【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虐婚> 正文 01、噩梦的开始 新婚前夜,佳若与初恋情人最后一次见面。 是佳若打电话约他出来的。他并没有询问原因,他也应该知道佳若明日就将步入婚姻殿堂,可他却对此只字未提。 两人去了熟悉的酒吧,闲聊着一些关于天气、旅行等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们的恋情早已经被时间压瘪,变得奇形怪状,被彼此塞进心绪的最底层。可与他肩并肩坐在酒吧里时,佳若慢慢地陷入了一种错觉之中,恍惚觉得他也同样还深爱着自己。 “带我去旅馆。”绝望的心情让佳若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凝视着她,很快默默地站了起来,顺从地带她去了旅馆。 在爱情旅馆里,他占有了佳若还从没有给过任何人的身体。那是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不带任何表情的,淡淡的占有。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依然是这种感觉。 这便是噩梦的开始。 *** 整个上海,都在看他蓝凌之的笑话。 当然幸灾乐祸的看客居多。因为大家都知道,上海高干子弟圈儿里最臭名昭著的恶少蓝凌之,玩过的*以吨计算。而他自己大概也没想到,新娶的娇妻,竟然是破鞋一只! 据小道消息说,洞房花烛夜,蓝凌之逃离家门,冲到他爷爷家,趴在他爷爷床边痛哭流涕。他这一混世魔王也就是他爷爷独宠出来的,说是隔代遗传,有霸气,有胆识,有魄力,有手段,搁爷爷那时代,准是保家卫国的大军官! 从小被宠坏了的蓝凌之,面临如此奇耻大辱,如何忍气吞声?一时间他要离婚的谣言遍布上海,然而大家翘首以待,得到的结果却是——蓝凌之剃了个光头! 佳若看到蓝凌之的新造型时,浑身一颤,顿生不祥预感。 二话不说,蓝凌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就往房间里面走。他走得飞快,佳若跟不上,被拖拽得头皮生疼。到了卧室,抓住头发的手指松开的同时,佳若脸朝下地倒在冰冷地板上。 “站起来!” 佳若缓缓抬起头。 “我叫你站起来!” 照命令站起来之后,佳若的手被抓住。弯着身子被他拉扯,粗鲁地甩到床上。他从上面压下来之后,佳若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放弃了反抗。 没有言语的行为。衬衫下的皮肤被粗暴地抚弄,从颈项流连到侧腹的手指。 那种不同于爱抚的粗粝的*,不断地冲击着佳若的背脊。 粗暴的动作带来了痛苦。蓝凌之愤怒和仇恨的手劲让佳若皱起眉头,她的腰随着那*的动作颤抖着。 凶恶的手指掀起她的衬衫。由于无法解开袖口的纽扣,所以衬衫就直接挂在她的手腕上,形成双手高举的姿势。 羞耻地*在灯光下的*。脊椎快要被那有力的臂膀弄到破碎。腰间被*时的麻痒让她难以忍受,想要推开他的身体,却因为衬衫的阻挠,无法移动手腕。 *一凉,裙子被撕开的声音刺入耳膜,佳若刚想用衬衫捂住脸,身体猛地被翻转。 脸朝下趴在被褥上。*感觉到他某个灼热硕大的部位。 “不、不要!” 他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叫喊,当剥下衣物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直接贯穿时,难以忍受的痛楚让她发出了悲鸣。 勉强实施行为的部位受了伤,流出鲜血。 当他抱着她剧烈摇晃时,她还曾认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被侵犯致死。可是,人类并非如此脆弱,在他出去之后,她的心脏依然没有停止,身上留下的只有疼痛。 “你流了好多血,根本止不住。”他一丝不挂站在床边,一边吸烟一边望着她。亮闪闪的光头分外刺目。 “为什么?”眼泪大颗大颗,夺眶而出。 “前面太脏,”他转移视线,望向窗外,轻轻吐出烟圈,“从后面进,你便永远都是处-女。” 正文 02、娶来的女佣 大清早揉着惺忪睡眼去挤公交的上海工薪族们,这天早上可算开眼福了——八点刚过,一辆贴满粉红色HELLO KITTY水钻的黑色劳斯莱斯便沐浴晨阳,在街道上飞奔。 不用百度也知道这只可能是蓝家小公主蓝冰之的华丽丽专车,因为大伙儿都曾在某仇富人士的热帖中看到这张绝对炫富的照片。 闪闪发光的公主车,超级拉风地开进蓝家大少爷蓝凌之的新婚别墅。 此时我们的大少爷正一边等着女佣把芝士切片盖在番茄上,将其放入已预热220摄氏度烤箱内烤约10分钟,一边轻啜锡兰红茶。见宝贝妹妹把范思哲的手袋往旁边小跑跟着的女佣身上一扔,怒气冲冲地杀进餐厅。 “哥,快把那人尽可夫的狐狸精交出来!”她火气甚大,嗓门自然不小。 已经习惯妹妹的飞扬跋扈,蓝凌之淡定得很,继续品茗着手中的茶,眉头一挑,笑起来,“她啊?在卫生间里。” “卫生间?”蓝冰之反问。 “在卫生间刷地砖。” *** 好几十尺的卫生间里,佳若站在明晃晃的镜子前,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 熊猫眼,眼角还有残余的泪痕,*被咬破,肿得惨不忍睹。事实上根本站立不稳,双腿发颤,来自后庭的疼痛从未停歇。 天还没亮就被蓝凌之从被褥里粗暴地拉起来,被他强令,开始干活。 洗窗帘,洗床单,洗枕套,甚至连台灯上的缎面流苏都要洗干净。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花园里剪枝、除草。*的时间都没有。 比狗还累的早晨。 好不容易,等到用早餐时间,他去餐厅,一边读报一边悠哉游哉享受丰盛早餐;她却要忍着伤痛、空着肚子刷卫生间的地砖。 叹息一声,继续跪在地上,拼命地刷洗地砖,溅起一身的泡沫。 有人推门而入。 金色的高跟鞋,“哒哒哒”地直接走到她跟前,严厉的女声。 “站起来!” 这命令的语气,和蓝凌之一模一样。看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小姑蓝冰之了。 佳若乖乖地站起来。 “抬起头!” 听从吩咐,稍微抬起头,但对方的气势太具有压倒性,以至于不敢直视。 “看着我!” 终于鼓起勇气,深呼吸一口,抬眸直视小姑的眼睛。连眼睛都十分符合童话中描绘公主的形容词。大大的,闪亮的,长睫的。 小姑的嘴角略一*。 尚未反应过来,“啪”地一声厉响,左脸火辣辣的,佳若本就有伤,再加上疲累,顿时天昏地暗,整个人被甩到满是泡沫的地砖上。 *** 蓝冰之折回餐厅时,女佣们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早餐。 她坐下来把杯中的橘子汁一饮而尽,然后一边用刀狠狠地切着肉肠,一边咬牙切齿,“爷爷真是疯了!就算那狐狸精的爷爷是他的老战友,也用不着拿哥哥你的婚事开玩笑啊!现在可好,我们蓝家成全上海的笑柄了!” “别提那女人了!”蓝凌之打断,“咱兄妹俩难得聚在一起,提那么扫兴的新女佣干什么?” “说得也是,”妹妹点头,“哥你的大光头真是帅得惨绝人寰,赶明儿我也去剃个光头,以彰显我们兄妹情深。” “你考虑下爷爷的心脏好不好?”蓝凌之笑起来,起身把自己碟中妹妹爱吃的煎蛋放入她碟中,顺带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了,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爷爷前几天还叫我去香港工作几年,我正准备迁居香港。” “哥你要到香港来?”蓝冰之放下刀叉,喜形于色,“太好了!我在香港快闷死了!” “那么多*围着你,还闷?” “送上门来的我可不稀罕,”突然凑近哥哥,神神秘秘地低声说,“哥,你听过白瑾瑜这个名字吧?” “如雷贯耳。”蓝凌之笑起来,“怎么?咱们上海公主稀罕那位香港王子?” 一提到心上人,再嚣张任性的公主,一时间也变得眉眼温和。像偷了腥的猫似的笑。 “我蓝冰之发誓,非把他白瑾瑜追到手不可!”举右手握拳过肩,庄严宣誓。 正文 03、愚蠢的女人 玻璃幕墙外是群魔乱舞。 急速变幻的五彩灯光下,雌雄妖魔们释放出来的欲望,沸沸扬扬的性感和惊艳。 坐在缤纷年代国际会所的贵宾厅,蓝凌之和最铁的哥们儿兼发小欧阳海志,正左拥右抱在软玉温香中喝酒聊天寻开心。 他们俩打小一块长大。小时候在院子里一起跟大人叫板儿,成天打架,中学时一起开红牌牌的车在外惹是生非,一起拿着爷爷金灿灿的星星杠杠去混吃混喝,肆无忌惮、无忧无虑地长大了,仍然喜欢凑在一块,一块儿捞钱一块儿泡妞。 放下酒杯,欧阳海志点燃一支烟,突然想起来似的,笑嘻嘻地说:“对了凌子哥,你上回叫我查的那人,已经查清楚了,果然是嫂子的初恋情人,不过前不久已经因公被派驻到海外去了。” 玻璃门被轻敲了两下,刚刚还在舞台领舞的妖娆美人,蹬着及膝的黑皮靴子,满身纳粹色彩地迈步进来。 蓝凌之保持着姿势没动,似在想心事。 欧阳海志则侧过头和进来的美人说了几句话,旋即女人娇俏的“咯咯”笑声响起。 “凌子哥!”那美人笑吟吟地走上来,性感的长腿张开,面对面坐在蓝凌之大腿上,手臂搂上他的脖颈。 蓝凌之却猛地腾身站起来,“海娃,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把欧阳海志叫成海娃,是因为他们俩都很崇拜抗日小英雄海娃,勇敢冲破日军防线送鸡毛信的小英雄。 *** 蓝凌之在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那辆宾士,坐进去,却并没有启动车子。 伸手把音响打开,一首英文老歌,科恩的《In My Secret Life》。 他在婚前,有见过佳若,在加油站,她坐小轿驾驶座,垂着头,静静地聆听着这首老歌,神情半是孤寂。 他想,她应该是慵懒的,娇怯的,怕是耍乐也十足厌倦,遑论工作和恋爱。 就是那种一支歌可以重复听一个下午的女子。 手机在一旁的座椅上震动,他却听不见似的,面无表情。 浮显在停车场灯光下端的侧脸,看起来沉谧而带点疲累。他静静地点起一支烟。 深吸一口,再轻轻吐出烟圈。 烟头的红色火光寂寞地晃了一下,宛似勉强挤出的笑容。 *** 感觉到非同寻常的犀利视线,佳若猛地抬头。 蓝凌之高高地站在楼廊上,俯视着她,“上来!” 稍作犹豫,佳若低着头,慢慢走上楼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被捉住衣襟。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狠狠摁在墙上,喷火的眼神逼视着她,“原来你每晚梦呓中的名字,就是他!” 他几乎要扼死她。 “可你朝思暮想的情人,你奉献出初夜的情人,已经出国去了,已经不要你了!” 几近窒息的佳若,转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你不相信?”令佳若惊骇的冷笑声,“好,我就让你相信!” 他一手扯住她,踢开房门,将她拖进卧室。 佳若被他摔到床脚,他随手抄起的门边花瓶跟着飞过来,在她身旁炸得粉碎。 溅她一身的水和玻璃碎片。 还来不及感觉疼痛,又被他拽着头发,甩到桌脚。 他的腕表在她脸颊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血光四溅。 皮肤碎裂的声音。冰冷的地板触及额角。 “这下你相信了?”他高高在上,俯视着她。 *** 在彻骨的寒冷中,佳若慢慢醒转。 手上连着输液,还有鼻端的氧气管。头很晕,全身发软,但还活着。 有冰冷的东西迎面泼来。是蓝凌之,他将杯子里的冷水泼到她脸上。 佳若忍不住咳起来,眼里浸了水,看不清他的面庞,却能读懂他的表情。 他挑起高傲的嘴角,赐予一个毫不客气的讽刺的笑,“你很自作多情。对方明明不爱你,你却还要奉献自己的肉体。” 他用钳子般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你比那些为了金钱出卖肉体的妓女更加愚蠢。” 正文 04、婚姻不是童话 医生说:“你还年轻,一周之后又能游泳赛跑。” 果然不到一周,身体就恢复过来,因为抢救及时,脸上也没留下很明显的伤痕。 让佳若最高兴的是,今晚上和雅真约好了共进晚餐。 雅真是佳若的闺蜜,小时候在一个碗里抢过饭,也一起尿过床,帮彼此向父母圆谎,还见证过彼此的初潮,感情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 然而两个人的脾性却大相径庭。 佳若是那种如菟丝花般依附男人为生的小女人,性格软弱,无法自立于社会。 而她雅真,经济上自立自强,感情上敢收敢放。*傍身时,恣意享受;*远离时,亦不伤春悲秋。 可这些都不影响两个人的姐妹同心。餐后俩人来到东方明珠塔顶。 “我妈真的很浪漫,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结婚的时候,她邀朋友一起吃英式煎饼,就像三姑六婆的超级杯派对。”雅真笑着说,“后来,王妃车祸,她哭了一个礼拜。” 佳若俯瞰着流光溢彩的夜上海,语气淡淡的,“所以说,婚姻不是童话。” 沉默半晌,雅真突然转过身,握住佳若的手,“不要跟他去香港。”她的神情很严肃,“你在香港举目无亲,会被他活活整死!” “我如果不去香港,更会被他活活整死。” 这句话让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她们都知道上海是他蓝凌之的地盘。 “我可怜的佳若,”雅真张开双臂,拥抱佳若,“你怎么就嫁了个蓝胡子呢?”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蓝胡子是童话里那个禁锢、虐待、甚至残害妻子的可怕人物。他蓝凌之倒真姓蓝。 “好了,你还记得吧?宋家明,前段时间被公司派到香港。这是他的手机号码。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尽管找他。”雅真说完就报出一长串手机号码。 宋家明是雅真的恋人,俩人相恋已久。 “没关系,不用了。”佳若摇头。 “少啰嗦,手机拿来!”雅真从佳若手袋里夺过手机,强行把号码输了进去。 *** 和雅真分开之后,佳若打的到妈妈所住的公寓去。 她想,如果妈妈也像雅真那样挽留她,她就投靠妈妈,死活不跟蓝凌之去香港。 开门时妈妈正敷着面膜,虽然不年轻了,但身材保持得不错,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这么晚了,你回来干什么?”妈妈泡了杯牛奶给她。 佳若窝在熟悉的沙发里,像猫咪一样舔着牛奶,“妈妈,我想搬回来住一段时间。” 妈妈不为所动,站起身到梳妆台前坐下,梳起头发来。 佳若一声不响地听着梳子拢头的声音。 “你爸死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妈妈慢条斯理地说,“我害怕梳头。一梳起来,就不由得发愣。有时忽然觉得你爸依然等着我梳完头似的。等我意识到时,真的吓了一跳。” 有温暖浮起。 仿佛无法忍耐似的,佳若走到爸爸的灵位前,双手合十。 出乎佳若意料,这次和爸爸面对面,自己竟然心如止水。这就是所谓的岁月吗?一念至此,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抱歉,我是个没出息的女儿。” 她轻轻念叨。耳畔突然传来妈*声音:“我要再婚了。” 佳若缓缓地吸进一口气。刚刚喝过的牛奶在胃里凝固,如花岗石般塞于胸口。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不敢。”她坦白得要死。佳若说不出话来。 妈妈却突然掩面,“你爸已经离开我们五年时间。” “你不应该再婚,你已经拥有过美满的婚姻,”佳若说,“在婚姻这件事上,你已经花光所有的运气。” “我还有运气,”妈妈抬起头来,“他是东京人,未婚,刚满五十岁,在东京生活。”停顿片刻,“我会跟他去东京。” 佳若看着妈妈,她转过身,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粉。 她们都太需要安定的生活。 正文 05、她绝对不是美人 湿热的空气/氤氲出/淡淡的恋爱味道/站在皇后大道东/维港码头的渡船/已离去/中环的酒吧街/才开始营业/避风塘的渔家/早已归航。 不同的肤色/汇成/浅水湾的蔚蓝/异中的语言说出了/太平山的夜色/这个城市/有多少/异乡人呢/还是/我们早已把异乡/当作家乡。 在飞往香港的航班上,无意中听到这首歌。 “这个城市,有多少,异乡人呢?还是,我们早已把异乡,当作家乡。” 佳若在心里反复品味着这句话,然后非常矫情地伤感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飞机即将降落,她告诉自己,要谨记白流苏的那句话:在这夸张的城市里,就是栽个跟斗,只怕也比别处痛些。 *** 蓝凌之一下飞机就被人接走,他一向忙得很。 来接佳若的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白衣黑裤的仆欧满脸笑容,接过她行李,放入后箱。 刚刚上车,便有人轻敲车窗。 佳若把点燃的烟掐灭,摇下车窗,疑惑之极,“你是?” 那人取下墨镜,露出明亮的眸子,“嫂子,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是很好看的男子,态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不觉轻浮,却也没少了热情和礼貌。在阳光下笑得灿烂,身体微微俯下来,靠近车窗,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想起来了,是海娃。 “你好,”佳若笑,实在没想到在香港也能碰见他,“我没听蓝凌之说你会来香港。” 他依然笑,“我和凌子哥从小就没分开过。谁也离不开谁。他在上海,我便在上海,他在香港,我自然在香港。” 佳若保持笑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好久没来香港,想去兜风,”他说,“嫂子现在可有空?行李可以让仆欧先带回去。” 佳若刚想拒绝,他已经转身。 三分钟后,他再次来到,挥着汗,开一辆黄黑敞篷小黑豹跑车,彬彬有礼给她开车门。 不容拒绝的邀请。 “戴上墨镜。”他递过来一副普拉达的白色墨镜。 犹豫了一下,佳若还是戴上了。她这人本就不擅长拒绝。 他们在公路上兜风,耳畔响着“呼呼”的风声,仿佛有什么小小的圆形的东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往来飞舞,又感觉四下里听不到任何声籁,天地间就只有阳光和风,安详地在周遭嬉戏。 *** 凌子哥说过,这个女人不懂如何拒绝。 果然很容易就让她乖乖地和他兜风,然后共进晚餐。这些都是凌子哥的委托。目的就是让凌子哥寻找到借口对她实施家庭暴力。 她绝对不是美人。但这种说法也未必公正。确切的说法是——她不是长得对她来说相得益彰的那种类型的美人。 轻轻合拢的双唇,宛似纤纤触角一般向上翘起的小鼻子,还有颇具少女情怀的刘海,不经意地垂挂在宽阔的前额,整个人透着一股迂腐和压抑。 “嫂子,”他开口问,“你是不是很爱吃石榴?” 她抬起头,表情惊讶。看来是猜对了。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突发奇想。 他觉得她,是那种会花很长时间一颗一颗吃石榴的女人。 *** “海娃,”她才学会这样称呼他,发音有点别扭,“能带我去维多利亚港看看么?” 晚餐之后,她竟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有些吃惊。 他站起身来:“当然可以。” 他驱车带她前往维多利亚港。 没错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夜景之一,没错中银大厦的确有够金碧辉煌,没错国际金融中心如同宫殿般璀璨耀眼,也没错这里海风吹落星光,夜空净朗,明月皎洁,万楼灯火依然满港。但在他眼里,此地从来不过是他怀中美人的冠冕。 她凝伸远望,长发和衣袂在夜风中飞舞。 初看时倒也赏心悦目。但她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他有点不耐烦起来。 他在旁边吸起烟来,等吸到二十来根的时候,她终于转身面对他。 他的手猛地颤抖一下,暗红的烟灰掉下来,他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正文 06、随时为我 走在香港这个陌生的不夜城里,周围夜风拂动,身边掠过衣香鬓影,佳若倏忽感觉自己非常渺小,想要的幸福也许终究都不会实现。 跟海娃肩并肩走在香港的街头,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接起来,他皱着眉听了几句,最后答了句“好,我知道了”,再合上手机。佳若猜到,他大概是要先走一步了。 “我打的回去好了。”佳若停住步履,侧过脸笑道。 “这怎么行?我送嫂子回去。”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佳若看得出他言不由衷。 “谢谢你,今天我玩得很愉快。” “我也是。”这句话看起来倒不像是撒谎。 佳若靠近马路,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真的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能回去。” 她知道蓝凌之位于浅水湾的别墅的地址。 “那好吧。”他也没有虚伪到底,双手插在裤袋里,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她想他或许有话要跟她说,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而是走过来,帮她打开出租车车门,“再见,嫂子。” 他道别的话语,低沉而微带颤抖。 *** 车行过半,佳若接到蓝凌之的电话。 “你在哪里?” 佳若本就有些战战兢兢,被他这样带着怒气的话语一刺激,更加如履薄冰。 按照他的命令,她让司机把车开到他蓝家集团的写字楼底下。 刚下车,便看到他那辆漆黑的宾士。 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打开车门,轻手轻脚坐上副驾驶座。 车内烟雾萦绕,“到哪去了?”完全审问的语气。她不敢正视他。 “和海娃在一起。”她低低地回答。 “海娃?”他冷笑,“海娃在上海。你要找挡箭牌,也应该找个有说服力的。” 她刚想争辩,他猝不及防地启动车子,她始料未及,额头猛地撞上前车窗玻璃。 宾士在繁华的香港街头穿梭。 “你穿得太多,解开吊袜带,把长袜褪到腿上。”他冷不防地命令。 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却又不敢违逆。伸手解开了吊袜带,当绸内衣下摆触到她赤裸的双腿时,她感到有点羞涩。吊袜带在衣服里面晃动。 “脱下吊袜带和内裤。” 她惊诧地望着他。他并没有重复,面无表情的侧脸,直视着车前方,手搭在方向盘上。这样的不动声色,本身就是更大的压迫。她的心跳开始剧烈,转过脸望了望车窗外,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无人拯救她。 终于还是把手从背后下去,稍抬一*子,脱下内裤和吊袜带。 “不许坐在裙子上,把裙子撩开,直接坐到座位上。” 他的下一个指令相当的具体,语气也相当的平静。但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 座位是皮革的,又滑又凉,贴在一丝不挂的*和大腿上的感觉,非常奇特,足以让她羞耻到极点。 *** 很快车子驶入一条僻静的街道。街道两旁全是法国梧桐,街灯很远,车里很黑,外面不知何时,飘起冷冷的小雨。 他慢慢把车停下来。 感觉到他的靠近,佳若咬紧的牙关开始瑟瑟发抖。 “张开大腿!”他继续命令。 无法再忍耐下去了,佳若噙着泪,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 他突然粗暴地揪住她的衣襟,两手一用力,“啪啪啪”,她白衬衫上所有的纽扣全部蹦跳散落。 她刚想双手抱胸,内衣就被他扒下来,套在腰间。 “你听好了,薛佳若!”他冰冷的手指,用力攥住她胸前的两块绵软,几乎要把它们捏碎。她在一种窒息的痛楚中,听到他强制性的口气。 “你的双手不属于你,你的*也不属于你,尤其是你身上的一切孔道,我都可以随意探索和*。你永远不可以将嘴闭紧,或把双腿并拢,随时都要为我掀起裙子,翘起*。你要时刻牢记,你已经丧失了一切隐私及藏匿的权利,你的嘴、腹和*都永远对我敞开!” 正文 07、像断线的玩偶般任凭摆布 再也忍受不下去的佳若想要把蓝凌之推开,却无法与他的蛮力相抗衡。 在一阵攻防之后,佳若忽然被香烟的气息攫住。 原本就*裸体的她,身体上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浓郁的男人气息和挥之不去的烟味。 心脏狂跳着,几乎从胸腔蹦出。双手被绑在身后,在无比的混乱和无力的抵抗之中,口腔突然被塞满。 猝不及防,嘴角被膨胀起来的物事弄得生疼。她下意识地将其吐出。 “没玩过这种?”他扣着她后脑的大手往前使力。 她激烈地*,张开嘴巴。 加大力道控制住她的脑袋,*猛地一抬,不容她拒绝地将硕大顶端挤进小嘴里。 “唔……” 轻哼一声,小嘴被动接纳火热男性。她痛苦地皱起眉头。 他冰冷的手指向下方逼近,从*下缘各托起一只绵软,用五指抓握着,毫不顾及她的感受,粗暴用力,恣意*那两团饱满。 整个背脊都在颤抖,但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里面的回应。 车窗外的冷雨,淅淅沥沥,下得并不大,但足以湮没她于绝望。 他或许也被勾起*,但更多的,却还是要羞辱她,折磨她,占有她。 在她的包裹中,又胀大许多。 热烫得让她差点含不住,才勉强含住一半,就已顶入喉咙。 小嘴被撑得极开,粗暴的抽插将嘴角破损,鲜血打湿他的灼热。 喉咙被塞得满满的,无法呼吸的痛苦让泪水肆意流淌。 她牙齿一松,不经意地扫过前端小孔。 “啊——”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粗吼一声,一个颤抖,灼烫的白液顿时喷洒而出。 而她的*仍然保持着含住的动作,于是,他喷洒而出的白液全喷进她嘴里。 难以忍耐的恶心感让她俯*子,刚刚想要吐出污物。 “不准吐!全部咽下去!” 她想要嚎啕大哭,想要冲到车外的冷雨中去,想要问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一边任凭泪水淌过脸颊,一边缓缓地将白液吞咽下去。 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来不及全数吞入的白液从嘴角溢出,流淌向下巴,蔓延至锁骨、*。 *** 他扯住她的头发,把她塞到后座座位上。 “趴下来!” 还来不及挣扎,一丝不挂的身体就被翻转过来,脸朝下趴在后座座位上。 感觉到他粗暴的冰冷手指,她浑身战栗不止。那绝对称不上爱抚的粗暴抚弄,让她觉得连背脊都痉挛起来。 “不要……” 她虚弱地挣扎了一下,发出垂死*。 那里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转,再强行突破,恐怕会因为失血过度而死吧? 毫不留情地被折磨,在不断的逼迫及刺激下,从腿心传来湿润的感觉让她羞耻得想死。她用双手遮住脸,无法正视这样的事实。 然而在他扳开她两瓣*时,他把她的脸扭转过去,覆脸的双手同时也被拉开。在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她就被再次从后庭贯穿了。 “好痛……” 仿佛被利刃割开的感觉让她哀叫起来。 无视她痛苦的*,他反而更加拼命地继续摆动腰身。 在一阵激烈摇晃后,毫无顾忌地在里面射出。几分钟后又开始摇动起来……就这样连续侵犯了不知道多少次。 被迫摇晃着身体的佳若闭上双眼,身体就像在海水里,载浮载沉,不由自己做主。 苦海,抑或泪海。 手脚已经无力,身体的全部血液被抽走,整个人就像断线的玩偶般任凭摆布。 全身麻木,只有被蓝凌之贯穿的部位保持着尖锐的敏感。 在几度释放之后,他缓缓坐起,身体的某个部位并没有离开她的后庭,就这样从后面抱起她,双手禁锢住她的*。 心跳已经弱不可闻,安静地过分,只听得见车窗外的雨声,和*传来的“泊泊”声。 血流的声音,相当清澈动听。 *** “我们回家吧。” 他很满意地把她塞回到副驾驶座。 他用纸巾擦拭大腿内侧和那个部位的血迹,然后穿戴整齐,坐到驾驶座上。 “系上安全带。” 他就像摆弄玩具一样,把她端端正正摆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倾过身子,动作温柔地给她系好安全带。 她浑身鲜血,*裸体,睁着无神的眸子,像是被抛弃在垃圾堆里的布娃娃,端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上只有一根孤零零的黑色冰冷安全带。 夜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他飙车,往浅水湾的别墅驶去。 正文 08、不要打扰他们 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 雅真最后看一遍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指当梳子,抚了抚短发。 她拉着行李箱顺着人海走出来,一眼便看到恋人宋家明。 她和她心目中永远鹤立鸡群的男人,在机场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拥抱良久。 “好了,儿女情长完了,我该去履行身为闺蜜的职责啦!” 一路上,她不停地催促宋家明开快些,“只要不撞死人,就尽管加速开!” “Yes Madam!” 宋家明调皮地学香港皇家警察,向雅真敬了个礼。 丰田飞驰在公路上,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身子向前倾倒。 雅真翻着白眼瞪着给他们挂停车牌的几名交通警察。 “你知道你违规了吗?” 宋家明点点头,默不作声。 “你知道这里是交通要塞吗?” 宋家明又被动地点点头,还是不吭声。 雅真不懂这种时候什么话都不能说,*一句,“警察大哥,您行个方便,我们真有急事,十万火急的事!” 其中一位稍微年纪大一点的警察,觉得好笑似的说:“有什么急事比交通事故还重要?” “有急事就能超速驾驶吗?”旁边的年轻警察添加一句。 看他们说得没完没了,雅真刚想继续争辩,宋家明维护她似的按住她的手。 “罚款多少?”他直截了当地问。 谁知那警察根本不吃这一套,像是和黄牛杠上了似的,“今天还就不罚款了,扣车!跟我们回警署!” 宋家明忍不住冲上来的火气,掏出驾驶三证,“证件齐全,开单罚款,没事给老子滚开!” 突然喇叭按得贼响。 雅真在旁边笑。 可香港警察素来就强势,哪里肯吃软服硬,其中一位警察作势要拦车,其他几名则要打开车门,把他们俩“请”下车去。 “坐好了!”宋家明语速飞快地朝雅真说一句。 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家明油门一踩,丰田换了一个方向飞出,把警察们远远甩在后面。 雅真忍不住大笑,回过头去,看到那些气急败坏的警察龇牙咧嘴在叫嚷着。 “Good Job!”雅真回过头来,向宋家明竖起大拇指。 “那就赏我一个浓情KISS吧!”宋家明油腔滑调地说。 雅真忽然扼住他的脖子,宋家明尖叫了起来。 “你怎么不直接套用韦小宝那句话——大功告成,亲个嘴吧?” 他大叫:“姐姐,你淡定点,我在驾车啊。” 车子大走之字路。 后边的车子吓得连忙响号。 *** 丰田驶入蓝凌之位于浅水湾的别墅里。 “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割断一切资本主义的尾巴!”宋家明嚎叫起来。 雅真赏他一颗爆栗子,“你敢割我闺蜜的尾巴?” 宋家明吃痛,揉了揉脑袋,“在你心中,到底是佳若重要,还是我重要?” “吃醋啦?”雅真笑嘻嘻地转过身,两手开弓,拉扯他脸上的肉。 深具法式浪漫风情的蓝家公馆,从整体上看融为一体,但开车深入其中,便能发现错落间别墅中蕴含着别墅,设计师利用建筑的韵律将整个别墅分为若干小别墅,这也是蓝家公馆占地面积之巨大的原因所在了。 别墅的每一处都能看出建筑师的别具匠心。从外立面形式到券柱、窗花、屋顶、露台等细微之处,都能看到闪闪发光的新颖创意。 如果不是佳若受伤,雅真特意从上海飞到香港来探病,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这样的豪宅。 也不知道佳若伤势如何了。这样想着,雅真心急火燎起来。 几名白衣黑裤的女佣走过来迎接,雅真迈着大步朝白色洋房走去。 绕过花园里的泳池,耳畔突然传来奇怪声响。 雅真和宋家明同时停住步履。 泳池中不堪的一幕顿时落入两个人的眼中。 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毫无压抑的*声震痛了雅真的耳膜。 陌生女人风情万种地腻住蓝凌之健硕的身体,如妖娆的水蛇。 蓝凌之也正俯身吻住女人的高耸,蜻蜓点水般引来女人更加激烈的*。 宋家明手握成拳,骨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再也忍耐不住,正要怒吼一声。 “不要。” 柔弱的轻声传来。 雅真和宋家明转过头去。 佳若面色苍白,扶着门框,勉强站稳了,微微*着,“不要打扰他们。” 正文 09、无论是什么年纪的女人 佳若和雅真,基本上是同时认识宋家明的。 他们仨是在亚特兰大的留学生抗议集会上初见的。彼时,一群激情洋溢的亚特兰大留学生在CNN总部抗议某个狗屁发言人毫无责任感的疯狗言论。 那时候宋家明被大家簇拥着,愤慨地进行着慷慨激昂的演说,雅真和佳若,还有学校里的师哥师姐们,人手一面小五星红旗。 宋家明站在敞篷汽车上,雅真、佳若和周围的留学生们一样,随着他的慷慨演说,挥舞着手上鲜艳的小五星红旗,声势震天。 雅真当时想到的,是历史书上,在巴黎和会外交失败的消息传到北京来,北京大学法科礼堂集会时,那个咬破手指,撕下衣衫,血书“还我青岛”四个大字的热血青年。 于是,宋家明在她心中慢慢掀起了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五四运动”。 佳若那时候,大概也被极具号召力的宋家明所吸引。 但后来宋家明选择的是雅真,他们一起去加州美丽而险峻的帕沙迪山攀爬,很快定情。 是宋家明主动追求雅真,雅真在答应宋家明之前,很严肃地问过佳若。 “佳若,你有点喜欢宋家明吧?” 佳若笑得毫无瑕疵,“比起宋家明,我当然更喜欢你。” 回答得也毫无瑕疵。 然而雅真还是直到佳若和另外的男人坠入爱河之后,才答应了宋家明。 *** 既然佳若说不要去打扰,雅真和宋家明也不便插手这对夫妻的感情纠葛。 事实上一看到佳若,雅真还真的没工夫去理睬蓝凌之那个美女收藏家的出轨行径。 她热切地疾步向前,走到佳若身边,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望着她,“你又瘦了。” 佳若的*完全惨白,整张脸仿佛被抽走全部血液似的,连微笑都那么苍白。 “看来以后不用费心去健身减肥了。”佳若勉强地开着玩笑。 她带雅真和宋家明往房间里走。 客厅很大,精致的落地窗,纱幔轻舞,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帷幕静静地洒进来。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雅真依然握着佳若冰冷的手。 “你的伤怎么样了?”刚坐下来,雅真就焦急地问。 佳若刚要回答,宋家明冷不防地*来一句:“佳若更希望伤不要好吧?” “你说什么呢?”雅真生气地朝着他嚷嚷。 佳若起初有些疑惑,旋即理解过来。若是伤好了,蓝凌之的虐待折磨又会接踵而至。她有些惊奇地朝宋家明看去,他却低垂了头,一脸郁闷,还锁了眉。 佳若怀疑他随时都可能冲出去,把那个肆无忌惮地乱搞女人的臭男人殴打一顿。 “雅真,还有家明,你们不用担心我。”佳若尽量笑得开心一点。 雅真急急地又问一句:“你受的伤,真的不是他造成的?”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佳若不想让雅真这么担心。 “好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雅真从宋家明手中的行李袋中掏出透明塑料盒。 光是闻着香味,就知道是上海特产凤尾鱼,佳若欢呼一声。 “雅真万岁!”笑容真的洋溢起来。 直接打开,也顾不上手脏,抓起来便吃。宋家明还从未见过这样活泼的佳若。 和闺蜜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什么年纪的女人,都会回到少女时代吧? *** 清晨起来,不是游泳,便是骑马,这已经成了蓝凌之的习惯。 在蓝家公馆的马场,一个人来回跑了几圈,折腾得有些累了,从鞍上跳下来,松了松领口,很随性地倚在木栅栏边喝水。 突然有人挡住了他面前的阳光,脸上一凉。他有些诧异地望着眼前面容严肃的短发女子。认出来这是佳若的闺蜜雅真。 刚想说话,雅真利落地从扬起手中的白纸。 果然是雷厉风行的女人。蓝凌之暗叹一句。 擦了擦嘴角的水痕,再定睛一看,白纸黑字,赫然地,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正文 10、他是虐她虐上瘾了 那份《离婚协议书》洁白的纸张,在晨光下摇晃着明亮的光,晃得眼睛有些疼。 蓝凌之屏住呼吸。 雅真站在他对面,望着他倏忽把头转而朝向木栅栏外面。 “天气不错,姜小姐……我们赛马如何?” 雅真错愕地转过头去,只看到他的侧面。上次见面是在婚礼时,他一套笔挺的新郎礼服,自然是丰神俊朗。现在他虽也是一身骑马装,却显得有些憔悴。 青色的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很有少年穆斯林的味道。 不知为何这样小小的称不上高雅的细节,竟然让雅真心头一跳,有一霎那的失神。 神思恍惚中,他似乎开口说了什么话,她也没听清楚,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神经了。 这样可不行。 她清清嗓子,站在下面仰视他,“怎么比赛?我要是赢了,你就答应和佳若离婚?” “先赢了再说。”他面无表情,抿紧*。 两匹骏马蓄势待发,他扬起马鞭,“开始吧。” 雅真咬咬牙,夹紧马腹,使出全身力气拉动马缰,首当其冲,跑到蓝凌之前面。 她如同拼命三郎。可骑马毕竟需要技术。 在转弯即将奔回的时候,马儿一下子失去控制,倏忽嘶叫一声,前蹄抬起,本就有些心虚的雅真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倒下。 在身子倒下去的刹那,感觉到一个有力的臂膀。 稳稳抱住了。 雅真大口地*,心脏狂跳,听到耳畔蓝凌之的声音:“不要比了,太危险。” *** 听雅真说要去找蓝凌之协议离婚,佳若就知道这次又逃不掉了。 眼前是暗红的地铁,和踩在地毯上的蓝凌之的马靴。佳若悄悄地闭上眼睛。 “出来!” 她捂住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如此害怕听到他的声音。 “出来!别缩到桌子下面!” 手腕倏忽被他大力攥住,狠狠一拽,拖到冰冷的马靴旁。 耳光掴落在脸上,天旋地转,她的额头硬生生撞上桌脚,重新滚跌到桌底下去。 连脚趾头都痛得收缩起来。 “你要离婚?”来自地狱的声音。 他怒吼着,将半晕的佳若从桌底拽出,“你竟敢跟我说离婚?” 被他的狂暴吓住的身体连战栗都是奢望,冰冷的空气很快接触到肌肤,衣料被撕裂的声音显得好遥远。 他反拧着她的双手。 与此同时,黑色皮质的骑马手套,放肆地抚过*。 佳若浑身一颤。 冰冷得可怕的手套,沿着臀线,恶意地靠近那千疮百孔的地方。 “不要!” 佳若咬破了*,嘶喊着,那可怕的触感令整个背脊都僵硬起来。 “我说过,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我的。” 粗糙而冰冷的皮质,猛地插入。佳若被刺激地仰起头,又无力地落下来。 连手套上的缝线都可以清晰地知觉。 做工真是精细。 她忍不住发出笑声。 首先是轻轻的笑,继而愈发嘹亮,她笑得浑身颤抖。 他扯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拖拽在半空中,“薛佳若,你疯了吗?” 她不做回答,只是笑,放肆地笑,好像刚刚收到消息,说自己是比尔盖茨的私生女一般。 他便不再理会,一只脚踏在她脸上,手中高高扬起的马鞭,挥向她原本就带着血痕的*。 胸尖猛颤一下,仿佛拉链被拉开,一道血红长蛇浮现眼前,血光飞溅,溅了他满脸。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温热的鲜血。 他在一种几乎要吞噬他的情感面前,被什么异己的东西控制住身体一般,他想——他是虐她虐上瘾了。 再度高高扬起手中犀利的马鞭。 “佳若!” 耳边倏忽炸起一个声音。鞭笞的手瞬间被另一个力道控制住。 宋家明攥紧了蓝凌之的手腕,满脸的震惊和疼惜。 佳若半睁着无神双眼,瞥见宋家明的身影,笑声顿时止歇,大颗的眼泪汹涌而出。 正文 11、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泪水 这还是雅真第一次看到蓝凌之的光头。 古人有“削发明志”之说,蓝凌之在得知佳若不是*时,那么凶狠地给他自己剃了光头,他要明的志,难道就是把佳若虐待致死? 光是这样想,雅真就忍不住战栗起来。 佳若的初恋情人,那样冷漠自私;现在她的丈夫,又如此血腥残暴。 这样一个善良温柔的好女孩,为什么总是遇人不淑呢? 她唯一遇见过的好男人,就是宋家明——可他宋家明,又是她雅真的恋人。 雅真设身处地一想,不由为闺蜜心痛得难以复加。 从马场狼狈地冲回房间,她整个人趴伏在位于窗边的座位上。透过窗玻璃射进来的阳光晒得她*在空气中的后颈一阵刺痛,但是她一点也不想换个地方或是拉上窗帘。 *** 与此同时,主卧室。 宋家明手忙脚乱脱下外套,包裹住佳若伤痕累累的赤*体。 带着宋家明体温的衣服,真的好温暖。 那温暖让佳若产生一种错觉,即使自己注定一辈子孤单,也有人默默守护着这份孤单。 蹲下来的宋家明,轻轻把佳若抱起。 时隔这么多年,曾经憧憬之极的宋家明的拥抱,竟然如此真实地发生了。佳若整个人像发烧一样,脸是热的,喉咙极度干渴。如果是梦的话,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忍不住想笑。 这样又哭又笑的,让她自己都觉得好哀凄。宛似暗红烟灰落了下来,划过日暮时分的窗边,看起来就像樱花花瓣飞散一样。 在宋家明的怀抱里,佳若闭上眼睛,用自己所有的官能去感受对他的感情。 一颗心战栗着,用皮肤、用全身去感受他。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会守护我,真希望那就是我所深爱的人啊! “放开她。” 对蓝凌之的声音,宋家明置若罔闻,双臂抱紧了怀中的身体,迈大步朝门外走去。 “我叫你放开她!” 身后传来怒吼声,蓝凌之冲上来揪住宋家明的衣襟,狠狠地挥出一拳。 宋家明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重心,重重地跌坐向地板。 鼻子里一阵酥麻,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宋家明急忙吸了吸鼻子,但还是晚了一步,某种东西嘀嘀嗒嗒,一颗一颗落到怀中佳若的额头上。 佳若颤抖着双手,帮他擦拭鼻子下面涌动着的鲜血。 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没来帕沙迪山?”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一种奇妙的虚无感使得她手足无措。 不及反应,蓝凌之再次揪住宋家明的领口,拳头挥舞过来。被殴打的冲击向宋家明袭来,反射性地闭合*,铁锈般血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的同时,胫骨又被粗暴地踢中。 “放开我,家明……” 佳若呜咽着挣扎,却反而被搂得更紧,似一个铁铸的诺言。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来帕沙迪山?” 这样反复地询问,倒更像是责备。 佳若双手抵住宋家明的胸膛,被质问得心如针扎。 猛地,头发被揪住。 天昏地暗,她被蓝凌之狠狠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一瞬间,离开宋家明紧紧的拥抱,浑身的僵硬和冰冷,让佳若清楚地回忆起了那一夜。悲哀、寒冷、漫长的一夜。失去宋家明的那一夜。温热的液体滚落下自己的脸颊,分不清是额头上的鲜血,还是眼眶里的泪水。 那时候,那样想忘掉自己对宋家明的迷恋,想要否定爱上宋家明的自己,把一切消灭得干干净净,然后带着笑意,真诚地祝福雅真和家明一生幸福。 在把雅真送上那趟开往加州帕沙迪山的飞机之后,在熙熙攘攘的飞机场,佳若哭了。青春时代最后一次嚎啕大哭,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抹在了袖子上。 虽然装作很酷地把雅真送到心爱的男人身边,但是实际上很想追上去说其实他邀请的是我。 胸口像是被揪住似的疼痛起来。 这一生,再也无法遇见第二个宋家明。 正文 12、当着她心爱男人的面 无法向心爱的人表白,所以永远得不到幸福。 刚刚被摔到地板上,脱离宋家明的保护,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就遭到残酷的鞭笞。佳若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静静忍受火辣辣的血鞭。 并不是抵抗,只是表现出对未来的绝望而已。 “不要再打她了!” 宋家明整个人扑在了被抽打得缩成一团的佳若身上。 虚幻遥远的殴打声音不断传来,可佳若所感觉到的,只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宋家明的身体的*而已。他一声不吭地忍受着暴力,她在他身下簌簌地颤抖着。 *** 已经晕厥并被捆绑起来的宋家明,被蓝凌之一盆冷水,浇得全身伤口爆炸似的疼。 “醒了?醒了就好好地看着!” 好像听出蓝凌之言下之意的佳若全身激烈地颤抖起来,她想叫却叫不出口,连怎么发声都忘记,感觉蓝凌之倏忽钳住她的手腕,她的惊呼声顿时冻结在喉间。 挣扎着想逃,却惊见他皱起眉头,旋即辛辣的耳光掴了过来。 “不要,不要!” 她终于挤出声音,在她艰难爬起企图挣扎时,他的手就像锁一般深深嵌进她的手腕。 “就在他面前……” 被无法描绘的恶魔的声音如此命令着,佳若脑中一片混乱,那攫住她手腕的手绕到背后。猛然被几乎令她窒息的拥抱禁锢,他冰冷的手指抓起她的*。 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非同一般的残酷正凌迟着她的神志,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恶魔。 “你要干什么?” 被捆绑在旁边的宋家明终于明白,大吼着,身体像垂死的鱼一般弹跳起来。 “还能干什么?” *被猝然攫取,无法再忍耐的佳若竭尽全力踢了蓝凌之一脚,趁他吃痛时奋力推开他,但是推人的反作用力让他也直往后倒,伤痕累累的背脊被地板撞击,痛楚得无法呼吸,当她想站起来逃走时已经头晕目眩。 还来不及抵抗她的双手就被再次钳住,然后呈仰卧姿势被固定住。蓝凌之硬挺的骑马装覆盖*血迹斑斑的*裸体。想要逃脱的佳若把头转向一边,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放开佳若,你这*!” 宋家明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猛地被翻转过来,下一秒,冰冷的皮质手套猛然插入。 “我求求你,不要……” 无视于她抗议的手指继续入侵,然后慢慢扭动,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两根*。 “闭上眼睛,家明,不要看!” 虽然已经有点习惯,但是被强迫扩张的狭窄通道还是开始痉挛。 刚刚闭上眼睛的宋家明,听到佳若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又心疼地睁开眼。 比起痛楚和压迫感,绝望的感觉占领了佳若的脑细胞,那种腰部的虚脱感,微弱的麻痹,和心碎般的麻木,让她的脑子完全朦胧。 他竟然当着她最爱的人的面,把她*。 她和宋家明之间所构筑的一切都被他彻底摧毁,完全化作泡影。她脑袋里的保险丝已经断掉,她悲哀得难以自禁。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激痛突然袭来,烧灼的物体压迫着她的*,强迫地想要撑开,她依稀可以听到自己的原本就并未复原的器官裂开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难耐地弓起背,她想要减轻痛苦地扭动挣扎,那侵入深处的物体开始来回运动,在痛苦倍增的时候,红色的液体也沿着她的大腿流下。 已经被刺激得发不出声音来的宋家明,唯有痛苦地扭过头。 在地板上被侵犯了两次后,又再带到落地玻璃窗边侵犯了一次。 这种可以眺望浅水湾碧蓝海滩的玻璃窗,窗外是浅水湾熙熙攘攘的游泳客。玻璃窗的设计是虽然可以从里面看得到外面,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利用这点,蓝凌之将佳若的身体压在玻璃窗上,并从后面*。 他不光当着另外一个男人的面,还在这种半公开的场合下侵犯着这女人。蓝凌之对这种向外界炫耀的做法感到兴奋不已。 窗户上残留着佳若的身体和玻璃摩擦后涂抹上的鲜红的血迹和浊白的精水,红与白*,焕发着奇异的*。 正文 13、蝼蚁是没有人权的 从寒冷中苏醒过来,佳若只感觉来自后庭撕裂般的疼痛。 细窄的窗透进黯淡的晨光,或许只是夜的流光,映着墙边一角薄薄的孤影。 被囚禁在厨房。静得可以听到耳鸣。双脚冻得麻木。她发现他连鞋子都没有留给她。 他知道她想要给雅真送别。雅真今天回上海。 厨房里泛着冷光的冰箱和各式各样的用具,似从未用过般清冷,寒彻心扉。 雅真救不了她,宋家明也救不了她。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胜不过有权有势的蓝胡子。 她曾经哭着跪地哀求,“请尊重我的人权。” 他的马鞭狠狠抽过来。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像我这样拥有超乎常人的财力、社会地位和智慧的人,便理应拥有支配别人的权利。” 所谓的支配和服从的行为,其实就是财富和权力兼备的特权阶级专有的享受。这个由特权阶级建造的王国,就是为了把和神等同的全能支配者的嗜虐予以实现。 这便是蓝凌之的“帝王学”。 “你既然嫁给了我,就成为我的玩物。你不过是我的蝼蚁,蝼蚁是没有人权的。” *** 窗户似乎可以开启。佳若欣喜地睁大眼睛。 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赤裸双足爬出窗外,小心翼翼地沿着窄窄的窗沿,慢慢地挪到旁边一楼的遮雨台上,再深呼吸一口,闭着眼睛跳下草坪。 咬紧牙关,忍耐住脚踝崴伤的疼痛,还有因为跑动而痛得难以形容的骨盆,佳若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动,终于横跨草坪,走到围墙边。 围墙上的碎玻璃扎进了赤裸的足底,佳若咬紧牙关想把玻璃碎片拔出来,却因为扎得太深,无法用指甲抠出。 只能任凭玻璃碎片扎在足心,每一步走起来,都是走在锋刃上。 小美人鱼的寂寞隐忍,就是这样的痛苦滋味么?她苦笑起来。 阳光葳蕤,是少有的艳阳天。看上去很暖,但照在身上却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 *** 小黑豹跑车远远地沿着山路驶来,在靠近佳若的位置减速,然后缓缓停在佳若身边。 “嫂子?” 车上的欧阳海志摘下墨镜,先是看到佳若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满身狼籍,继而发现她的脚底下正不停地流淌着鲜血。 她一路走来,在柏油马路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海娃,”她勉强微笑,“可以送我去机场吗?” “先上车吧,我给你止血。” 他着急地打开车门,她失去重心,倚靠在车门上,却使不出力气上车来。他匆忙下车,把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轻轻把她放到副驾驶座上。 她感觉到他动作的温柔,心头一暖,眼泪终于忍不住坠落下来。 刚刚那样的疼痛,都咬紧牙关没有哭泣;现在因为一份温柔,泪水再也止不住。 “等我一下。”他匆匆忙忙走到汽车后座,取来医药箱。 “别急,我没关系的。”佳若无力地后仰着脑袋。 “怎么可能没关系,流了这么多血。”他似乎有些生气,皱紧眉头。 “会弄脏你的裤子。” 她不太好意思把脚放到他怀里去。 她受伤的脚,满是血污,又脏又肿。 他没有回答,动作轻柔却又不容反抗,把她受伤的足放在他膝盖上。 感觉到他膝头的温暖,还有那手指的温度,她忍不住浑身一颤。 任凭他轻轻地托起她的脚,用镊子夹出玻璃碎片,再用*盐水,仔细地冲洗消毒了伤口,然后覆盖多层消毒纱布,并用绷带扎紧。 “谢谢你,海娃。”她微笑起来,“送我回去吧。” 突然想到,如果蓝凌之知道是海娃帮她逃走,肯定会责难他。 虽然是很好的逃跑机会,但她不想以牺牲蓝凌之和海娃的友情为代价。 哪怕再也逃不走。 正文 14、家暴 一进蓝家公馆,便能看到蓝冰之那辆贴满粉红色HELLO KITTY水钻的黑色劳斯莱斯。 裤子已经沾满血污,欧阳海志在车上换了一套衣服,再走进装有磨砂玻璃的明亮客厅。 “怎么样?这一套怎么样?比之前的要好吧?” 蓝冰之刚刚换上一套晚礼服,闪光面料,繁复褶皱,蕾丝花边和宝石亮片,相当光彩夺目的洁白小礼服。 “试试那套红色的。” 坐在沙发上审视着妹妹的蓝凌之,沉吟片刻,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套。 兴奋不已的蓝冰之立刻拿起,朝试衣间跑去。 “是为了下个月的生日宴会,挑选晚礼服?” 欧阳海志在沙发上坐下。 蓝冰之已经速度飞快地开门走出来。这一次是热情奔放的红色晚礼服。大概考虑到颜色过于鲜艳,这套晚礼服还用荷叶边来平衡红色的冲击,使整体感觉变得柔和、甜美。 “满分!”欧阳海志打了个响指。 “真的吗?”蓝冰之看了看欧阳海志,再望向哥哥,“要不要再试试黑色的那套?” 蓝凌之宠溺地点点头。 等蓝冰之的身影再度消失在试衣间门后,欧阳海志把背陷进沙发。 “她什么时候这样重视生日宴会了?” 蓝凌之故作神秘,“因为,他会来。” 下一秒便明白过来的欧阳海志挑眉,“是谁?竟然打动我们心高气傲的公主?” 听到那个名字时,欧阳海志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白瑾瑜。 虽然欧阳海志不是香港人,但这个名字他听过不止一次。 香港城内大大小小的公子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绝不是所有顶着公子头衔的人都能和白氏集团的少东相提并论。白瑾瑜,这个名字上面应该打个光环。香港富豪榜上排名前五位的“香港船王”白镇雄的独子,白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被整个香港所宠爱,当之无愧的香港王子。 时至今日,如果说还存在童话中的白马王子,无疑指的就是白瑾瑜。 *** 房门被猛地踹开。佳若脸色骤变,恐惧之下浑身战栗。 “出来!” 看到她就来气的蓝凌之,先是一个耳光掴过去,然后抓住她的头发,拖拽她出去。 他坐在沙发上,扯紧她的头发,让她像牲畜般跪在他两腿之间。 她已经学会让它深入喉咙,他一如既往在她的窒息和反呕中达到*。他贯穿她,旋即把她紧紧按住,禁住她的鼻息,享受着她喉咙的收缩和颤抖。 她在这种粗暴中晕厥,很快又在被刺穿的痛苦中醒转。 “滚开!” 发泄完之后,他便一脚把她踢开,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 *** 仅仅是嘴虐似乎还没满足他的嗜虐欲望,倒在血泊里的佳若被冷水浇醒,看到蓝凌之手上拿着正在燃烧的红色蜡烛和皮鞭。 “啊!” 不及反应,殷红的蜡液,就像雨点般倾洒在她赤裸的*,炽热的热力使她如蛇般乱扭。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捆绑住,身体像虾般反身向后屈曲,右手举高反拗向后而左手则放下平扭向后,手腕和双脚经复杂的麻绳连接起来,*被麻绳*得完全凸显。 “好烫!” 在无法动弹的绝望中,只有被烫得惨不忍睹的*在夸张地左右摆动。 这一刻,她羞耻大于痛楚。 很快,*便像穿上了一件红色的文胸一般,完全被热蜡所覆盖。 “不要!” “啪嚓”一声厉响,蓝凌之举起了手持的长鞭,大力挥下,残忍地直击在她的*,只打得*上的蜡层裂碎,红色碎片四飞。 骤眼看起来,就像打爆*而鲜血四溅一样,无与伦比的变态而凄厉的画面。 首次被这样*的佳若痉挛了几下,重新倒入血泊之中,眼睛半闭,呆滞而毫无焦距,完全失去光彩的躯体只能在胸膛微微的起伏中找到生命的迹象。 正文 15、香烟打火机和佛珠小提琴 就像吸血鬼一样,他撕咬着她的喉咙,透过薄薄的皮肤直接地感受着血液流动的声音。 被原封不动地贯穿身体,那是一种连最后一滴血都要吞噬殆尽的凶暴*。 毁灭性的诱惑总是如此甜美。被从后庭贯穿的身体禁不住往后仰去,双唇间隐约可见的红舌,仿佛生物一般蠢动,充满冶艳的挑逗,刺激着雄性的阳刚。 “杀了我!” 她发出细弱的呐喊,*剧烈地起伏,腹部感受着他炙热的脉动。 在他微微拉开又深深刺入的情况下,失去意识的她,只觉自己的下肢仿佛要溶解,和他合二为一。 浮在空中的脚趾尖弯了起来。 瞬间,几乎爆炸的后庭,热浪从下肢蹿向全身。眼底变成一片纯白,各种不同的光像洪水般“哗”地涌上来。最后的鲜血从虚弱的身体中流失,整个人晕厥在他的胸膛。 *** 周遭的气流在缓缓摇曳,仿佛特意要让人感受黑暗的浓淡一般,在一种类似沉没在黑暗中的冰块所带来的潮湿感中,她缓缓苏醒。 房门被猛地踹开,不多时她头顶上的白炽灯“砰”地一声亮起来。强光直直笼罩住她伤痕累累的一丝不挂,双手高举被天井垂下的麻绳束缚住手腕。 “啪!” 第一鞭就让她咬紧的牙关簌簌发抖。视野蓦地变成一片血红。让脊柱都要“嘎吱”作响的剧痛源源不断侵袭而来。 他用的是拷问时用的厚硬牛革制的长鞭,每一鞭破空击落之后,都会令身上衣物像纸扎般撕裂,然后在肌肤上留下一条像蚯蚓般的肿起和渗着血的疤痕。 不断被鞭笞的身体像是烈火焚烧。 “就算你没有犯错,也要被虐。”来自修罗场的魔咒,“我要的是你习惯被虐。” 他甩开鞭子,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因为我就是你的命运。” 手中吸了一半的香烟的前端,伸向她稀薄祥草遮掩下的隐秘*。 血液霎时冻结。 “在命运面前,任谁都是受。” 燃着红光的香烟猛地*腿心,空气中立时飘散起一股薄膜被烧焦的味道。 那感觉,就像锐利的箭矢,破风袭来,不容反抗地刺穿*。 望着她惊怖的眼神,他报之以冷笑,从衣袋中拿出一只打火机,点起了火。 在摇曳的火光中看过去,他的模样和眼神是无比的阴森和狰狞。 “不要!” 无视她撕心裂肺的喊叫,他拿着打火机放在她腿心正下方。 祥草立刻卷曲。空气中烧焦的气味愈发浓烈。 *** “我忘了还有这个。” 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来的佛珠。 他把一长串佛珠的中间部分嵌入她*的贝肉,然后拿着佛珠的一头一尾,开始在她的*一前一后地拉动起来。 “求求你不要!” 硕大的佛珠不停在她的*通过,一颗颗珠子把下面的*弄得一开一合,更磨擦着最前方,令她感到一阵阵鲜烈的刺激直涌上大脑,全身也不禁扭动起来。 在无与比伦的羞耻之中,冰冷的泪水落到太阳穴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腐败发臭。 以不可想象的极速在糜烂腐臭。 他却血红着双眼,血脉喷张地等待着她*的信号,等待着她在一阵痉挛后,等待着她最羞辱的时刻。 很快,*被拉动的小提琴的音色发生了改变。 珠串在拖曳过慢慢湿润起来的*所发出的靡靡之音 滋滋、滋滋…… 滋滋、滋滋…… 身心被摧残至近乎崩溃的状态,视觉听觉都朦朦胧胧,却仍然能清晰地听到这个让自己都作呕的可怕声音。 多么残忍的小提琴协奏曲。 正文 16、夜宴前的灰姑娘“变身” 戴着值一辆轿车的江诗丹顿手表打台球,会不会太炫富? 蓝凌之取下手表,挑了支球杆,握住中间“嚓嚓”触了几下杆头。欧阳海志陪他玩美式落袋,旁边的*克球桌,传来阵阵掌声。 循声望去,一群香港城公子哥簇拥着一位职业装美人。 那美人已经连续击了几个球。察看球路时的眼神分外专注,击球时的用力也均匀无误。梳理得恰到好处的秀发一转挽到脑后,黑色高跟鞋准确地站定位置,纤纤玉指按住球台毡垫,而后将球一击而出。 相当的漂亮。 “凌子哥,”欧阳海志用手肘推了推他,“知道她是谁?” “报纸上看到过。” “她就是‘香港第一秘书’乔嘉仪乔大小姐。” 鼎鼎大名。《星岛日报》前几天还报道,乔嘉仪大小姐拒绝纽约某地产大亨来挖墙角,坚持做白瑾瑜的独家秘书。 香港城也有好几百的名媛千金,但也不过称之为“小姐”。全香港也就乔嘉仪一个人,被尊称为“大小姐”。她是香港最低调的秘书,但香港富豪榜前五位的乔家财阀,这样显赫的家族背景足以让她汇集所有的目光。 这样近距离观察,更觉美人莫可逼视。模特身材,标致五官,矜持笑容,优雅谈吐,极具职业色彩的强势美人。 掌声再度响起。 “小冰的生日宴会,她也会到场吧?”欧阳海志笑,“她可是小冰的头号情敌。” *** 窗外细雨霏霏,室内如同水族馆般凉意浸人。宋家明腿上打着石膏,半躺在公寓简陋的床上,观望窗外雨中的景致。 雅真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过来。闲聊几句,对方突然轻咳一声,“家明,你曾问我,在我心中,你和佳若谁更重要。” 雨声淅沥,电话里的声音依然很清晰。 “我现在回答你,”停顿一秒,“我更希望佳若幸福。” 他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想拜托你,”带着哽咽的声音,“救救佳若。” 宋家明紧紧攥着手机。如果现在雅真就在眼前的话,真想紧紧抱住她。 “我会带她逃走,就趁着蓝凌之的妹妹举办生日宴会的那一晚。” 窗外的风倏忽变得强烈,从空中呼啸着,向远方奔去。 *** 为迎接妹妹的生日庆典,蓝凌之对佳若的身体进行了初步改造。 首先是趁着她晕厥时,在她的三角地带涂抹上泡沫,然后用男用剃须刀,把她本就不多的*毛发剃得干干净净。 用湿毛巾把残余的剃毛膏泡沫抹去,立时一个光滑无毛、犹如小学生般的**出来,让他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毛发一下子全都没有了,她那恍惚的表情看得他哈哈大笑。 为了让她清醒点,他左右开弓扇了她几个耳光,让她趴到地上。 “你那里太窄了,必须弄宽一点。” 起先还不太懂他的意思,等后庭猝然被某样冰冷硕大的东西插入时,她恍然大悟。 “这几天你不要穿裤子,披这件大披风就行了!” 一件红色披风扔在她身上。 在随后的一周时间当中,佳若根本无法站直,也无法坐下。身上除了一件红披风之外,不着一物,后庭中插着一个状似*的男性肉剑的蓝色橡皮棒,它由一条围在*周围的皮带上的三条小链子固定住,防止她内部肌肉的运动而使它掉出来。 *** 她也曾想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呢? 一个洞,一个可以让男人在任何时候*的洞。 一个性的象征,一个为男人的宣泄做好准备的女人的象征。 一个客体,一个仅仅在等待处置的造物。 没有自我,永远被动,下意识地承受惩罚。最后,把被虐作为生存条件而接受下来,如呼吸一般自然。 正文 17、事后回想会泪流满面的初见 上海公主蓝冰之的生日,由蓝凌之亲自张罗,隆重得几乎称得上香港的喜庆节日。 猩红的地毯从白色洋房门口穿过花园一直延伸到公馆大门外的主干道,四周拉起了警戒线,全副武装的保安林立两旁。夜幕尚未降临,公馆内外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各家媒体的长枪短炮枕戈待旦,几家电视台的直播车也停在了门口。 花园里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水晶杯盏散发晶莹光亮。 夜色渐浓,霓虹和镁光交相辉映。皎皎明月悬于半空,清辉遍洒人间,似乎也见证着尘世里的繁华似锦,夜夜笙歌。 这无疑是童话里最盛大的夜宴,每一个女孩都憧憬已久的王子的舞会,可刚被拔出肛插,浑身血淋淋的佳若,并没有邂逅神奇的老婆婆,把南瓜变成漂亮的马车,把老鼠变成车夫和马匹,把血衣变成耀眼夺目的华丽礼服,再在赤裸的双足上变出闪闪发光的水晶鞋。 她不是灰姑娘,而是血姑娘。 *** 相比于公馆花园里的盛世繁华,佳若所在的洋房就显得冷清很多。 偌大的客厅,只有冰冷的光影在地板上晃动。 房屋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花园里的喧闹。佳若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才听到电话铃声。说不定是宋家明打来的。佳若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拿起听筒。 “请问是蓝太太吗?” 不是宋家明。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佳若不由松了口气。 “我是白瑾瑜。蓝先生喝醉了,一个人可能没办法回去,待会儿我们会把他送回去。” “他还好吧?” “还好,只是喝醉了而已,不过他刚才吐了。” “他也真是的……” “我们十分钟以内会到。” “真对不起,那就拜托你们了。” 在外人面前,佳若不自觉地做出贤惠的人妻表情,恭恭敬敬地向听筒低头道谢。 望了望时钟,将近十二点。十二点,童话中魔法失效的时候。佳若不禁抱臂苦笑。 *** 大约十分钟之后,伴随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门口同时响起了铃声。 佳若立刻把门打开,随即看到两个年轻的男人一起扶着蓝凌之站在门口。其中的一位,佳若曾经见过,是蓝凌之的下属;另一位很面生,大概就是电话里那位白先生。 被他们扶着的蓝凌之似乎醉得相当厉害,眼神空洞,连站立都成问题。 “实在很抱歉。” 烂醉的蓝凌之已经不省人事,连脱鞋子的力气都没有。佳若蹲在地上帮他把鞋子脱掉。 “请把他扶到这里。” 佳若走在前面领路,拜托他们把蓝凌之扶到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真对不起,扫了你们的酒兴。” “请不用客气。” 那位白先生说完,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面色苍白的蓝凌之,继续说道: “我看蓝先生有一点急性酒精中毒的症状,不过胃里面的东西已经完全吐出来了,只要充分休息,应该可以自然痊愈。” 说完便和另一位先生对视一眼,低下头说道: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请等一下,喝杯茶再走。” “不了,从宴会上溜出来太久,很不礼貌。” 两个年轻男人迅速地走到门口。 佳若也不再强求,“实在很感谢你们特意把他送回来。”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副相当贤惠的人妻模样。 送走客人后,仿佛听见庭院里,夜露从树叶上滴落到另一些树叶上的“嘀答”声。 没有风,月光晶莹,近于满月。在夜间潮湿的冷空气的笼罩下,山丘上树林子的轮廓变得朦胧,却没有在风中摇曳。 那一瞬,不知为何,突然想嚎啕大哭。 或许,她根本不是白马王子的灰姑娘,她只是蓝胡子的新娘。 正文 18、虚幻的温柔和执着的虐念 折回客厅,他仍横躺在沙发上。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好几个,露出刻薄的下颌,双腿跨得很开。也许是因为吐过,脸色苍白。青色的发荏散发淡淡光亮。 她去打开窗户。若再不透透气,房间里势必充满浓浓酒味。 “水……” 突然间,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他呼叫第二次时,她已把水杯送到他嘴边。仍然晕沉的他双手紧握水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还要……” 无论是动作,还是嘟囔时的腔调,都宛似孩童,触及她内心柔软。 不小心,水流出嘴角,慌忙抽出纸巾帮他擦拭。擦干净后,正要把手抽离,手腕猛地被钳住。危险的气息倏忽蔓延。 *** 迷迷糊糊之中,他将想要逃跑的她拽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指和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被他在掌心搓摩着大拇指的虚幻的心情,让她眯细了双眼。感觉他的唇舌从耳朵游移到脖颈,蓦地覆盖上*。 心脏“咯噔”一跳。 他的唇带着些许温热,加剧了她的心跳。不同于以往的吻。 虽然也是霸道的,不顾及她的抗拒的,但似乎并没有那种恶意,那种要惩罚她、虐待她、摧毁她的可怕的恶意。 即使感觉她全身僵硬,在抗拒着他的存在,他还是霸道地持续着舌吻。并把手指插入发中,抓乱了她的头发。 被动地微张*,勉强接受了入侵的舌。丁香交缠,发出濡湿的声响。 他甚至用舌头去舔弄流到她唇角的津液。浪魅的银线在闪闪发光。*被他一次又一次强烈地需索着,苦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脑海“嗡嗡嗡”作响。 那深深侵入的舌头在慢慢唤醒她身体深层的、没有体验过的官能。 环在他颈上的手指头不耐地竖起。 仿佛要填埋彼此寂寞身体中的空隙一般,他“呼呼”地喘着气,紧闭双眸,用手指摸索她的身体。指尖微微的颤动将他带着*的温柔透过皮肤渗进她的体内。 “沙沙沙”摩擦地毯的细微声响。 他把她按倒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她承载着他强壮的身体和扑面而来的酒气。 用力地*她锁骨的凸处。继而很自然地探入睡袍领口的手指,开始用指尖*她鼓起来的部分,感受着她的温度,接着把*凑了过去。 “啊……” 瞬间,她低喊出声,不像是喉咙发出来的声音,而更像是第一次被如此温柔地亲吻而受到惊吓的*发出来的。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温柔。 在越来越大胆的爱抚中,她紧闭双眼,保持着头向上的姿势,偶尔想要缩一下脖子或是双手抱紧*,但马上就被他强有力地按住了。 *** 虚幻的温柔并没有持续多久。缓缓睁开的瞳眸中映现出她的蹙眉,他茫然地自言自语,“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心蓦地一沉。原来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搞错对象,才这样温柔缠绵。 浓郁的酒气熏得她头脑发胀,铁箍般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犀利的耳光掴过来,被扇开的双唇战栗着,任凭他乘虚而入。 这一次,他的吻又深又狠,恢复了执着的虐念。 布料的破裂声在寂静中显得刺耳突兀。粗暴的手指仿佛瞬间冰冷至零度。 电话铃“叮铃铃”地响起来。 看来是无法接宋家明的电话了。他咬破她的唇舌,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响个不停的电话就在能看到的不远处,可为何感觉那样遥远。 就像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实现的梦想一样,莫大的空虚涨满胸膛。 终于,执着的铃声黯淡下来,电话恢复了死寂。 在虐欲葛藤的牵扯下,他的牙齿噬咬她的肩膀,在她发出“好痛”的*声时,撕开她身上最后一层束缚。*于她全身每一寸肌肤的手,像一条无法挣脱的毒蛇,*着她直抵被虐的极致。 她不曾想过,他对她的虐,何以这样执着呢? 正文 19、彪悍的人生是没有道理的 乔嘉仪双手抱臂,眯起眼睛,远望正言笑晏晏的公主和王子。 蓝冰之墨紫色的长发毫无束缚地自由散开,左侧头发上,嫣红的玫瑰固定着略显透明的朱绯薄纱。华丽的暗红及膝公主裙辉映着白皙的娇肤。只有安琪儿可以形容。 “你没走,真是太好了。”蓝冰之扬扬酒杯,嘴角抹了蜜似的笑,“被大家围着,在蛋糕蜡烛前许愿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要是你在身边该有多好。” “为什么?” “为什么?”她像盯视幻景一般看着他,“为什么?你在装傻?” 他不知如何回答。 她继续望着他,望着望着,眼神发生变化,倏忽用食指指着他: “我警告你,白瑾瑜,我现在心里乱糟糟,黑洞洞的,因为找不到你,我差点要哭出来!你可别再说那种气人的话!要不然我就在这里放声大哭,一旦哭起来,整个晚上都止不住,我会肆无忌惮像野兽那样向你哭叫,那时你便知道我的厉害!” 他真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为什么”,会把她气得想要大哭。 “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 她蹙眉瞥他一眼,突然拉住他的手,到大树后面僻静处。 她从礼服内袋掏出Cohiba雪茄,衔在嘴上,用手拢着划火柴点燃,猛猛吸了几口。 “竟然对我说对不起,你脑袋进水了?你也算出生名流世家,受过全世界最高等的教育,而且年纪也不小,情商非得这么低吗?” 看来这句“对不起”也说错了。 “我也想爱上一个同样爱着我的男人,但没办法,就是爱上了你。” 他默然,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喜欢我什么呢?” “你穿的我喜欢,你做的说的,你的走路姿势,你鼻子和*的形状,你眼神里的光,你吃东西的模样我统统喜欢,喜欢得全世界热带森林里的老虎都融化成黄油。” 她把雪茄扔进旁边的小水池,“别做出这种怪怪的表情,让人火大!白瑾瑜,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不过,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抱抱我总可以吧?我刚刚许下的生日愿望,就是能得到你一个拥抱,只要一次,一次就够。” 她的眼睛就像被点燃的Cohiba雪茄一般闪亮。 在浓郁的雪茄香味中,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宴会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顿时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清晰可闻。 “放开吧。” 她轻轻地说着,随即推开了他的胸膛。他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刚刚拥抱我的时候,想到谁了?不是我吧?”她咬着牙,直视他。 他转移开视线,“我不想骗你,但真的想到别人了。” “乔嘉仪?”她的声音也染上哭腔。 他暗想女人真容易歇斯底里,旋即叹息,“只是想到了而已。” “到底是谁?” “刚刚把你哥哥送回去的时候,见到你嫂嫂。刚刚想到她了,感觉,真是个好妻子。” 她笑,“你想她干什么?她可是有夫之妇!” 她再次拥抱他,用脸颊蹭着他的胸膛,“她现在一定在照顾哥哥,而我却在你怀抱里。我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你是如假包换的王子,重要的是我心里只有你。现在就听你一句话了,如果你不想要我,我就到别处去,痴心等着我的人绝对不少于二位数。” 他也笑,“你真可爱。”他由衷地说。 “我当然可爱,我出身上海最显赫的家族,是全上海的宠儿,在香港也被众多*花团锦簇,一生下来就含着银汤匙,不用化身奴隶去赚取生存所需,自有大把大把的遗产等着我继承,我不需要接触社*暗面,我可以永远保持天真的笑容,无暇的纯洁和骄傲的态度。我的爱情与面包无关,不用沾染丝毫尘埃,我可以爱得纯粹,奉献我自己,让我爱的人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赢了。”没想到她有这样强大的吐槽功力。 突然想到乔嘉仪。如果接受蓝冰之,能够让乔嘉仪选择放弃的话,他愿意尝试。 他看着她的眼睛,微笑: “如果你能容忍我暂时还不爱你,如果你觉得这样也行的话,我可以答应做你的恋人。” 正文 20、小姑 天空漂浮着泡沫般的云,安详得不像快要下雪。孩子手掌般形状的叶子染上了菲薄的冬色,叹息般地在风中飘荡。 小茶几上摆放着插有灰色的枯芦苇和苦瓜及胡瓜藤子的白色的花瓶,看起来很古典,但又显出活泼的新鲜感。佳若不禁暗暗佩服小姑插花技艺的高超。 “喝点酒吧,”小姑倒了杯酒给她,“插花时要有轻松的心情。” 佳若受教地点点头。突然被蓝凌之命令到这个插花教室里来帮小姑完成一个插花作品,虽然有点猝不及防,但她也没有多想就服从了。 “可我会醉。” “没关系,喝醉了能徘徊在现实和幻觉中,反而会有更多的灵感。” 半强迫地喝下那杯不知为何非常苦的酒,很快就感觉四肢无力,大脑晕晕沉沉。 这个插花教室是日式的榻榻米房间,暖气开得很足,佳若脸涨得潮红,浑身瘫软,不由卧倒在柔软的榻榻米上。小姑很快凑上来。 “很热吧?”她伸手过来,“我帮你脱掉外套。” 半清醒半朦胧的佳若只能任凭她把外套脱去,手脚麻痹般酸懒无力,等反应过来时,身上只剩下文胸和内裤。顿时意识到小姑可能在酒里面放了迷幻药,但是舌头好像打结了似的,根本说出不话来。 “我可怜的哥哥,娶了你这么个飞机场。” 小姑冰冷的手指探入文胸,掂了掂佳若的*,嘲弄完之后还恶狠狠地捏了捏胸尖。*被肆意评价和玩弄的羞耻感迅速侵袭了佳若的大脑。 邪肆的手指伸向她的*。三角地带猛地一凉,内裤被粗暴地拉扯下来,露出隐私部位。 “哇,是粉红色的世界。”呼吸和说话时的气流喷入孔道。 令脊背麻痹的羞耻在眼角染上红色,鼻腔中发出细小的*。竭尽全力,用手覆盖住面孔,泪水从指缝中流淌下来。 用最恶毒的词汇侮辱过她之后,小姑站起来,折回来时拿来许多待用的花朵。 她挑了枝郁金香*佳若的嘴里,“你现在要完全受花的支配。” 她微笑着说道。明明是与平常一样的面容,映在佳若的瞳孔中,却变成夜叉般的身姿。 这是噩梦吗? 在迷幻药的作用下无法控制的身体虚幻地战栗了一下,像烈火一般燃烧着的耻辱感让她在泪水默默淌出眼角时闭上了眼睛。 越发兴奋起来的小姑双目闪着红光,把垂下来的发绺抚到耳后,抄起旁边的剪刀。 “吱吱”一声,内裤被从中间剪断,冰冷的剪刀触碰到腿心时,她呼吸骤然停止。 五枝水仙花被她用橡皮筋束在一起。 “不要动!”嘴角扯出一丝笑,微微低下头。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的佳若瞪大眼睛扭动了一*体,却很快遭到一个犀利的耳光。 “我叫你不要动!”在被耳光扇得眼冒金星的同时,*被异物猛然*的痛楚奔涌袭来。喉咙里感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则已经滴落血花。 浅黄色榻榻米上瞬间开出葳蕤的曼珠沙华。 “我说了要放轻松一点,你这里太紧了。”残忍的话音刚刚落下,手指用力,水仙花被剪得分外锋利的斜形花枝再度深入内壁。 花枝强行*抗拒般紧闭着的那里,尖锐的疼痛扭搅着袭来。身体因为恐怖而绷紧了,嫌恶感席卷上来,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一个地方。 一束水仙花尚且不够,很快第二束也挤了进来,痛得几乎晕厥过去的佳若已经无力*或者颤抖,僵死在血红的榻榻米上。 “好像还缺点什么,”站起来的小姑抱臂审视,“对了,*在哭泣。” 从橱柜里取来回纹针,抽出干枯的芦苇,剪短后用痛到麻痹的回纹针固定在她的胸尖。 “接下来是后庭。”这样说着,小姑抬起她的双脚。 偶尔从门窗缝隙吹进来的凉风,从后庭上掠过,带来无与比伦的羞耻刺激。 “这里就插梅花好了。”把梅花根部卷上胶带,很轻易地*后庭 被胶带的奇怪质感刺激的后庭,让她的身体微弹了一下。 “最后就是把双手双脚固定住,让你成为完全的花瓶。” 小姑泰然地说完之后,找来红色的棉绳,把她的胳膊和手腕捆绑在一起。目前的状况是,佳若的*对着天花板,其内插着水仙花;从后庭向斜上方是梅花枝,胸尖用回纹针固定住枯芦苇。 “完美!”小姑打了个响指,“这是近来我最完美的作品!” 拿出手机拍照之前,她还蹲*子调整了一下梅花枝的位置。当这一无法形容的羞耻姿势被拍摄下来的时候,佳若意识模糊,身体的感觉也消失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想要哭泣,泣音却半窒息地梗在喉间。 正文 21、优雅的人是可耻的 “啪——啪——” 球拍准确地捕捉住白色网球的声响,在蔚蓝的晴空下回荡不已。 蓝冰之一边让双眼追逐着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小白球,一边为白瑾瑜驰骋球场的高超球技大为惊叹。 该说他是天赋异禀吗?他自己虽然说只是在大学时代玩过而已,但是和特意请网球教练来培训过的蓝冰之对打,能形成持续对阵形势已经颇为值得赞叹了。 很快就败下阵来的蓝冰之,不甘心地把球拍递给哥哥。 “哥哥,可别丢蓝家的脸啊!” 哥哥的技术那是没话说的。蓝冰之坐下来,接过佳若递来的毛巾,擦拭完额头上的汗之后,双手卷成O形,大声给白瑾瑜加油。 “你不给我加油吗?” 蓝凌之站在球场上,回头看了眼佳若。 佳若咬咬牙,正想加油,蓝凌之却已经发球。 他从容地将球不偏不倚地落在球场边线,对方将球抢回时已经分身乏术,有时击回的球又经常落在网上。很明显白瑾瑜落于下风。 虽然相差悬殊,但白瑾瑜并未中途举起白旗,只是一心为了将球击打过网而在场中奋力奔驰。努力飞奔时,修长的双腿显得分外耀眼,一甩头,汗珠在空中飞散,折射出晶莹光亮的时候,远远望过去,就像——阿波罗,太阳神阿波罗。 望着恋人挥洒汗水、竭力奔跑的模样,倏忽感到一份神圣的美,蓝冰之微微眯起眼睛。 *** 在阿波罗华丽的光芒下,佳若却如坐针毡。 风轻轻吹过,她突然有一种自己的胸口好像开了一个大洞,而风刚好就从洞里钻出去的错觉。那一瞬间,她全身脱力,被一股好像在水里的浮沉感所包围。 大概是因为嫉妒。 第一次正式介绍,是在弓道俱乐部。白瑾瑜正站在射箭位置上。 把箭静静地搭在弓弦上,一面调整呼吸,再慢慢拉满弓。搭在弦上的箭和他紧闭的*平行,眼神专注地瞄准靶心。 毅然锐利的眼神,白磁般少年的脸颊。肌肉绷紧的侧面看起来高雅,又不失冷峻感。 严肃地挺直背脊,从黑色弓道服里露出的白色脖颈,仿佛在这紧张的瞬间会被折断似的。 飞矢射出,正中靶心。紧张感解除之后,仍然挺直身子,注视着箭靶,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露出满意的笑容。 耳畔顿时传来少女们的尖叫。标准的姿势,精湛的射箭技术,让整个观众席为之沸腾。 凛然而立的身姿,瞄准靶心的眼神,利落的动作——如此优雅的存在。 而这份优雅,在佳若看来,是这样的无耻。 古希腊人便是这样:奴隶们耕种、烧饭、划船,贵族们则在地中海的阳光下吟诗作赋、运动健身。后者培养出来的天真优雅,难道不是可耻的? 佳若抿紧*,凝视他时,心中的鼓动刺痛着她。 她恨蓝家兄妹,但更恨他。因为他比蓝家兄妹看起来活得更幸福。 他受尽千般宠爱,而她却尝遍万分虐待——教她如何不嫉妒,教她如何不恨他? *** 很快轮到佳若和白瑾瑜对打。 她在球场上把他打得大气都不敢出,落花流水惨无人色。虽然身体仍然疼痛不已,但展示自己一流球技的想法如此强烈。 连蓝凌之都满脸讶色。 白瑾瑜惊呼:“蓝太太,你简直是第二个基里连科。” “谢谢。”佳若放下球拍,用毛巾擦汗。 她回过头,他纤细的体型,果然感觉有些梦幻。抬头挺胸,一点颓废感都没有,整个人闪闪发光,无比耀眼。 望着他优雅的姿态和清澈的瞳眸,她的嫉妒就像一条蛇吐着邪恶的芯子*心房。 正文 22、不再忍辱偷生苟活于世 “哗哗哗,哗哗哗。” 闹钟不带感情地响着。佳若从床上伸出手,敲也似地按停了闹钟。她本来就没有睡熟,整整一夜都在清理大脑,可是,她也不想马上起床。 感觉有点恶心,而且头部隐隐作痛。 边揉弄眉心,边把按停闹钟的右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索,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慢慢支起疲累加伤残的身体,点起了火。 刚睡醒时所抽的烟比平时更具威力,烟雾缭绕之中,她仿佛与过去完好的自己翩翩起舞,有着被美酒灌得酩酊大醉的错觉。 既然没有睡着,当然不会做梦,就算睡着了也不会做梦吧?因为她感觉自己本身就正处于梦境之中,绝对的噩梦之中。 没有尽头,没有星光,无边无涯的空虚和痛苦,这样的噩梦,迟早会把自己逼得歇斯底里神经崩溃吧?所以要吸烟,她需要有一种可以压抑住那股莫名的憧憬死亡的镇静剂。 高中时代就开始吸烟,因为敏感的神经总是容易受到伤害,时不时就感觉像是吃了一大堆垃圾食品似的空虚。抽烟的感觉和喝酒一样,有一种整个肺部都被奇怪的辛辣堵住的不*。只要来根烟,心就会沉静下来。告诉自己,只需要把烟深深地吸进肺里,就可以将一切的一切赶出脑海。或许这也是一种自虐吧? 人是需要适度地被虐的,但人绝对不能被这样践踏人格与尊严的被虐。 这个早晨,没有雨雷阵阵,也没有狂风大作,但她的心情已经发生了质的逆转。这个早晨,烟草已经无法麻醉她伤痕累累的神经。 我必须活下去。 她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心理暗示,然而,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嘲笑着她。 我已经无法活下去。 她隐约明白,原来活下去比死亡更加艰难,特别是生活在蓝胡子缔造的无间地狱的烈火之中时,死亡女神的微笑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向往。 她直起腰,猛地把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 *** 哥哥和恋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冷酷的气质、精悍的面貌、军人式的光头,以及总是关在办公室却拥有一身结实肌肉的体格、理智清晰的头脑,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气息,这样的哥哥,实在令人骄傲。 而恋人则是相当标准的美少年。栗色柔发、满脸笑容,奶油色的双颊、纤细的鼻梁、小巧而细致的下颚,手掌温暖,体香清新,身上每一个细节都不会让人失望。 望着哥哥和恋人热烈谈论的场景,蓝冰之十足幸福地轻啜一口红葡萄酒。阳光明媚,午餐正在花园的浓荫下愉快地进行。当然,如果没有那讨厌的女人,就更加愉快了。 “蓝太太,你的脸色不太好。”恋人冷不防地关注起那女人来。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佳若,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抖动,半晌才挤出微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白瑾瑜望着在被蓝家兄妹允许后,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的佳若。她撑在白桌布上的纤细手指,在阳光下白皙得透明,仿佛能看到内里的血管,几乎让人有快折断的错觉。 他的眼光从她的手指慢慢上移,停留在颈边的部份。那纤细的肌理似乎在散发着淡淡的少女温馨。脖颈边就是光芒柔和的黑发,外翻的发尾加上微斜的刘海露出了洁白的额头。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总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他也说不清这是如何的心情。 *** 匆匆回到卧室的佳若从口袋里掏出偷偷从餐桌上拿回来的餐具刀。已经被自己的体温感染的刀具并没有冰冷的感觉,而且一旦下定决心不再忍辱偷生苟活于世,就心无杂念澄明通透地一心朝着死亡迈进,直抵终点而去。 没有片刻停留,不做丝毫踟蹰,佳若伸出左手手腕,刹那间殷红的鲜血汹涌奔流。 “疼吗?”低沉的声音骤然炸响。 悚然一惊的佳若缓缓抬头,蓝凌之深深的内双眼皮正泛着不耐烦的冷光。 正文 23、三岛由纪夫式切腹自杀 感觉手腕上的喷血就像水龙头“哗啦啦”地即将流淌尽自己这腐败不堪的生命时,情不自禁微笑起来。这个时候笑得这么灿烂是不是有点煞风景呢?显得好哀戚好苍凉。不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能快点结束这场噩梦,回到父亲的身边去,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这一刀割得并不深,正准备再加一刀时,“啪”地一声,耳光犀利地掴过来。 “你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难以摆脱的魔咒带着冰冷的嘲弄。“你大概忘了,我才是你的命运,只有我能决定你的生死。”把她当禁脔看待的眼神,“鲜血淋漓的你还真是性感,快点脱衣服!” 在他眼里,她就只是*的*吧? 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的佳若再也无法忍受,把刀子握紧手中,猛地,朝蓝凌之刺去! ***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愚蠢。 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动作却绝不含糊,强健的臂膀轻轻一挥,就把她击得飞了开去,“啪”地一声直直跌落在地。 “啊!” 佳若被撞得背脊剧痛,但仍然咬着牙站了起来。既然已经开始,就绝无退缩的理由。她便是这种不做则已,一做便誓死到底的性格。浑身颤抖,血淋淋地再次击向对方。 “你难道不知道你与我在智慧和力量上的差距吗?以卵击石!” “砰”地一声,又快又准的右勾拳击中佳若的腹部。被打得嘴角泛起血丝的佳若,顿时整个人跪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 “清醒点了吧?你根本连一分一毫的取胜机会都不会有!” 在他狂妄自大的宣判中,她强忍住腹部和手腕上的疼痛,皱紧眉头。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请不要自以为理解我!” 她又冲了上去,就是飞蛾扑火,她也万死不辞。 面露讶色的他延续着嘲弄的笑容,轻易地从她手中夺过刀子,一个耳光之后,看她浑身瘫软在地,便举起刀子插入她的小腿。 “啊!” 虽然插得不是很深,但足以让她再也站不起来。 她要离开,那就折断她的羽翼让她无处可去。如此简单而又残酷的理由,却让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完全失败了。忍不住又想笑,不再是悲怆的微笑,而是仰天大笑。 “你的腿已经受伤,这下你不但反抗不了我,甚至连逃走也不行了。薛佳若,你早就应该放弃,你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不!”她笑声顿歇,眼睛透过垂下来的头发缝隙怒视着他,“我不认输!” 对方脸色骤变,扭曲的五官露出大惊表情,朝她扑来。 “住手!” 可是,他还是迟了一步。 日本武士式的切腹自杀!她竟然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他瞠目结舌,视野一片血红。 她没有输。 “哗哗”一声,殷红的血花漫天飞溅,佳若只感觉自己的上半身由中间一分为二。应该会很痛吧?但这点痛,对于离开蓝凌之这个恶魔,逃出这场噩梦般的婚姻来说,根本就不算是痛了。而且,很快就不会再痛了。 她猛地拔出小腿上的刀子,直至没柄地刺入自己*之间,旋即大力往下一拉! 直接于腹部割开一字形状,内脏爆裂流出。 “我没有输,我到最后也没有输,蓝凌之,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我!” 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在意识结束之前的最后一瞬,童年的情景浮现眼前。洋槐花温柔的黄,和在阳光下飞舞的尘埃以及轻轻抓着父亲衬衫袖子的小小的自己的白皙手指,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散发出光芒的花中有甘甜的蜜汁,也有剧毒。朝着花儿群聚过来的蝶儿们,以轻盈的姿态,争先恐后地渴望着那一瞬间的冒险,在光与花四周飞舞着。终于重新夺回的尊严,便永驻于一边笑着一边被巨大的光涛吞噬消失的人影中。 正文 24、白王子的往昔血泪史 午餐后,蓝冰之和白瑾瑜并肩穿越草地,朝洋房走去。她低垂着头,用指尖一点点掐掉狗尾草穗,撒在风中吹走,全部掐光之后,把那根梗像是戴戒指般*在手指上。 “你刚刚不是在和我哥说话吗?怎么会突然留意到嫂嫂的脸色?” 面对这样无意义的提问,白瑾瑜随口回答了一句。双手插在裤袋里,边走边微微眯起眼睛,注目远处山峦青色的肌肤和天边淡淡的一角羊乳似的细云。 望着望着,蔚蓝苍穹中仿佛浮荡久远记忆般映现出姐姐的面庞。随着冬日天空的延伸,他感觉姐姐的瞳孔比生前更加透明,舍利子般清澈。感觉到他的视线时,姐姐总是会定定地注视他的眼睛,他多想跳进姐姐清澈的瞳眸中游泳。 第一个发现姐姐自杀的就是他。高中二年级的雨天,天气微凉,带着初秋的气息,呼吸之间似乎有阵阵水气直扑而来。潮湿而明朗的雨后黄昏。 天鹅绒连衣裙,镶花边的短罩衫,橘色漆皮鞋,还有闪闪发光的钢琴和洁白的芭蕾舞,以及笑起来灿烂得不行的恋人。 那个黄昏之后,姐姐就那么决绝地把以上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一声不吭地选择远离。 姐姐的房间黑得就像她深深的瞳仁,连微微的涟漪都没有的死水。第一眼还以为姐姐在思考着什么。站在窗口前,脖子稍稍倾斜,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窗外是什么样的风景呢?他只知道房间内一切都是朦胧的暗影,静静地只听干燥器的“滋滋”声响。 胸口有些闷,忍不住微微弯腰。旁边的恋人关心地帮他抚背。 “你怎么啦?” 恋人真切的声音和记忆中自己对姐姐说的一模一样,当时自己这样问完之后,毛骨悚然的悲哀骤然袭来,因为倏忽发现姐姐的个子比平时要高了很多。真的有这么高的高跟鞋吗?他思忖着走近,瞳孔中映现出的影像带来的讯息,让他心里的时钟顿时停止摆动。 “啊!” 从来没见过那么笔直的绳索,笔直得让他全身血液降至足底,就像用墨斗“绷”地打下一条线。绳索下端就是姐姐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纤细身体。联系得那样紧密,白色的绳索看上去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然后就是脚尖,像在跳芭蕾舞一般紧绷绷地伸着,绷得好像马上就要断裂,发出“咔嚓”的声音。地面和脚尖之间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在葬礼上,他紧紧拥抱了姐姐冰凉的身体,那最后的拥抱,是他无法述诸语言的,仿佛双手和身体全然消失,可以碰触到一般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物,所能遭遇的最最深刻的绝望的力量。 *** 心蓦地一紧,感觉到身旁恋人浑身的颤抖,脸色苍白地下意识抓紧他。 目光顿然凝滞,长长的走廊,入目尽是黑压压的液体。无法思索只能飞奔过去,顷刻间,地面上刺眼的红扑面而来,遍布的血浆让他身形一颤。 “哪来的血?是哥哥出事了?”恋人在外面哭喊着。 呼吸急促,大脑混乱,却并没有呆怔当场。倚靠在门边的蓝太太,浑身染血,双手握住闪亮的刀柄,刀刃部分生生插入腹部,东非大裂谷似的缝隙里,鲜血直涌。 那一瞬,她这样嘴角噙笑的表情,唤醒了沉睡在脑海深处的他的记忆。 那时候,吊死在阴暗房间的姐姐,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跪倒在她旁边,颤抖着手指,把她流出来的内脏和肠子往腹部塞去。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非常狰狞的画面,但身处其中的他,唯一的感觉却是,悲哀,漫长寒冷的悲哀。 *** 指尖感受到她内脏的温度,铁锈味的鲜血不再刺鼻,窒息的感觉紧紧勒住喉头,几乎要缺氧。泪水终于颤抖着淌过脸颊。 姐姐死后,他脑袋里的某根弦也断掉了,世界的某个角落从此崩塌。整个人显得模糊而阴暗,少了清晰的轮廓。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存在的感觉。 所谓的“失去”就是这样的感受吗?是不是唯有真正失去过的人,才能体会面对充满生命力的世界时,那种内在却无可挽救的持续坠落之感?想起曾经看过的话——因为那些美丽的春光与动人的风景,少了那个人的一同注视,根本进不了自己的心底,不如停留在那个人依然存在的秋日,即使四周一片荒凉,也不会感到孤独。 可现在,感觉到蓝太太内脏和血液的温暖,不知为何心境倏忽发生了变化。 那些未完成的情份,或许不会随着人的离开而逝去。 地球仍然如同心脏般剧烈地运动着,延续着鲜活的色彩和氤氲的空气,蔚蓝的天空依然仿佛能从远处传来水晶石英碰撞的声音,橘红的云,四月的草叶,冬夜的雪融化的声音。关于美好的一切期许,萦绕周遭。 心不会死。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地美好,紧贴在心头。 正文 25、狙击手雅真的愤怒 寒风包裹似的呼啸,钻进每个孔窍、每个细微的缝隙,吐出冷冽的气息。在冰霜刺入骨髓的大地放纵它的步伐,长驱直入灌进幽深漆黑的树林,发出犹如鬼魅般凄厉的笑声。 三三两两散步于深山森林中的简陋小屋,在风力强劲的压迫下关紧了门窗,负责戒备的几名男子神情松懈,围着营火取暖喝酒。 颇为奇异的,在这样夜枭厉吼的凄冷夜里,宝蓝苍穹中仍高悬着一轮孤清的明月,云朵被强风吹尽,毫无云焰的皎月白亮得诡异——仿佛正在逼近正在窥伺,在寂寥萧瑟的山谷中洒下不安的种子。 “随时OK!” 草丛中响起慵懒的女声。因为月亮清明所以视野还算清晰,雅真放下双筒望远镜,边打着哈欠,边拿起靠在双腿间的M二四狙击步枪,嚼着口香糖趴在地上,摆好卧击姿势,以狙击镜瞄准目标。 数分钟后,回响整座山头的枪声划破天际,回荡在冻结的空气中。部队随即展开了行动。雅真以望远镜确认战况,发觉从小屋里冲出来的游击队,便以伸缩镜头式狙击镜捕捉目标,丝毫不踟蹰地扣下扳机。 虽然距离远超过三百公尺,但减少敌军数量对雅真来说还是相当轻而易举。 “这把来复枪的命中率不错。” 刚刚解决好几个敌方特工的雅真,嘴角浮现满意的笑容,“任务完成,我可以先走一步吗?今晚还要把明天要交的企划案做出来。” 平日上海高级CBD里画着淡妆、踩着高跟鞋终日忙碌的套装OL姜雅真,表面上是高级白领、业务骨干、行业精英的“白骨精”,实际上却是*局钻石级狙击手。 “辛苦了!” 在狙击后辈们纷纷致礼之下,雅真顺着垂下来的绳索爬上微型战斗机,让这架战斗机临时早退,送她回到公寓的楼顶。 没错今晚确实要完成一份企划案,但迫使她想早点睡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明天要飞往香港,去探望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闺蜜。 战斗机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很快飞入安宁的城市夜空。繁华似锦的夜上海正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丝毫没有知觉在不远的山谷之中,*局在奋勇保护大众的安全。 “今天姜前辈你大开杀戒,射杀了比以往不止多出一倍的敌人。”飞行员如是感慨。 双手抱臂的雅真报之以微笑。 表面上的微笑,遮掩住她内心的狂暴愤怒。当然要大开杀戒了。如果一个狙击手感到愤怒了,生命就顿时没有任何价值。抱臂的双手紧握成拳,牙齿也暗暗“咯吱“作响。 如果非得把她的闺蜜逼得切腹自杀,就应该要有被狠狠虐回去的觉悟。这次籍着探望佳若的机会,她至少要把那头放肆的野狼逼得精神分裂。 *** 夏威夷有个叫TOILET BOWL的地方,撤退的和涌来的波浪在那里相撞,形成巨大的漩涡,像浴缸里的水涡一样团团打转。一旦被卷入其中,就再也浮不上来。 雅真等待笔记本开机时,思忖,佳若眼下就是身处漩涡深处,即将葬身鱼腹。 敲打出企划案之前,雅真先浏览了一下常去的网页,根据一个链接,很偶然地*一个当前十足热门的博客。图片中有许多插花作品,其中还有一个获得了香港大学学院插花艺术大赏的金奖。 也就是这张图片,让雅真在凌晨三点,仿佛看到笔记本里爬出血淋淋的贞子一般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类似于浮动着玉兰花淡淡幽香的苍茫暮色,悲痛汹涌来袭的黄昏,她的心已经因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开始膨胀、颤抖、摇摆和针刺般的痛。她不禁难以忍受似的紧闭双眸,咬紧牙关,默默等待这番袭击的过去,然而花了很长时间,心里还残留着丝丝隐痛。 *** 小时候,雅真和佳若经常会在公园里一起荡秋千。橘红色的夕暮时分,佳若会静静地荡着秋千,在秋千上看着妈妈来公园叫游玩的孩子回家的情景,一直到公园里只剩下雅真和佳若。佳若的妈妈不会来接她,所以雅真求自己的妈妈也不要来。 默默地荡着秋千等待着根本不会来接她的妈*佳若的样子,至今定格在雅真的记忆里。在旁边的秋千上陪伴佳若等妈*雅真,看到佳若的侧脸既没有伤心也没有生气,只是表情安静地等着妈妈。 夜幕低垂时,雅真总是默默地站起来,“我们回家吧。” 正想起身的佳若看见雅真伸过来的手,讶异抬起头。半秒之后微微一笑,用像风一样的眼神看着雅真。 安静地荡着秋千等待妈妈来接的佳若,还有那如同栀子花般的微笑和风一般的眼神,在回忆里激起雅真最揪心的温柔情绪。雅真不知道,对佳若到底是要“哀其不幸”,还是要“怒其不争”呢? 她只知道,豺狼虎豹已经包围住手无缚鸡之力的佳若,她必须执起最强有力的杀伤性武器,还这个世界以道德和正义。 正文 26、肾脏移植手术 蓝太太昏迷的这几天一如往常,缓慢地、没有接缝地过去了。白瑾瑜感觉每一天都毫无差别,天气也相差无几。如果她再不醒转,他对日期的感觉势必很快就要消失。昨天与今天、今天与明天将无从分辨,时间如同失锚的船舶彷徨在黑暗的无边大海。 夜晚难以成眠,一闭上眼睛,便浮现蓝太太长筒袜的光泽、雪白的衬衫、凉薄的额头和温柔却拖着长长的无奈阴影的微笑。认识她明明不到半个月,现在回忆起来却感觉恍如隔世,她对他更加有着一种不具现实性的梦幻感。 令他感到耻辱的是,每当在痛苦中浮现她的模样,他的*都会如同被不怀好意的羊齿的绿海湮没一般,渐渐*,变得很硬很硬。他不知道这算什么。他从来不曾对其他的女人产生过性幻想,除了姐姐。 他的恋姐情结远超过道德所能接受的范畴,虽然没有做出让人不耻的出轨的事,但青春时代性发育成熟时,对姐姐裸体的幻想与偷听姐姐洗澡水“哗啦啦”声响,已经足以让他每每回想都对已逝的姐姐充满深沉的负罪感。 眼下,病床上生死未卜的那位人妻,也全力牵扯着他的心。她的笑容仿佛能够包容他猥琐的幻想,像是在安慰他“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他屏气凝神地躺在黑暗中,心脏发出不规则的声音,感觉着蓝太太的笑容如同太阳光的薄膜一样包拢着温暖着他。 他紧攥双拳沉入睡眠,祈愿能梦见她。 *** 车行道的交通信号栏里黄灯早就跳跃成红色,但死不放弃想要右转的车辆被卡在了十字路口。夜空的黑暗之中,信号正逐渐由红转绿,焦躁不已的蓝冰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乱鸣喇叭。 尖锐嘈杂的鸣响刺激着耳膜,却和她眼下狂暴的心情有着同样的共振。等到车潮好不容易开始移动,她咬牙切齿地猛踩一脚油门。 “海娃哥,昨天开始我哥的电话就打不通,你知道他死哪去了吗?” 十分钟前,她给欧阳海志打电话。 “凌子哥没告诉你吗?他今天要做手术。前几天配型化验单就出来了,他的肾型和嫂子的完全一致,符合移植条件。因为嫂子的肾脏被刺穿无法恢复,时间很急迫,所以凌子哥表示越快移植越好,最后手术时间就定在今天。” 在震惊和愤怒之后百度了捐肾的危害,第一条便是“无法再有充分的*”。 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好快,往下看去,竟然还有“运动也会受影响,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了,也就是说只有半条命”的说法。肾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只剩下一个肾的话,就真的只能一生承受得起书生那样的生活强度,而且不能熬夜,也许还会有很多并发症。正常人有一个肾的一半功能,虽然足以维持生命,捐肾后如果留下来的肾出现炎症,比两肾时更容易失代偿,发生尿毒症。 越看越唇干口燥,越看越胆战心惊,终于把上网的手机甩到副驾驶座上。 堵塞的车流没有半点疏通的迹象,夜色深沉,想着哥哥这是何苦,她不禁趴伏在方向盘上,嘤嘤啜泣。 *** 意识朦胧中,有种哀切的神秘感觉,深深渗透进胸膛。缓缓醒转的那一瞬,并没有为自己仍然活着而感到任何悲喜。空气呈现出一种鲜亮的色彩,死亡的阴霾渐渐散去,睁开眼睛仿佛能看见时间在眼前弛缓地流逝,强烈的“我还活着”的感觉灼烧似的直迫着胸口。 感到异常是在这之后,气流中似乎飘荡起浅淡的微笑。气压、声音回响的方式、光的反射、时间的推移,都在暧昧地发生着变化,就像很小的水滴一滴滴汇聚形成一道喷涌的溪流。 微微侧过脖颈,注视着黑得像钻石的三角架钢琴旁,端坐着白得像玉玺的美少年。 那画面氤氲出的氛围,和谐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好像直到世界末日都不会出现丝毫忙乱。她凝视着他安静的侧脸,心思迷乱地想,他为什么总是可以精致得像个艺术品? 他身上散发着的虚无却明朗的光,充塞着周围的空间。低垂着长长的眼睫毛黯然神伤的模样,美得足以让周遭的家具甚至空气都紧随着他曼妙的钢琴声而翩翩起舞。 他似乎并未觉察她已经醒转,依然在琴键上飞扬。 在那马上就要被蔚蓝天空柔柔地吸进去的舒缓音色中,她缓缓阖上眼帘。 闭上眼睛,侧耳聆听,恍若置身于绿色的海底。整个世界都闪耀着明亮的绿光,水流缓慢而深沉。无论多大的痛苦悲哀,仿佛都只是水里掠过肌肤摇曳而去的鱼群。 可以治疗绝望的是什么?是安慰,是时间,还是希望? 那一瞬,她不禁想,这个孩子也许真的具备不自觉地能够治愈人心的力量。 正文 27、我不要你的爱情,我要你的人生 几乎称得上烈日的冬日太阳笼罩住整个香港。雅真怀揣着鲁格P08手枪,径直朝蓝胡子所在的医院而去。手枪就是雅真的憎恨的最具体的实物表现。 蓝家公馆的仆欧们在她打去电话时很简单就告诉了她医院的名字,还对她的关切表示感激,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电话另一端的对象是打算去把他们的主人干掉。 乘坐上医院的电梯,在上升的指示牌转变到需要达到的楼层之前,雅真一直摸索着手袋里的手枪。 在护士站确认过名牌,大步走向蓝胡子所在的VIP病房。十足幸运的是此时正四下无人,于是她门也不敲地直接闯入。 病房是出人意料的温暖,窗户洞开,远方白色的海洋在熠熠发光,仿佛吹风机般的热风不断吹拂进来,淡水色的窗帘婆娑摇曳。 既没有探病的人,也没有护士。当真是绝妙的机会。 雅真推开隔离玻璃,走到病床边,大力掀开了床单。出现在床上的人影让她目瞪口呆,一时间还怀疑自己是否走错房间。 这不可能是蓝胡子。 他侧躺的姿势,不禁让人想到身负重伤的野兽。 突兀的颧骨把消瘦推向了惨不忍睹的地步,干裂的*四周,乱糟糟地生着杂草样的胡子,瘫痪般地躺在那里,从被褥里伸出来的枯木般的手臂软绵绵地打着点滴。从敞开的衣襟部分可以看见几乎要刺穿皮肤的尖锐的锁骨。 喉咙堵得厉害,近乎干渴,手臂掠过一阵鸡皮疙瘩,心脏开始疼痛般的抽搐。 刚刚还握紧匕首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那惨得几乎要滴下血来的病弱身躯。却在指尖即将接触到苍白得近似透明的肌肤时,耳畔突然传来熟睡的病人呢喃的梦呓。 “我……我不要你的爱情……我要你的人生……” 心“咯噔”一跳。 这就是他狠虐佳若的缘由么?这就是所谓的虐恋么? 言语的力量仿佛被风吹拂的柳枝,又像银灿灿的满月月光,顿时把雅真拖入温暖的沼泽之中。与此同时她听到自己的身体被空白所填埋的声音。 房间里安静地吹拂着热乎乎的来自太平洋的风,尽管他的脸和她相距不过三十厘米,却觉得他离她几光年之遥。 她就像昆虫蜕皮一般默默地离开病房,迎面而来的护士看到她备受打击的表情,颇为同情地感叹,“肾脏移植手术本来就存在一定的风险,刚巧给蓝先生碰上了。不过只要积极地投入治疗,恢复健康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 穿过街道,一眼望见那辆再熟悉不过的丰田。熟悉的瘦高的人影就站在车边。 走着走着,雅真蓦地停下脚步。望着宋家明靠在车边吸烟的姿势,不知为何,悲哀的潮水汹涌袭来。在这么不经意的一瞬间,她感觉她对这个昔日恋人的爱情已经随风而逝了。 “你怎么也开始抽烟了?” 勉强笑出来之后,雅真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一同倚靠着丰田。 “打发时间而已。” 听他轻描淡写的回答,她心头一跳,痛楚弥漫,掩饰似的从手袋里掏出烟来。两个人一起在安静的小巷子里吞云吐雾。 “佳若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下床行走。”雅真让他无需担心。 “嗯。” 他的回答仿佛拉长了遍布他身体的阴影,像是在悲哀的湖面静静荡漾开来的泪水。 那一瞬,雅真想,他一定很爱很爱佳若。看着香烟前端的白烟消失于黑暗中,雅真突然掩面。 “家明,如果当初是佳若去帕沙迪山就好了。” 他空虚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佳若不会去的,我知道,她并不爱我。” 残忍的句子轻轻散落在清凉的夜气中。 “现在说这些也许没有用,但是,”雅真用异常干涩的声音说,“她爱过你。” 出乎雅真意料,宋家明的反应竟然是轻声笑起来。 “你还记得吗?在亚特兰大,那次我和佳若请你去吃饭。我记得你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回锅肉、糖醋排骨、黄豆炖猪蹄。饭后我和佳若去院子里摘水果,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你在厨房里自觉自愿地洗碗,你系着围裙的样子,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当时佳若就感叹,说你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公。” “你还记得我做的那几样菜?” 突然被这样问,雅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谢你,雅真,”他的眼眸闪闪发光,“真的谢谢你。”他转过脸来,直视雅真的眼睛。他的瞳仁异常清澈,几乎可以透过它看到对面的世界。“雅真,我们分手吧。” 就连想要分手都如此默契,不做情侣未免可惜。雅真笑着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正文 28、她甚至嫉妒他的美貌 醒来却不想起来,佳若出神地望着奶油色的天花板。鼻尖很凉。极端落寞的感觉弥漫开来。微微眨眼,泪水落到太阳穴上。 仿佛做了一个甘美的梦,然而具体细节已经无从想起。快速溶进朦胧中的梦境记忆叫人感到憾恨。 怀着虚幻的甜蜜和哀伤的心情,佳若忍耐住身体的疼痛慢慢起床。 将近正午的寂静沁人心脾,定定地望着庭院花房里盛开的洁白茉莉花,白得仿佛要透过视网膜渗透进血液。想着茉莉的花语,素洁、浓郁、清芬、久远,代表着纯洁的爱情和友谊。想着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于是去厨房想找点吃的,却在厨房门口“啊”地惊呼出声。 把半长不短的额发用夹衣服的木夹子固定在头顶的白瑾瑜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蓝太太,我该说早上好还是中午好呢?” 第一次睡了懒觉竟然就被外人撞见,而且她还穿着领口邋遢敞开的睡袍,无论衣着还是头发都乱得不行。 *** 准备离开却在刚刚移动步履时,他听到动静似的转过脸,叫住了她。 “请等一下,”他笑着扬起手中的玻璃器皿,“这是刚从美洲空运过来的蓝莓,已经洗好,蓝太太,要不要尝一尝?” 饱满的水分、自然的色彩,蓝莓果实里紧紧浓缩着一个清透的世界。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外面的玻璃器皿,发出异常清澈的声音。 “甜吗?”她探出身子,用鼻子凑过去闻,却嗅到清新的少年气息。 “试试看。”他笑起来,挑了一颗蓝莓送到她嘴边。 用*凑近蓝莓,却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手指。她的脸颇为少女情怀地刷得红了。 于是很傻地用手接过那颗蓝莓。 用力将坚硬的果实一咬,酸酸甜甜的滋味便弥散在口腔,果汁溢出嘴角。 “甜吧?” 他伸手过来,帮她擦拭唇瓣的果汁,很快大拇指和食指都沾染上艳丽的红色。 那颜色刺得她胸口一阵憋闷。 然后换他吃。在此过程中,她微微抬眸,被他咀嚼吞咽的动作所吸引。望着他*的衬衣领,凸出的喉头的轮廓,还有形状精致的瘦削锁骨。 “稍微有点酸。”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被染红的牙齿和舌头。被果实的颜色所浸染的舌头,犹如鲜活的生物,令她的身体微微萌动。 她甚至嫉妒起他的美貌来。 *** 蓝家公馆的日光浴草坪,堪比德国斯图加特市皇宫大草坪,一直是蓝冰之的最爱。下午要去医院照顾哥哥,所以得抓紧时间休息。 *裸体晒着后背,望见远处熟悉的身影,便抓起旁边的比基尼穿上。 “过几天要到东京去?”她拈了一颗蓝莓。 白瑾瑜坐到她旁边,点点头,“参加家族会议。” 再拈了一颗,送到他嘴边。他愣了一下,却不用*去咬,而是用手接过。这个动作带来的距离感,刺痛了她的心。 她坐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想去。” 咀嚼蓝莓的动作瞬间停歇,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的迟疑简直要把她撕裂开来。 “算啦算啦,”她大笑着摆摆手,身体向后倒去,双手枕在脑后,“我开玩笑的。” 强装着很开朗的样子,内心却异常凄苦。蓝莓的味道很酸,酸得她心里憋得难受。 明明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但好像生了大病似的难受。是因为太在乎这段感情了吗?可是爱了就不必回头,即使前方还有很遥远很漫长的暗夜等候,却依然要怀抱着那么一点微弱的希望期盼能够守得云开迎来曙光。 身边的绿茵发出细微声响,他也轻轻躺下来。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她望着蔚蓝的天空。起码他就陪在身边。蓦地想起一句话——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即使很悲伤,也一闪一闪亮晶晶。 真的是很简单的道理啊。 被它折磨却心甘情愿,爱情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正文 29、宋骑士的人体鱼拓之反击 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只有从太阳穴传来的阵阵剧痛把她与现实勉强联系在一起。 痛得没力气睁开眼睛或者稍微弹动一下手指,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无边无涯的黑暗之中忍受着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痛苦折磨,或者还能追忆一下自己怎么突然被人袭击,继而带到这样可怖的地方还遭受如此虐待。 在图书馆查找完毕业论文的资料,径直来到地下停车场,把PSP耳机塞进耳朵,随着歌声轻哼,正要拉开车门,耳畔传来异响,吃惊回头,巨大黑影用手臂强力箍住她的脖颈。 被偷袭虽然没有心理准备,但反抗的技术她还是有的,跆拳道黑段的手肘猛攻向背后黑影的腹腔,闷声一响中她全力挣脱。 却在刚要逃离之际,迅猛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让那人追击而来,冰冷带锈的粗大铁锁链像长鞭般狠狠破风袭来,直打得她脊柱骨“咯噔”欲碎。 蓝冰之痛极倒地。 在失去意识前被毫不留情地猛踹着胫骨,坚硬的皮鞋*在脸上,仿佛要把鼻梁骨踩得崩塌,践踏成粉末状。*被皮鞋底部撕裂,血腥味封印住呼吸。 *** 灰色的天空下,混沌的河水缓慢地流动着。在夏季及初秋时节总是可以看见几对情侣或是一家扶老携幼地在河边散步的景象,一入冬却也变得冷冷清清。 宋家明走在接近河口的跨河长桥,朝一间废弃的仓库走去。身上虽然是一件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但他端正而深刻的五官加上锐利的视线,酝酿出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印象。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宋家明。 或许是因为腿长,他不徐不疾的脚步总是能够轻易地越过别人。跟他擦肩而过的两个高中女生互望一眼后,发出喜悦的惊呼声目送他离去。 步入仓库深处,扭亮电灯,墙角蜷缩着的被捆绑着的女人被强烈的灯光刺激得像马上炸好的基围虾一般虚无地弹跳了一下。 见她微微眯起血红的眼睛,流着血的嘴角正要嗫嚅出言语,他大步流星走上去,“啪”地一声把她整个人扇向旁边的木箱,木箱尖锐的边角砸中她的额头,殷红鲜血流淌下来。 把塑料袋甩到她脸上,他点起一支烟,“我知道蓝小姐你喜欢插花,蓝小姐大概不知道我对艺术也很感兴趣,不过我喜欢的不是插花,而是鱼拓。” 轻轻吐出婆娑烟圈,“蓝小姐肯定不知道鱼拓是什么。其实很简单,鱼拓就是一种将鱼的形象用墨汁或颜料拓印到纸上的技法和艺术,起初鱼拓主要是垂钓者记录钓上的大鱼的实际尺寸,并留作纪念,后来发展成为一种艺术。” 露出恐怖和疑惑表情的瞳眸下,唇瓣即将开启,却再次遭到猛力的巴掌。 “不准说话!”狰狞可怖歇斯底里的声音,“也不准乱动!” 蹲在她旁边粗鲁地扯下罩在她脸上的塑料袋,从中窸窸窣窣地拿出毛笔、宣纸和颜料。 “蓝小姐不是很喜欢人体插花吗?我也很喜欢人体鱼拓啊。” *** 被冷水泼醒,蓝冰之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坐在一张倾斜四十五度角的皮椅上,手脚被冰冷的锁扣铐住。 她的双腿被分开成大约60度的状态。 “张开嘴巴!” 宋家明手拿一个像高尔夫球大小的胶球,球的两端有一条皮制的带子,走近来不由分说地把球塞入她嘴中,并将皮带绕往她后脑扣住。 “唔唔……唔……” 拼命想说话,但因被那球体塞满口腔而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起身在洗面池上用口杯倒水,再用画笔很快调弄出水彩。然后走过来,坐在她两腿之间,目光炯炯地望到她的*,那伞状的毛发。 残酷的目光刑让她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羞耻的*,不着片缕的寒冷和被肆意虐待折磨的痛苦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被乌鸦啄破眼球般的痛苦羞辱。 腿心一凉,他把毛笔尖细的笔尖,猛地插入花瓣,拉开缝隙。红色的水彩恣意涂*的那里的*,染上了鲜丽的色彩。 胸口骤然发热,强大的磁力把她往羞耻的深渊拉去,*就像被灌铅似的沉重无比,呼吸顿歇,言语已经失去生命。她想起她也曾经这样对佳若施以身心酷刑。恍惚的感觉奔涌袭来。 “好,差不多了。”他用宣纸猛地压在她的腿心。 正文 30、被复仇 仿佛回到了中世纪欧洲的黑暗时代。 公元476年之后,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大量的罗马文明在这段期间受到破坏,并且被蛮族文化所取代。 在那个奇异的年代,贵族们无视民间的疾苦,保持着穷奢极侈的生活,战争的金钱及人力的需求则转嫁到平民身上;普罗大众生活潦倒,多数栖身于黑暗肮脏的横街陋巷,屈居于那些连老鼠亦能饿死的鬼地方。 除了低下阶层的穷人以外,蛮族文化的侵袭,使得还存在着一种更低*的阶级,这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引以为耻的名词——奴隶。 尤其是最卑*的女奴。青春芳华的身体,鲜嫩窄狭的器官,却每晚都要被贵族或者贵族的仆役们尽情愉虐。漫漫长夜里,少女的身体不断地接受男人们的轮番*,以精水来洗礼,灵魂则被调教得彻底沦落为恶魔们忠心的牝犬。 道德,在那个年代只是粉饰的玩意,是皇室及贵族用以掩饰其骇人真面目的面具。 文明和正义被嘲弄,被鞭笞,伤痕累累,被丢弃在角落里。 最黑暗的欧洲中世纪奴隶生活,骤然降临在自诩为天生宠儿的蓝冰之身上。所幸的是折磨她的那个人还并未完全丧失人性,只不过被仇恨占据了全部身心,如同《呼啸山庄》男主人公希思克利夫那般,爱那个曾被她狠虐过的女人爱到了极致,终于开始疯狂的复仇。 *** “你这样虐我,你还想活吗?”虚弱而痛苦到尖锐地步的声音。 “啪”地一声,耳光掴来,燃烧着愤懑的怒喝,“你那样虐佳若时,你还想活吗?” 刺耳的冷笑仿佛断裂的钢棒,“薛佳若?那条被我哥随便弄的母狗?” 谁也不能亵渎的女神就这样被言语污秽,他只觉大脑蜜蜂成群般“嗡嗡嗡”作响。蓝凌之当着他的面侵犯佳若的情景浮现眼前。 必须要争分夺秒,把这份几乎揉碎他心脏的刺骨仇恨发泄出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冲到大街上,见人就砍。 于是他迅捷地关掉思维电源,也掐熄了道德和理性的烛火。 “伏在洗面池上,张开双腿!” 怒吼着的他站在她身后,抽出皮带,猛抽她的*,同时用手压迫她的上半身,让她的*高高翘起。 被抽打的*颤抖出雪白的光浪,刺激着他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焰,迈步贴近,*的男性仇恨地*着蠢蠢欲动。 一边想着她哥哥如何*佳若,一边抱住她的腰,把那根火热直直送了进去。 “啊!” 那叫声就像被石头砸到的猫叫一样。 强行*那狭窄的通道后,他虽然也感到被夹的痛苦,但仍然双手捉住她的*,毫无保留地用力深入。 强力的收缩感,让他不禁嘴角含笑,继续只顾追求自己的复仇感而扭动腰身。虽然在刚刚*时就有些意外地发现,她竟然还是处,但被*之心占据全部头脑的他,已经把所谓的人性抛诸脑后。只弄一次还不满足,无视殷红的初夜之血从她臀间飞溅,他拔出来之后立马再度*。 “抬头看!” 摇晃腰身的同时,他扯起她的头发,强迫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她看向前面的镜子。 洗面池上面的镜子里,清晰地映现出她像条母狗被恣意*的情景。 如此残酷的写真,让她全身血液瞬间降至足底。几小时前还是被香港*们花团锦簇的上海黄金蔷薇,眼下却变成恶魔希思克利夫的被复仇的牝犬。 *** 蓝冰之的身体还在流血。 绵软的白色肉体被红线分割成了数不尽的小区域。鲜红还顺着肋骨滚落,被黑色的床单安静地吸收着。 宋家明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倚靠着门框,注视着眼前宛如由贵香织里笔下的绝妙美景。 黑色的床单上瘫软着白色的身体,白色的身体上沾满红色的鲜血。黑、白、红三种颜色构成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图画。无与伦比的唯美。 这是一幅足以把圣人变成野兽,把天堂变成地狱,来自潘多拉魔盒的画卷。 他走过去,把香烟按在她的眉心,掐灭之后,解开自己的皮带。 已经失去意识的蓝冰之被他扳开大腿。没有任何爱抚的*,让她的身体微微弹起,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正文 31、如果没有爱,恨也是好的 米兰小牛胫肉,火腿起司牛排,茄汁鲈鱼,蜂蜜吐司,芝士焗蟹盖,威尼斯海鲜面。欧阳海志送来了丰盛的意大利料理。蓝凌之大快朵颐,吃得很香,连白葡萄酒都顾不上喝。 “当心噎着。” 话音未落蓝凌之就因为吃得过猛而咳嗽起来,害得欧阳海志慌忙放下给他倒水的杯子,急急忙忙走过来帮他抚背。 “小冰那丫头不知道去哪里疯了,好几天没看到她人影。” 接过好友递过来的水杯,稍微有点担忧地这样说之后,“咕噜咕噜”地仰头一饮而尽。 午餐后,他提出去医院的鸟舍给鸟喂食。很快两个人换上了工作服,穿上白色长靴。鸟舍在医院的小花园一角,各种各样的鸟儿十足齐备,从火鸡到鸽子都有,还有孔雀和鹦鹉。四周有花坛,绿色的观赏植被和浪漫的长凳。同是患者模样的两个男人用大扫帚清扫落叶。 “你这样出来吹风,真的没关系?” 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之后,蓝凌之走向鸟舍。鸟儿一见到他,马上“叽叽喳喳”欢快地扑棱着翅膀表示欢迎。 “给你们介绍,”他笑着指了指身后,“这是海娃,我最铁的哥们儿。” 两个人笑着钻进鸟舍旁边的小仓房,拿出饵料袋和橡胶软管。蓝凌之把橡胶管子接到水龙头上,拧动开关,然后颇为小心地不让鸟儿受到惊吓地用水管清洗鸟舍的污物。 飞溅的水珠在冬阳下熠熠发光。鸟儿的鸣叫声也悦耳动听。十足美好的午后。 清扫完毕,两个人开始用饵料袋里的饵料投进每个饵料槽。洁白的鸽子和花色的孔雀不顾淑女风范,扑打着地面的积水,争先恐后一顿乱抢,惹得两人哈哈大笑。 蓝凌之边笑边把手心的饵料全部倾倒下去,冷不防地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鹦鹉在横杆上仿佛心怀不满,弄出很大的声音拍打着翅膀。欧阳海志刚想回答,那聪明的鹦鹉却抢了先,“过分!过分!过分!” 只是鹦鹉学舌而已,不代表任何实际意义,但被学舌的那个人脸色骤然变化。被一针见血掐中要害的莫名慌乱迅速攫住了头脑。 “为什么,”欧阳海志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为什么要那样对嫂子?” 医院花园旁边的小林丘中不时传来小鸟“扑棱扑棱”展翅的声响。那声响听起来格外清晰,仿佛骤然被放大了似的。“砰”地一声,远方传来类似天空碎裂的声音,但在这边听起来声音又闷又低,像被好几张过滤纸过滤了一般。 “新婚时虽然很愤怒,但并没有下定决心虐她,”叙述者垂下头去,手指握住栏杆,细细分辨,能看出那指尖正在颤抖着发白,“那时她还是自由的。雅真经常打电话叫她出去逛街或者吃饭,甚至晚上也一同出游。每当她接到电话离开家,我都会猝然感觉家里很冷寂。” ***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像是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突然萌生的一种叫做“等待”的孤单。当家里失去佳若纤细的手足、芭蕾舞般的脚步声和柔弱得仿佛马上就要断裂的背影时,他都会感觉胸口像是被挖去了一块。 即使是像平时那样吃着美味的食物,和朋友或者妹妹有说有笑,看喜欢的电视,听钟情的歌曲,都会心不在焉,总是不自觉地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这就是婚姻么? 在上海的每个夜晚都是如此。甚至寂寞得有些伤感,很奇怪自己一个大男人为何如此依赖一个柔弱的女人,依赖到她不回来,就夜不能寐的地步。然而只要一听到她回家打开房门,上楼梯的声音,漂浮着的惶惶的心就会瞬间安踏下来。 他把她回家时发出的细微足音当作摇篮曲,听着她的声音才能安然入睡。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种情感,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变态的占有欲,但是这份只有佳若能够驱散的孤寂和伤感情绪,始终无法烟消云散,久久徘徊在无法自拔之中。 终于有一天,雅真再次打电话来邀请佳若去东方明珠的旋转餐厅,刚好是他接的电话,在把电话递给佳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受伤了。他把听筒递给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他是把这段时间当蜜月来看待的,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这场婚姻。 心脏被无形的手捏碎了。 在他把听筒交给她的那一瞬间,夜晚浓重的气息如同浪潮扑面而来,朦胧的月影飘荡在远方苍穹,天地寂静无声。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心想,我爱她。那仅仅是一瞬间,却在他心里留下生动而神秘的鲜明色彩。 此后的几个小时,他就像时钟一样,一板一眼地冷冷地摆动着时间,无时无刻不竖着耳朵倾听门外的声音。他的情人号码占了三四个手机内存卡,只要他一个电话,就是在南极洲喂企鹅的美人也会立马乘专机赶来,像最乖的猫咪般帖服在他胸膛。可他什么心思都没有,那个夜晚,那个把他逼疯的夜晚,他整颗心都为她跳动。 然后,他终于暴走。他要她的整颗心也为他跳动。 从上海迁居香港之后,他开始歇斯底里地虐待她,禁锢她,让她在身心备受摧残的情况下,整个躯壳都只剩下对他的强烈恨意。 如果没有爱,恨也是好的。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然而他就这样虐下来了,在执着的虐念之中,他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幼童一样,徘徊着,虽然心脏在滴着血,头脑里却还留着殊死的念头,仿佛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要看看究竟惨烈到何种程度。 正文 32、她把他的礼物烧了 东京都浅草寺。 乔嘉仪略微走在白瑾瑜身后,两人下了布加迪,钻过大红灯笼下方,沿着铺石板的仲见世街往浅草寺方向走去。有几只鸽子飞掠过仲见世街两旁商店的低矮屋檐,消失于远方。 春日上午的阳光明亮,处处被洒上清水的石板濡湿,反射着灿烂的春阳。三位艺伎模样的和服少女踩着亮丽的阳光走向这边,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微微弯下腰致礼。 相比于银座、涉谷、原宿、池袋和新宿的时尚张扬,白瑾瑜更喜欢古老恬淡的浅草。 这是到东京参加家族会议的最后一日,他们要到浅草选购一些礼品带回香港。 风很暖和,弥散着春天特有的轻柔气息。 前方可见似一团淡桃红色烟雾般盛开的樱树。两人像是穿越樱花般走进木板墙内。地面铺着白色细沙,也有踏脚石,还洒了清水。往横拉开木造双层楼建筑的玄关玻璃门。 “欢迎光临。” 老板娘非常年轻,穿一件淡粉色散落着石楠花花纹的单层会客和服,在木板地面并膝跪着,额头贴在恭恭敬敬按在地面的双手上。 常盘台专卖的脆饼,黑田屋的版画,武扇堂的扇子,夜纳屋的梳子还有浅草寺的风铃,等老板娘把这些代购的商品一一陈列,乔嘉仪清算完之后,老板娘从身后的藤篮里拿出一个黑色漆木音乐盒,双手呈上。 “这是小店自制的音乐盒,万望笑纳。” 放下手中的茶杯,白瑾瑜轻轻接了过去。 黑色的底上镶着金属丝分割的图样,是立于三条大桥上穿着艳丽和服的年轻艺伎。外表是典型的浅草风格,华丽而寂寞。轻轻打开,音乐缓缓流淌出来。 *** 当佳若收到这个漆木音乐盒时,听到这首曲子,只感觉眼前顿时浮现一望无际的戈壁,荒野里只有大风呼啸而过,黄沙已经淹没了半个空城,斜阳似血,芳草萋萋。 谷歌之后才知道这首《荒城之月》是日本明治时代作曲家泷廉太郎的作品,听起来宛似在夜色中吹埙,完全是一种陷落般的苍凉。这首乐曲的起源,本就是一场真实的战争,一个城市的沦陷,所有生命的消亡。所以每一个乐符都透着彻底失去的决心。 今宵荒城明月光,照我独彷徨。 反复回味着土井晚翠配上的歌词,佳若突然觉得,荒城并不在远方。 四周皆荒城。 即使我们身处繁华似锦的闹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也是一样的荒凉。没有尽头,没有星光的荒凉。 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她终于忍不住,推开音乐盒,趴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 乔嘉仪收拾完从日本带回来的礼品之后,打内线电话给正在泡澡的白瑾瑜。 “那个漆木音乐盒呢?” 白瑾瑜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送给蓝太太了。” 手指一僵,乔嘉仪忍不住握紧手机。她看得出他很喜欢那个漆木音乐盒。老板娘递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漫不经心地随手接过,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欣赏完之后,还用手绢细致地包好。在回香港的专机上,也一直抱在怀里,爱不释手,随身携带,形影不离。 她本以为他会把它好好收藏。 “你一开始就准备送给她?” 任谁都听得出的颤抖的声音,却被他轻描淡写掩饰过去,“可她不喜欢。” 她听出他语调里的低落,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吃惊。 “她把它烧了。” 正文 33、逃避对某个人暧昧却致命的情愫 驶出地下停车场,外界的喧闹和光影一瞬间扑面而来,雅真稍有些烦躁地用力按键把车窗升了上去。 闭上眼睛就浮现眼前的瘦得不*样的蓝凌之的模样还残留在记忆里,让她感觉无限的郁闷。当然问题的症结是自己居然在看到那个恶魔蓝胡子病成那样,就完全忘记自己本来是要去把他干掉的。 自己到底大脑里哪根神经搭错了?需要去保险公司报修一下吗? 驶达CBD开始上班,忙碌的工作倒是让雅真暂时摆脱了那种自我厌恶的情绪。 忙里偷闲的时候,就一边在茶水室等着过滤器下面的水加热烧开,一边端着上次在书店闲逛的时候买的一本西班牙13世纪的教士诗《阿波罗尼奥斯之歌》,她自己也很奇怪自己会喜欢看这类内容多为歌颂圣母显圣和圣徒事迹的诗歌。随手翻到三十多页,不管不顾地就这么没头没尾地阅读了起来。 这是雅真看书的习惯。她觉得若是一本好书,那么无论从哪一页看起,不出三秒钟都会看得津津有味,马上被书中的情节吸引进去。很高兴的是这次买的这本书确实就是这样的富于趣味的好书。 事实上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人。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好人,不,不能说是好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优秀的人,那么无论是在他人生的哪一个阶段认识他,都会很快被他吸引。不管是在他有了心爱的女孩之前,还是在他,嗯,结婚之后。 *** 饮水机上的红灯亮了起来,雅真把稍微有些厚的书夹在左边腋下,撕开雀巢速溶咖啡的长条包装袋,把粉末倒进马克杯里之后开始接开水冲泡,就在这时放在外套袋子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结果,就是不小心被刚刚烧开的滚烫的开水灼伤了右手手背,痛得说不出话来,雅真咒骂着那个在关键时候打电话过来的可恶的混蛋。想着*不离十应该是酒吧里那群狐朋狗友,手机上显示着的陌生的号码让她奇怪地盯了好几秒。 害得自己手背被滚烫的开水灼伤了!痛得龇牙咧嘴的雅真咬牙切齿地狠狠按下拒绝键,然后把手机丢进口袋,先把被烫伤的手背用冷水冲洗一下,然后到办公桌边找到创可贴贴上之后,再折回茶水室把那该死的咖啡端回来。 *** 接下来又是紧张的工作,忙完之后差不多到了下午的五点,将近下班的时间了,雅真慢慢地伸了一个懒腰,和旁边格子间的同事说了几句话之后掏出手机。 调成静音状态的手机里,在十六条未阅读短信之中有三分之二是前段时间在酒吧里遇上的那个年轻男人发过来的,无非又是他看到了什么景色产生了什么感想然后问她是不是也有同样感觉之类的没营养的短信。 却也看得出他对她的用心。他想要多了解她吧?想要拉近彼此距离? 认识他的时候,她还没有和宋家明分手。事过境迁,她现在已经恢复单身,而且,很想找一个人陪在身边,帮她逃避她对某个人的暧昧却致命的情愫。 他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想着,雅真再度打开他发过来的短信。 名字已经不记得了,长相也模模糊糊,唯一的印象是相当的干净。其实一个男人长得好不好看也无所谓,只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了,雅真都能接受。 指尖轻轻叩击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很快她飞速按键,回复了信息。 “这个周末,一起去旅行如何?” 正文 34、那份《离婚协议书》还在吗 想到去旅行也是必然,梁静茹不是有唱吗——厌倦沉重,就飞去热带的岛屿游泳。然而他的回复并没有如她所料,马上就传过来。 未接电话有四五个的样子。雅真把视线停留在最后一个。 就是被自己掐掉的那个陌生电话。被自己掐掉之后,对方就没有再打过来了。估计是什么故意让人回拨的那种骗人的电话吧?旁边有同事在叫她,转过脸去就有几份资料朝着她飞过来。握着手机她就伸手去接。 当接住那些资料放到桌上的时候,她才发现手机上居然显示着“连通中”,自己什么时候接电话或者打电话了吗?再仔细一看居然正在连通的就是那个被自己掐掉的陌生号码。 看来是刚刚急急忙忙去接资料的时候,大拇指按住了绿色的通话键,按了两下所以就自动给那个号码打过去了。 想着直接挂断终究不太好,雅真无可奈何地接起电话。本想三言两语搞定对方的,却在听到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的时候一下子目瞪口呆。 “是你?”她有种被命运要挟似的感觉,身体瞬间就像泡在白兰地里。 “姜小姐。”熟悉的低沉男声略微有些病态的沙哑,但不失磁性。 一时间,她没有开口,他亦没有说话。她却倏忽有种他在隔着千山万水拥抱她的错觉。 死惨了。她对自己说,这到底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实在太莫名其妙!完全莫名其妙!她越想越气愤,几乎想要把手机砸在地上,再踩几脚,就算诺基亚也给踩碎掉。 可又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诺基亚,而是舍不得他的声音。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就浮起来了。仿佛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 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似的低头,盯着他的手指看,越看越感觉到心情的虚幻。好像她不是被他冷酷血腥的气质所吸引,而只是单纯被他干净得发直的手指所蛊惑一般。 明明不是什么特别好看的手指,那么总是盯着某个人的手指看,就是爱的证明吧? 电话那头似乎发出了声音,恍恍惚惚之中她却没有听清楚。硬着头皮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啦”,很快得到的对方的答复,让她差点惊呼出声。 “你那份《离婚协议书》还在吗?” *** 不知为何突然空虚得手忙脚乱,呼吸更像是堵住喉咙的窒息,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撞上某棵大树的蒲公英,阳光晒得整个人变成腌菜,身体甚至在散发烧焦的味道。 这就是所爱非人的痛苦么? “不好意思,我现在什么回答都无法做出,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空洞洞的,像是有冷风在吹,而且是看得见的可怕的黑色的冷风……如果再说下去会对你破口大骂也说不定,所以请先让我缓一缓,让我透口气……哎,我在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我,我是不是很可怜……嗯,待会儿我给你电话吧。” 像是要熄灭手指燃烧起来的烈火一般,雅真唇干口燥地把手机往桌上一丢,用手强力按住心脏。 他要和佳若离婚吗?她并不太肯定这一突发事件对她来说到底存着何种意义,但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抓狂暴走状态。 算了吧,碰上那个人,什么心情都无法解释,只能认栽。 可又有些不服气——他算什么?不过就是长得容易被宠而已!实际上却是如假包换的蓝胡子!天呐,我爱谁不好,偏偏碰上他? 实在闷得不行的雅真,为了转移注意力,去郊外的山道上去飙车。 那是只有二辆车可以错身而过的山路。在超级刺激的开车下山途中,听到雄壮的喇叭声,一辆载满砂石的卡车正由下往上冲。 危险的情景刺激大脑,雅真额头冒着大颗汗珠,将车子紧急移到道路旁,成功地跟卡车擦身而过。 卡车鸣着喇叭安然地呼啸而过,车身连个伤痕都没有。本以为可以松口气,欢欣鼓掌了。可是,就在车子开动的瞬间,却感受到下陷的奇怪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搞什么?” 咕哝着开门下车。在车上根本看不清楚,路边有一个车轮宽的山沟,而自己居然运气很好地中奖了!爱车已经陷进山沟里。而且,还不只是前轮,连后轮也都掉进去了。 正文 35、为“虐”而虐 辛弃疾是醉里挑灯看剑,宋家明是午夜瞪着血红双眼用鼠标点击慷慨陈词的激篇。 他反复诵读鲁迅先生《野草》中的那篇《复仇》—— “人的皮肤之厚,大概不到半分,鲜红的热血,就循着那后面,在比密密层层地爬在墙壁上的槐蚕更其密的血管里奔流,散出温热。于是各以这温热互相蛊惑,煽动,牵引,拚命地希求偎倚,接吻,拥抱,以得生命的沉酣的大欢喜。 但倘若用一柄尖锐的利刃,只一击,穿透这桃红色的,菲薄的皮肤,将见那鲜红的热血激箭似的以所有温热直接灌溉杀戮者;其次,则给以冰冷的呼吸,示以淡白的*,使之人性茫然,得到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而其自身,则永远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 他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把鲁迅先生称之为中国*的鼻祖,高中时语文课本里鲁迅先生的《药》中的人血馒头,就曾让他差点呕吐,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吃馒头。 现在,虽是断章取义,但这两段文字又勾引起他极大的兴奋。“那鲜红的热血激箭似的以所有温热直接灌溉杀戮者”以及“以淡白的*,使之人性茫然”更是被他推崇备至。 杀了蓝凌之亦不解恨,他要逼蓝凌之自杀。 他要把蓝凌之逼向自杀的道路,他的工具就是蓝冰之。 禁锢折磨蓝冰之已经持续整整一周,那嗜血的母狼还没有半点收敛,唯独在强迫其服下迷幻药时,才稍微表现出被调教出来的奴性。 他要让她完全臣服于他,“使之人性茫然”,从黄金蔷薇变成牲畜不如的牝犬。 他甚至已经买好道具,等她被他驯服,他要在她的脸上戴一个怪模样的面具,那个面具是由一个类伙狗的鼻子连着一个把口撑开的圆环所组成,然后在加一个永远插在*的仿真男性肉剑棒,并在她的脖颈上系好粗长的狗链子。 用长长的九尾鞭抽打她,迫使她乖乖地四脚爬地,遛狗般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拿着狗链子带她散步。 他就是要让蓝凌之看到他妹妹这样的变态可怖的恶心情景——*裸体地四脚着地,被狗链子牵引着爬行,插入她刚刚破瓜的*的狗尾巴,随着*的扭动而淫靡地左右摇摆;在猿辔的作用下被迫张开小嘴,嘴角不断地滴下让人作呕的唾液,如同性饥渴的淫浪母狗,闪闪发光的银色唾液还在爬行的路上留下一条濡湿的痕迹——他不相信那位哥哥不会被刺激得自杀了断。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人的虐欲也是没有尽头的,他想要把高傲金贵的上海公主变成那样万人骑的可怜牝犬,然后带她出现在蓝凌之面前。 他的终极目的,不过就是——把蓝凌之逼疯,或者逼得他自杀。 就像蓝凌之把佳若逼得切腹自杀一样。 *** 虽然之前也有过突然飞到南太平洋某个小岛去旅行度假,很长时间不回来连个电话或者网络留言都没有的情况,但像这样整整一周找不到踪迹的状况,尚属首次。 本来准备认认真真地思考与佳若离婚的事情,但又担忧妹妹的安危。该不会是被什么看重她家世和遗产的卑劣男人骗走了吧?可这种可能实在微乎其微,因为妹妹和白瑾瑜明明进展得相当顺利。 越想越蹊跷,最后只能暂时放下打算和佳若离婚的事情,而是和欧阳海志一起在香港城大范围寻找失踪的妹妹。 反正他现在也算是和佳若分居了。佳若住在蓝家公馆,他却一直赖在医院,即使已经可以出院,却还乐享这里花园和鸟舍的安详禁欲生活。 他不敢见她,怕一见她,又会想虐她。 愤怒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见到她时会突然从心中腾起一股温柔。而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有多少爱和期待,就有多少恨和虐念。 他并不是所谓的“瞬间快乐主义者”,只是那种在感情表达方面比较隐晦的人。 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却无时无刻不需要别人对他表达感情。或许是因为被宠坏了,或许是因为太寂寞又太脆弱了吧? 因为她对这场婚姻的淡漠,他开始对她处于强烈的仇恨状态下,恨不得噬其肉饮其血,可在虐待她的过程中,由于慢慢了解而加深了对她的爱恋。然而,仇恨却又逼得他不得不以对她施予更激烈的报复手段的方式来压抑真正的情感,于是越压抑越薄发,最后终于在身与心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情况下,达到了爱与恨的*。 正文 36、将我的名字,分一半给你 春日晨光就像少女的手指般轻柔,微凉的空气宛似软体动物般薄膜一鼓一鼓的,窗外的鸟鸣声仿佛四月的溪流潺潺奏乐。不过或许仅仅是因为心情不错,所以感觉这个早晨在瞳孔中闪闪发光。 慵懒地下床,佳若耷拉着拖鞋走到落地玻璃窗边,仆欧们已经拉开的白色窗帘在晨风中微微扬起裙裾,把整个情绪都笼罩在洁白的色彩之中。 被一片圣洁的白色所包围的佳若,很自然地想到了那个姓白的少年。 她站在曼妙飞舞的窗帘边,轻闭上眼睛。微风袭来,带着惬意的温暖。她全身心地、就连脚趾甲都深深沉浸在早春甘美的温柔之中。 睁眼时蓦地看到白衣黑裤的仆欧正带着熟悉的人影穿过蔓生蔷薇的绿荫朝这边走来。 她欣喜得顾不上换掉睡袍,小跑着下楼。他已经进房来了。 “早上好,家明!”她站在旋转楼梯上笑着扬手。 当真好意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宋家明。他还是笑得那样灿烂,他的身后是无限明朗的天空。她不禁想,雅真很幸福,她的恋人永远都带着美好的阳光味儿。 “还没吃早餐吧?”宋家明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借用一下厨房。” 更加意外了,根本没想到他要亲自下厨给她做早餐。她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厨房。他让她坐在旁边,看他系好围裙,开始忙活儿。 她看他用黑色的小平底锅煎鸡蛋。把蛋打在油已经加热的平底锅里,锅里很快就发出“吱吱”的可爱声响,与此同时新鲜的鸡蛋香味儿也弥漫了整个厨房,把整个场所氤氲成温暖的温室花房。 “好香!”佳若站起来想要偷吃。 他慌忙把碟子拿开,对她摇头,“不行,烤好面包才能吃。”像幼稚园的老师。 把碟子放到旁边她拿不到的地方,他才从塑料袋里拿出老影片中出现的那种款式粗笨的电烤箱烤面包机。 “啊,这个不是我和雅真在亚特兰大一起凑钱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吗?” 他露出欣慰表情,“没想到你还记得。” “很贵的,当然记得。”她调皮地吐吐舌。旋即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好幼稚。没办法,和雅真还有家明在一起的时候,总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时光倒流多少年啊。 她端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烤面包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自觉自愿地洗碗,背影和现在一样透着说不出的性感。 小蜜蜂从窗外飞来,似乎要让这个情景定格为永远。美好的东西都是永远的。 恍恍惚惚之中,他已经做好早餐,把食物端上餐桌,然后坐到她对面,面对面看着她享用食物。她吃着放着绿色蔬菜的新鲜煎蛋,抹上橘子酱嚼着烤好的面包,喝着大麦茶,想着很小时候看的那本纯爱漫画,吉住涉的《橘子酱男孩》。 “你不吃吗?”这才发现他一直在望着她。 他只是甜甜一笑。他们隔桌交谈。他双手放在桌上,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手背朝下整齐地并拢,十根手指的形状轮廓都异常清晰。 他只是望着她,聚精会神地望着她,甚至连她说了什么话都没有听清楚。只是单纯地凝望,注视着她睫毛微妙的颤动,眨眼睛的频率和次数,还有额发浮动摇曳的弧度,和脸颊咀嚼时轻微的鼓起。 他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望着她,感觉就像整个眼球都被清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一直以为幸福是很难得的体验,甚至还想过自己会不会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真正的强烈震撼心灵又深水无声的幸福。没想到在此时此刻,在听着佳若咀嚼面包片的柔美的声息,在仿佛痴狂了似的凝望着她时,能这样地接近完美心情的极致。 自己似乎是从一开始就爱上佳若的。说起来,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很奇妙,当你觉察到的时候,却已经难以自拔,甚至难以自保,所以说让人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爱情是不可抗力,是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不能克服的事情。 然而为什么非得在马上就要永别的时候,才如此强烈地意识到她就是一生的爱呢? 就像坂本真绫的《苍色旅途》中唱的那样,爱情只是苍色的旅途吗? 佳若,如果将我的名字,分一半给你,你是否会珍惜呢?请你对我说出一句话,但请不要是“再见”。我想要化作微粒,化作波浪,化作宇宙,以此来陪伴在你身边。可无论我在眼神中如何寄托这份感情,都无法传达到你身边吧? 正文 37、你是我最好的青春 有时候觉得夜空也非常的明亮。走在巷道里,无意间仰起头来,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一片一片的深蓝色夜空,感觉天空即使是夜幕笼罩也显得十分明朗,而大地则已经失去自然的光亮。天空真的是一种遥远的事物,而大地才是一种贴心的存在吗? 佳若有时会感觉天空特别的亲近,尤其是在她感觉到寂寞的时候。寂寞的声响仿佛在天空之中被反射回来了似的,变得朦朦胧胧,淡雅而轻快。轻快的寂寞其实就是一种享受。 在蓝家公馆附近居民区的巷陌拐角处冷不防遇见白瑾瑜的一瞬间,“寂寞”骤然而止。 “蓝太太!” 他的呼唤穿过黑暗,宛似闪烁着亮光的道路般,鲜明地盈满夜空。 黑色帆布鞋,黑色长裤,深灰色带帽子的外套,帽子里衬是白色的茸茸,戴一条浅灰色的围巾,大拇指朝向外面地拿着几本教科书。给人的感觉是,就连指甲缝里都干净得胜过百合花。 “我可以和你一起散步吗?” 他们一边慢慢地说着话,一边慢慢地走着,这给他一种悲哀的错觉,仿佛就要这样和她一起走到天亮,迷失在远方的潮流里。 “好美的夜晚。”他梦呓般地感慨。 “大概是因为夜里空气清澄吧。” 她的回答带着甜蜜的余韵,缓缓渗透进他的胸膛。 她把他送给她的漆木音乐盒烧掉了。这样一想,身体内倏忽像是被挖了一个洞,也不是说特别悲伤,也不是消沉,只是觉得有一股冷飕飕的风从身体内刮过。 他在这种暧昧的情绪里,偷偷侧过脸看她。 在他的感觉之中,她的脸上似乎永远都包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外壳一样。宁静优雅,却距这个世界非常遥远。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神秘气质,内心深处的创伤哀痛,死亡的气息如此强烈。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欠她的。靠近她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是有原罪的。仿佛她的一切痛苦悲哀都是他一手造成。或许是因为对姐姐的歉疚,已经转移到她身上。 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一种赎罪的心情,驱使他尝试着去探索她的心灵,想要努力体会她的痛苦和温柔。 “原来你还是大学生。”她笑,她背后整个香港城的灯火都和她一同笑起来。 “明天我要参加校际篮球赛,能邀请你观看吗?” 在得到她惊讶之后的同意时,他的心情激动得就像马上要过春节,炮竹礼花已经响彻。 *** 就像最浓烈的青春画面。四月的阳光像岩井俊二镜头下的光影,午后三点的太阳慵懒地透过不惹尘埃的玻璃窗,射进偌大的体育馆。 “砰砰砰”,篮球拍击地面的声响纷纷扰扰,伴随着外围女生们的加油助威,如同强烈的初夏阳光,晒得观众席上端坐着的佳若,头颈和肩膀的一般有种火热的触觉。 又是一球未中,白瑾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朝向佳若笑着耸耸肩。 “大笨蛋!” 她在心里骂他,毋庸置疑,他的投球姿势是最漂亮的,但他的命中率是最低的。 球赛继续进行,“吱——”运动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明朗。 怎么可以如此美好呢?佳若倏忽想。细细碎碎的少女心被点燃了。所有的人物都美好到不像话,淡淡的光晕从每一条吸收线条的光团中溢出来,氤氲着婴儿毛发般金色轮廓。 比赛结束之后,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两辆脚踏车。 “在大学校园,没有脚踏车是不行的。” 已经好久没有骑过脚踏车,她骑得整个人都漂浮起来。青草茵茵的河堤、学校的台阶、教学楼的走廊、*场的排球架,还有挥洒汗水和青春的棒球场……忽然间,连风和阳光都好像变成一封柠檬时期的情书。 “你可以单手骑吗?”骑在她右边的他,冷不防地问。 “当然可以。” 她刚刚把右手松开手把,像是跳芭蕾舞般扬起手掌,瞬间,手心一热,只感觉指尖的空虚突然被无法形容的丰富所充满,充实的心情渗透进心脏,整个人恍若要轰然崩塌。 “青春真好。”她低低地感慨,用一种青春已然逝去的口吻。 “蓝太太,”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我可不可以说,你是我最好的青春。” 在手心的温暖和言语的色彩中,她几乎热泪盈眶。旦夕之间。脚踏车迎风前行。时光一路静默,她看不见它,但她知道它就在那里。时光,时光,最好的时光。 正文 38、我把人生还给你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结合有两种。一种是慢慢培育出来的牵绊,另外一种是突然降临的命运。那么佳若母亲的这次患病,便是急速拉近佳若和白瑾瑜两个人的,突如其来的命运。 家族会议紧急召开,白瑾瑜必须放下手中的工作,飞往东京。 而差不多同时,蓝凌之接到雅真打来的电话。刚刚接起,便听到电话那头的呜咽声。 “姜小姐?”他感到不知所措,他并没有和雅真熟到可以向他哭诉的地步。 然而电话那头只有汹涌如涨潮般的抽泣声。 他心一软,哭声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不要哭了。” 她的哭声带着撒娇的意味,像是妹妹在哭泣,于是他的声音更加温柔,“不要哭了,雅真,哭多了会长皱纹的。” 等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下来,蓝凌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叫她“雅真”,而不是“姜小姐”。 半晌,电话那头轻咳两声,“蓝先生,我不敢告诉佳若……拜托你转告佳若,”说到这里,她又哭起来,“薛伯母她……” 脑肿瘤。 蓝凌之僵硬着手指,放了好几次,才把话筒放回电话。 *** 当天晚上,蓝凌之就离开医院,悄悄地回到蓝家公馆。树丛间呈现出白色的墙壁,当看见亮着朦胧灯光的窗户时,强烈的“我回家了”的感觉顿时梗塞在喉。 他呆呆地站在房外,抬头仰望佳若已经熄灯的卧室。他的周遭,是夜色深沉,风声细微。就像召唤一般,蓦地,他感觉他朝向佳若卧室的那道凝望,就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相连的东西。 他想要在她的窗下,站成一尊雕像吗? 半晌,他轻轻推开蔓生蔷薇的铁门,铁门上还留有许多闪着幽光的水滴。 叹息般的夜晚。 阻止要去禀告太太的仆欧,他轻手轻脚地脱去外套,动作轻盈,心跳却相当剧烈。他上楼径直走进佳若的卧室。 她已然酣睡。 或许是因为上次带来的创伤还没有恢复,映现在卧室昏暗光线中的佳若的脸庞,看起来那样苍白,仿佛一尊没有血液流动的雕像。 肌理细致的皮肤,因为失血过度而变成纯白无暇的雪色,已经和黄色人种的肌肤大相径庭。从黑色棉质睡袍里露出来的纤细脖颈、柔软手腕、骨骼细瘦的脚踝,也都是纯白色,只有指甲淡淡染上了一层不健康的紫红。 整个人仿佛是以珍珠和水晶制成的女体雕像,偶然的因缘才拥有了生命。 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肢体、淡薄微弱的呼吸和冰凉的体温,都让她产生病态的官能美。 他倏忽突发奇想,觉得正是自己凶暴的虐待,才造就了她残酷畸形却无与伦比的美。她全身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笼罩着身为调教者的他。 毋庸置疑的是,因为他的虐,她变得更美。 *** 沐浴回来,她仍然熟睡。他穿着睡袍,轻轻钻进被褥。不动声色地凝望她。 她睡觉的姿势,让他想到川端康成笔下的睡美人。 刚开始时似乎左胳膊无处可放,顺着他的胸口用力伸直。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吧,睡梦中的她半翻过身子,把脸朝向了他。双手放在胸前,微微地弯曲手指交握着。那柔软的手指触到了他的胸口。 不是合掌的模样,却像祈祷的姿势。似乎是柔和的祈祷的姿势。 他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握住她手指交握着的双手。这样一来,若是他也闭上眼睛,感觉上他也在默默地虔诚地祈祷。 如果真要祈祷,我会祈祷些什么呢?这样的想法如同明朗的笑容般刺痛他的胸口,又像橘色夕暮时分悲伤汹涌的心情。 佳若,佳若,我能祈求,祈求你的原谅吗?胸口仿佛要炸开似的痛,泪水也要淌下了吧? 如果,如果能允许我再任性一点,我要说,佳若,佳若,我把人生还给你,能换取你的爱情吗? 正文 39、酷刑 服下迷幻药的蓝冰之,就算被狠狠掴耳光,也能保持着幸福得像向日葵般的微笑。 车行大约二十分钟后,宋家明把丰田驶入一家情人旅馆的停车场。 旅馆房间中央设有妇科的内诊床,旁边还有类似监仓的东西,墙壁上悬挂着麻绳和锁链,还有皮鞭、手铐、脚镣、通电钢夹;还有官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各种工具。 “换衣服!” 望着宋家明从衣柜里丢出的一大堆怪模怪样的衣物,蓝冰之迷糊地眨眨眼。 “我叫你换衣服!” 藤条甩在脸颊上,痛楚仿佛撕裂了面部肌肤。 “现在你穿着普通世界的衣物,但过一会你将会到背德社会中去,所以必须穿上符合奴隶身份的专用服装。” 被不容反抗的压迫感笼罩住的蓝冰之,在迷幻药的作用下,全然领命。 她乖乖地把衬衣、鞋子、丝袜和裙子接连脱下,连文胸和内裤也不留而脱成全裸状态,然后在宋家明的注视下,穿上那套胸围、腰裹、吊带三位一体的虐装,以及高十二、三公分的黑皮靴。 这些都是黑色的皮革制品,在穿上身体后看来似乎比完全裸体时更惹人遐想。胸围部分只是用花边围住边缘,令*和粉红色的凸起毫无遮掩地外露;腰部是只有布料吊住大腿一部分,所以连三角地带也完全呈*状态。 *** 精挑细选出来的麻绳泛着柔和的光,先是捆绑住绕到身后的手腕,继而*住*。 “躺到内诊床上去!” 刚想说话,狠狠的一鞭抽向*。在不断的鞭打下,蓝冰之迈步走到内诊床边。 双手被绑在身后的僵硬身体在内诊床前打横,首先把穿着高跟鞋的双脚跨上踏脚台。 “动作快点!” 毫无遮蔽的*因为脚下的抬高而羞耻地分开,引起心脏一阵抽搐。但迷幻药的作用是强大的。就和看妇科内诊一样,她躺在内诊床上,两腿分跨在两边脚架上。 “把腿张开到最大!” 命令下达后,宋家明像医生般,在她张开双腿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腿间的所有女人的私隐地,已毫无保留地尽收他眼底。 “不许乱动!”他站起来。 猝不及防,冰冷的刀片切开战战兢兢的腹部肌肤,深入内里。没有打麻醉针的蓝冰之,痉挛的背脊在感觉到刀片在深处旋转时,顿时像是皮筋绷断似的,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旋即痛得晕厥过去。 被再次痛醒来时,迷幻药也在这强大的痛楚中消散作用。想要反抗,却发现身体里已经不剩一丝一毫的力气反抗。惨叫已经变成了虚弱的*,浑身痛得像被冻住了似的,被卷入宇宙黑洞。紧闭双眼,只感觉汗水打湿了面颊和头发,身体不像自己的,头晕目眩,眼前发黑,绵软无力地瘫在内诊床上。 “你干了什么?”她虚弱得声音几不可闻。 他默默地拿开刀片,把沾满鲜血的手指放到水龙头下清洗干净了,再点燃一支烟。 手颤抖得厉害,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点燃。 水流“哗啦啦”地,他忘记关水龙头便走到窗边,一边吸烟一边欣赏窗外的雨景。 “你到底干了什么?” 她看到自己*是一滩黏稠的鲜血,滴落下内诊床发出清越声响。 他轻轻吐出烟圈,接下来说的话令她顿时如坠冰窖。 “我给你做了结扎手术。” *** 他是亚特兰大医科大学的毕业生,虽然没有从事医生这一职业,但做这样结扎的外科手术对他来说还是相当容易的。 一般来说此手术是永久*的,有效率接近百分之百,只要手术方法正确,再复通的机会很小。就算复通,再怀孕的成功率也非常之低。也就是说,她已经被他剥夺了一个女性最重要的权利。 永远无法怀孕。 永远做不了母亲。 虐身和虐心各有千秋,但宋家明想,虐心是可以被救赎的,但虐身,是永远无法恢复的。 心灵的痛苦悲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渐渐淡漠,甚至烟消云散。 只有身体上的伤痕,才能与时间博弈,伴随人的呼吸,直到停止心跳。 正文 40、爱是我给你的凌迟 夕暮透过鱼鳞状的浮云,把整个房间染上橘色调。 空气中荡漾着春日的馨香,而且天地间无处不在,但这股味道却让佳若感觉唯有腐臭。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瘫坐在地板上,抱紧膝盖,满心满肺地诅咒着春天。 虽然四季的变化和大自然的色彩,和人世间的悲伤痛苦,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在得知母亲罹患癌症时,遭遇如此梦幻的橘色春暮,涌动起来的情感实在让人感到深恶痛绝。 蓝凌之告诉她这一噩耗时,她脑袋麻木得不行,无法准确把握上下句之间的关联,只能灵魂出窍般呆望着他柳叶般张合的薄唇。 神志濒于瓦解,如同暗室植物的根须一般蓬蓬松松。 下意识地点起一支烟,烟灰轻轻朝着赤裸的足坠落,却在中途,被银质的铝制烟灰缸接住。这才发现蓝凌之一直坐在她旁边。 “明天早上到东京的飞机票,已经订好。” 言语摩擦着空气,发出“沙沙沙”的奇妙声响。她双眸无神地望着他。夕阳从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正好照在他的瞳眸上,所以看上去,他的眼睛泛着梦幻般的橘红色。 这是最温暖的颜色啊。她的心撕扯般地呼叫起来。 突然想向他倾诉,其实对方是不是他也无所谓,无论是谁都可以。她想要说,除了倾诉内心的悲伤之外她别无所求。 “高中时代,我经常和妈妈冷战。”她转过脸继续抱紧膝盖,如同某种思考中的小动物,“两人不说话,就是递纸条,像小学时代和雅真绝交那样。” 她眼里涌出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我不断刷新着冷战的纪录,冷战时间越来越长,妈妈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似乎已经无法支撑住自己的沉重,她两手拄着地板,双腿散开,身体前屈,嚎啕大哭起来。就是被虐得最惨的时候,也未见她如此剧烈的恸哭,心弦猛地被撼动,他轻轻伸手,*着她瘦削的肩膀,指尖感觉到刺心的锐利肩骨。 “妈妈说,”泪水不断地从遮掩住脸部的指缝淌下,“延长一天,就表示我有所成长。” 肩膀急遽地颤抖,呼吸急促得好像宇宙要爆炸,很快,他下意识地搂过她的身体。她在他怀中抖得那样厉害,泪水和呼出的热气濡湿了他的胸膛。 “我应该给她祝福。在她再婚的时候,没有唯一女儿的祝福,她一定很伤心吧?” 以前每次两个人身体的触碰,都透着丛林野兽般的粗暴味道,现在他为了安抚她,就像碰触很脆弱很珍贵的东西一样,用温柔的手指来回*她的柔软长发。用大大的手掌磨搓她的手臂好多次。这种像是对闹别扭的小孩般的做法,却让她心中的痛楚愈发鲜明锋利。 她尚未意识到,自始至终,他的爱,都是他给她的凌迟。 *** 这个男人——曾给自己戴上结婚戒指,在大教堂的手风琴音乐中说出那句“我愿意”,和自己一同创造人生第一个独立的小家庭,却也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伤害和痛楚,时而示弱时而强硬,时而温柔时而*的男人——她在他的瞳眸中看到,渴望在摇曳。 修长的手指,散发着浓郁感官气息地从她的脸颊、*一路滑落下来。她受不了似的闭上双眼。 因为恸哭而微微张开的*难耐地轻轻相叠,轻触又移开。不久他鲜活的舌头开始舔弄她干燥冰冷的唇面,从稍稍张开的*中把舌头探了进去。 “不要!” 她竖起手指推开他倾轧过来的身体,手指却仍然停留在他温暖的胸膛,仿佛被那里散发的热气和生命的力量吸引了似的。 他抱住她的脑袋,额头触碰着额头,让她细腻得让他心痛的肌肤接触自己。她所触碰过的地方,好像成为他最宝贵最美丽的东西,胸口像是烧灼似的痛。 如果爱情注定就是残忍痛苦的事情,或许会选择放弃吧? 旋即又把自己否决。无论是宠爱,还是虐待,没有办法对她死心的那份执着,就是自己的恋情吧? 他轻轻握住她抵住他胸膛的手,在饥渴与爱情的狭小空间中,他露出很难过的表情,吻在她手指上的*扭曲着,从她的手掌到指腹一直用舌头爬着,终于把手指含在嘴中。 暗暗下定决心。 在微光中他开始缓缓解开自己衬衫的钮扣,努力压抑痛楚的心在微微发抖。把蓝色的衬衫从肩膀上脱下来,他露出被太阳晒成浅褐色的肌肤。继而是皮带和长裤。 窸窸窣窣之后,在昏暗的房间浮现的男人的身体,瘦长但坚实、匀称的身体,像野生的肉食动物般美丽、柔软。 她噙满泪珠的眼睛流露出莫大的惊诧。他把他的裸体毫无保留地展现她面前。 没办法不张开双臂,虽然真的很恨这个男人。*被吻着。已经数不清至今为止因为这个男人而遭受多少痛苦折磨了。 作为对他紧紧拥抱的反抗,她用指甲在他的背脊上留下鲜明的血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吧?只能任凭这没完没了的亲吻和爱抚持续到天明。这样说不定能暂时忘掉母亲罹患癌症的痛苦吧?好像这段时间是危险期,会不会怀孕呢?可就算真的怀孕,也没有办法了吧? 看来自己也有相当色的一面啊,无力抵挡男人裸体的诱惑。眼尾不断溢出滚烫的泪珠,在骨骼都在“嘎吱”作响的做-爱中,在双方都怀着绝望心情的做-爱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正文 41、这一份爱要怎样才能寄托 在所有的喜怒哀乐的表情里,微笑是最难捉摸的。咬牙切齿或是泪流满面都比较坦率直接,至少可以知道那个人目前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但是,笑就不一定了,即使是生气,抑或是悲伤,都可以用笑来掩饰。 平时总是笑得异常清越的白瑾瑜,在面对他已逝的姐姐时,总是会露出那种非常不符合他的年龄、暧昧到诡异地步的笑容,无论怎么用心凝望,乔嘉仪都不知道该如何解读。大概除了他姐姐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是无从了解的吧。 在白家大小姐夭折后第六年的这个春季,连月历上的数字都已经预告了春天即将来临的讯息,但每天早上还是不断创下低温纪录的四月初,一如既往地,乔嘉仪开着布加迪,陪同白瑾瑜来到郊区白家墓园。 到达郊区墓园的时候,光是走几步路,只穿着几件衬衫御寒的乔嘉仪就冷得全身发抖。 在背后步履弛缓的白瑾瑜突然拍拍她的肩头,说了一声“等我一下”,就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穿上这个应该会温暖些!” 递过来的是一件黑色的羊毛外套。刚刚用手指触碰到,就感觉温暖得不可思议。四下里弥漫着黄昏的氛围,眼角能望见树林和山峦的棱线,棱线上浮现着淡淡的夕晖,宛如镀上了一层光边。 乔嘉仪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充满和平、洋溢欢笑,因为她内心温暖,不见一丝阴霾。 总是这样。他的行为总是非常轻易地就能影响到她。 发一条手机短信给他,若是没有很快就得到回复,她就会连续几个小时发着呆。 看到他偷了她网络农场里的菜,或者在她的空间里留了言,她都会持续好几天的兴奋异常。 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话,那么每晚彻骨的思念就足以证明。白昼里基本上待在一起,晚上和他分开,看不到他的面庞,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她就如坐针毡。 尤其是月光皎洁的时候,她的思念宛似盐一般咸咸的。明明白天还一直共处,才分开这么一点时间便想念得胸口隐隐作痛。想他想到无法忍受的时候,她会关掉房间里的灯,倒在沙发上听埃文斯的钢琴曲。从落地玻璃窗泻进来的明月银辉,像是画素描似的把家什染上浓墨重彩的阴影,恍若爱的阴影,美丽而沉重。 她慵懒地听着钢琴曲,慵懒地望着明月光,慵懒地喝着威士忌,却努力地思念他。 有时候会想,到底该不该这样执着,这一份爱要怎样才能寄托。 但转念又想,会产生这样的质疑,本身就是爱到心发慌的地步的表现吧? 虽然很可怜自己,但与此同时又安慰自己,能够爱一个人爱到如此执着的地步,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吧?这样一想,在可怜自己的同时,又佩服起自己来,觉得自己是骄傲的。 *** “我们走吧!” 这样召唤着,白瑾瑜加快了步子走到乔嘉仪前面去。 把手插到口袋里去的乔嘉仪很清楚,他是故意走在前面,想要帮自己抵挡住迎面吹来的寒冷的北风。很快就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幸福,就算他对她不是爱情,而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里的善意友好,她也实在心满意足。 她就是这样很容易心满意足的人,因为她懂得用心体会每一次的温暖和感动,所以不会太在乎外在的形式。如果日后,她心爱的他,真的找到了值得他奉献全部生命的命定恋人,她不但不会从中作梗棒打鸳鸯,还会怀抱着一颗祝福大于嫉妒的真心,默默守护他和那个幸运女人的爱情和幸福。 这就是乔嘉仪。 四周没有其他的行人,只有脚下踩动的春天的落叶在“沙沙”作响。走不到多久就看到墓园的大门,白家大小姐的墓碑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两个人走到那被墓园管理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前面,供上清水和鲜花后,双手合十。 在乔嘉仪还没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旁边的白瑾瑜像是在对姐姐说着什么似地阖着眼,纤细得好像随时都可能折断的身体,站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香火迅速在北风之中被熄灭,伴随而来的香味只有一瞬掠过他的鼻尖。 当她睁开眼睛时,他正紧紧抿着*望着姐姐的墓碑发呆。小巧玲珑的脑袋形状,漂亮的眼部轮廓,高挺却又柔和的鼻梁线条,绝对不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真的有着一张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很端正的脸。 而她也时常能感觉到,他总是用那包含痛苦的眼神凝视着姐姐的墓碑,旋即展开那种他对他姐姐特有的暧昧的笑容。在无从揣测的他的笑容之中,她似乎察觉到了悲伤的气息。 可是她知道他不是那种因为挚爱的亲人离开这个世界而内心变得阴暗的人。 他一直有着一种人生信条:“我在心里憧憬生活,有时幸福,有时悲伤,却永远向前。” 远处是临近黄昏的天空。很快就要*了,那里面潜藏着在即便在亮晃晃的灯光中也无法消弭的夜的寂寥,明日就要飞往东京参加家族会议,今晚虽然会很难过很悲伤,但明天又会打起精神来,元气满满地投入生活和学习之中吧。 这就是白瑾瑜。 在墓碑前面的阴影之中,她感觉他仿佛是被贴在墓碑上一般站立在那里。看起来沉谧而带点疲累的侧脸浮现在丝丝缕缕的夕暮之光里。 瑾瑜,她在心里唤他,如果我不能给你救赎和幸福,我就只能给你祝愿,祝愿你早日找到能用爱情拯救你的天使。 是的,虽然很悲伤,但我不会没有勇气。因为,我爱你。 正文 42、生命的脆弱和亲情的短暂 早晨醒来,感觉被子里比平时要温暖一些。 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一如既往下床走到窗边,边走边点起一支烟。在新鲜的晨风中吐出袅袅烟圈,佳若把自己笼罩在乳白色的氤氲里。 眼角倏忽闪出一道蓝光。不相信似的眯起眼睛,瞳孔中却分明映现出熟悉的身影。 昨晚还像乱糟糟的青春似的草坪,焕然一新般被修剪得很整洁,呼吸着倾泻而来的阳光。那个人的身边包围着扫帚、铁耙、垃圾铲和修树剪,侧面朝向她地蹲在那里拔杂草。 温煦而透明的晨光照在他沾满泥土的手指上。不光是手指,连胳膊和脸上都沾满泥土的他,却浑然一副劳动时认真愉快的表情。 她轻轻地转移开视线,感觉大脑里的某根链条倏忽被去掉铁锈,抹上油,调好齿轮,联轴节也被冲刷过。尽管已经不看他,他如同在树下用小树枝玩着蚂蚁般的蹲着的背光姿势,却还在她眼前飘来荡去。 她发现那在庭院拔草的姿势和回忆里亡父的姿势完全重叠了。 抛弃她和母亲撒手人寰的父亲是她一辈子无法原谅的人,对她的身心施以酷刑的蓝胡子,也是她永生不会说出“没关系,我原谅你”的人。 就算她是父亲一半的精血生成的,就算她的体内运转着蓝胡子的肾脏器官,她都不会轻易原谅这两个人。这份仇恨永不褪色,虽然她已经渐渐学会如何与心中的痛楚取得妥协。 *** 东京对佳若来说,并不陌生,高中毕业那年曾和雅真一起来这里旅行过,后来也和初恋情人来这里共享东京塔下的爱情记忆。 可每次到东京,她都感觉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东京比上海香港更加庞大,更加恐怖。无论是人口数量,汽车和高楼大厦都只能让人仰望。其实在上海香港也会产生这种压迫感,但速度飞快地运行着的东京,给佳若带来的压迫感更加强烈。 从成田国际机场下了飞机,再次惊诧于东京步伐之快,站在航站楼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感觉就像被置于一个巨大工厂的正中间一样吵闹喧哗。 要由成田国际机场前往首都圈,通常是搭乘自西乡隆盛上野山底下的京成野车站开出、直达机场的快速电车。这班列车驶经上野公园地底下,到德川家坟墓坐落的谷中灵园一带才出了地面,途经日暮里、新三河岛、京成町屋和京成本线的车站,一路朝成田前进,又经过京成关屋、崛切菖蒲园、御花茶屋等名称很美的车站。 佳若欣赏这些美丽的车站名称,倏忽感觉东京也是温柔的。 有残酷和痛苦,就有温柔和救赎。这个世界或许本来就是公平的。 *** 傍晚时分笼罩了一个下午的厚厚的云层,终于忍耐不住了似的,开始缠缠绵绵地飘洒起雨滴来。 拜托出租车司机把车缓缓停在路边,佳若下车冒雨去路旁便利店买回来一个白色的金属环。这是一个由三个环组成的智力游戏套环。这是突然想到的东西,想要买给母亲玩。住院住了这么久,一定厌烦了吧?现在大概已经连书都拿不起了。 小时候是母亲买智力游戏套环给她玩,现在完全颠倒过来。这样一想,悲戚之心油然而生,不知道应该悲哀于时间的无情,还是痛苦于生命的脆弱,或者亲情的短暂。 到达东京大学附属病院时,已经是晚饭时间。被雨水微微打湿了肩头,现在感觉身上的白衬衫有些沾着身体,潮湿的感觉并不好受。 母亲所在单独病房的房门是关着的,大概已经吃过晚饭,先休息了。为了不打扰她,佳若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慢慢扭开门把手。 昏暗中,她看到母亲一身的雪白站在房间里。 这画面有些可怖,佳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瘦弱不堪、只剩下一对大大的眼睛的母亲身穿一件白色的病号服站在房子中央。就像看到一个死人站在那里一样,佳若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佳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一次仔细地看进去。整个单人病房只亮着床头柜上昏黄的台灯灯光,在那晦涩得如同法国文艺片般的黯淡之中,佳若看到母亲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扭着头凝望着自己,好像已经灵魂出窍般。 等佳若适应了室内暗淡的光线之后,才发现母亲投射过来的目光跟她躺在床上时一样平静而安详。很可怕的平静和安详。 情绪稍稍得到平复的佳若,再次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没有看到继父的身影。整个阴暗的房间,就那么直直地站着母亲一个人。佳若再度把视线投向母亲,她站立的姿势,给人一种她已经在那个位置站了很久很久的感觉。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站了许久许久。这其中一定包含着说不出来的苦痛和悲哀吧? “妈妈?” 感觉一阵心痛的佳若情不自禁地喊道。 从她的声音之中惊醒过来的母亲慢慢地缩了缩身子,然后微微歪着脖颈,漂浮着死气的深陷脸颊上,展露出枯瘦枯瘦的微笑。 “你来了……” 佳若无法形容出母亲此时此刻的笑容,只是感觉背脊一阵冰凉。因为母亲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和微笑,一直保持了许久许久,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只有她的眼睛不住地转动着。 试图去打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然而徒劳无功。灯似乎坏了。 “妈妈,你吃晚饭了吗?” 佳若不再理睬那坏掉的灯,而是走到母亲身边,搀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可是,一碰到她的身体,母亲就一下子右肩前倾,右手撑到沙发背上,屈身不住地喘着粗气。 沙发这边离唯一的光源很远,佳若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母亲的颧骨呈现出异常凸起的状态的剪影,再一次,佳若直面了母亲那张浮现着死相的脸。 *** 母亲点点头,表示她已经吃过晚饭了。 “那你现在在沙发上坐一下,我去叫护士来把灯弄好……” 仿佛无法再这样和母亲促膝坐在沙发上,承受不了和全身被死神的魔爪笼罩着的母亲在一起时的痛苦心情,佳若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起身。 “不……” 母亲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她俯视下去。母亲保持着侧倾的姿势,目光向上看着她,神情只有迷惘,“佳若,我的病是不是没救了?” 罹患脑肿瘤的事情,继父当然瞒着母亲。 “为什么这样问?”佳若伪装着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地这样问。 “最近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母亲把头低了下去。 “别胡思乱想啦,”佳若心跳得好快,“求你不要胡思乱想。‘ 佳若感觉自己与其说是在安慰她,不如说是在哀求她,拜托她。 “可是,我真的感觉自己没救了。” “别开玩笑啦!” 佳若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沙哑了。可是,说些话的时候,感觉腋下不断地冒着汗。因为母亲又抬起头来,那如同枪口一般的眼睛令她心虚害怕。 “真的吗?”母亲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相信了。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相信我,好好地养病,打起精神来!” 正当佳若松了一口气,弯*子重新坐到沙发上时,母亲突然很温柔地说:“我得的是不是癌症啊?” 佳若被吓得一下子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双腿都开始发抖,手心冒汗,眉毛都要*了。 “这么说,是真的?”母亲接收到佳若这个反应所包含的信息。 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来的佳若,眼前只是母亲那湮没在暗淡光线之中的薄薄的像是手套一般的双手。 “大家都不肯告诉我,医生也骗我,说做了手术就会慢慢地好的……” 面对慢慢激动起来的母亲,佳若只是默默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大家都骗我,大家都骗我,为什么连你也骗我?”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儿上,佳若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母亲更加的伤心难过、生不如死。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让我心存着希望到底有什么用?” 母亲深陷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佳若。 “到底有什么用?!到底有什么用?!” 随着母亲的呼喊,佳若感觉自己的体内窜过一阵悲情的寒意,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血液,整个身体冰凉冰凉,很可怕的冰凉。 “一点用也没有!!一点用也没有!!” 听到母亲这样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佳若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她掏空了。 然而仿佛用尽全力喊叫出了这句话之后,母亲突然停止了下来。身体无力地仰靠在沙发背上,一动不动,沉重的呼吸也渐渐地失去了光泽。 等母亲尽可能地发泄出这段时间淤积在她内心深处的怀疑的痛苦和可怖的阴影,佳若才艰难嗫嚅,“不要这样说,妈妈。” 一时间,沉默降临在母女之间。佳若不敢改变自己的坐姿,甚至连指头都不敢稍稍有所动弹。这样的姿势似乎能够保持一种微妙又悲伤的平衡,那张笼罩着母女俩的天罗地网,似乎暂时能支撑住两个人的哀伤。 然后,很突然地,母亲大哭了起来。像孩童一般。不是那种从眼角溢出一颗一颗的泪珠,而是用双手紧紧捂住脸颊的嚎啕大哭。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母亲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激越的感情似乎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甩开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不要!不要!我真的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那张浮现着死气的脸颊上展露出的生命的愤怒,让佳若不忍直视。她还没有发现自己也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正文 43、华丽的视觉系上司 本来只是简单的要人警护的任务,却中途出了点差错,自称是该名要人的秘书的男人,突然对雅真和另一位同事掏枪,试图绑架那位要人。当雅真第一时间掏枪准备还击的时候,原本是自己这边的同事却突然毫不迟疑地朝她开了枪。 多年的训练也不会白搭,尽管事件急转直下,压抑住紊乱思绪的雅真迅速冲进他的车子里,好不容易才逃离死亡命运。谁知那群家伙不肯死心又追击而来,不得已只好在上海南京路街头上演出一场华丽丽的飞车追逐秀。 车技绝对非凡的雅真,很快在枪林弹雨中逃离城区,驶入*局总部。 “你在这种时候还要告假?” 长得过于端正、被称为“视觉系男人”的上司抬起头,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雅真,感觉像是雅真的鼻子长在了嘴巴下面似的。 “这是意外事件,不是我能预见,也不是我能避免的。我没有理由为意外事件负责,所以我希望我的告假申请得到批准同意。” 雅真抬头挺胸,站着标准的军姿,对上司打官腔。 上司再次用那种像是看到蛇吞象似的眼神瞥她一眼,无可奈何似的拿起雅真提交的告假书,飞快地读了上面的几行字。 “你要去东京?”他放下告假书,不高兴地用手指头敲击着收拾得有条不紊的桌面,眯起怎么看怎么不像男人的丹凤眼,“现在东京新宿御苑的三色樱开得正灿烂吧?所以你要和恋人一起去谱写浪漫恋歌?” 真不知道为什么冷嘲热讽还要用如此华丽的词藻。说起来这位上司从头到脚都相当的华丽,领带也好,皮鞋也好,发型也好,都华丽得不像男人。 首先他的名字就华丽得不行,好端端的男人,为何要取名“端木夕雾”。 端木是姓氏,所以非常华丽也不能怪他,可已经有了如此华丽的姓氏,为什么还要取一个更加华丽的名字呢?第一眼看到上司的名字,雅真就想到《源氏物语》里的那位夕雾公子,外表酷似父亲光源氏,俊秀而文雅,才能也很出众,不同的是他性格比较认真,对待感情也很认真,绝不像父亲那么花心好色。夕雾和云居雁是《源氏物语》中最幸福的一对夫妇。 继而又想到桔梗科的夕雾花,无论是挚爱系列的紫红,还是湖泊系列的深蓝,都异常*华丽,花语也只能用华丽形容——热烈想念、一往情深。 “对不起,不能满足您的浪漫构想,我并不是和恋人去东京赏樱,我是去探望闺蜜的母亲,不过我不排除我会陪同她们母女去新宿御苑赏樱的可能,毕竟东京的三色樱实在很美,错过了太过可惜。” 和这位无论如何都有些看不惯的过于华丽的上司打交道时,雅真都是这种剑拔弩张的语气。 上司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双手下意识似的*西服袋里,踱步到百叶窗旁,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撑开两片百叶窗,羽毛似的阳光顿时飞舞着涌动进来。 他不说话,雅真就帮他说。 “我知道我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无论是那个背叛者还是那个自称是秘书的男人,都在千方百计想要干掉我。可我已经做了权衡,我必须冒这个险。因为佳若很需要我,”她的声音就像退潮般低沉下去,“她对她母亲的感情有多深,她就会有多想追随她母亲而去。” 她突然觉得非常吃力。在死亡面前,任何鲜明的色彩都会非常吃力。 想着再婚前还和她们一起在健身俱乐部挥着满额头的大汗跑着跑步机、笑得牙齿雪亮的薛伯母,竟然突然被诊断出罹患脑肿瘤,她的大脑就无法不处于麻痹状态,伸一根手指都成为不可能,*像是被贴了封条似的沉重地紧闭在一起。语言在病魔和死亡的凹坑中沉睡。 她的心都如同山茱萸的枝条般大幅度地摇撼,可想而知佳若的脑海中,一定有无数刺痛般的刀刃在黑暗中闪光,威胁着佳若的坚强吧? “我必须去东京。” 像是自我肯定,又像是对上司的半胁迫性质的祈求。终于获得了想要的结果。 转身朝向雅真的上司,发出宛似玫瑰花盛开的声音般的叹息,叉着双臂露出苦涩神情。 “老实说,你是我最讨厌的部下典型。” “就算你不说,我也感觉得出来。” 两人互瞪了一阵子,无可奈何的上司耸耸肩表示投降。连耸肩的姿势都像美人鱼在摇曳。 正文 44、心的背叛 把刀捅进对方肚子里之后,还需要往两边搅动,把肠子搅得零零碎碎,那样一来对方只有痛苦地死掉。书上还说那种死法非常花时间,痛苦也非同一般。算是弥足残酷的一类。 可如果光捅不搅,对方就会立即跳起来,反而把你的肠子搅断。 我们所处的就是这样一个世界。 宋家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丰田驶入森林深处。森林四围高耸着深色的山脊,天空乌云密布。不多时,远处的山,近处的树木和道路都被雨水打湿。雨并不大,但足以把整个远离城市的森林淹没。没有风,细细的雨丝蔓延在大地上,如同是一道幕帘遮住了人生的前路。深春就驻立在雨不远的前方。 车后座上行李相互碰撞的“哐当”声音被雨声所吸收,那个服下安眠药,正在后座上沉睡的女人的安静鼻息声,就更加寂不可闻。 他瞥了一眼内视镜,*裸体的蓝冰之似乎睡得很死。 她已经多久没有穿衣服了?他的记忆里,连她穿衣服的样子都相当模糊。不允许她穿衣服,这就是调教的第一步。身为女性,居然连蔽体的片缕都没有,只有身上那叫人不寒而栗的颈环和拷镣,终日全身*地在男人眼前工作,当她渐渐习惯并处之泰然的时候,她就离真正的女奴牝犬不远了。 在微明的光线中,她的葡萄籽般的胸尖十分突兀地肿胀着,呈现出可怖的紫红色,上面还被穿了两个金色的小环,环下各自吊着一个骷髅头模样的吊坠。 他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再把视线投向正前方。从前面车窗可以见到层叠的山迎面而来,绿色的树和黑色的山的肌肤已经被雨淋透了。 蓝凌之和欧阳海志在香港的势力不容小觑,但宋家明也未必就是软柿子。既然在香港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他就干脆下定决心,带上全部家当,逃往森林深处。他知道那个森林里有一些空置的山间小屋,他选择那里作为对蓝冰之的调教圣地。 这个森林位于巧妙利用自然地形开出来的平坦的盆地,在森林外缘的道路上还有零星散布的别墅和山庄,但深入进去,就少有人烟。长长的陡坡路走完一半拐个大弯就*密林深处。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头顶织起挡雨的帐篷。 在这里,风声比雨声更加清晰。宋家明像是握紧代表生命的树干一般握紧方向盘。风声近在耳畔,风纹就像蝴蝶般在世界的周边翩然飞舞。他倏忽有一种很强烈的边缘化的感觉。他已经远离了道德和文明,告别了良善和正直,瞳孔中只剩下扭曲的爱带来的残暴复仇。 再也回不去了吧? 事实上,在爱上佳若的那一瞬间,自己悲剧的命运就已然注定了吧?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悲壮。因为佳若或许直到死,也不会知道自己曾这样默默守护,并甘愿把灵魂卖给魔鬼,以帮她讨回尊严。 *** 强烈的火焰如同巨蟒般禁锢住身体,刚刚睁开眼睛便感觉灼烧似的剧痛,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被卡在车与车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钢钎,从*处刺穿而过,内脏和肠子伴随着大量的血水涌动出来,还散发着温泉般的热气。 那肠子滑落在地上,缱绻成一团,像是关于人生迷宫的隐喻。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直直刺穿太阳穴的皮肤,深深的黑洞虽然很小,但被打爆的脑袋已经在火焰中燃烧,脑浆被烤干并结成了片状。 视界一片焦黑,如同无间地狱里熊熊烈火焚烧后的场景。路面遍布汽车钢铁的残骸和高楼大厦的玻璃碎片,整个城市被夷为平地,如同玛雅文明的陨落一般,世界凋零了。 爆炸声不断响起,仿佛是“上帝已死”的庆典礼炮,轰然作响。 不远处两辆车猛烈相撞,巨大的卡车几乎腾空而起,向她飞来。瞬间火焰愈发激越地燃烧,好像是谁在疯狂地演奏着的《毁灭交响曲》,脂肪在烈火中迅速燃尽,脖颈被烧断,头颅像皮球般滚落到一旁,狰狞可怖的双眼,是关于世界末日的最后见证。 “不要!不要!” 在虚弱而绝望的呐喊中,猛然被惊醒的蓝冰之,睁开双眸便看见木制的天花板。陌生到可怕地步的房间带来的疏离感让她在痛苦之余感到寂寞。正面是檐廊,廊上放着一把极具夏日气息的藤椅。似乎只有两个房间,一个起居室一个厨房。 被绳索绑在起居室地板上的蓝冰之,挣扎着挪动伤痕累累的身体,看见那个恶魔般的男人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浮现在白色蜡烛中的柔和背影,似乎在做饭,背对着她,弯腰在锅上用勺子尝味儿。 心“咯噔”一跳。 男人做饭时的背影,瞬间刺穿了她的视网膜。她恍恍惚惚,感觉周围的世界在剧烈地摇颤,异常虚幻的感觉弥漫心头,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分崩离析。 这个男人,这个夺走自己*之身、*地鞭打自己、无止境地凌辱折磨自己、甚至把自己做了结扎手术、永永远远夺走自己怀孕和成为母亲的权利的男人,竟然,竟然还会有在厨房安安静静像个模范丈夫般做饭的背影。 她几乎要震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气愤。 那个夜晚,雨声低沉,夜色浓重。房门把外界的一切格挡住,室内安静得能听见时光的脚步声。那个男人踩着咯吱作响的地板,在旧的大炉灶上烧开水,很快红茶的香味氤氲弥漫。他穿着白色睡衣的背影将巨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那一瞬间,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雨声,她竟然有种“家”的错觉。如果真的是家,他就是她的“丈夫”吗?好可怕的联想,真的好可怕。 那阴影晃得她眼睛痛。被做完结扎手术之后麻木的心,突然萌动起来。 许久不曾坠落的泪珠,倏忽又夺眶而出。 *** 透过窗子看到的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但不知为何,感觉雨夜似乎比晴朗的夜晚更加明亮。宋家明忍不住抱臂苦笑。看来自己对黑暗是越来越执着了。 背离了文明和道德,陷足于深深的沼泽,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救赎了吧? 只能永远罪恶下去,直到在罪恶的深渊,开出最残忍最*的花朵。 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再煮一锅西红柿蛋汤,还带了些奶酪、面包和黄油过来,切了几片面包,算是简单的晚餐。 汤煮沸了,传来锅子“咯哒咯哒”的低微而亲切的声响。起居室亮着灯,从轻掩的门缝里倾泻出橘黄色的电灯光,在地板上摇曳出一条慢慢变大的黄色直线。光线古老而温馨,微带粉尘。 他把西红柿蛋汤盛了两碗,怕撒了似的小心翼翼端到起居室。蓝冰之似乎还在睡,他用脚踹了踹她的胫骨。她发出痛楚的*,旋即抬眸怒视着他。 “不许直视主人!” 飞起一脚就猛蹬在她的脸上,鼻血窸窸窣窣地流淌下来,眼角膜几乎被蹬得脱落。 她无力地把脑袋趴伏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满意地蹲下来,像喂狗似的,把那碗西红柿蛋汤放在她的面前。 “我不会喝的。” 受到侮辱的她发出虚弱的抵抗。 “你不喝?”他冷笑,“那么你想喝我的那个?” 她触摸到强大的恐惧。然而为时已晚,被她的反抗点燃起熊熊烈火的他,已经把汤碗放到一边,走过来解开皮带,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就把他*的粗长塞进她嘴里。 “你不是要喝吗?那就快吸啊!” 被他的硕大塞满口腔,她感觉自己的尊严正逐片逐片地剥落,人格正一点一点地丧失。 强迫她吞下大量精水之后,他从厨房找来一个大水桶,把赤裸裸的她浸入了水中。刚刚把足部浸入水中,被绳索捆绑住的她就尖声呼叫起来。 “不要!这是什么?” “只是普通的鲫鱼而已。” 本来带鲫鱼过来是为了煮着吃,现在可以先用来折磨折磨这个放肆的女人。 整个身体浸入了水桶之中的蓝冰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数以百计的细小鲫鱼不断地啄吻她伤痕累累的*。 宋家明随手脱下脚底的袜子,强行塞入她的嘴中。 冰冷刺骨的水,几乎要裂开的伤口的痛楚,还有仿佛是在与鱼*似的羞耻感,不断地刺激冲击着她的身心。 鲫鱼几乎*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敏感的胸尖,*也无一漏网。 甚至感觉有些小鱼,已经钻进了*,穿过破裂的*膜,游入孔道深处。 正文 45、世界上最绝望的爱 办理完出院手术,欧阳海志陪同蓝凌之到了兰桂坊酒吧街。迁居香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对酒吧街也相当熟悉了,轻车熟路的蓝凌之把宾士在坡道底下的白色楼房前停下,和欧阳海志一同上了三楼。 “这里是酒吧?”第一次来的欧阳海志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一进门,就有年轻的女招待迎了上来,似乎跟蓝凌之很熟稔地微微笑着点点头。 “在门口看,还以为是什么人的家。” 海娃说得一点也没错,这就是“会员制酒吧”的特点。 门口衣架旁开着一个小窗,再旁边是一道门,推门进去,里面是比想象中宽敞的房间,铺了绿色的地毯。灯光十分幽暗,靠墙挂着白色的布帘,布帘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木桌。已经有十来个客人坐在那里,但桌子上只有蜡烛似的小灯,非常昏暗,看不清客人的面庞。两个男子安静地走进去,在左边的角落坐下。 “两位喝点什么?”系着白色围裙的女招待走了过来,轻声地问。 “白兰地。” 房间里除了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背景音乐之外,只有客人们轻声交谈的声音。这里没有人大声说话,也没有来去匆匆的侍应生的影子,如果需要服务,可以按桌子旁边的按钮。 白兰地上来的时候,欧阳海志首先用自己的白兰地酒杯碰了碰蓝凌之的杯子。 “干杯,祝贺你出院。” “谢谢。” 毫无间隙的朋友间的聊天淡淡地铺陈开来。说起来,自从蓝凌之结婚,他们两兄弟还从来没有如此闲适地聊过天。话题甚至回到了小时候的趣事。 “我小时候真的特崇拜你,凌子哥,我想你为什么吃面吃得那么快,‘吱吱’一声就吸上去了,我却每次都慢吞吞,慢得我想哭。” 类似的闲聊持续着。渐渐地,欧阳海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凌子哥为什么要特意打电话请自己来喝酒呢?无论怎么解释,事情都太过突然。而且为什么不去平日里总去的夜总会,而是选择了这样安静的会员制酒吧呢? 幽暗的灯光,柔和的音乐,恬静的气氛,难道只是想要和自己聊聊天吗? 欧阳海志的疑惑在最后得到了解答。蓝凌之喝干杯中的白兰地,冷不防地抬头说:“失踪的妹妹,就拜托你了!” 慌忙放下手中的酒杯,欧阳海志疑惑地睁大眼睛,“你想要干什么?” 发觉好友的声音在颤抖,蓝凌之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担心,我只是想去旅行。” “旅行?” “找个地方,把我对佳若畸形的爱,埋葬起来。” 他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双手沾满黏糊糊的东西,大概就是洗不干净的佳若的鲜血吧?他把手举在眼前,但世界的光亮不足,他内部也没有光明的储备,所以看不清手上的殷红。 他需要看清楚它,需要透彻地醒悟那不是爱,而仅仅是自私的伤害。 他需要自我救赎。 *** 就像彷徨的年轻人寻找梦想的迷失之旅般,蓝凌之踏上了悲痛的旅程。他并没有在颇为熟悉的国内漫游,而是选择了美国加州。一路上陌生的风光,风景、气氛还有声响都分为迷离,透着不动声色的悲伤。 在加州,他坐上火车或者公共汽车,或者搭坐公路上所遇卡车的助手席,从一个城镇穿行到另一个城镇。车站旁边的空地或者公园甚至墓地,虽然不是什么能睡人的地方,但他铺了睡袋,到夜晚便倒头就睡,只要是不影响通行的地方,他都能酣然熟睡。有时候被警察驱赶,有时候被流浪汉排挤,但每每被打得头破血流,只要喝上一点劣质的威士忌,都能继续熟睡,肆无忌惮地熟睡。 一周之后,在廉价旅店,洗澡刮胡须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因为风吹日晒,皮肤早已粗糙不堪,眼球像是身患重病似的深深下陷,颧骨异常凸出,让人害怕,而且在嘴角还有无数污垢和伤痕,像是报纸上刚从煤矿深处走出来的煤矿工人。 在城镇漂游之后,又去了太平洋沿岸,虽然很冷,但每晚都会选择在大海边栖息。白昼里收拾起被海水冲上岸的木柴,到晚上升起篝火,有时候还会烤点小鱼。 吃饱之后,稍微有点精神,便又开始思念她。一边谛听涛声一边思念佳若。 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的手指,想念她在最后的*中,轻柔的发尾垂落在他的*。她的温情她的*,她的痛苦她的绝望,都如此鲜明地占据着他全部身心。 “请不要自以为理解我!” “我没有输,我到最后也没有输,蓝凌之,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我!” 她反抗的声音响彻耳边,她拔刀切腹的形象也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般向他奔袭,将他的身体冲向莫名的奇妙海岸。 他的哭泣中醒来。总是这样,甚至连是否悲伤都分不出来,感情同眼泪一起流去了那里呢?潮水退去,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沙滩,如孤魂野鬼般游荡。他四肢无力,连走动很困难。独自哭泣。面对浊浪的侵袭,哭泣变得像夏日流汗一样自然。 *** 终于,他去了帕沙迪山,宋家明和佳若所说的帕沙迪山。 山脚下的人们都在讨论,今年的雪下得好大。他租了辆车上山,雪虽然已经停歇,但路面结了厚厚的冰,反射着阳光,白亮得刺眼。约有一半的车轮缠上了锁链。拥堵的时候,他透过车窗,怃然地望着窗外的精致。阳光从云隙射下,给远处的山脊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车到山顶时,雪深了起来,他把车停到附近的餐馆,也开始往车乱上*锁链。然而缠上锁链之后,又不想开车,而是步行。雪好深,真的好深,四周却寂静无声,就好像最后一个人也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走了好远好远,一个人在雪地里,仿佛要走到天边。终于冷得晕厥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雪花已经在天空中飘洒,如同绽放的礼花。他在白茫茫的雪地中醒来,身后的脚印已经被铺陈掩盖。他仰起脸,望着雪花静静飘落,泪水一颗一颗无声地淌下。 他踉踉跄跄,花了好久时间,才终于站了起来。 他想起很久以前看的那部电影,岩井俊二的《情书》,博子在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中,对着远方,泪流满面地问候那句:“你好吗?你好吗?” 博子能够得到救赎吧?她至少用正确的方式爱过藤井树。 可他呢?他似乎一开始就错了。虽然真实的感情无关幽深艰涩的宗教哲学,也无关坚不可摧的道德伦理,无关瞬息万变的世间万物,但如果真的曾那样伤害过,怕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一笑而过吧? 他或许,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所以,在帕沙迪山的漫天飞雪中,他并没有祈求佳若的原谅,而只是泪流满面地对着远处的群山,大声地呼喊:“佳若,佳若,佳若……” 正文 46、秒速五厘米 即使是在夜里,也能感觉到樱花在盛开。虽然无法用肉眼看见,但是花的精气已然弥散在温润的春夜星空。 家族会议结束之后,和乔嘉仪在北之丸公园附近的日式料理店享用晚餐。鲜虾、香芋、百合、嫩款冬所熬成的小菜,用醋腌成的凉菜,还有盛在竹筒里的米饭。味道都十分爽口。因为蒸的时候已经把米饭放入竹筒,所以热腾腾的米饭中沁着竹香,令白瑾瑜大快朵颐。 “这就是樱花寿司吗?” 侍者端来的漂亮色彩的料理,让乔嘉仪眼睛突然闪出异彩,像孩童般轻声叫起来。 正在品尝蟹汁汤和凉菜的白瑾瑜,重新拿了双筷子,夹起一块樱花寿司。 “日本的樱花文化真的好可怕!” 吃着盼望已久的鲷鱼和赤贝做成的樱花寿司,白瑾瑜用佩服的口吻感叹道。 “明天去京都吧?这个周末是京都元山公园赏樱花最好的时节。” 两人说好了明天离开东京,到京都赏樱。愉快地结束晚餐之后,两人信步来到北之丸公园旁边的千鸟之渊。 因湖面形似千羽鸟儿振翅欲飞的样子而得名的“千鸟之渊”,其实不过就是栽满樱花的护城河。樱花季节时,800株染井吉野樱和山樱夹道而开,是仅次于上野公园的东京赏樱胜地。其“夜樱”盛宴也十分繁华美丽。 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在朦胧的月夜中,樱花如海般蔓延开来。 虽然是在夜里,每个从花下走过的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很明亮的色彩。 “好安静。”乔嘉仪深深呼吸着凉薄夜气中淡淡的樱花香。 “因为这是在皇宫附近,禁止宴会,只有一些爱花的人过来散步,所以很安静。” 樱花树断断续续的,从树列的间隙中可以看到皇宫茂密的深绿色植被。 “今天晚上很暖和。” “如果一直这么暖和,樱花马上就会散去的。” 两人并肩走在护城河樱花树下,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在河边的长凳上坐下。旁边的花影中似乎有缠绵的人影,也许是在接吻。婆娑的月光下,人影一动不动。 “想到谁了?” “谁也没想。” 的确谁也没想,只是愣愣地盯着樱花那秾艳得过分的花色,看着看着,心有些微醉。风吹在脸上,如梦似幻的感觉透着丝丝缕缕的伤感。 “一定会有想到的人的,当你看到美丽的事物时。如果感觉不到那个人的存在,就只能证明你已经把想念她内化成一种潜意识,你把她珍藏起来了。” 他有些好奇地转过脸来,乔嘉仪的笑脸上倒影着薄薄的花色。“真的吗?” “不信你闭上眼睛,那个人一定立马浮现眼前。” 在裹挟着樱花气息的温润晚风中,白瑾瑜轻轻闭上双眸。“啊,是你。”他的心里发出微微的呼唤,“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闭上眼睛时浮现佳若的笑靥,美好得就像梦境一般,所以在睁开眼睛,真的看到佳若就站在眼前的时候,一瞬间感觉好不真切,就像刚才的梦境还在继续一样。 “蓝太太?”一刹那,真的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差别,“我是在做梦吗?” *** 两三片花瓣轻轻飘下,落于正在抬头向上看的佳若的肩上。 乔嘉仪也发现了她,正要起身打招呼,白瑾瑜猛地拉住她的手,“不要。” 疑惑地看着他的乔嘉仪,强忍着把疑问吞到肚子里,见他站起身,突然伸手抓住一枝樱花。霎那间,他的脸庞凑近到樱花边上,白色的脖颈浮现在樱花的明亮中。 他应该知道樱花是禁止折枝的。但是,乔嘉仪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他便已经折了一小枝花,“噗嗤”一声,恍若笑声般的折花的声音,一下子被吸入温润的春夜里。 “我要做一个实验。” 与其说他是在告诉她,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他闭上眼睛,把手中盛开的樱花枝握紧,双手合十,祈祷一番,然后微微弯下腰,把明亮的花枝轻轻抛入护城河的水流之中。 透过云可以看见皎洁的明月,四周的云焰燃烧得非常漂亮,几乎像是一层薄薄的水蒸气在花团锦簇。 水波的流曳倒影着朦胧的月光和明亮的花色,樱花枝漂浮在水面上,仿佛星辰般闪烁起来。乔嘉仪定定地望着,望着樱花枝缓缓的流向。终于伴随着水流,淌到某个地方。 不远处的佳若,命中注定般地垂下头,瞥见了水流中灿烂的樱花枝。 周遭微微有些喧闹,赏樱的人越来越多,在那么多人之中,只有佳若发现了曲水流觞里的那份少年的浪漫。 她慢慢蹲*子,拾起水中的樱花枝,然后幽幽站起的动作,像是贝壳里的维纳斯女神。 “实验成功了!” 白瑾瑜在心里为自己喝彩。 然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白瑾瑜自己也无法说清楚。是趣味是否相同的鉴定吗?还是关于心灵感应的测试?这样的天真的爱情实验,又暗藏着自己怎么样的一份心意,这份心意最后能够顺利传达吗? 看来自己到底还是个孩子,会为一个宛若樱花枝般微小的共通点和一个偶然乐上半天,并且还一次一次地吮指回味。 *** 让乔嘉仪先回旅馆,他则继续默默地跟在独自赏樱的佳若的身后。 从千鸟之渊出来,再次意识到今晚真的非常温暖,是个异常温暖的春夜。夜空中,星星一闪一闪的,街树*的枝干上映照着淡淡的星光,不过这也许只是白瑾瑜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因为霓虹灯或者车前灯之类的光芒应该更容易出现在那些*在寒风之中的树干上。 前面不远处的佳若微微缩着肩膀,把双手插到裤袋里,慢慢地走着人行道上。比较僻静的人行道上没有什么人来人往,偶尔穿过的车辆发现清晰的声响。 这样久久地凝望她的背影,胸口感觉就像被揪住了似的,虽然没有感冒,但呼吸急促,于是他干脆抬起头来数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数到多少颗的时候,突然感觉异常的寂寞,是因为一瞬间非常非常想要看到佳若的脸庞。星星恍若是宇宙之中的樱花,那些明朗的光亮却宛似锋利的刀刃。 望着那闪亮的刀刃,便想拥抱佳若了。倘若皮肤不小心碰到了它,即刻便会被割破,渗出鲜红的血来吧。望着锋利的刀刃,心中真的非常盼望能和佳若在一起。星辰的光亮何以会引发这样的一种心情,他自己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凝望佳若的脸,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她的身后,像个跟踪狂般跟着她,而不是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个人寂寞地数着星星。 寂寞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与你的相遇吗? 星星那仿佛樱花的光亮给了白瑾瑜一瞬间的勇气。然而只需要那么一瞬间的勇气,他就已经加快脚步,蹿到了佳若的旁边。 “你脸上粘了一颗米粒。” 白瑾瑜指了指因为突然看到他而吃惊不已的佳若的脸,告诉她说。 听到他这样说,佳若慌忙用手抹了右脸一下。 “不是右边,是左边。低一点,再低一点,不,又太低了,高一点,嗯,再左边一点,太左边了,要右边一点,再高一点。嗯,没有了。” 佳若这才嘘了一口气,把双手垂下,重新插到裤袋里,然后朝着他微笑,“原来是你。” 竟然能在东京的街头相遇,她的吃惊可想而知。他朝她微笑了起来。 “是我。一直是我。”他在心里这样回答她。 人行道旁边的马路上迎面驶来一辆私家车,刺眼的车前灯让佳若禁不住伸出右手臂,遮挡在眼前。 “你知道樱花飘落的速度吗?”佳若把手放下来的时候这样问。 他当然知道,但他摇头。 “秒速五厘米。” 她笑着侧过脸,伸出五根手指。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樱色的手指背后,笑得恍若樱花满开时的美景。 那一瞬间,言语的力量,让他的不安慢慢消融,他仿佛看到了横亘在他们俩之间的未知而庞大的人生,与无止境的时间。 把她送回她所住的公寓之后,白瑾瑜想,佳若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这天晚上,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米粒。她的脸上根本没有粘上米粒,是他在撒谎骗人。因为这样才能定定地、名正言顺地凝望着她的脸,不管眼神有没有*自己的内心情感,都可以那么目不转睛地看过去。 说起来,还从来没有遇见哪一个女性,能让自己这般目不转睛得想要大哭一场。 正文 47、玩一夜情也被上司逮到 他去帕沙迪山了。他去帕沙迪山干什么呢?她当然没办法解释。她唯有郁闷。 想在飞往东京之前给蓝凌之打个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欧阳先生。他告诉她,蓝凌之去旅行已经有一段时间,现在应该在加州的帕沙迪山。 雅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得到这个消息时,心情会陷入低谷。开往东京的航班是下午,所以上午还要去CBD上班,在地铁站里的便利商店,因为新来的打工收银人员笨手笨脚,浪费了雅真很多时间,最后只能急匆匆地冲下楼梯。 上海的地铁月台,依然是人山人海,望着人潮如蚂蚁般四处涌动,雅真不禁感到微微的晕眩。她被一股烦躁的想要掉头走人的*所驱使,却又突然间露出自嘲的笑容。 为什么突然这么胆怯?如果不该爱,就应该决绝地抹杀掉一切暧昧,连思念的心情都不能有,断得一干二净,反正他也马上要和佳若离婚了。离婚之后,他对她,就是完全的陌生人。走在人群里相遇了,连招呼都不用打,像是没看见似的擦肩而过。就应该这样。 雅真屏住气息,挤在人群中等待地铁驶入车站。 人群骚动起来,地铁发出尖锐的响声,滑进月台。雅真毫无选择余地地被推进门内。不知是谁的手肘抵住了背脊,痛得龇牙咧嘴。上海高峰时段的地铁绝对只能用“地狱”来形容,可车子还放在维修站,除了地铁别无选择。 简直要疯了! 车门强行关了起来,地铁以最快的速度启动。车厢内笼罩着爵士音乐厅般的热气,甚至连车窗内侧都染上一层不怎么干净的雾气。 雅真忧郁地从印着许多指纹的车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呆滞而不悦的表情。突然感觉自己最近也瘦了好多,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荷尔蒙过剩似的瓜子脸就显得更尖了。 地铁抵达一个大的中转站,车门艰难地打开,刚刚在看到一股潮水般涌下车的人而松一口气时,瞬间又因为挤上来了比下车的更多的乘客而叹息一声。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向车门附近的角落,一边想着坐地铁真的是门技术活儿,一边尽可能地不发出*声。 压迫感和威胁感不断袭来,感到异常焦虑的雅真好想大声狂叫起来,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却在一个带着浓重尼古丁味道的拥抱里骤然而止。对那个用强有力的臂膀抱住自己的男人,雅真只能感觉他的肩膀和胸膛十足的健壮。 “谢谢。” 不知不觉中在拥挤的地铁里,她像是沉醉似的被那个男人包住。免于人潮推挤的愉*觉中,每当男人的胸口随着地铁的晃荡而触及她时,都会散发出一股甜腻的危险味道。 她昏昏沉沉地低低埋着头,几乎把脸埋进他的衬衫,手指紧紧扯住他的西服袖子。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个安静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邀请并没有让雅真惊讶太久。也不是没有碰见过这种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和自己上床的男人,甚至还有提出这种邀请的女人,这个城市早就能够接纳所谓的“*”。 若是在以往,雅真一定很快就拒绝,可今天情况特殊。 “你有什么吸引我的?” 雅真深吸了几口陌生男人身上的古龙香水味道,眯起眼睛看向他。 鼻子和颧骨很高,脸颊也有点瘦削,整张脸给人很犀利的印象。油亮的黑发盖在形状良好的额头上。很有男子气概,可是带着五分坏人样。一定是因为他的倒三角眼,还有那给人诡异压迫感的瞳孔之故。 “你有看过金原瞳的小说《裂舌》吗?我的舌头就是裂舌。” 如果真的是裂舌的话,那么接吻时一定感觉很奇妙,充满刺激的官能感。雅真示意他张开嘴巴。于是男人乖乖地张嘴,伸出舌头。 就像蛇或者蜥蜴的舌头一样,他的*裂开两半。雅真从口袋掏出香烟,他就把右*灵巧地翘上去,把香烟夹在了两叉舌头中间。 *** 走出地铁站,两人在附近的咖啡店喝了杯咖啡,吸了几支烟,便径直走向情人旅馆。 一进房间,雅真就转过身靠上在她背后的男人的胸口。就是这股味道,浓烈的男人味道。又甜又危险的复杂味道,顿时让她产生一股猛烈而晕眩的感觉。 当男人用力抱住雅真,而高跟鞋还套在脚尖时,她被一种深达脑海深处的酩酊感所侵袭。男人带来的这股温暖和安全感,让她把脸埋进他的西装内,几乎快要窒息。 没有任何言语的直接。两个人倒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纠缠起来。男人一把扯下整齐的床罩,抱住她的脑袋,*她身上。 然后粗暴地甩掉脚上的鞋。 雅真也撕扯着脱掉男人的西装,敞开他的衬衫扣子,双手抚触他强健的胸肌。男人炙热的肌肉吸住了她的手指,激情之极的雅真连床铺猛烈的倾轧声都听不到了。 男人那筋骨凸出的手扯下了雅真的连裤袜,再把职业短套裙抚弄上去,放肆的手指直接抚触腿心的敏感。当男人抚着胸前变成玫瑰色的葡萄粒时,雅真嘴角溢出了*。 在那一瞬间,她终于大脑空白无物,没有佳若,没有蓝凌之,只沉醉于男人的滚烫沸腾的激情之中。 或许,这样肉体的欢娱,感官的享乐,可以给自己带来救赎。 一股莫名的感情漩涡袭上雅真,将她包裹了起来,不停地推着、倾轧着。她咬也似地把脸靠上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的肩头。 “等一下。” 突然犹豫的动作之后,男人微微皱起眉头,旋即停止了动作。 “这样玩有点无趣吧?要不要我再叫个男人来?” “好啊!” 和一个男人玩*,还不如和两个男人玩*,看来和宋家明分手是正确的,起码身体是自由的,不被任何人束缚。虽然内心只是一片茫然。 *** 躺在床上等那个赶过来的男人实在有些无聊,所以干脆和裂舌男一起走出情人旅馆,继续去喝咖啡,在咖啡店等待。这家咖啡店格调不低,客人不多,在更高一点的空旷处,摆放着一家白色的三角架钢琴和竖琴。 这些一到晚上就好现场演奏,散发着成熟气氛的乐器,在从落地窗投射进来、充满健康味道的晨光照耀下,如同刚出炉的面包般新鲜。 突然想到,大清早的就玩*,未免空虚得可怜了。 喝了杯红茶,感觉肚子有点饿就又吃了点吐司,胃口大开又叫了份枣仁蛋糕,用叉子叉了好大一块,正放进嘴里时,坐在对面的裂舌男突然微笑着站起来,朝门口招招手。 “不好意思,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刺激着神经,在瞳孔中映现出上司端木夕雾的笑脸时,顿时喉咙一阵痉挛,被蛋糕梗塞住,“咳咳咳”地一阵猛烈地咳嗽。 上司惊讶之后,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脊,裂舌男疑惑地递过来一杯水。 “你们认识?”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戏剧化。无可奈何的雅真只能双手哆嗦着握紧水杯,一饮而尽。 好难得有一次*的机会,就这样被糟蹋,雅真欲哭无泪。 正文 48、算不算是约会 东京大学附属病院。 或许是星期日的关系,病院里到处挤满探病的人和轻患者,喧闹的人声,夹杂着病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和被褥味,将整个病院笼罩其中。 乔嘉仪看到蓝太太的母亲侧着脸,瘫痪似的躺在单人病房,打点滴的左臂软绵绵地伸出,纹丝不动的躺姿让人联想到受伤的小动物。已经消瘦得只剩下一双深陷的眼睛,而且看起来似乎会继续消瘦下去,在那死气沉沉的身体里,尽管被阳光晒着,还是散发着一股烂苹果的味道。最能看出生命力跃动的眼睛里也只剩下垂危生命的蛛丝马迹。 很明显,离死期不远了。 在乔嘉仪和白瑾瑜走进去的时候,坐在床边的蓝太太的继父站起来迎接。乔嘉仪走到那位继父身边,用日语向他解释一番。 “伯母好。” 白瑾瑜则把鲜花水果放在桌上,朝床上的病患露出微笑。 极其微弱的视线从淡薄的生命体中发出,像是眺望远处的幻景似的望着白瑾瑜,布满血丝的突兀深陷的瞳眸,微微地转动了一下,仿佛被突然拔掉电源的机器最后的闷响。 “你……是……”虚弱却又显得尖锐的声音,“蓝……” 连说话都如此艰难了?白瑾瑜心下一痛,伸手过去,握紧她瘦得像非洲难民的手。旁边她的日本丈夫凑过去,在她耳畔解释了几句,她才慢慢把视线再转移到他身上。 口齿不灵的她已经放弃了说话,而是艰难地浮现出微笑,可那微笑也已经被病魔扭曲变形,揉捏成非常可怕的东西,越是努力微笑,越是狰狞恐怖。 人类在病魔面前,甚至不能用渺小来形容。 突然又咳嗽起来,她的丈夫慌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她缓缓地喝了一点点,就把视线投向窗外。而窗外除了电线杆划破的天空之外,一无所有。 “请坐。” 蓝太太的继父用略微有些蹩脚的中文招呼白瑾瑜和乔嘉仪。两人便在床腿旁的圆形塑料椅上坐下。似乎是医生找继父有些事,等他先行离去之后,病人又咳起嗽来。 乔嘉仪正要去递水,白瑾瑜抢先站起来,用手巾纸帮病患接下痰,再拿毛巾擦拭她额上的汗,最后才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慢慢地往她干枯的嘴里倒了一点点。 “还想喝吗?”他俯身温柔问道。 对方微微点头。于是白瑾瑜拿起旁边小小的玻璃壶,再喂她喝了一些。玻璃壶旁边还有尚未吃完的午餐。 “想吃点什么吗?”他继续问。 得到对方首肯之后,他摇动手柄把床头升高,用汤匙交替舀起蔬菜羹和炖鱼肉,一口口地喂着,花了好长时间才吃去一半。她微微摆下头,他便问要不要水果,被再次摇头之后,他用毛巾给她擦擦嘴,重新把床放平,再收拾碟碗到旁边的水池洗干净。 “让我来吧。” 乔嘉仪有些心疼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香港王子亲手洗碗,走过去想要抢着干,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你可别小看我,妈妈生病的那年,我才念初中,每天都会去医院照顾妈妈。” 房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正把菜碗放到清水中冲洗的白瑾瑜回转头,看到推开门便呆立当场的蓝太太。 “怎么是你?” 佳若手里提了两大包购物袋,袋子里塞得满满的,看起来很重。 白瑾瑜连招呼都没打,就心疼地走过去帮她提购物袋。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手上的油污已经沾染到她的手指。她呆呆地把油腻的手指伸到眼前,看了看手指,再看了看他,似乎这才明白他刚刚在帮她母亲洗碗。 慌忙把手中的购物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白瑾瑜走过去,很自然地拉起佳若的手,牵着她到洗面池旁,挤了点绿色的洗手液到她手心,再挤了同样多的份量在自己的手心。 两个人就像幼稚园的小孩似的搓起手来,搓出很多透明的泡沫,带着鲜亮的色彩。 那一瞬间,他想,这就是自己的爱吧? 他的手比她的手沾染上了更加多的油污,洗手液的泡沫一下子就没了。她便把她手上的泡沫,抹到他的手心。两双手聚集在一起*着,泡沫的碰撞发出水晶般的梦幻声响。 不安的情绪就像发生化学反应一样顿时涌入两个人的心底。 *** 拖拖拉拉搞了好半天,终于把手洗干净,佳若这才想起做女儿的本份。急急忙忙把购物袋打开,拿出水壶、水杯、碟子和小钟,以及一些备用的换洗衣物、内衣和零碎物品,花了不少的时间整理一番,放入门旁的储物柜里。 她知道应该先招呼白瑾瑜和乔嘉仪,再收拾这些东西,但她心慌意乱,没办法招呼他们俩。她是借着收拾东西这一忙碌的动作,掩饰内心的小鹿乱撞。 明明是成熟的有夫之妇,为什么突然变得像青春电影里情窦初开的女主角? 原来爱情是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 收拾完东西之后,便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大纸箱,把白瑾瑜带来的水果放了进去。再挑了个苹果,开始认真地削苹果。 “我来吧,”白瑾瑜接过她手上的苹果和刀,“我削苹果很厉害的。” 他削的苹果确实非常漂亮,长长的一串皮,中间都不断开的,很快苹果就削好了。光滑得就像古希腊神话中的金苹果。 没过多久继父就和一位圆脸的护士小姐走进病房,护士换了一瓶新点滴,很快医生也来查房,对母亲说了一大堆鼓励性质的令人振奋的话语,可母亲完全没有反应。 在医生查房的时候,乔嘉仪先告辞了。 佳若和白瑾瑜在走廊上等候,医生一出来,佳若便亟不可待地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手术刚做完不久,正采取止痛措施,身体消耗得相当厉害。”医生揉着眉心说,“但是已经没时间给令堂恢复了,下一个手术将在这个周末进行,请务必保证营养供应。” 心痛得说不出话来的佳若连“谢谢医生”都忘记说,白瑾瑜便帮她道了谢。 还是用日本式的鞠躬,给医生道的谢。 佳若只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似乎被闷在黑黢黢的地道里,透不过气来,胸口闷得几乎要炸掉。医院的压抑气氛,味道,嗓音,病人惨兮兮的面孔,还有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情绪,诸如紧张,焦虑,疲惫,失望,痛苦,搅和得几乎支撑不下去。 白瑾瑜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消瘦的肩膀虚幻地摇晃了一下,风轻轻一吹,就像花开似的,她陷入他的怀抱。 穿过医院走廊的风里裹挟着浓郁的死亡气息,甚至可以听见死神阴惨惨的可怖笑声。她的额头抵住他的胸膛,太阳穴跳得那样厉害,和他的心跳同步。 然而这根本不算是拥抱吧?因为只是额头触及到他的胸口而已。 很快神经里的那根弦绷紧了,她像是不倒翁似的重新恢复笔直的站姿,带着腼腆的笑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地说,“我请你吃饭。” *** 共进午餐的地方是一家京都料理店。庭院里的樱花已经开始凋谢,池畔落有一大片粉红色的花瓣。 先上了几道小菜,然后是鲷鱼生鱼片和汤,再有就是竹笋和裙带菜的杂煮,里面有做成樱花形状的面筋,染成了朱红色,是完全的京都风味的菜。 本以为蓝太太会吃得很少,却大大出乎他的所料,她吃得异常凶猛,就好像几百万年都没有吃过东西一样,完全是狼吞虎咽的状态,看得他瞠目结舌。 整个饭局她都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是在发泄,这也是一种自虐吧? 内心痛楚到一定境界,就非得这样自虐不可。疯狂购物应该也属于这一类型。 第一次和她单独共进午餐,竟然就这样,以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而收尾,事后回想,只记得她当然疯狂地往嘴里塞食物的模样,连汤都喝了不下十碗。 他真当心她会噎着,随时准备当她噎着的时候去帮她抚背,所以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吃好。刚刚夹上一块生鱼片,来不及吃,就急急地看向她,生怕她在他吃这块生鱼片的时候噎住,他来不及帮她递水杯。 *** 饭后她任凭他结了账,因为吃得太多,所以像是喝醉酒似的,走路摇摇晃晃。 他犹豫着,要去搀扶她,正在努力下定决心,她却突然转过身,挥舞着手臂。 “我们就此告别吧,”明明是投向他的视线,却感觉不像在看他,而在看其他什么人,“谢谢你来探望我母亲。” 说完便蹬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沿着人行道走。 当然舍不得就此分开的白瑾瑜默不作声,把手插到裤袋子里,悄悄跟在她后面。 她竟然也没有发觉。她走得很慢,时不时仰望天空,长发一抖一抖地乱跳,又时不时随便坐到路旁的草坪里,静静地抽一支烟,然后起来迈着大步走,可迈了几步,又变成垂头丧气的小步子。 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她就像,考试不及格怕回家被妈妈打的小学生一样。 当她在新宿的*电影院买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他,“啊,你还没走?” “我陪你看电影吧。” 她露出窘迫的神情。他很快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尴尬。她看的是纯粹的*电影。影院里充斥着莫名其妙的怪味。而且他万万没想到,他和她第一次看的电影,竟然是金基德的那部鼎鼎大名的《漂流欲室》。 电影中女人对男人的爱有一种蛮横*的固执,她要完全完全占有他。虽然被女人的爱所禁锢,男人依然发疯似的想要离开,仿佛闻到死亡的气息一样歇斯底里。 在影片的最后,他驾着她的摩托艇远去,女人却并未服输,她用她的生命倾注了最后的赌注——她把鱼钩,钩进了自己的*。 她拉扯鱼钩,旋即惨叫一声,在自虐中升华出自我的救赎。 如同有画外音响彻——我爱你,穿过你的骨头*你。我爱你,用刺你十二刀的力量。我爱你,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用力的爱着你…… 从电影院出来,白瑾瑜几乎全身虚脱。 第一次和佳若共进午餐,然后第一次和她看电影,这应该算是很完整的约会了吧?可日后回想起来,恐怕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吧? 正文 49、倾“山”之恋 巨大的乌黑的雷云以暴力般的速度穿过山峦上空,奇妙的岑寂之后,仿佛要撕碎天空般的闪电轰然劈下。 宋家明透过窗子看到的天空,被蒙上了一层好像泼在清水里的墨汁似的乌云。视野遍及之处,都被瓢泼大雨淋湿,天昏地暗大概就是这个情景吧? 远处被雨水冲刷的翠绿的山林,倒是呈现出积极色彩的新绿,像是鳞片一般的绿色,和森林深处特有的肃穆的静谧中,只有滂沱大雨的声音,还有雨声的回音,和回音的回音。 把视线从令人阴郁的天气中转移到房间角落蜷曲着的女人身上。忍不住叹息一声。 因为山间的天气比城市的又低了好几度,好几次蓝冰之都冷得晕厥过去,不想让她这么容易就死掉的宋家明,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给她的*裸体盖上薄薄的床单。 也许是因为夜里太冷,所以在白昼温度稍高的时候,她睡得很香甜,发出微微的鼻息声。那鼻息声有时候会令他有些恍惚,觉得像是佳若的呼吸,这样一想,心里就会腾起一股莫名的温柔。那温柔就像海岸细沙在月光下滑坡,让人禁不住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又把视线投向窗外,“沙沙沙”树木之间发出叶片摩擦的声音,可却不是飞鸟或野兽擦过树梢的声音。突然感觉有些异常,鸟儿们似乎在用非同寻常的尖锐声音惨叫着,野兽则在山道上奔跑,浓郁的绿色深处发出“咕噜咕噜”涌水的声音。 非常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灾难即将降临的可怖预兆。 明明不见水流的地方,却在不断发出瀑布般的怒涛声,尔后又突然间好像雨过天晴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下开始不安,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蓝冰之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仍处于酣睡状态的她翻了个身,嘴里“砸吧砸吧”的,宛似孩童。 懒得理她。宋家明纠结起眉头,想着,明明下了这么大的雨,河水应该猛涨起来才对吧?应该要裹挟着大量的泥沙岩石向山下冲去才对,可是现在,他微微探出身子,他所在的山间小屋只是发出丝绢摩擦般的细小声音,只能用潺潺地流动来形容。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不祥的预感愈发的浓烈。 “哥哥……哥哥……” 这样的梦呓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喜欢在睡梦中呼唤“哥哥”,希翼着蓝凌之来救她,虽然哀声悲戚,但宋家明并不为所动。相反,在听到她喊“哥哥”的时候,他对她的愤怒和仇恨还会更进一步。 不过最近几天都是*,天气恶劣得可怕,就像天神都为他的罪恶愤怒了似的,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心情调教她折磨她。 雨势越发强烈,雨水漫天横飞,击打着森林和大地,发出刺耳的喧鸣。从绿色浓郁的树林中,有细细的雾一样的东西冒了出来。 就像带状的小鱼一样,断断续续的,氤氲出乳白色朝着天空飘去,并且变得越来越稀薄。有很多奇怪的声响在环绕,像是可恶的苍蝇在嘤嘤嗡嗡地飞舞。 不祥的预感再次汹涌奔袭而来,他再也无法坐以待毙,跳起来,冲到蓝冰之身边,急躁地把她推醒。因为心急火燎,甚至忘记此前他都是用脚把她踹醒的。 她在万分的惊讶中醒转,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用来推她肩膀的手指。 他竟然用手指碰她,而不是脚。 “你……” 她刚刚想问,他已经听到房外轰鸣的巨响,再也没时间考虑或者解释,他一把抱起了她。与此同时,看到窗外的地面,正在渗出大量的泥浆。 “天呐,”她惊呼出声,“山体滑坡!” 伴随着她的余音,窗外山路右边的山整体大大地倾斜起来,滑坡开始了。 他们俩唯一能做的,就是逃亡。 她被他抱着,以极其飞快的速度奔向安全领域。他跑得那样快,她甚至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面庞,雨水的雾气笼罩着轮廓柔和的五官,风声偃息着紧抿的*。 身后,整个山间小屋都变成了液体,树木挺立着,却像是怒涛一样向山坡下滑落下去。 他抱紧她,继续拔足拼命地奔跑。 喷着浓郁的泥土味,*出来的崭新的地层,好像要遮住天空一样耸立在眼前。 他像一颗疾速弹跳的石块一样不管不顾地跳过巨大的石头倒木,在倾盆大雨中狂奔,奔向未被滑坡吞没的安全地域。 她紧紧勾住他的肩膀,像是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 抬眼望去,乌云的黑暗夹杂着沉重的雨水狠狠砸落下来,她任凭脸孔被雨水肆意冲刷,心脏跳得飞快,浑身却没有颤抖。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软弱。而是在这一种激越的速度中,在一种和他的命运牵连在一起的感觉中,希翼着这样的奔跑永远永远都不要停止。 可她终于还是脆弱,她嗫嚅着,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虐待我?” 他不做回答,只是继续奔跑着,他发狂奔跑的模样,大概也只有动画片里的人猿泰山能够比拟了吧?因为生命的召唤,他*出平日难以想象的力量。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却在这种飞驰般的速度中,突然痛哭起来。雨下得这样大,就是流再多的眼泪,都不会被发现,不会被认为是软弱吧? 泪水一旦淌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大颗大颗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沿着脸颊淌下。她那样绝望,他给予她那样的绝望,她怀疑自己的嗓子都要哭得破掉了。可她听不见自己恸哭的声音,雨下得那样大,好像蔚蓝的天空也隐藏着绝望的乌云。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给予她那样的绝望和悲伤,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样强烈地主宰她的身体。她在一种扭曲错位的狂暴绝望中,感觉全世界所有的黑暗都朝着自己迎面扑来,将自己完全吞食,什么都不留下。 而他在那一瞬间,给予她梦境般的救赎。 如果说救赎生命只是浅薄的爱,那么救赎灵魂就是深沉的感情了吧? 狂风依然怒吼着,骤雨依然咆哮着,天地依然充斥着无法压抑的愤怒,他也依然抱紧她在怀,飞速地奔驰着。 渐渐地,渐渐地,她突然产生一种疲倦的寂寞。 她想要,她想要,和他一起葬身在这次山体滑坡中,就这样被他紧紧抱着,一同被埋入奔涌的泥浆,被埋入土地的底层,被埋入地心深处。 和他一起死…… 和这个夺去自己*之身,施加给自己无法形容的羞耻凌辱,甚至给自己做了结扎手术的男人一起死的强烈渴望冲击着她的头脑。 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狂暴的几乎攫取她整个身体的奇怪的凶暴想法。 但她真的这样想。 或许她真的爱上了这个变态的虐待狂,变态的复仇狂,变态的希思克里夫。 是不是必须要在变态的爱情中,才能救赎变态的人生呢? 哭完之后,又突然很想笑,很想仰天大笑。笑得整个世界都地动山摇。明明是这样悲伤的事情,可为什么又感觉如此的痛快?酣畅淋漓的痛快…… 在激愤的感情中,她像是无力承受似的,瘫软在他怀里,晕厥了过去。 正文 50、东京塔下的一吻定情 虽然很冷,但却是个安静的夜晚。佳若呼出一阵阵的白气,慢慢走在回酒店的坡路上。一回头便能看见伫立在远处的东京塔。就像书上说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而且就伫立在正前方。夜色中的东京塔,在彩灯的装饰下,浮现出柔和的线条,仿佛是自己在散发着明朗的光亮,笔直地伫立在茫茫的夜色中。 望着白雾中闪闪发光的东京塔,很自然地就想到上海的东方明珠了。伤感的情绪就像夜晚的花雾般弥散心头,黏稠得几乎掉下泪来。已经多久没有回过上海了?从上海到香港,再从香港到东京,人生就这么不容她迟疑地不断跃进着,快得有点眼花缭乱。 蓦地想起蓝凌之的一句话:“在命运面前,任谁都是受。” 想到蓝凌之,想到和他分别时那场绝望的*,她的心更加恍惚,把手深深*大衣袋子里,呆呆地站在坡路上,凝望着远处闪烁的东京塔。坡道的位置比较高,可以望见左侧新宿的夜景,右侧则是池袋的灯光。汽车头灯连成闪闪的光河,沿着大街往来川流不息。各色音响交汇成的柔弱的声波,宛如云层一般轻笼着街市的上空。 心底也倒影着东京塔的光亮,一闪一闪地闪烁着明朗。某些记忆在渐渐缺损,留下鲜明的残片,仿佛被拖曳住的时间。这种伤感的寂寞时刻,最容易思念心底深处珍藏着的那个人了吧?可她脑海里什么人的影像都没有浮现。 没有宋家明,没有蓝凌之,也没有白瑾瑜。 脑海里什么也不想的时候,就是最幸福的时候吧?佳若抬起头,仰望遥远的天空,任凭夜风带着些许寒意吹拂到脸颊。她想起自己在过去人生的旅途中失却的很多东西——蹉跎的岁月,死去或离去的人们,无可追回的懊悔。 也会想到一些童年时代的小趣事。譬如说每天被母亲逼着喝牛奶吃鸡蛋。现在的佳若,非常喜欢喝牛奶吃鸡蛋。喜欢牛奶的那种即使不加糖也特有的香甜味道,喜欢鸡蛋蛋白的柔软和蛋黄的粉嫩口味。可小时候的自己,最讨厌的不是胡萝卜或者辣椒生姜大蒜,而恰恰就是牛奶和鸡蛋。 小时候母亲逼着她喝牛奶吃鸡蛋,是为了让她长高。长大之后,大概是因为长得够高了吧,也就没人监督自己喝牛奶吃鸡蛋。结果反而慢慢爱上了牛奶鸡蛋的味道。想想看,感觉还真不可思议。 也许,成长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从用袖子揩鼻涕的孩童时期,到戴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再到入团的初中生,以及初恋泛滥的高中时代,自由放任的大学四年,旅外的研究生生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恋爱,结婚,再面临即将告别自己的二十年代。 岁月总是带着不动声色的力量,改变着每一个人的人生。 突然又想到幸福。这么多年,自己感觉到幸福过吗?当然是有的,只要合上眼帘,就能许久地沉浸在记忆的暗影里。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过一本书,书里的主人公说: “我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虽然说不上特别幸福,但幸福与否又能怎么样呢?” 佳若转过身,继续沿着坡路往酒店走。这家有乐街附近的饭店,是佳若比较熟悉的饭店。市内当然还有其他好饭店,但这家的房间又大又好预定,离车站也很近,相当方便,所以每次到东京来都订这家饭店。但这次似乎并不是在东京蜻蜓点水,而是要陪母亲在东京与病魔展开长期而艰巨的拉锯战。 一直住在饭店里,显得决心有些不够。所以佳若决定明天去中介机构看看房子,尽快在东京大学附属病院附近租到价格合理又安静干净的公寓。 *** 中介机构的效率非常之高,很快就把合适的待租公寓的地图给了佳若。抓紧时间去了一趟,管理员相当热情地带着钥匙,带她参观了房间。 房子在四层,是三居室,按照日本的面积算法,应该是二十坪左右,中央的客厅很大,餐厅也不见其小,生活起居应该比较方便。阳台朝向南面,稍前方是公园。环境还算清雅。 佳若不想太麻烦,就直接定了下来。在和中介机构签合同的时候,在东京新买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只有继父知道这个号码,佳若担心母亲的病情出了什么问题,慌慌张张地连号码都没看就接了起来,结果听到的是稍显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蓝太太,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乔嘉仪。” 没想到乔嘉仪会主动联系自己,而且还提出一起吃饭的邀请。想着也没什么理由可拒绝,佳若便在离开中介公司之后,乘坐出租车到达约好的位于筑地的一家日式料理店。 中途给继父打了电话,得知母亲今中午胃口还算不错,吃了两碗鱼汤,这才放心下来,走进约好的面积不小的料理店。 “请坐这里。” 已经在等待她的乔嘉仪让她坐在背对里间的上座。推托了一阵子,见乔嘉仪大小姐真的想让她坐在上座,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谦让,刚刚落座,老板娘便推开拉门进来了。 长相是日本人中少有的美貌,性格也相当爽朗明快的老板娘,穿着一件手工染的淡淡珍珠粉色的单层会客和服,光滑的质地上散落着朦胧的樱花图案,花从左肩口经过胸前,斜斜地散落至整个裙摆。 “谢谢。” 喝下老板娘倒好并且双手呈上的清酒,佳若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房间把农家的风情借用了过来。入口处砌着一个炉子,黑亮的柱子和白色的拉门与方形纸罩座灯很相称。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她和乔嘉仪像是两个闺蜜般聊开了。 喝酒暖暖身子之后,菜肴陆续被端上来。先上了一道烤鮶鱼,接着是炸豆腐和土豆以及款冬的杂煮,极具关东风味。 “关西不用土豆,会用芋头。” 乔嘉仪给佳若简单介绍了一下关西菜肴和关东菜肴在用料和口味上的差别。雅真不在身边的日子,能和一位女性如此亲密无间地聊天,佳若感觉非常的幸福。等饭吃完,饭后的红豆汤煮年糕端上来时,乔嘉仪话锋一转,终于言归正传。 “蓝太太,恕我直言,我想知道您是否会和蓝先生离婚。” 事实上佳若已经猜到她会这样问。她当然看得出乔嘉仪大小姐对白瑾瑜的追逐和迷恋,她也看得出白瑾瑜目前似乎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 她花了很长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在料理店的雅间里,喝了很多清酒,都喝得很有些醉意,然后颇为随便地倒在榻榻米上。在微醺的陶醉感中,佳若摊开四肢,躺倒在榻榻米上,就像睡得极浅般微微闭上眼睛。心里呼唤着“白瑾瑜,白瑾瑜”,顿时便从一种痛苦的不安中得以解脱,宛似睡在淡淡的光晕里。 那孩子,为什么总给她一种温煦的阳光的感觉?并不是那种夏日里伴随无止境蝉声高挂苍穹的火辣辣的毒日,而是春秋季节,樱花绚丽绽放或者红叶燃烧枫情的时候,羞涩般地躲藏在洁白云层后面的太阳,时隐时现,却光线异常柔和。 在内心深处呼唤他的名字时,耳畔恍若听到了从鬼门关回来时谛听见的钢琴声,琴声还是那般优雅,充满治愈的力量,让人在梦中也能流下热泪。 那旋律在如梦似幻的意识里回荡,闪烁着光亮渗入她的胸口。 虽然意识到自己在爱恋着他,虽然这一意识让自己胸口作痛,但一点也不想否认,一点也不想掩藏。这份感情就真的美好到了这样的地步——任何借口都如此虚妄。 榻榻米纯美的清香钻入嗅觉的海洋,唯美的,纯净的,无暇的少年。 她想,我爱他,就像我爱生命一样。 我在轻轻地爱恋着他。没错,轻轻地爱恋着他。 因为这份无法掩饰的感情,她感到幸福的羞涩。忍不住伸手,遮住自己的脸。分不清是手心很烫,还是脸颊在发烧。料理店的雅间里安寂得像史前一万年,耳朵里响彻着如同心跳一般的薄膜鼓动的声响,“砰砰砰”。微微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的间隙,可以看见窗外的世界被清晰的光和影分割开来,春日嫩叶的轮廓和天空的蔚蓝都如同透亮斑驳的花影,不停摇曳。 她就这样全身心地体味着春日深处的爱的脉搏。 可是,到底还是不行的吧?天空仿佛被洒上果汁般积累了一片积雨云,霎那间的阴暗却把她心中的软弱和自卑放大到弥足可怕的地步。仿佛嚼面包时牙齿脱落般,心痛得不行,连揪住胸口的手指都是颤抖。 我到底还是不行的吧? 我没有资格爱恋那样纯白无暇的少年。 只有乔嘉仪这样真诚善良纯洁的心灵,才配爱上那羽毛都在闪亮的白瑾瑜。 而我,早已经被蓝凌之拖入泥潭,拖入深渊,拖入地狱,沾染上无法洗净的脏污。 佳若慢慢地把手从脸上移开,整个雅间顿时黑暗下来,恍如黑夜降临而灯泡已经坏掉。甚至闻到了虚幻的血腥味。窗外呈现出一片令人感到压抑的蓝色,树影宛如层层叠叠的黑色剪纸,那些“沙沙沙”作响的摇曳的剪影,让人陷入神思恍惚的朦胧痛楚中。 她相当难熬地坐起身子来。感觉到这边的动静,乔嘉仪也坐起来,面对着她。 “嗯,我想好了。” 连发出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又想到雅真,一开始就不平衡的爱情,是不会获得好结果的,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勇敢地放弃,脑海里浮现那个人投篮的动作,全世界所有的阳光和风都包围在他身边,闪闪发光的情景,最耀眼的灿烂,虽然投篮的动作很漂亮,但总是投不进去吧? “我不会和蓝凌之离婚。” 这就是作为结束的答案吧?她还要留在东京照顾母亲,他就可以和乔嘉仪一起去京都。京都的岚山、圆山公园、清水寺、平安神宫、八扳神社那么多的赏樱圣地,寒樱、河津樱、修善寺樱、雏菊樱、大岛樱、江户彼岸樱、染井吉野樱、小松乙女樱、仙台屋樱、山樱、八重红枝樱,那么多美丽的樱花,都在等着白瑾瑜和乔嘉仪这对璧人的赏玩吧? 她恍若还看见白瑾瑜和乔嘉仪并肩站在花下的美景。 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放弃。以前就是因为雅真比自己更爱宋家明,才把雅真送到开往帕沙迪山的飞机上去;现在,她觉得干净的乔嘉仪更加适合于纯洁的白瑾瑜站在一起,所以她不会有太多犹豫,就能选择放弃。 虽然伤心得想要嚎啕大哭,但是一旦做出选择,她就会坚定下去,决绝下去。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种选择这种放弃非常的愚蠢,但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愚蠢。她知道初恋情人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她还是在结婚前夕,把初夜献给了他,作为自己初恋的完结,因为这件事,她甚至还被蓝凌之辱骂讽刺为“比妓女还愚蠢”。 或许这就是她愚蠢的趣味吧?因为她觉得爱情绝对不是轻佻的东西,所以在投身爱河之前会非常慎重,或许这就是她太过拘泥的一面,也是她到目前为止人生都非常失败的缘由。 “我明白了。” 乔嘉仪并不是用轻松的语气说的,而是用一种异常尊重她的选择似的庄严语气这样回答。沉默短暂地降临,过了一会儿乔嘉仪再度开口。 “不过我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劝你,我们白少爷绝对是比蓝先生优秀很多倍的男人。虽然他现在也许看上去还只是个孩子。” 停顿片刻,她添加一句,“最重要的是,我们白少爷,恋慕蓝太太。” 这些话都是佳若始料未及的。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然而平静下来,深刻理解了乔嘉仪这些话之后,她的唯一感受,就是佩服和感动。 她佩服眼前的这个女人。佩服香港城唯一能被称为“大小姐”的乔嘉仪乔大小姐。 乔大小姐完全是站在白瑾瑜的角度说话的吧?丝毫没有考虑过她自己的感情和感受。那种全心全意为了白瑾瑜的努力,瞬间打动了佳若。 她更加希望,白瑾瑜能和乔嘉仪在一起。因为他们俩都有着高贵圣洁的心灵。 *** 手心被玻璃片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其实葡萄酒架上的一块玻璃格挡早就已经碎裂,而白瑾瑜并没有注意到。血流了很多,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鲜血一滴一滴地坠落下来,把脚前的榻榻米染得殷红一片。 乔嘉仪慌慌张张地从浴室,扯来好几条毛巾,代替绷带暂时紧紧缠住。她用力地把伤口缠住的手指略微有些发白,轻轻地颤抖着。 而他并没有颤抖,只是异常的冷静,可怕的飓风已经从脑海刮过,他已经与内心的痛楚取得了妥协,懂得如何接受被拒绝的爱。 鲜血汹涌奔袭,把好几条毛巾从里到外得染透。乔嘉仪急得都快哭出来,他则负责冷静地安慰她,拍拍她的肩膀,*着她的头发。 “你真的那么喜欢她?” 她握紧他的伤口恸哭,眼泪滴落在伤口上,和夺目的鲜血混同在一起,闪耀着亮光。 很快医生赶到了,取下浸满血的毛巾,勒紧手腕,止住血,再给伤口消毒,用针缝合。抱着绷带的白瑾瑜,在此过程中,并未感觉特别的痛楚,缝针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把十分担心的乔嘉仪好不容易劝走,马上就觉得困了。大概是因为流血过多,头脑还有些晕晕沉沉的。他静静地躺倒在暖炉下,把乔嘉仪泡好的茶,还有茶杯、书和几本杂志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翻阅着杂志,喝着茶。 暖炉里的温度很高,很快迷迷糊糊起来,就干脆放下杂志和茶,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又翻了几页杂志,旋即又困困地睡去。这样百无聊赖地寂寞着。 最后连晚饭都忘了吃。 躺倒的时候,视野如同即将坏损的电视机的画面般,不停闪烁着雪花点子。轻轻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觉那里的心跳相当的虚弱,随时都可能会停歇下来。 如同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他彻底沉沦了。 就是姐姐夭折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深深的沉沦感。当时只是感觉到悲伤,并未像这样干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 姐姐的逝世,只是带来他世界的某个角落的崩塌;而佳若的拒绝,却招致他整个世界的崩溃。 大脑里的那根弦,已经彻底绷掉了,他甚至听到那忘情的“砰”的一声,又像是少年维特赏给自己的那颗漆黑漆黑的子弹。 这样下去当然不行。再憋闷在房间里,说不定真的会用水果刀把自己的手腕切掉。 夜幕已然降临,像是敌人紧锁的视线。他不再容许自己这样沉沦,虽然头脑的晕眩感并未消褪,但他已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穿好袜子,在睡袍外披上一件大衣。 好暖和的深茶色大衣,袜子也挑了双厚的,手套没忘记戴,最后在玄关穿上厚底的运动鞋。把自己包裹得温暖宜人,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可以清晰地看到牛郎织女星,闪烁的光亮恍若爱情的奇迹。他有些无力承载似的把视线垂落下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望着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东京塔,朝着那笔直伫立在夜雾之中的发光体,迈着大步,步伐有力地前进。 街道旁不知谁家的狗,朝着他吠叫,霎时泪水涌了出来。 都已经是快毕业**社会的大学生了,却还像幼稚园的孩童般,游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学着小学生的模样,大幅度地甩着手臂,迈着更大的步子,朝着明亮得不可思议的东京塔走去。 路旁出现的空易拉罐,马上会被他一脚踢飞,碰见草坪,就冲上去一顿踩踏。好端端停在路旁的自行车,也被蹬倒在地。 还差点撞上飞驰而过的出租车,被司机用恶毒的日语狠狠骂了一顿,泪水便哗啦啦流淌。 空虚得不行,寂寞得不行。 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样巨大的空虚,这样庞杂的寂寞。看来那些话都是真的——我是因为爱上你才寂寞,是因为爱上你才空虚。 爱情是多可怕的东西。这样一想,眼泪又止不住往*淌。 东京塔的亮光为什么可以那样鲜明?漫天飞舞的东西是雪还是雾?明明是温度很高的春夜,却为何感觉如此寒冷?寒冷的时候,眼泪是不是就会自动往下掉? 他完全变成了孩童。很快疲累的感觉袭上心头,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并不陌生的东京的街道突然变得好可怕,像是要吞噬他似的。就像小时候在外面贪玩得久了,不觉夜幕降临,顿时就感觉回家的道路变得面目全非。 佳若。他自言自语,佳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包裹住璀璨耀眼的东京塔,泪光朦胧中东京塔的光亮更加刺眼,他忍不住蹲下去,把脸埋入膝盖,“呜呜”地抽泣起来。 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凄楚而寂寞的夜晚,似乎稍微得到了一些宽恕。东京塔下的游客纷纷散去,顿时世界静寂下来。没有一丝风,就像梅雨季节的雨,雨帘垂直落下,一切都被淋得湿漉漉的。 倘若周围一团漆黑,那就只能静等眼睛习惯黑暗。 正这样安慰着自己,头顶上突然响起雨水击打在伞面上的奇妙声音。他没有抬头,觉得这个声音过于的虚幻。半晌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再淋雨,他才不相信似的,缓缓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佳若穿着橙黄色的雨衣,撑着同样色彩的雨伞,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微微弯下腰,低着头凝望他。她晶莹澈明的瞳眸背后,就是朦胧闪亮着的雨中的东京塔。 她的脸庞,恍若一尊雕像。 就像梦境一般,她的身影是他人生中最美的风景。这一霎那的光亮,是不是足以照彻他未来的整个漫漫人生?恍若旅途中的夜晚,景色越是优美,越是会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忧伤。 他恍恍惚惚,想起小时候看的桂正和的漫画《电影少女》,里面有一句话—— 强烈的渴望,一定能变成现实。 “佳若。” 他依然蹲在地上,像是呼唤圣母玛利亚一样,轻轻地呼喊道。 “你怎么在这里?乔大小姐给我打电话,说你离开旅馆,不知到哪里去了。她很担心你,真的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你会在东京塔……” 她的“东京塔”还没有说完,他倏地站起来,探过脸去,堵住了她的*。 橙黄色的雨伞轻轻陨落。 带我回家吧佳若,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他并救赎他的天使,那么我想我已经找到了那珍贵的唯一。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你的音容笑貌,爱情就是你*的温热,爱情就是你轻轻的语音,还有未来我必将和你携手共度的宽广人生。 明明是很高兴的事情,为什么感觉更加空虚寂寞了呢?因为害怕这是梦境,因为害怕你的离去吧?爱情说到底就是一种自虐,一种可笑的东西吧? 他们在东京塔前的绵绵细雨中拥吻。整个世界都岑寂下来,静静聆听亲吻的声音。渗出似的白色颗粒就是耀眼的星辰。 他们身后是美得不可思议的东京塔。而伴随着两颗心的初吻,东京塔顿时沉没在深沉的黑暗里,夜晚重又降临。 甘美的初吻引领他们坐上磁悬浮夜行车。车窗外一片漆黑,闪烁着灯光的夜景飞快地向后逝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车厢里涌动着黑夜冷峭的气息和气味。夜色渐渐深浓,但他并不害怕,也不会再犹豫,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带入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她是他内心的珍宝,一生的珍宝,这就是命运的意义。 幸福到底是什么?只要是佳若你给予我的,就算是悲伤痛苦,也比幸福更具意义。 *** (69的话:写到这里,白王子和佳若的感情终于有了小*,说实话白王子蹲在东京塔下的大雨中默默抽泣的情景,让我边写边哭呢。看来我是投入太深了。最喜欢的是佳若站在白王子面前为他撑伞的情景。蹲着的白王子缓缓地仰起头,佳若则是弯下腰低头看他,那样的画面,若是能够动漫化就好了。呵呵。这是白王子和佳若的小*,希望大家喜欢,后面还会有更加感人的纯爱情节,请大家继续支持!感谢大家购买这一章节!) 正文 51、恶魔的泪水 噩梦还在纠缠着,可是已经能够清楚地明白这就是噩梦,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既然是梦,就总有醒转过来的时刻。 天还是那么蔚蓝,水流还是那么清澈,人世间的一切美好依然还存在。 可是,历经过噩梦的痛楚阴影,一定还存留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吧?胸口像是被撕裂似的痛,绵绵不绝的痛楚,在身体上凿下了深切的痕迹。 在高烧造成的昏眩中,蓝冰之感觉到手的温暖。似乎在触摸自己的衰弱的脉搏,温润的手指腹轻轻按在手腕上。大概是因为感觉不到血管的跳动,那个男人又俯*子,用耳朵贴在她的胸口。 心下一阵慌乱,她当然知道他是在听她到底还有没有心跳,可当他的体温触及她的*时,还是感觉相当的羞涩。 也许是因为她的心跳也非常微弱吧,他又探手过来,感受她的鼻息。 恶作剧的念头突然蹦跳出脑海,她故意屏住鼻息。 “啊,”他发出惨叫声,“真的死了?” 他饱含震惊的声音响彻在她耳畔,心情明明非常沉重,却又不由得感到一丝轻松。这个恶魔希思克里夫竟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这么容易就被欺骗。 像是不相信似的,他颤抖的手指再次探向她的鼻子,她当然继续保持着屏息状态。这一次,他是真的相信了。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一下子呆坐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 她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瞥见他铁青的脸上茫然的充满恐惧的眼神。 “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看起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而且吓得不轻。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他就一直呆坐在她旁边,垂着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就无法推测出他此时的心情。 哼,我死了,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恭喜你,你的复仇大业终于完成了! 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折磨,以及上次的山体滑坡,她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变得麻木,麻木之后反而整颗心都明朗起来,变得比以前更加单纯。 她轻轻地转动眼珠子,打量所处的环境。窗外是一片芦苇,这大概是森林中沼泽旁边的小木屋吧?透过破破烂烂的窗户向外看,天空呈现出一片神秘的粉红色,非常柔和的颜色。 和之前的山间小屋差不多大小的这间小木屋,地面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通风也不错,地炉中的灰还是新鲜的,看来刚刚这个男人还烧过火。橱柜上的餐具,就算是远看也觉得很整洁,盖在她身上的被褥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强烈的“天灾终于过去”的感觉烧灼似的在胸口涌动起来。 天灾终于过去,生活还要继续。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男人突然抬起头,她慌忙闭上眼睛。幸好那个男人没有觉察到她睁开过眼睛,倏忽伸出手来,开始用力地推着她的肩膀。 “喂!”他大声喊着,“你不是真的死了吧?快点醒来,快点啊!” 她的身体被他推得生疼,但是装死是不能半途而废的,她继续屏息躺着,任凭他歇斯底里地摇撼着她的肩膀。 他执着地摇撼了好半天,终于放弃。手慢慢地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来,和脑袋一起无力地垂下。似乎在自言自语,那声音细不可闻。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她心脏“咯噔”一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可接下来他还在重复着,仿佛在告诉她,她没有听错,他确实不希望看到她死。 “我并不是想要把你弄死……”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呢?那样无视我尊严无视我人权地对待我,你到底意欲何为?听到这个男人悲切的*呢喃,蓝冰之只觉大脑一片模糊,说不清楚是心软还是无可奈何。 “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你只不过是蓝凌之的妹妹,我应该直接去找蓝凌之……” 真的没想到男人也会这么喜欢自言自语,像是在对神父做忏悔。原来男人也是如此软弱的生物。毕竟,男人也是人。 “我只是软弱吧?我只是害怕蓝凌之,说到底,是因为我太软弱,不敢和蓝凌之公开宣战,决一死战,才把扭曲的仇恨全部施加在你身上吧?说到底,是我太软弱了吧?” 他好像能读懂她的心思一般,一再强调他的软弱。这样的深切的自我忏悔,蓝冰之感觉自己有些无力承载。 “所以,请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他应该也意识到,若她真的死了,对着她的尸体说这种无谓的话,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吧?可这么愚蠢的事情,他还在干着,执着地干着。男人都是这样执着吗? 既软弱又执着,到底应该说可爱呢,还是可怜? “如果你死了,我就杀了人,我这一生就完了……” 从这句话里,她瞥见了他的一点点人性光辉。希思克里夫竟然还有人性,还懂得尊重别人的生命权。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这个男人并没有完全丧失人性的时候,她顿时感觉一阵胸痛,就恍如被冰冷的刀尖刺了下去一般,痛得很剧烈。 但她与此同时也很感谢这份痛楚。因为这样的话,就能把自己这一存在与冰冷的痛楚连接在一起。被虐的意义就在于此,真正体会过绝望和痛楚的感受之后,才能彻骨地明白幸福是多么光芒耀眼的值得好好珍惜的宝藏。 痛楚成为船锚,将她固定在某个安全的领域,让她看清楚人生的阴暗和光明。 旁边的他,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滚落脸颊,“啪啪啪”地滴落到她的额头上,发出巨大的刺耳声响。感觉到额头上的温热和湿润,她就像被灌了很多酒一样,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想着自己或许就会在这种爱与恨非常模糊的情感中,加剧对他的某种不可饶恕的温情。 他哭得那样剧烈,她从未见过男人这样恸哭。 她也从未想过男人也可以这样恸哭。他的软弱,他的执着,他的虐念,他的温柔,还有山体滑坡时他的誓死守护。 非要在共历过生死,在大灾大难之后,才能听到内心已然萌动的声音? 他的肩膀颤抖得那样厉害,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她身上。他的泪水和呼出来的热气湿润了她的胸膛。那一瞬间,被救赎的感觉贯穿了她。 她微微睁开眼睛,颤抖着手指,抚触他的头发。 “你……”惊慌失措的他猛地抬头,对*淡定而深切的眼神。 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就这样承认吧。她爱上了他,爱上了他的狠毒,爱上了他的残忍,爱上了他的虐念,爱上了他的执着。 不,这样说也许不对。她或许只是爱上了他,单纯地爱上了他,而这种爱,与他的优点或者缺点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她记得有那么一句话——恶魔如果掉下了眼泪,他就不再是恶魔。 正文 52、珍惜生命,远离美男 雅真在房间里郁闷地走来走去,把电视机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焦躁得想要像野兽那样大声咆哮。 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前一秒还在浦东国际机场准备登上飞往东京的航班,后一秒就被人用手刀击中脖颈,晕厥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软禁在这个小公寓里。 虽然吃喝都不成问题,冰箱里的食物应有尽有,公寓里的设施也十足齐备,但是比起这些来说,自由难道不是更加重要的? 不知是第几次地把电视机打开,即使听到自己喜欢的歌曲也感觉烦躁得不行。失去自由的感觉对雅真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刚想干脆从这十八楼上跳下去得了,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雅真慌忙用遥控器关掉电视机,动作迅猛地窜到门口附近。 钥匙在锁里转了几圈,很快门就打开了。 比起把软禁自己的人殴打一顿,还是先逃出去比较重要。这样想着,雅真猛地从门后闪出身子,用空手道的技法,抬起脚向来人攻击。满怀信心的一击,却出乎意料地被来人轻易地格挡开去。这完全是熟练的空手道格挡技法,而且还是远超过自己的黑带水平,雅真强压住心头的惊诧,定睛望去。 “是你?” 本以为是那个背叛组织的同事和玩枪战玩追车的伪秘书,结果最后的答案是,软禁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上司端木夕雾!望着上司一如既往华丽的领带和华丽的微笑,雅真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表明现在自己那快要晕倒的状态。 “是不是很闷?” 华丽的嗓音像窗玻璃上的繁复花影,荡起微微的涟漪。在上司轻描淡写的语气和动作中,雅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门关上,然后任凭他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入房间里面。 “为什么要软禁我?” 不得不对上司表明几分尊敬的雅真,强压住质问的严厉口气问道。上司就更加慢条斯理,弯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朝着雅真扔过去。 猝不及防的雅真慌忙去接,差点掉到地上。上司马上撅起华丽的*。 “啤酒不能用丢的,这样打开时会喷出来。”忍不住责怪他一句。 “是你自己不会接。” 真的会被这种男人气死。雅真除了忍耐还是忍耐。打开啤酒罐,啤酒泡马上溢了出来,雅真慌忙用嘴去接。 “好了,你去准备晚餐吧,我先洗个澡。” 像孔雀开屏一样伸了个懒腰,上司双手叉腰地走向卧室。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的雅真,呆愣了几秒钟,慌忙追上去,不由分说地推开卧室的门。 “啊!” 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脱衣服的速度这么快,这才几分钟,他就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正赤裸着身子从衣柜里拿浴袍。当然不可能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裸体的雅真还是惨叫起来。只瞥了一眼,所以那玩意到底多大没怎么看清楚,只感觉整个身体性感得让人喷鼻血。 绝对的阳刚健硕,别说女人,就是男人看了也觉得有视觉冲击力。 慌慌张张地退后一步,震惊大于羞耻地掩上房门,满脸通红地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全身像被抽走所有血液般僵直。 蓦地就想起一部电影,应该是很久之前看到,所以名字已经模糊不清,就一个场景在记忆里闪闪发光,分外鲜明——在晨光熹微的丛林中,雾气氤氲出乳白色,一个男人把身上的衣服缓缓脱下。刚巧旁边有一对情侣,窥见这一幕,那位女性正要惊呼时,她的恋人阻止了她,而是轻轻对她说:“真美,不要以为那是什么,那是上帝在帮他更衣。” 上司那华丽的男体,大概也是上帝在帮他更衣吧?雅真整个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真的没想到男体也能唯美到这种地步,充满雄性的阳刚魅力,性感而华丽,带着浓重的危险气息。 “你还好吧?” 磁性优雅的嗓音从头顶倾泻下来,雅真窘迫异常地慌忙站起来,脸依然红着,连耳垂都在发烫,喉咙极度干渴,不断地舔着干燥的唇瓣,手指不自然地弯曲着,膝盖微微有些发颤。 回避着他的眼睛,她微垂着睫毛,半天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去问你,为什么要软禁我。” 视线刚好停留在他纤细得不可思议的腰部,白色棉质浴袍,在那里系着细细的一根带子。虽是慵懒地系着,却也系出了无与伦比的窈窕。胸肌的发达,肩膀的宽厚,腰肢的纤细。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完美得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卫?身体美得能让修女都忍不住兴奋,忍不住春心荡漾的话,为什么还要在*局做着危险的工作,而不是去当赚大钱的男模? 这样遐想联翩,结果就是根本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问,“很抱歉,能再说一遍吗?” 甜蜜得如同爱情咒语般的叹息声摇曳在暧昧的空气里,“我每次跟你说话,你都这样心不在焉,实在让我很困扰。我毕竟是你的上司,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听我说话吗?” “实在让我很困扰”,他就这么喜欢使用华丽的词藻?整个人除了“华丽”之外,没有其他的形容词能够描绘。 “真的很抱歉,请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吧。” 等雅真再次请求,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只是为了保护你。” 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开什么玩笑?雅真气上心头,登时挑起眉毛,抬起头来直视上司那漆黑得让人想跳进去游泳的瞳眸,“我是*局的狙击手,受过最正统最严格的训练,自认为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略微有些惊诧地回望过来,一时间,两个人的视线摩擦出尖锐的花火。 “姜雅真小姐,你太自信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薄薄的*微微相叠,又轻轻撞开,像是贝壳里珍珠的闪亮。 “不顾我个人意志地限制我人身自由的上司你,是不是也过于自信了?” 她不卑不亢地维护自己的基本人权。 他却懒得解释似的转移开视线,朝着浴室走去。房门自然被锁得严严实实,钥匙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这样的软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雅真急躁得想哭。薛伯母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稍微恢复了一些,还有佳若呢?是不是能承受母亲罹患癌症的重大打击?真的好想她,好想快点去陪她。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这个华丽的*给软禁起来了呢?真的好想哭了。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啊? 佳若一个人在东京照顾薛伯母,一定很寂寞吧?人在寂寞的时候就更容易脆弱。真希望有一个人暂时代替自己去陪伴她!只要有个肩膀给她靠一靠就好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雅真忍不住又开始臆想。 这一次幻想的结果是,鼻子底下一湿,伸手去摸,竟然是嫣红的鼻血。天呐,她在心里惊呼起来,果然那句话说得好—— 珍惜生命,远离美男。 正文 53、授予你,和我一起幸福的权利 母亲已经全然放弃希望,终日只是昏昏欲睡。唯有用耳朵凑近她的脸,才能听到微弱的*。佳若整理病床上的东西时,母亲微微睁开了眼睛。 那双熟悉的眸子已经变得如此陌生,像是喝得烂醉似的布满血丝,深呼吸的时候,鼻翼微微鼓胀起来,视线混沌得不像人类,而像某种茫然生活着的动物。 午餐是炖得很烂的鱼,午后柔和的阳光倾泻进来,却无法排挤整个房间的那股根深蒂固的烂苹果的味道。 “多少吃一点,好吗?” 摇动手柄把床头升高,再用汤匙把炖鱼肉送到母亲干枯的*边,佳若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鼓励母亲吃一点食物。喂了很长时间,也只吃了点点。然后母亲把视线漂移向水壶。 “要喝水,是吗?” 母亲大约点了四毫米幅度的下颚。佳若慌忙起身,拿过那边的小小玻璃壶,慢慢地往她的嘴里倒了一点点。那枯木般的*颤抖着,像是喝滚烫开水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水喝下去。 “还要一点吧?” 佳若见母亲的*微微动了动,便凑近耳朵,听到母亲像是从嗓子眼把干冷空气挤出来似的虚弱地说了一句“不要了”,干涩,低微,毫无生命迹象的声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母亲昏昏睡去,佳若把房间的卫生打扫了一下。桌子擦得干干净净,连地板都刷得雪亮雪亮。考虑到不能吵到母亲,她的动作极其轻微,所以很小的一间病房,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把卫生全部打扫干净。 病床上传来母亲咳嗽的声音。佳若慌忙站起来,母亲的视线虚幻地停留在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似乎在极力发出声音。凑过去一听,才知道是“苹果”。 佳若有些担心,不太能确定母亲这样的状态是否能吃那种很难咀嚼的东西。但她还是高兴的,起码证明母亲敢于挑战不容易咀嚼吞咽的东西,这是一种追逐生命的象征。 她高兴得几乎要哭,哆嗦着双手洗好一个苹果,用水果刀削皮。苹果果肉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有时候,柔和的东西,也会让人感到害怕。 东京塔下的那个温柔而安然的吻,那个不知其归宿的吻,就让她感到异常的害怕。 《东京爱情故事》里有这么一句话——在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能让我恐惧;偏偏是你的温柔,让我害怕。 如果那是自己的初吻,该有多好。她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一个叫薛佳若的女孩,在闪闪发光的东京塔下,和一个叫白瑾瑜的男孩,一起迎接了彼此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如果是这样,该有多好。 可是这样想不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反而会徒增伤感吧?关于那个带着浓烈危险气息的吻,她的所有感觉,就是害怕,就像《东京爱情故事》里丸子害怕莉香的热情和执着一样。 想着想着,水果刀一摇晃,就不小心划伤了手指,鲜血涌动了出来,把苹果果肉染上*的色彩。 慌慌张张地去水龙头下冲洗,把苹果上的血腥味洗掉之后,才送到母亲嘴边。 质朴、新鲜、散发着生命力的清香。佳若望着母亲努力咀嚼苹果的模样,希翼着苹果的生命力能够注入母亲的体内。 一时间,整个房间回荡着母亲“咔嚓咔嚓”咀嚼苹果的脆响。对佳若来说,这是这段时间听到过的最令人愉快的天籁之音。 *** 继父到医院来之后,佳若先回去休息。步行十分钟就到了租住的公寓,和管理员打了声招呼便乘电梯上到四楼,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每次去医院照顾完母亲,都是全身战栗不止,这样的颤抖状态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进房之后就给自己泡了杯浓浓的日式煎茶,可是喝了好几杯,身体还是颤抖得厉害。蓦地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把这种不祥预感深入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放下茶杯,看到手机上显示着乔嘉仪的号码。刚刚接起,却听出是白瑾瑜的声音。 强压住奔涌的感情,佳若用冷淡得过分的语调回应一声,“你好。” 他指定的店是在隅田川岸边的日式料理屋,佳若刚想拒绝,他看出她的心思似的说: “我在那里等你,直到你来。” 佳若知道自己再怎么犹豫,到了最后关头,还是会换了衣服坐出租车赶过去的。她本来就是个不擅长拒绝的人,何况对方用了那样严重的威逼语气。既然左思右想的最后结果一定还是会去的,那么干脆就不要考虑太多,直接去就好了。 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果断地接受男人的邀约。这样的想法点燃了佳若胸前的火花。 位于浅草的隅田川,是川端康成的钟爱,那个时代的人,都欣然陶醉于在复兴的东京诞生的水都之美。海潮的气味,追逐盘旋的白鸟,清洲桥的曲线美与言文桥的直线美,事隔经年,历历如故,被时间改变的只是沿岸已长成的樱花树——两道轻舞飞扬的粉色长廊,让这座到今天依然素朴的水滨公园神采焕然。 出租车在隅田川公园停下,很容易就找到白瑾瑜指定的那家料理店。既然身在东京,自然每次都享用地道的日本料理,这一点,佳若和白瑾瑜算是不谋而合。 不愧是颇有念头的料亭,楼梯和走廊都泛着黑光,雅间也弥足宽敞。对穿着樱花和服的侍者报上“白先生”的名字之后,很快被带到二楼最别致的雅间。拉门被轻轻推开,端坐在那里的白瑾瑜一看到她的身影,瞳眸便*异彩。 背对着墙壁的上座竟然是空的,佳若正觉得奇怪,白瑾瑜伸手示意她坐上上座。 “今天你是主宾。” 可是按照日本的座位顺序,那里一般是男性的位置。佳若再度犹豫。 不再劝说她坐下来的白瑾瑜,突然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上座旁边,按住她的肩膀。她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坐在上座。 侍者打开了左边的格子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形状优美的石桥,桥下就是缓缓流淌的隅田川。夜幕使得窗外大面积地浮现黑色的空间,只有倒影在河面上的两岸的霓虹,可以隐隐约约地让人感知流水的速度。 远远望去,几艘灯火辉煌的屋形船沿江而下,甲板上站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是不是想到维多利亚港了?” 见佳若侧着脑袋望得出神,白瑾瑜笑着这样说。 “不是维多利亚港,”佳若微垂着头,“是黄浦江,是外滩。”这样说着,眼眶微微湿润。 “想家了?” 被他这么一说,眼泪很直白地就涌动上来,淌下热热的一条痕迹。 他不说话,只是递过来一张洁白的纸巾,上面沾染着他淡淡的少年清香。她突然觉得自己感情太过泛滥,就因为思念故乡,竟然在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孩子面前哭了起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他的语气有点珍惜的味道。这让她更加哭笑不得。 这一次吃的是正宗的京都料理,也是佳若最喜欢的日式料理。京都料理是由皇宫料理、寺院的精进料理、怀石料理发展而来的,具有独特的风味。采用的原料主要是野菜、鲜鱼等,水分丰富,鲜味浓郁,很契合佳若的清淡口味。 因为味道实在太好了,佳若吃得很连贯,根本顾不上说话。或许这是她的缺点,一旦碰上十分喜欢吃的菜肴,就根本不会理睬一起吃饭的人,只顾着自己吃,大快朵颐。 并没有喝什么酒,品尝美味品尝得连自己身体还在发颤都忘记了,直到他提起: “可能有些冒昧,但是为什么你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呢?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放下筷子,满脸认真地说。 面对他如此认真的表情,佳若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时,他却帮她回答了似的说,“我也经常会身体颤抖。如果感到寂寞了,我就会浑身颤抖。” 如果感到寂寞了,就会浑身颤抖。 这样的白瑾瑜,真的好可爱。佳若定定地望着他认真思索似的表情,仿佛在思索着超级复杂的几何题般的表情。果然是个孩子啊,她想。感到寂寞的时候身体发抖,是想要一个人去拥抱他,安抚他吧? *** 饭后,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在隅田川边走了一阵,欣赏了江上的夜景。然后,白瑾瑜带佳若去了隅田川公园旁边的一家乐器店。 他迈着大步,径直走到架子鼓的卖区。很快选定了一台架子鼓。 “你要买架子鼓?” 佳若刚刚问出,白瑾瑜已经用信用卡付了钱。店主问他要把架子鼓送到哪里去,他说叫几个人把它抬到隅田川河畔去就好了。 满腹狐疑的佳若只能看着乐器店打工的年轻人把白瑾瑜刚刚买下来的架子鼓搬运到隅田川河畔。等打工的年轻人鞠躬告辞之后,白瑾瑜拿了一对棒槌递给她。 “我不会打架子鼓。”佳若摇头。 “我也不会打,”他的笑容在隅田川的衬托下熠熠生辉,“权当发泄,拼命地敲击!” 他说完,就拿起一个棒槌,狠狠地击打在桶子鼓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她很快明白过来,接过他递来的棒槌,也狠狠地敲打她旁边的鼓面。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心也越来越飞扬,忍不住大叫起来,“啊——” “就是这样,让寂寞大声尖叫起来!”他在旁边,把鼓敲得更响。周围走过的人无不看UFO一样看着他们,可他们已经毫无顾忌。他们朝着隅田川大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击打着鼓面,发出如同强健心脏般的鼓动声,“咚咚咚”、“咚咚咚”。这就是生命的声音吧? 河风尽情地打在脸上,痛快得眼泪都几乎流淌下来了。 他用极快的速度敲打着鼓面,然后骤然停歇,大声地问她: “薛佳若,你幸福吗?” 她也用极快的速度击打着桶子鼓,顿时停住后,大声地回答他: “幸与不幸都无所谓了!不管哪个都有同样的价值!因为人生总有它自己的意义!” 他知道这是电影《自虐之诗》里的经典台词。 女主角幸江从小母亲就抛弃了她,父亲为了满足新情人的欲望,跑去打劫银行。幸江在*中送完报纸,得到一瓶牛奶和一个小面包,她正感到有一点点幸福的时候,却发现,报纸里刊登的抢劫犯正是她的父亲。 告别故乡,告别惟一的好友,也告别了岐视,来到大都市里。从做妓女,再找到一个粗暴的老公。在一家小面馆里累死累活,赚取微薄的收入来养活游手好闲的丈夫,还时不时要到警局去领回,打架打得半死的老公。在一片可怜的眼光中,还得承认,一直没拿结婚证。 就是这样一个不幸女人的故事。 可是,他怎么能允许,她成为电影里的幸江?他血脉喷张地继续猛力敲击着鼓面,几乎要把鼓面敲得破碎,他用尽全力大声喊叫着: “薛佳若,如果有一个人,非要看到你幸福呢?” 她手中的棒槌顿时停止敲击,她望着他,他哭了,闪闪的泪光就挂在大大的眼睛旁。为什么这个孩子就连哭泣的时候眼睛都是如此明亮,不见一丝阴霾呢?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再一次让她来回答。 上次回答乔嘉仪时,她已经表明了对他的拒绝。他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再一次期待着她的回答。 真的和蓝凌之离婚,和这个孩子共度人生吗?这样一想,感觉好虚幻。好像太遥远,太遥远,而且隔着太多太多的障碍,就像是夏日游乐园一样在远处闪闪发光。那样的美景,太令人目眩,太不着边际,像是一个梦想,又像是一个祈祷。 隅田川的河水发出清澈的响声,奔涌向东京湾,奔涌向太平洋,奔涌向明月皎洁的地方。风好轻柔,四周的一切都远去了。她凝望着他,用心凝望着他,凝望着他美得不可思议的泪眼,凝望着他的善良他的真诚。 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种美好的愿景是可能的,那样幸福的日子理应会到来。 “不要哭。”她低低地说,“如果你非要看到我幸福的话,我就只能幸福了。” 虽然很矫情,但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她看到他破涕为笑的灿烂笑脸。一霎那,浓密而又欢畅的、闪光的爱恋之情充溢着两人之间的小小空间。 是的,瑾瑜,你有勇气再一次让我做出选择,我怎么能没有勇气选择内心的指向呢? 追逐幸福是需要勇气的,这份一起追逐幸福的权利,我想授予给你。 正文 54、热腾腾甜腻腻的白佳恋 想和你,手牵手一起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换一种通俗点的说法,就是一起逛街了吧? 上午母亲的状态还不错,佳若才稍微有些心思,答应了白瑾瑜一起在东京逛街的邀请。东京是购物的天堂,就是佳若也不得不承认,这里远胜于香港和上海。品种繁多,价格也很可爱。唯一缺憾的是,各大百货店每天早上十一点钟开门,晚上八点钟就关门了,就算节假日也是最多八点半。 佳若并不太喜欢逛街,也没有逛街的经验,平日里有什么需求,第一选择通常是网购。和雅真一起出去玩,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块吃饭。她对美食的抵抗力是极低的。 所以这次和白瑾瑜走在人潮涌动的东京街头,她没把它当做逛街,也不算是约会,大概就是散步之类的吧? 先去的是上野,从上野地铁车站出来,就是Ameyoko,一条长街,卖衣服鞋帽金银首饰咸鱼干货蔬菜水果,吆喝声四起,特卖品纷飞,充满活力的热闹市街。然后是卖电器很出名的秋叶原,在这里竟然已经有普通话服务,甚至可以用粤语与售货小姐交流,实在算是一个惊喜。两人在GPS专卖店,看到那里罗列世界各地的GPS产品,拿的摆的挂的兜的,让人佩服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手一直插在大衣口袋里的佳若,因为看到中意的GPS产品,就拿出来挑选了一会儿,付款之后,把买好的东西放入手袋,正要把手插回到大衣口袋里。 “等一下!” 白瑾瑜严肃地大喝一声,把佳若吓得浑身一颤,左手颇为尴尬地停留在口袋外三厘米处。 “还差三厘米,我就牵不到你的手。” 他笑着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把佳若的左手紧紧握住了。被吓得不轻的佳若伸出右手,嗔怪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落下来的时候,右手也被他的左手握紧了。 “两个手都牵着的话,就没办法走路了。” 被她这么一说,他脸上显出惋惜的表情,“为什么不能两个手都牵着走路呢?” 果然是个孩子。但这种没营养的浪漫,佳若打心眼地喜欢。没别的,只是因为他的表情好可爱,望向她的眼神无论何时都是神采奕奕的。只要和他对望着,相互凝视,心就会迅速地集中到他身上去,周遭所有的杂音都消失殆尽,连阳光和风都遁形得远远的。他就有这样灿烂的魔力,让全世界的光芒都在他的笑容中闪耀。 从神田古本街一百五十多家旧书店中突围出来,就去了六本木,六本木地铁车站外的那个十字路口,不知出现在多少日剧里,一幅欲望都市的腔调的粉色的咖啡馆招牌Almond在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 两人在一家有上百年历史的鲤鱼红豆饼店,一人一个鲤鱼红豆饼,站在邻家老婆婆和盛装艳服的豪客之间,边吃边笑。刚接过时略微有些烫,白瑾瑜便凑过来帮她吹。 他长长的睫毛也被他吹起,闪烁着一颗颗晶莹的光粒子。他所有的爱,都集中在这么一个小细节里,潮骚般涌动进她的胸口。 她蓦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的话——如果我知道*后会这样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一见钟情。 “不要吃完了!” 她把手中的鲤鱼红豆饼吃了一半,他突然出声阻止。她抬起眸子疑惑地望着他,他笑得狡黠,声音柔柔地,却不容置辩。 “你吃剩下的另一半,可以给我吃吗?” 碎冰糖块和绵白糖,还有金桔饼、糖桂花、核桃仁、瓜子仁、红绿丝,集中了这些美好用料的鲤鱼红豆饼,散发着热腾腾甜腻腻的香浓的味道。佳若望着白瑾瑜认真的表情,情不自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淡淡的笑音弥散在鲤鱼红豆饼的甜香之中,在语音的尾巴,却拖曳着一丝如水的愁绪。这种愁绪就像在春日最美好的花开时节,倏忽萌生的一种惆怅。 明明是最值得珍惜的恋人,却害怕自己无法全身心地去深爱。 “给你。” 轻轻接过残留着她可爱咬痕的半个鲤鱼红豆饼,白瑾瑜再次露出灿烂的笑脸。 可在笑完之后,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咀嚼着她吃剩下的半个鲤鱼红豆饼,他暗想,自己的这份挚爱之心,真的有好好地传达给她吗?是不是爱到了一定的境界,根本就无法用外在的形式表达?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好绝望。感觉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表达自己那份挚爱的十万分之一。 “你吃剩下的那一半呢?”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笑着向他索要。他慌忙要把他吃剩下的鲤鱼红豆饼往身后藏,却被她拽了出来。旁边的店铺传来油炸天妇罗的“吱吱”声,两人在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市井气袅袅的麻布十番商店街,笑嘻嘻地吃着彼此吃剩的一半鲤鱼红豆饼。 旁边穿着蓝色和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抿嘴笑了起来,“你们两夫妻可真恩爱啊!” 老婆婆说的不是东京腔,而是四国那边的方言。佳若和白瑾瑜当然都听懂了。但是白瑾瑜却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着问佳若,“那位老婆婆,刚刚说了什么?” 佳若脸一红,把视线慌忙移开。 “到底说了什么啊?”白瑾瑜撒娇地拉着佳若的袖子,“告诉我,告诉我吧!”她把身子转向另一边,他还锲而不舍地紧逼过来,学着贾宝玉的腔调,“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实在拿他没辙,佳若不情愿地撅起*,向他招招手。 他笑嘻嘻地凑到她嘴边。她对准他的耳朵,大声吼叫,“白瑾瑜是个大笨蛋!” 像高中生一样打打闹闹之后,又手牵手去了华贵清俊、优雅拔群、吸引无数熟男熟女的表参道,继而是和表参道只隔着一条街,却是完全不同风格,充满着年轻人叛逆张扬、潮流到爆炸程度的原宿。到达最后一站银座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漂浮着玫瑰红色的暮云。 夕暮时分的银座,华丽得堪比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看一眼银灯闪亮的索尼大厦、爱马仕大厦,光是那种金碧辉煌的氛围,就一枪打中了所有游客的心。 银座有名有姓的老铺子不计其数,百物纷呈,色色精艳,从华贵洋装到古书、糯米糕、鲜巧克力,逛得人就算累死也乐此不疲。佳若和白瑾瑜逛街已经有了默契,一家店一家店地逛过来,心情愉快得不行,脸上满是笑容。终于逛得累了,就随便找了一间咖啡馆。毕竟是银座,就连歇脚用的咖啡馆,都是气质雍容不同凡响,令人惊叹。 “累吗?”把佳若送到她所租住的公寓底下,白瑾瑜握着她的手问。 “很累很累,”她笑,“好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他知道她的潜台词,于是报之以更加温馨的笑容,“我也是,很累很累,累得快爆炸了。” 两人在寂静的橘黄色街灯下拥抱,轻轻地接吻,约定明天一起去医院照顾她母亲,然后互道晚安,挥手作别。可刚刚转过身,手机就震动起来。自然是他打过来的。 “不能用开心形容,最合适的词,应该是满足,心满意足。”他说。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说,“我也是,和你手牵手走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时,就有一种异常充实的幸福感,这就是所谓的心满意足吧?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想奢求,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 曾几何时,她甚至怀疑过她的人生,还会不会出现幸福的曙光。被蓝凌之那般虐待折磨的时候,她甚至下过结论,她是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让另一个人幸福。她如此相信着。 所谓的救世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 回到租住的公寓里,窗外倏忽刮起了大风。今早上看到的新闻,说晚上会有今年春天的第一次“春疾风”。新闻里说,这种“春疾风”一年大概有三次,第三次应该在四月中旬之后,对樱花来说,第三次“春疾风”就是风暴,一般第三次风来的时候,樱花就要凋谢了。 佳若从冰箱里取出冰和水,倒进白兰地的酒杯里,深陷在沙发中慢慢地喝下一口。 突然就想到了父亲。她自始至终都无法原谅父亲。因为就连母亲都不知道父亲其实并非死于意外。只有她一个人目睹了父亲自杀的全过程。 “爸爸,”穿着睡衣的小小的她,轻轻叫住父亲的背影,“你要到哪儿去?” 父亲慢慢地转过脸来,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那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爸爸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她用手指*住睡衣的边角,“带我一起去,爸爸,带我一起去,我不要一个人。” 父亲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直到现在都清晰地存留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父亲的那个眼神,就注定了她日后的命运吧?在被蓝凌之那样狠狠虐待时,她就曾经想过,因为在那个雾气弥漫的早晨,没有阻拦住父亲,所以她是有罪的,她应该受到惩罚。 “佳若,”父亲低低唤着她的名字,这是他最后一次呼唤她的名字,“你要乖乖的,留下来。” 你要乖乖的,留下来。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留下来,就是留在人世间的意思吗?可是为什么,爸爸你没办法留下来了呢?为什么你要如此软弱,无法面对暂时显得惨淡的人生呢?爸爸,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你。 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忘怀父亲的生命之火熄灭时的情景吧?那是在江浙一带乡村庄园中。小小的佳若站在客厅里,透过落地玻璃窗,清清楚楚地看到父亲在寂静的森林早晨,缓缓步入雾气弥漫的池塘。 池边茂盛的塞贝拉斯草长得比她还高。氤氲的浓雾中水面反射着妖异的色泽。 无声无息地,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水雾深处。一切都安静得不可思议,渗透着可怕的悲哀。连森林里的天籁在那个早晨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不带走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留下来? 我不要。 很久以后,母亲才找到她。而她的恨意,已经根深蒂固。大家都认为父亲只是死于意外事故,母亲哭得那样汹涌,她无法开口说出真相。 她只有恨他,深深的恨意,从此驻扎在胸口。 可是,这个“春疾风”呼啸而过的夜晚,白兰地的味道在苦涩中透着清甜的夜晚,和白瑾瑜享受过心满意足的幸福的夜晚,她突然想—— 那个时候,父亲没有带走我,也许就是,父亲竭尽全力的爱吧? 那一瞬间,她被狠狠地治愈了。如果那个时候父亲带走了她,就不会在日后遇见白瑾瑜,就不会体会到何谓别无奢求,何谓心满意足,何谓真正的幸福。这样想着,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汹涌地划过脸颊。 “春疾风”的呼啸声渐渐远去。滚烫的泪水好像慰藉的礼花,空气呈现出鲜亮的色彩。 *** 她把白兰地玻璃杯轻轻放到茶几上,冰块的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窗户上印着枝叶被风吹得乱颤的姿影,似是湖心最浓郁的涟漪。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依然是白瑾瑜。 “还没睡吗?” 她刚刚出声,就听到他在那边低沉的声音,“你哭了?” 明明已经掩饰得很好,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出来的。她在震惊之余,感到欣慰。 “就像看到完美大团圆结局时,也会掉眼泪一样,我是因为太高兴而哭。” 这并不是假话。他在电话那头笑,“那你等等我,我来陪你哭。” 她躺倒在沙发上,微笑望着天花板,“我很想念一个人。” 他竟然着急了,语气暴躁地不迭地追问,“谁?你想念谁?再不说我可吃醋了!” “我决定原谅他了,”这么一说,眼泪又直直地往下掉,划过太阳穴,“原谅他。” 脑海中突然一闪。一个可怕的念头蹦跳出来。如果原谅了父亲,是不是表明,自己很快也会原谅蓝凌之呢? 曾经,父亲和蓝凌之都是她永远无法原谅的人。 “佳若?”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透着担忧,“你又哭了?” 不会原谅吧?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吧?即使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永远都无法见到阳光,也不会舍弃对蓝凌之的仇恨吧?即使在关于蓝凌之的伤痛中,一辈子无法得到救赎,也宁愿选择永远不原谅。 正文 55、和花粉过敏上司的实质性进展 春风总给雅真一种柔和的悲伤感觉,偶尔也会强劲起来,但仍不失那种能唤起令人怀念思绪的奇妙机能。清晨醒来,拉开窗帘,甚至会有种想哭的*。刚醒时的心是麻木的,不能听到温暖幸福的风声。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温柔只会让人无端端地难过起来。 今天的风就比较强劲,睡乱的头发被风吹得更乱。从带着尘屑的暖风中感受到春天浓郁的馨香,雅真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说到底,还是喜欢温暖宜人的春天。 眺望远处公园里打着太极拳的老人们时,长长的睫毛轻轻掉落到眼睛里,扎得瞳眸有些微微的疼痛,于是雅真像孩童般用右手背揉着眼睛。 “给我把窗子关起来!”身后蓦地传来含恨的声音。 这还是雅真第一次听到上司用这么欠缺风度不够华丽的郁闷声音说话,一时间感觉非常新奇,转过头去,躺倒在沙发上的上司正捂住口鼻,皱起眉头。刚想问他为什么不能透透气,那即使刚刚睡醒也相当华丽的丹凤眼倏忽眯起,十分痛苦似的,“哈啾”一声。 史上最华丽的上司,竟然会大清早的,这么不雅地打喷嚏? 雅真实在忍不住,转过脸偷笑起来。结果很快被上司一边吸鼻子,一边无可奈何地冷嘲热讽一句: “想笑就笑,别偷偷摸摸的。” 既然这么说,当然不能错过机会,雅真放开嗓子大笑起来。望着她双手叉腰,笑得异常激烈,双肩猛烈颤抖的模样,上司只能瞠目结舌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性质地耸耸肩。 “笑得真难看。” 被上司再次冷嘲热讽,雅真有点耐不住了。笑还分什么好看难看,想怎么笑就怎么笑,你管得着吗?但是又不能公开与上司对着干,所以只好止住笑,狠毒地甩过去一个白眼。 眼神施以虐杀,嘴上却冠冕堂皇,“抱歉,您是花粉过敏体质吧?” “去年我就告诉过你了,”他没好气地吸着鼻子,翻着白眼,“姜雅真小姐,我是花粉过敏体质,请不要让我每年都说同样的话。” 雅真稍微还记得一点,去年上司的确有过花粉过敏,甚至还戴着大大的白色口罩。吐了吐舌头的雅真嘀咕着把窗户关上,心里想着,花粉过敏体质也是相当华丽的一种体质啊。忍不住瞥过去一眼,这男人怎么就这么登峰造极呢? “我身边是花粉过敏体质的人不多,所以很容易忘记。”她实话实说。 “那就写在手掌上啊,像小学生那样。”他继续没好气地吸着鼻涕。 这个早晨打开窗户迎接春天,看来是彻底做错了。把一向脾气还行的上司惹毛到这种程度。看来吸入花粉,对于花粉过敏者来说实在很痛苦吧。这么一想,雅真略微感到有些抱歉。 当然雅真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实在是看到上司包裹着毛毯,浑身战栗不止,鼻涕还如同尼亚加拉大瀑布般哗啦啦流淌的模样,没办法不产生怜悯。 瘪了瘪*,拿起橱柜旁的纸巾盒,走过去,递到他手上,“擦擦鼻涕吧。” 上司抽出纸巾擦了擦鼻涕,皱紧眉头,“最邋遢的样子给你看到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雅真慌忙立誓。“可你颤抖得厉害,真的没关系吗?” 颤抖得几乎要掉下来似的手指,指向旁边的茶水间,“去那里帮我找找药。” 结果翻箱倒柜了好半天,只找到一个空药瓶,“已经没有了。”这样说着出来的时候,上司已经再次躺倒在沙发上,包裹在他身体上的毛毯抖动的幅度实在过于夸张,让人害怕。 “要不要叫医生?” 得到他的允许,帮他打了他私人医生的电话,雅真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见他仍然颤抖得那样厉害,便去厨房泡了杯热茶,端到他身边。 此时的上司,除了颤抖,而且还*得厉害。雅真只好先把茶放到茶几上,伸手去帮他抚背。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看起来相当难受。突然一阵头皮发麻似的猛力冲击,让他整个人痉挛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滚落到沙发旁的厚厚地毯上。 “啊!” 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把沙发旁边的雅真压倒在地上。 还来不及推开强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颤抖的身体,雅真便感觉到上司那端正得过分的脸庞上呼出来的热热的气流。她的脸,轻轻地被他的侧脸压住了。 “吻我,”低低的磁性声音,“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这才感觉到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冷冷的紧张感,惊诧万分的雅真把手放到上司的胸前,想推开压住自己的身体,没想到反而被抓住。被抓住的手,很快被强有力地压在地板上,雅真惊慌失措地张大了双眼。 “你——” 话语的末端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听得不真切。因为他的*堵住了她说话的器官。在接触的瞬间,雅真冰冷的唇变得燃烧般的火热。 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似的。 轻轻的接触的唇变成相互交缠的吻,他的舌颇有耐心地敲开她的唇,逶迤伸了进去。已经到了十足危险的地步,雅真反射性地叫了起来。 “不行!不——” 发出的声音再次被他的*盖住,雅真只感觉自己的舌被他的舌紧紧*着。和平日里严肃地在一起讨论工作的上司接吻的这一事实,冲击着雅真的大脑,让她的整个身体都绷了起来,背脊完全僵硬。自己的抵抗和排斥,上司应该完全可以感受到,但是,强压在自己身体上的男人并没有移开双唇的打算,雅真惊愕地瞪大瞳眸,茫然地望着上司低俯的侧脸。 还不太确定这到底算什么。只能任凭身体不断地痉挛似的颤抖,颤抖的频率已经和花粉过敏的上司颤抖的频率同步了。漫长的接吻终于结束,雅真以为自己能够解脱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手指,温柔的指腹,开始顺着她的面部轮廓轻轻滑下。 修长的手指从额头滑到脸颊,再温柔地触摸着被他的唾液染湿的唇瓣。 “姜雅真小姐……” 他发出颤抖的声音,确定她的存在。 “姜雅真小姐……” 他轻轻地抱起她的身体,指尖不断地发抖。 从他虚幻的幻听般的声音中,雅真感受到了一股悲哀的情愫。这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声音,在这种不知所措的温柔中,雅真感到晕眩似的,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 最后的余音竟然是一句抱歉,在他急促的呼吸中,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迅速地瘫软下去,旋即闭上眼睛,晕厥在她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雅真的心脏“砰砰砰”跳得那样厉害。刚刚的那个吻,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花粉过敏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反应,甚至会让人晕厥过去?天呐,会不会死呢?这样想着,感到异常恐怖的雅真把手伸到他的鼻翼下,幸好还有呼吸。 放下心来的雅真,开始琢磨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正文 56、丛林中毒 多米骨牌式的崩塌。在所波及的范围,成排的树木被折断、碾碎,裂开的裂开,炸开的炸开。它们在流血。在小木屋前方七十米处,松树被炸开了,仿佛被大棒横扫似的拦腰截断,好生猛的一场车裂。战争。继咆哮的海啸之后,这个意象从蓝冰之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在电视、互联网上看到的有关战后重建的资料和战争电影里的画面冲击着她的大脑灰色细胞。周围到处都是被抬起的、飞起的、倒下的、混杂在一起的树的残尸。 宋家明在小木屋的门口系好鞋带,蹬了两下,站起来准备朝森林深处走。 “你要到哪儿去?” 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蓝冰之终于忍不住,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叫住他。 他回过头冷冷地扫视她一眼,“还能去哪儿?去森林里找点能吃的东西。” 一个人呆在小木屋里会很可怕,万一老虎熊或者豹子入侵,说不定还会成为野兽们的美餐。光是想想,蓝冰之就心里发毛,哆嗦着朝宋家明走近一步,扭捏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哀求道,“让我一起去吧。” 冷笑声传来,宋家明挑起眉毛,嘴角浮荡似的说,“你就不知道趁此机会逃跑?” “逃跑?”她愣了愣,还真的没想过要逃跑,“我又不认识路,怎么逃跑?万一被那些野兽……”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事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她选择留在他身边,而不是逃走,“虽然你也很恐怖,但你毕竟还是人。” 在这个已经沦为废墟的森林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毕竟他是她唯一的同类。 突然感觉有些悲凉,也似乎能理解自己对宋家明的那种扭曲的畸形的爱。为什么会突然爱上这位凶狠的希思克里夫呢?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是这种天灾的情况下,她唯一的依靠。这和人质爱上劫持者的“斯德哥尔摩情结”略微有些像。 在被绑架过程中,人质会对劫持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感。他们的生死*在劫持者手里,劫持者让他们活下来,他们便不胜感激。他们与劫持者共命运,把劫持者的前途当成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视为自己的安危。于是,他们采取了“我们反对他们”的态度,反而把解救者当成了敌人。这种“斯德哥尔摩情结”,在大学选修课学习的时候,蓝冰之总感觉无法理解,等自己爱上了对自己复仇的希思克里夫,才真正理解了这种变态的感情。 *** “你在发什么呆?快点跟上来!” 被宋家明这么狠狠一催,蓝冰之迈着大步跟上。结果才走几步,宋家明便转过身来。 “你穿这么少,想冷死自己吗?去加件外套!” 森林里的温度可能会比较低,而且说不定要找食物找到很暗,夜幕一降临,山间的气温就会骤然呈直线下降,所以宋家明说得并不是完全没道理。急忙冲回小木屋,随便找了件外套,套在身上,急匆匆地折回来。望着宋家明等她的站姿,她倏忽又有些心神恍惚。 “你是蚂蚁吗?速度快点!” 其实蓝冰之就走在他后面五六步远的地方,他大概是担心自己走丢了吧?这样一想,心下腾起乳白色雾气般的温暖。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高大清朗,左肩略微有些下沉的背影,那宽广的肩膀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 被山体滑坡*得十分凄惨的森林,景色千篇一律,重重叠叠地耸立着的树木,密密匝匝的羊齿,下垂的常青藤,疙疙瘩瘩的树根,糜烂的落叶堆,虫子留下的干巴巴的空壳,又粘又硬的蜘蛛网,以及无数张牙舞爪的树枝。奄奄一息的森林却也透露着不灭的生机。 前方的路被葳蕤的羊齿和带刺的灌木丛所淹没,宋家明便用砍柴的镰刀,砍出一条小路来,遇上锋利的灌木,还会回过头提醒她一句,“走到这里的时候要当心右边。” 尽管她已经很当心了,还是不小心让锋利的刺划破了小腿上的肌肤。 “不是说了要你小心吗?”他瞪大眼睛,惊慌地叫起来,“这种植物是有毒的!” 虽然疼得很厉害,但被他这么一担心,她感觉痛楚顿时消失,自己被划伤反而是很幸福的事情。然而接下来,她又感觉到痛了。是心痛。因为看到他不由分说地凑过来,极其自然地蹲下来,把*凑到她的小腿,帮她吸掉伤口处的毒血。 她心跳得那样厉害,不相信似的低头看他,看着他被泥土弄脏的白色衬衫和头顶心螺旋头发的形状。看着看着眼泪都几乎要掉落下来。不忍心再低头,便情不自禁仰起头。 晴朗的天空被散发着微光的云层浅浅地遮挡着,树木的清香借着风儿隐隐渗透进胸膛。痛楚的感觉如此温柔,她在这种不可思议的美好中,悠悠地闭上双眸,感觉和煦的光亮淡淡地照射在自己的眼睑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这样变幻无常吗?就如同人的心情,也在瞬息万变一样? 高高树枝上幸存着的鸟儿们发出短促的鸣叫,传递着某种让人想要流泪的情感。他帮她吸干毒血之后,很快又面无表情地上路了。她继续跟在他后面五六步远的距离。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巨大的心脏的鼓动从后面推着似的,紧跟在他的身后。前方的道路或许很漫长很漫长,但她一点也不孤单,亦不感到丝毫的害怕。这条跟在他后面默默走着的道路,像是一道编织着明朗光亮的缎带,是内心深处萌生的感情的回声场所,所发出的回声那样美丽,不见任何脏污。 不存在原不原谅的问题。所谓的原谅,应该是发生在两个不再纠缠的人之间。而她注定还要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和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希思克里夫纠缠下去。既然还存在着无限宽广无限庞大的未来,需要去等待去创造,那么过去的那些痛苦折磨,又算得了什么?因为还要继续纠缠,所以不存在原不原谅的问题。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跟在他身后。就算和他像这样一直走到天黑,也不会犹豫踟蹰。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走路,为什么就感觉如此特别? 这就是爱吧?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份爱是扭曲的,是畸形的,是变态的,是无法接受的,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一份爱是再圣洁不过的东西。因为不管怎么说,爱就是爱。 正文 57、欧阳海志的“淡”恋 红绿两色的交通信号灯的光点零星分散着,不远处就是被路灯点缀得光鲜亮丽的国道。透过出租车车窗往外看去,苍蓝色夜空的云缝间高挂着皎洁的明月。 东京的月亮,不知为何,总让佳若想起满月狼嚎。 “麻烦停一下,”坐在佳若旁边的欧阳海志突然前倾着身子,对出租车司机吩咐道,等司机把车缓缓停在路边,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彬彬有礼地笑着对佳若说,“好难得碰上一个香精专卖店,嫂子,能陪我去买点香精吗?” 望着突然从香港飞到东京来的欧阳海志,佳若并未多想地点点头,随他下车,走到路旁的一家小巧精致的香精专卖店。不过佳若真的没想到男人也会对芳香疗法感兴趣。 “没想到吧?”欧阳海志似乎看透她心思似的说,“是不是觉得芳香疗法是你们女人的专利?”他挑选着琳琅满目货架上的天然植物芳香精油,时不时侧着脸望一下佳若,那侧脸的姿势看似漫不经心,却暗藏着某种压抑的情感,“嫂子你肯定也想不到,其实凌子哥非常喜欢芳香疗法,每年都会去巴厘岛做正宗的当地SPA,今年和嫂子你结婚,倒是破例没有去,以往每年都会在那里玩一周左右。” 提到他的“凌子哥”时,佳若感觉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那一瞬间她感觉店铺里浅红色的灯光突然炫目起来,射得她微微有些晕眩。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产生这种和蓝凌之联系在一起的感觉了。 她轻轻闭上眼睛,把手指搭在鼓胀的太阳穴上。 来到东京这么长时间,渐渐感觉蓝凌之已经变成遥远时空中的某个虚幻的人物。当然,身体上不灭的伤痕,总是能让她记起她对他的仇恨,然后慢慢忆起他的面容。深深的内双眼皮,黑社会般薄薄的一层平头,无论冬夏时常穿着的蓝色衬衣,西装外披着的极其压抑的黑色大衣,说话时极具压迫性地定定望着对方眼睛的惯常动作,还有那绝对命令的口气,不容置辩的强权色彩——随着这些印象的叠涌,他的形象慢慢浮现出来,让她感到憎恶。 然而这段时间,蓝凌之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总是需要一点时间。起初两秒钟就能想起,渐次变成三秒,甚至五秒钟之后才能完整回忆起那个人。 它延长得那样迅速,就如同黄昏时分夕阳下的阴影一般,说不定,很快就会完全消融在浓浓的夜色中,再也寻觅不得。 她仿佛能够看见,她的人生在和他的交叉之后,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分开并远离,就像两条交叉的直线,过了那个充满血泪的交叉点,就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南辕北辙。 整颗心都被那个白姓少年的真诚热情与纯净美好所充满,已经没有空间能够勉强腾出来容纳过往记忆中的那个人,只有身体上的道道淤血的伤痕,还在虚无地提醒着她,曾有一个人,用想要把她推入十八层地狱的力量,狠狠地虐过她伤害过她。 她已经做好准备,照顾完母亲之后,就立马飞回香港,和他办理离婚手续。 *** “嫂子?”耳畔响起欧阳海志担忧的轻声呼唤,温柔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你没事吧?” 连忙睁开眼睛,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不太懂什么芳香疗法,”她故意转移自己注意力似的说,“就记得一个芳香疗法的故事,说是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七世,以精油护肤,让全身充满香气,使得安东尼和凯撒大帝成为她的爱情俘虏。” 欧阳海志把选好的植物精油放入购物车,点点笑,“她还曾耗费巨资以‘香膏花园’的植物来制作香油,让自己的手部柔软。另外,她喜欢在谈判时擦上茉莉香膏加上运用政治、外交手腕,让凯撒大帝为她平定内乱。” 这样的女强人,每个时代都层出不穷。同样是女人,佳若打心底地佩服,可她并不是那种强势的女人。不过,佩服归佩服,她其实更加欣赏她自己这种性格柔弱的人。她一直记得高中时代一位学习柔道的同桌跟她说的话——强是建立在弱的基础上的。 两人在香精专卖店还看到了新推出的“风水香精”,其中有一种“恋爱UP!神奇的芳香香精”,说明书上介绍说可以提升恋爱运。还有一些放在私家车里的香精壶,和提升工作运和健康运的依兰、橙花、薰衣草之类的。 “你买了什么?”在排队付款时,欧阳海志发现佳若手上也拿着小小的粉色盒子。 “没什么。”佳若慌忙把手中的盒子放到背后藏掖起来。 她表现得像个早恋的初中生,没想到欧阳海志也像个好奇心强烈的孩童,伸手去抢她藏在背后的小盒子。“给我看看,有什么关系啊?看看而已。” 两人争抢了半天,直到整个专卖店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聒噪的他们俩时,他们才顿时醒悟彼此的幼稚。 “我不买了。”佳若跺着脚,折回货架。 小盒子刚刚被放上货架,就又被欧阳海志拿了下来,他自己付了款,帮佳若买下那盒“恋爱UP!神奇的芳香香精”。走出专卖店,站到佳若身前,从购物袋里掏出那盒香精,递给她。 “嫂子,我送你的。” 佳若欲哭无泪,脸色涨得通红。老大不小了还像个矫情的女高中生,实在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然而欧阳海志的手就伸在面前,没办法不接住。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谢谢。”脸上的笑容即使不看也知道一定非常扭曲。 *** 出租车从银座经过新桥,开始朝着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驶去。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但东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周遭全是急速交错而过的灿烂车灯。 欧阳海志靠在车座靠背上,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佳若就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对方,但他双手抱胸,她则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面的手袋上。 出租车经过一个电视塔时,他冷不防地开口,“嫂子,最近还爱吃石榴吗?” 她微微愣住,转过脸疑惑地看向他。 他心下顿时落寞起来。她不记得了,她到香港的第一天,他陪她兜风,陪她晚餐,陪她去看维多利亚港的美丽夜景,在晚餐时,他曾问她,是不是很爱吃石榴。 “石榴吗?”她的睫毛纤细修长,有一半掩藏在橘黄色的路灯阴影下,“一直很喜欢。” 他默不作声,悄悄把头转过去,望向窗外流逝的东京夜景时,一股强大的虚无感奔涌向心头。感觉自己好逞强,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想要知道她还记得他们曾经的一次短短对话?他到底想要证明什么?这种虚无的感觉透着彻骨的寒冷悲哀。最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也会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情,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这个凌子哥爱到骨子里去、爱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去爱的女人,欧阳海志无法捉摸内心对她的情感。 他只是一直忘不了,忘不了在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光和轻柔晚风中,她缓缓转过脸来的那一瞬间,她满脸泪光的灿烂。会展中心,世界金融中心,中国银行大厦,汇丰银行大厦的灯光,仿佛霎那间全部照射在她泪光闪闪的面庞上,也深深地映射在他的瞳孔中。 如果爱情是条单行道,那么他已经出发了。 不过,他又对她了解多少呢?他和她的交往接触并不深,他没有自信说他真的爱*。他告诉自己,或许自己只是爱上了那一刹那的一种虚幻的美,一种无法捉摸的光和影。他想起他曾经立誓要成为画家,还曾认真考虑过去念美术大学,不过后来为了和凌子哥上同一所大学,他放弃了自己的小小梦想,却也从未曾后悔。 一个人爱上一种虚幻的美,却要为之付出一生,其实更像是对艺术献身精神的一种剖析。 他想,她对他的感情,甚至连友情都称不上吧?他却悄悄地、偷偷地爱恋着她,并且这一生都不打算让她知道。因为比起对她的爱,他更加珍惜与凌子哥的超越亲情的那份友情。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他太在乎凌子哥,所以才对凌子哥深爱的女人产生异样的情感。这种情感问题,只会越想越纠结吧?就像蜈蚣一旦开始思考自己长了这么多脚,到底是怎样走路的,那么这条蜈蚣也许就再也不会走路了。 他才不要做蜈蚣,淡淡的被压抑的感情,或许历久弥香。 *** 出租车又经过一个路灯明亮的十字路口,要往左转。欧阳海志直直地望着正前方,对面驶来的车的灯光映出了他轮廓鲜明却不失柔和的清雅侧脸。 欧阳海志把佳若送到公寓下,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便告辞坐同样的出租车去预定好的宾馆。 “嫂子你这么忙,还要到机场来接我,真的辛苦了。” 两人礼尚往来地客气一番,佳若先说“那么,明天见”,正准备转身走进公寓大厅,欧阳海志在身后叫了一声,“等一下,嫂子!” 佳若疑惑地回头,看到他急匆匆地跑到出租车上,不到一分钟后下车,手上拿着一个淡蓝色的信封。气喘吁吁地小跑到佳若身前,把信封递给她。 像是初夏早晨的天空色彩般的信封,被保存得没有一丝皱痕。 望了信封一眼,佳若再抬起眸子。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欧阳海志就站在她面前。一侧脸在橘黄色路灯下轮廓分明,另一侧在夜风的吹拂下暗暗的看不真切。 看着他被分成两种风格的脸庞,她的心中顿时涌上了一种怀念的感觉。她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紧捏住淡蓝色信封的手指,微微发白,轻轻颤抖。因为那是蓝凌之写给欧阳海志的信。这么说起来,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蓝凌之的笔迹,他的字,会不会写得很丑? 她还注意到信封上的邮戳。美国加州的亚特兰大。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在她曾经念过研究生的城市里。 太阳穴又鼓掌起来,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把手指轻轻搭在跳个不停的脉动上。 正文 58、蓝胡子的信 大概因为是星期六的晚上,公寓的大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入口左边的管理员室的小窗户拉着窗帘。佳若把欧阳海志给她的淡蓝色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手袋里。 “他写给你的信,为什么要给我看呢?”分别时,她这样问欧阳海志。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把手插到大衣口袋里,“只是想让嫂子你看看。” 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她觉得这其中涉及到欧阳海志对蓝凌之的心意,她不能无视欧阳海志的情感和意志,所以她决定看在欧阳海志的面子上,认认真真读完这封信。 按密码锁打开门之后,径直走过去推开阳台的玻璃窗。没有开客厅的灯,而且把阳台上橘黄色的灯打开。时令已经*初夏,寂静的居民区里只听见夜风在默默传递着夏日气息。 房间中央是一套接待用具,通往左边厨房的一角放着一张餐桌,对面并排放着餐具柜和电视,正面是有一间屋子宽的阳台。房间里很乱,她也任它乱着。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加进去之后,本想再倒入白兰地或者马爹利,想想又作罢,最后就喝着纯粹的冰水,坐到阳台的藤椅上。 夜风轻轻击打在脸上,像是月光下沙子的滑坡,有着静静的凉爽。 在这样的夜晚,并未颤抖的手指慢慢地展开信笺。出乎意料地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和寥寥得好像显得很不耐烦似的几排字,却包含着一个缥缈浩大的空间,延展开去。 *** 在亚特兰大的一家已经很熟稔的酒吧,非常意外地听到张惠妹的那首《听海》。其中有一句歌词,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这样的——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 听到这句歌词,突然就想要写信了。在这个互联网超级发达的时代,竟然还干写信这种无异于原始社会生活方式的事情,的确有些好笑。但真的很想写,所以也不管那么多,就这么开始写了。 习惯键盘的手指,写起字来,就像寒冬腊月冻得通红的手指在握笔写字一样,这感觉实在不好受。明明是右手在写字,却突然陌生得就像在用左手写字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吧?我回味了很久,甚至还开怀地笑了。 为这点无聊的低级趣味发笑,这样的我是不是显得很可怜很寂寞呢? 可怜是别人对我的感情,所以我无法下结论;但寂寞是真的有的,因为寂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单纯起来,喜怒哀乐的心情都可以很直接地表达。在和周遭的人相处的时候,说话的时候,如果心情不错的话就会表现出很开朗很精神的样子,如果心情抑郁下来,整张脸都变成了僵尸脸,五米之外都能感觉到我的沉重。 意识到自己突然变得纯粹起来,变得坦率起来,就会时不时很悲哀很悲哀地想,为什么对佳若,就不能坦率一点,纯粹一点呢?想要得到她的关注她的爱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肯说出来,一定要等到积*某种程度,终于爆发,带来毁灭性的不可逆转的伤害呢? 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表面上看起来很飞扬跋扈,实际上却软弱得不行。很害怕说出自己的主张,不敢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害怕被拒绝。 像我这样的人,一旦被拒绝,就会一蹶不振,再也无法恢复。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弱的人。越是长大,本应该变得坚强起来,却反而越发地害怕失败,害怕挫折,害怕被拒绝。 在亚特兰大我租住了一套小公寓,每天深居简出,除了前面提到过的那个熟稔的酒吧之外,几乎哪里都不去,饿了就叫外卖,房间乱得不行的时候就打电话给家政公司。 我就像回到了孩童时代,每天都是孤独一个人看着天空,晴天的时候也是,阴天的时候也是,下雨天的时候也是。 有时候亚特兰大的天空会和很多年前上海的某个天空很相似,阴沉沉的,呈现出诡异的铅色。这种诡异是柔和的,并不会刺痛我的眼睛,但我还是很不争气地哭了。 或者还有一种基本上找不到色彩的天空,旁边的公园里飘出红色与绿色的气球,在天空中无力地飘飞着,像是马上就要掉落下来似的。 后来我也去买了那种颜色很灿烂的氢气球,学着那些幼稚园的孩子,在气球里塞上小纸条,纸条上还画着可爱的动物素描,兔子,狐狸,鹿,或许还有孔雀之类的。 院子里的花开了,散步时发现邻居家的狗很可爱,或者突然抬头看到的一朵色彩鲜亮的云。随便怎么样都好的无聊心情,全部写到气球里面,然后放飞。 你大概不太能明白这种心情吧?这种不想认输的心情。 不想输给孤独。 不过最想证明的是,即使没有佳若,我也能活下去。不知不觉,突然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那个人了。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会很痛,在这种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得到她的爱的时候。 忧伤又强劲的恋爱。 一开始我只是这样想的,但似乎强劲过头了。所以已经不算是爱,而是一种变态了吧?写到这里又想哭了。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为什么还这么容易掉眼泪呢?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就哭出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悲哀就奔涌袭来,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 真的,每次都是这样,等我意识到我哭了之后,才会猛地发现原来我在默默地悲伤。 我已经把悲伤潜意识化了吗?就像我把孤独寂寞当成了一种习惯那样? 只有一次梦见了佳若。虽然每天晚上我都在祈祷梦见她,但很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只梦见了一次。我追逐着她。我们朝着广场深处的一棵大树跑去。背景似乎在上海黄浦区的蓬莱公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那个我只去过几次的略显陌生的公园。 在她白皙得好像马上就要折断似的手指触碰到树干的同时,我也抓住了她,就势把她*树干上。我的喉结正对着她的眼睛。 因为跑得太过激烈,两个人的胸口起伏得很快,暂时没办法平息。 后来我才发现,不仅仅是没办法平息,反而渐渐地在加速。因为我们俩的身体靠得很近,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馨香的体温和“咚咚咚”心脏鼓动的声音。 我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她似乎在跟随这个节奏吸吐着空气,半晌,才缓缓抬起眼眸。 她的瞳眸逆着光,显得愈发的墨黑,黑得仿佛宇宙黑洞,我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被吸进去。我转移开视线,大脑几乎要爆炸似的疼痛起来。 尴尬的姿势持续了很久,漫长得好像经过了一亿万年,突然,我感觉脖颈上吹来一股热气,那是带着少女清新体香的温暖气息,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便好奇地轻轻转过头去,却感觉*一下子对上了某种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东西。 “当——” 头脑深处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刺痛了我的耳膜。她的脸凑得那么近,我看见了灿烂的阳光和无限高远的蔚蓝天空。 好像地球的转动快了好几十倍,我有种强烈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几乎站立不稳。 时间就像紧绷的弦一样顿时“砰”地一声断裂了。 眼前一片黑暗。是因为我把眼睛闭上了吗?还是因为,我本来就在黑暗中?我把她拖入地狱的深渊之中了吗?这里只有没有尽头,没有星光,无边无涯的空虚和黑暗吗?我和她一起堕入地狱了吗? 我们俩在地狱的黑暗中接吻。 这样强大的画面像是灼烧似的刺痛我的胸口,泪水从眼尾溢出,大颗大颗的,划过太阳穴,滴落在某个没有回声的地方。 虽然在佳若之前,我身边轮番上阵过那么多女人,姹紫嫣红,莺莺燕燕,但我已经连她们中的一个人的面孔都想不起来了。泪眼朦胧中,我只看到佳若虚幻的面无表情的淡淡的脸。 虚幻的佳若什么也不说,只是定定地凝视着我,我想是被她一动不动的视线射中了一样。如果那个眼神里充满仇恨,或许我还会好受一点,并在她的报复中得到救赎;可是,那个眼神里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深深的不屑和怜悯。 所以那道眼神就像一根锋利的针刺在我的胸口,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然而即使是这种深深刺痛我身心的眼神,我都准备好好珍惜。可下一秒,就连虚幻的佳若都不见了,她的脸靠近然后突然被切断了似的,变得一片黑暗,就像放映的电影突然结束,变得一片黑暗一样。 小时候,我以为我能拯救世界;可现在,就算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我。 对不起,好像越写越悲哀了,很抱歉把我这种已经有些变态的感情传达给了你,或许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了。我觉得我真的是变态了。以前是肆意虐待佳若的那种变态,现在是爱得昏天暗地的那种变态。不管怎么说,我都无法被救赎了吧?好了,还是说些让人高兴一点的事情吧?嗯,或许你不知道吧?佳若也不知道。 佳若永远都不会知道,永远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是我的初恋。 佳若是我的初恋。 正文 59、新宿夜游奇遇记 对于到底应该如何做出反应,佳若一点头绪也没有。这封信来得太突然,就好像她在人行道上好端端地走着,突然从旁边的公园里飞出一个棒球,正好砸在她脑袋上。 脑袋被砸得不轻,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了。就是这样的状态。 动作和表情都异常麻木地把信放到茶几上,把下巴深深地低下去,陷入衣服领子里。想叹一口气,结果连叹气都叹不出来。谈不上悲哀,就是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很不好受。看来必须得出去透透气。 这样想着,发现自己根本还没换家居服,直接穿着那件柠檬黄的大衣,便走出公寓。 乘坐地铁到了人潮川流不息的新宿,被人推着挤着,心情反而变得开朗了不少。若是白天还可以在百货大楼或者漫画屋书店之类的地方消磨时间,但到了晚上实在没什么很合适的去处,便只能在车站的周围徘徊。 在最热闹也最混乱的新宿,居然在街道上看到了几个烟蒂,这是佳若第一次在东京街头见到杂物。东京街道之干净实在令人敬佩,之前听白瑾瑜说,东京的街道基本不用清扫,一般一两个月才有一辆清扫车驶过,自动清扫路面。不过佳若想,新宿还是需要经常清扫的。 夜晚的新宿街头,店家霓虹闪烁,歌舞伎町更是喧闹鼎沸晚归的上班族、浓妆辣妹、皮条男公关、醉汉、观光客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们交错汇合的场所。如果说日本是一个到处很干净国家,那恐怕新宿的夜晚恐怕无法令人与干净两个字产生任何联想。 不过虽然有着被称为东京著名的红灯区“歌舞伎町一番街”,牛郎夜店遍地生花,但佳若还是挺喜欢夜晚的新宿。喜欢新宿的夜景,感觉是升级版的南京路。霓虹闪耀的街道纵横交错,让人分辨不清东西南北,不像南京路仅一路繁华。 新宿好虽好,她爱的还是只有一路繁华的南京路。 走着新宿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默默地思念着上海,思念着那条南京路。 就是因为新宿略有些像南京路,她才选择在这里散步吧? *** 可是走着走着,就有点累了。当佳若靠在公共电话亭旁边动都不想动的时候,有位胸肌很发达的欧美男性担心似的走过来看着她。 “你……没事吧?”他的日语发音相当奇怪。 佳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用英语回答了一句“谢谢,我没事”,见他一脸茫然,便又加了一句法语版的“谢谢,我没事”。他这才颇为惊诧地用英语回答: “没想到小姐您的法语说得这么好。” 实在没心情用英语跟别人交流的佳若站起身来,坐到旁边的栏杆上去,“谢谢,你可以进去打电话。” 他果然是要打电话。 佳若见他用脚撑住门准备打电话。不过他竟然在卡式电话机里企图塞进硬币。 正宗的美国人。 “不好意思,我必须提醒您,先生,这个电话必须用电话卡打,”佳若走过去说。 已经有些焦急的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地问她,“对不起,我刚到日本,所以不是很清楚,请问电话卡要到哪里买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就用我的手机吧。” 他频频向她道谢,接过她递过去的手机,拨通了号码。佳若在旁边等着,点燃一支烟。不远处有一群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年轻人在起哄,吵吵闹闹,佳若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那群激动万分的高中生,再低下头深吸一口烟,最后把视线转移向那个美国人。 “啊!” 她忍不住轻轻叫起来,*微微张开。那里哪还有什么胸肌发达的美国人的身影。她从栏杆上站起来,朝四周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 新宿果然是新宿,这种无聊的骗局也有。佳若苦笑起来。现在可好,连手机都没了,摸摸口袋,身上只有一万多日元,不知道可以撑多久。感觉肚子有些饿,便找了一家便宜的拉面店填饱了肚子之后,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那条赫赫有名的“歌舞伎町一番街”。 以高节奏和高生活压力著称的日本,同时也以其丰富靡丽的*闻名于世。佳若此时所在的“歌舞伎町一番街”,就是满足部分日本人和外国游客好奇心的重要声色区。整条街都是为数众多、不同种类和档次从事风俗业的店铺。 而在日本的各类夜店中,发达的牛郎业可谓是一朵盛放在黑夜中的华丽且糜烂的花朵。仅在歌舞伎町,就分布有大大小小近两百家牛郎俱乐部。佳若对腐女们超萌的牛郎,一直都非常佩服,就像佩服日本传统的艺伎一样。夜店里的牛郎都经过严格训练,从点烟、倒酒、折毛巾到聊天内容的礼仪都相当苛刻、讲究技巧,充满艺术性,值得敬佩。 今晚就找个牛郎陪着喝酒聊天消磨时间算了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然而摸摸口袋里仅剩的一万日元,只能告诉自己没带那么多钱。在路边的电玩店玩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口渴便走进一家小酒吧。这家店的最低消费只要三百日元,基本上已经算是最便宜的店了。走进去才发现,里面除了比自己年长的中年客人之外,都是穿着制服的高中生。 “要喝什么?”轮廓鲜明的酒吧递来湿毛巾,口气俨然是对待熟客的,相当亲切。 这可能是这家店的特色吧,简约的美式酒吧风格。 “伏特加吧,多些冰块。” 佳若报出自己第一个想出来的酒的名字。其实喝什么都无所谓,就是有点像嚼冰块,刺激刺激麻木的神经。 喝了还不到三口,就有无数人过来搭话。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小姐您是一个人吗?我们要找一个人唱歌,要不要来?” “要不要一起去六本木,我们有车。” “如果没钱,可以去打电玩,我介绍你一家不怎么优良的店。即使喝醉了,凭我这张脸也可以带你进去,我们一起去打电玩打个通宵吧!” “还是去看整晚电影吧。帅哥超多的黑社会电影,还有刺激感官的官能电影,很好看哦!” 说实话,他们使用的很多专业术语,佳若都不是很懂。被一批又一批荷尔蒙过剩的人纠缠着,实在很烦闷的佳若,选择跟她介绍去看整晚*的家伙走,心里想着坐在电影院里说不定可以睡会儿觉。 收到蓝凌之的信,也只能在那种状态下睡着了吧? 正文 60、折纸飞机等待她回家的少年 从酒吧出来,就被“歌舞伎町一番街”的一片璀璨辉煌刺得眼睛都痛起来,再次感到AMAZING!也只有这样极致的繁华,才能慰藉空虚寂寞的心灵吧? 日本的广告牌和店面的招牌都设计得很特别,以卡哇伊为特色。光是看外表就十分赏心悦目,佳若把手插在口袋里,望着路边一个大大的粉红色长方形广告牌,ANGEL KISS,非常温馨甜蜜的少女风格的名词。佳若看着看着,眼睛有点花,泪水很自然地掉落下来。 看到一个广告牌就哭起来,是不是太无趣了?佳若咬住下唇,用手背粗暴地擦着眼角。 在前面带路的年约二十岁有着褐色头发的瘦弱男人,走到电影院旁边的喷水池,就停了下来,转身问佳若,“小姐,你该不会是高中生吧?” 解释完之后,他点点头,然后介绍他自己,说他的正职是赌博俱乐部的皮条客。 “原来是位太太。” 他笑。佳若发现他笑起来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于是怀疑他才是高中生,故意装扮得这么成熟,学习之余打工赚钱。他的声调跟那些真正的皮条客显著不同,用很温柔的语调问佳若要不要抽烟。 佳若刚刚抽出一根烟,他就马上为她点上火,“谢谢。” “不用客气,太太,做我这一行见的人可多了。我看太太您不是真的想玩,而是想找地方睡觉吧?”他给他自己也点燃一支烟。 “猜得真准。”佳若轻轻吐出一缕青烟,也笑。 “既然已经结婚,那么太太,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您先生不会担心吗?” 他当然是无心的一句话,但说得佳若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内心萌动着什么莫名的东西。她在那一瞬间强烈地意识到,蓝凌之是她的丈夫。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甚至连自己已经结婚的意识都在慢慢淡化。 心“咯噔”一下。 我到底在干什么?她扪心自问,用手揪住胸口。明明是一个有着婚姻束缚的人,明明是一个有夫之妇,竟然还答应白瑾瑜那孩子和他交往。这难道不是很卑劣的龌龊行为吗?这种行为的背德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事情!不但是对蓝凌之的不负责任,更是对白瑾瑜的伤害和玷污!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疯了吗? 喷泉水的清澈,倒影着“歌舞伎町一番街”姹紫嫣红的璀璨华光。她踉踉跄跄走过去,想要用喷泉水洗一把脸,却突然觉得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为什么要那么仓促的结婚呢?除了对恋爱这种事情完全绝望之外,也是想要遵从过世的爷爷的遗愿。可是为什么就不为自己想一想呢?再等一等,也许就能等到白瑾瑜了。可为什么就等不及地先结了婚呢? 她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深陷进退两难的泥沼。每迈一步都几乎把整只鞋都陷掉的那种滞重而深沉的泥沼。她不但意识到自己是蓝凌之的妻子,是有夫之妇,还意识到自己曾经被蓝凌之那样狠狠地虐待过。自己的身体无论前后都肮脏不堪,怎么可能和白瑾瑜那样纯白无暇的少年手牵手走在阳光下? 即使他们俩勇敢地选择在一起,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祝福的吧?毕竟他们俩的年龄也相差甚远。她突然就丧失了一切信心,一切勇气,变得无比脆弱,不堪一击。 胸口憋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佳若感觉自己在这片泥沼中气喘吁吁地挪动脚步,看不到前方的道路和方向,也没有后路可以退。泥沼就是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就只是昏暗的泥沼在视野的极限无边无涯地延展开去。 *** 噩梦般被禁锢的体验,直到那位赌博俱乐部的年轻皮条客轻拍她的肩膀时才告以结束。 “太太,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把香烟夹在指间,皱起眉头望着她,担忧地问。 她勉强露出苍白微笑,“我还是去看电影吧。” 在走进电影院之前,年轻皮条客还友情提醒了一句:“太太,睡是可以睡,不过不要坐在后面的位置,要睡就睡在最前排。” “好的,”佳若乖乖地点点头,“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坐在后面,有人会摸黑偷了你的钱包,更过分的,会有男人甚至女人过来对你用强的。所以必须坐在前面的位置。” 佳若笑着点头,再三感激他的提醒,“我会的,真的很感谢你,谢谢。” 年轻皮条客也笑着点点头,“那就好,总之注意安全。”说完就给她买了一张门票,告别之前说了一句,“下次请到我们店里来玩玩,十分欢迎。”然后把票连同印着赌博俱乐部店名的面巾纸塞到佳若手里。 目送他瘦弱的背影离去之后,佳若走进电影院,按照他的说法挑选了最靠前的位置坐下。 她入场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放映,里面的客人并不多,难闻的味道却很浓烈。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几个邋遢老头已经熟睡,鼾声大作。不过没过多久佳若就已经习惯这里污浊的空气和吵闹的鼾声。 本想快点入睡,结束脑子里黑洞洞、乱糟糟、冷冰冰、尖刺刺的胡思乱想,可那部电影把官能刺激拍得太极致,把男人的*拍得太清楚,而且台词也十足挑逗,让佳若实在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根本不可能睡着。 “不要啊……啊啊……啊……” “你屁股上的牡丹都已经成粉红色啦!” “再用力一点,我还要!” 然后继续“啊啊啊”的。看到后来有些厌倦。因为电影不仅气氛很古怪离奇让人压抑、光线幽暗毫无美感,而且*和*姿势千篇一律,无非一群性变态者的狂欢,没有丝毫美好情感包含其中,找不到共鸣的佳若想着,看完这部就睡吧。 没想到的是,放映的第二部电影,竟然是日本很著名的系列电影《完全饲育》(The Perfect Education)中的一部。男主角岩园是一名住在群居公寓里、相貌平平的公司小职员,早年感情曾受伤害,因此希望得到一份身心合一的完美爱情。一个夜晚他劫持了慢跑的高中女生桦岛邦子,本以为将遭受强暴的桦岛却受到岩园的殷勤对待,岩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遭到的却是一阵痛骂。可随着相处时间增长,两人的关系却日渐和谐。 在温泉旅行中,桦岛放弃逃跑的机会,回到岩园身边,两人开始以叔侄身份公开出入公寓,在房间里尽情享受鱼水之欢。不久东窗事发,岩园甘愿接受制裁,桦岛则称这一切都是两厢情愿。这是改编自松田美智子的报告文学作品——《女子高校生诱拐饲育事件》,取材自真实事件。 好吧,佳若承认自己有点变态,所以她喜欢这样的感情。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你无法选择;但是到了后来你会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抗拒。电影里年轻气盛的小M,或许能够挣脱绳索和手铐,可就算能够逃脱有形的,又怎能忘记老男人认真地表情说:“我要慢慢培育你,为了完美的爱,为了完美的性,为了身心合一的完美爱情。” 毕竟,他在努力地把他的爱传染给她。 佳若却从未在蓝凌之那里感受到爱。所以在看到蓝凌之的信时,她只感觉不可相信。 后面的一部电影品格就低了很多,暴力加*,勉强称得上虐恋电影。被虐的是一对姐妹,姐姐是OL,妹妹是高中生。日本人似乎有OL控和女高中生控。不过作为女高中生,佳若感觉那个演员的胸尖有些发黑,显得不够自然。 没办法睡觉,又觉得看得很厌烦,佳若实在忍不住,走出了电影院,顿时感觉新宿的空气变得无比新鲜。牛郎店依然花枝招展地璀璨着,无数帅哥们的笑脸定格在灯光照耀的广告牌上,绚丽耀眼。佳若把手插在口袋里,突然想回家。 已经凌晨三点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差不多可以坐出租车回去。 *** 夜空呈现出温和的宝蓝色,被几朵轮廓优雅的浮云点缀着。 夜晚岑寂的绿树看起来威武挺拔,周围的空气密度越来越浓。佳若走在公寓前的一小段坡道上,头上树枝纵横交错,几乎看不见天空。清风微微吹过,斑驳的树影摇曳似的晃动起来。刚刚捕捉到丝毫的夏日气息,就又倏忽感觉什么季节都不存在似的安详。 一只白色蝴蝶从她眼前翩然飞过。 正想着这只蝴蝶怎么显得这么大,又有一只蝴蝶静静从空中滑过,降落在佳若的足前。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蹲*子,捡拾起那只蝴蝶,质感告诉她,那是纸飞机。 一抬头便看到第三架、第四架纸飞机在空中滑翔,它们乘着风不断拉长飞行距离,看来这些纸飞机折得很好。 又有一架飞机失去平衡坠落在她眼前。 漫天飞舞的纸飞机,就像洁白的雪花在空中静静地飞舞。“啊”,佳若发出轻微的呼叫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储水槽上站着一个纤细修长的熟悉身影,站在高高的地方,折着纸飞机,无视她存在似的抬头看着天空,然后把手上的洁白羽翼,释放于天际。 大概是听到刚刚佳若因为惊讶发出的声音,两人的视线交汇了。 在昏暗的街灯映照下,可以看出他露在围巾外的纤细的鼻尖,略微地泛着红。 正文 61、橘黄色路灯下爱的华尔兹 “喂,”来不及细想,佳若飞快跑到储水槽底下,焦急地挥舞手臂,“那里很危险!” 储水槽的高度有三公尺,虽然上面设有扶手,但是无法完全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如果不小心摔下来,可不是轻微的擦伤能够敷衍了事的。 “你快点下来。” 他终于有了反应,稍稍歪着头,露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冷冰冰模样,望着佳若。佳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冰冷的神情。 “为什么?” 他嘴角微微扯动,把视线转移开去。 “为什么?”反问着的佳若强压住剧烈的心跳,“因为那里很高。” 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他耸耸肩回答,“就是因为很高,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可是……” 话语被打断,他的声音冷冷传来,“而且,所谓的危险……” 看到他从储水槽上走了下来,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却又很快发现自己似乎高兴得太早。 “……是指这种事才对。” 他突然又从水泥墙的边缘冒了出来,那可是更高的地方,而且那个水泥墙不足五十公尺宽。如果他从这里掉下来,一定会成为明天报纸上的头条,受伤的严重程度绝对不是从储水槽上掉下来可以比拟的。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在迅猛刮过来的夜风中,佳若大声喊叫。 “要做危险的事情。”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这种小孩子脾气的话,很快就把那高高的水泥墙当作公园的长椅似的坐了下来。纤细的少年的双腿在凉薄的夜晚空气中来回摆荡,正下方约二十公尺处就是地面。 看来暂时无法实现有效的沟通,佳若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终于摸出几个硬币。走到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旁,想要投币买罐咖啡。 明明不冷,时令已经*初夏,可手指还是抖动得厉害,硬币不但没投进去,而且还撒了一地。 她急得快要哭了。却又没办法,只好蹲下来,借着昏暗的路灯灯光,一个一个地捡拾起硬币。触碰过水泥地的硬币,好像被同化了似的,也变得僵硬、冰冷、粗糙,划得手指指腹生生的疼。 终于忍耐不住,她站起来,朝着他坐着的方向,喊叫一声:“你生什么气啊?” 本来还准备说些什么的,可顿时噤了声。在橘黄色路灯的映照下,他清澈澄明的瞳眸已经噙满了泪水,发出惨白的光芒。 佳若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好大声。“咚咚咚”仿佛在就在耳畔鼓动。 他的眼泪却使她的视野变得清晰,那样纯洁坦诚的泪水,让她仿佛听见带着青草芳香的阵阵微风吹过走廊,山脉的棱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最完美无瑕的少年的流泪过程,就像一曲动人的牧歌,又如同退潮的声音,细细的,静静的,慢慢的,透着令人唏嘘的美丽。 不知不觉,眼泪盈满眼眶,她定定地穿过他的身体,凝望他背后如同清流般的苍穹。夜晚的深邃感,让她感觉整个人都会被吸进去一般。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就像姐姐那样……” 他的声音,就像蓝蓝的海面在波动着。她甚至闻到清新的海潮香气,那么温柔的香气。 “傻瓜……” 佳若的指尖相互扣了起来,她低垂下头,望着反射着路灯的静默的指尖。温暖的触感在指尖*着,仿佛被他紧握手心。她垂下的侧脸,那美丽的轮廊在颤抖着。 “可是你的手机打不通。” 紧扣的双手突然松开,她不自然地抓扯住大衣上的白色纽扣。紧紧抓住自己的大衣纽扣,直到手指指尖发白。 “就是因为打不通我的手机,你在深更半夜,从宾馆跑到我这里来?” 她一直低垂着头,直到突然感觉背后一阵温暖。急忙转过头去,他的大衣紧紧地抱住她的背脊,她惊慌地抬起头,那挂满闪烁泪珠的端正的脸庞上露出如星空般灿烂的笑容。 “好喜欢你骂我笨蛋或者傻瓜,真的好喜欢。” 他柔和的声音如水草般摇曳在她心上。“从小我就很笨,根本不是所谓的王子。” 被轻轻搂住肩膀,他的清新的气息渐渐包裹住了她。 “有史以来最惨的成绩单上,各科成绩依次是1、2、3、1、2、3,不知不觉中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华尔兹的舞步。”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她已经成功地被他破涕为笑,他性感的手指轻轻抹去她斑驳的泪痕。温热的指尖抹去泪痕的细微声响,似远又似近地触动着心弦。整颗心都要被那种充满爱意的声音所深深吸引。 “佳若……” 她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心很不争气地猛力“咯噔”一下,就像狠狠弹奏钢琴的一个音符一样。他把她轻轻搂入怀里。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一霎那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体温,让她整个人就像被电流电到了一样。 拥抱的温度,三十六点五。她静静地想。 这一生,也许再也无法习惯其他男人拥抱的温度了。 很长一段时间,佳若都以为,爱只是一种心灵的感觉,心与心的默契交融,人与人的守护珍惜。可直到认识了他,她才渐渐领悟,爱更需要牵手和拥抱。 不爱的两个人,就连牵手都会觉得别扭和陌生,可是相爱中的人,会觉得牵手的日子是一生中永不磨灭的美好时光,拥抱的温度,也足以温暖一个人时的很多孤单的日子。 “佳若……” 再度响起的海潮声,细微的,缠绵的。在聆听涛声的同时,佳若轻轻闭上眼睛。我喜欢的声音正叫着我的名字,跟以往一样,却有点微妙的变化,意义深远的声波轻抚着耳朵。 他的手指头,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心。她感觉到他在偷偷乐着。 这样微小的细节,却让她产生嚎啕大哭的*。 “佳若,我们跳舞吧,跳我成绩单上的华尔兹。” 他将脸靠近,她的鼻子闻到他淡淡的味道,唇瓣,指尖,肩膀,还有胸膛。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他融化或者吸收,整个自己都变成他的,搞不好连味道都跟他一样,这种错觉让她的体温急速上升。 为了掩饰似的,她故作深沉地摆出一副姐姐的严肃模样,“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 他却没有回答,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嘴角颇为陶醉似的微微翘起。在他闭眼的圣洁动作中,她也缓缓闭上了双眸。 两个轻轻拥抱着的恋人,都闭上了眼睛,在橘黄色路灯的温馨世界里,慢慢地跳着舞。 “佳若……” 好像永远不会厌烦似的柔柔的呼唤。对她来说,这是让人心痛的最重要的声音。她的心跳敲打着耳朵。夜已经这样深沉,风变得强劲而寒冷,他的拥抱也变得更加浓烈深沉。 这个夜晚,这个在东京某条坡道上,橘黄色路灯映照下,拥抱着轻轻起舞的夜晚,将会变成天空中某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吧? 突然想,这个时候,为什么不下雨呢?之所以想要下雨,是因为不知为何突然好想放肆地大哭。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一种境界,必定会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分别的时刻随时都可能会来到。一想到有可能会分别,就想要放肆嚎啕大哭。泪水如雨,充斥整个世界。 眼泪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在一种天亮了就要分别的错觉中,佳若哭得愈发汹涌了。 充满湿度、饱含悲哀却又不失幸福感的恋爱,这就是完美的恋爱吧? “这里,”他轻轻地指了指她的胸口,“是不是有伤痛?” 两人缓缓停下脚步,她望着他异常柔和的眼睛,催眠似的点点头。 “我这里,”他指了指他自己的胸口,“也有伤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那些烙印标记着一段记忆和过往,那是属于每个人的东西,或是表面,或在深处。” 他的声音充满治愈的力量,漂浮在黑夜深处。 “佳若,把你身上的伤痛,分一半给我。”他的手再次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望着他,她的瞳眸如冷空气般清澈,“可是,分担伤痛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伤口对于一个受过伤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存在。它并不是可以随处展示的东西,更不是藉以炫耀的资本。能够分享伤口的人,也不应该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熟人而已。” 他被定格了似的愣住,半晌,缓缓绽放微笑。 “是啊,分担伤痛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停顿片刻,“我怎么舍得让你承受我的伤?” 原来他的明白她的意思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涨满了。彼此身体中的伤痛像热气般漂浮出来,轻轻碰撞,旋即就像泡沫般消散于无形。 他是懂得她的。那一种知音感,足以给予她治愈的力量。 她把鼻子深深埋进他的肩膀。世界未曾完美过,所以才迷恋完美的人,完美的爱,还有,完美的夜晚,完美的拥抱,所有用爱编织成的完美的瞬间。 正文 62、施虐与受虐的倒置 昨晚是听着雨声,*静静的梦乡的。 翌日清晨,雨水仍然下个不停,好像下出了惯性似的,怎么也停不了,四下里一片迷蒙。到中午的时候才变成毛毛细雨。若不是一洼洼积雨的水纹和顺着屋檐滴落的雨点声,几乎察觉不出是在下雨。在百无聊赖的午睡中睁眼起来,宋家明看到窗外笼罩着乳白色的雾霭,随着太阳的升起而随风飘去,于是杂木林和山脉的棱线一点点显露出来。 空气潮乎乎、凉丝丝的,他看到蓝冰之穿着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带头罩的黄色塑料雨衣,在小木屋前面的杂草丛中采摘野菜。露在黄色塑料雨衣外面的脖颈显得刺眼的白皙。 她的侧脸和动作,都透着一股轻快愉悦的意味,宋家明实在想不通,明明是物资缺乏的艰苦的被困生活,她为什么总显得一副兴致高昂的幸福模样?笑起来如同风铃般。他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的。 难耐的烟瘾攻袭上来,他焦躁地把手指伸到嘴边,啃食起手指以消解想要吸烟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佳若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衔着香烟的风姿。 那是在暗橙色的咖啡馆里,空气中弥散着略显冰冷的芬芳。她从随身的手袋中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招手向侍应生要来一只精致的小烟缸,和烟一起放在桌子的右边,再从包中掏出一只打火机,略一示意,按亮打火机,让高高的火苗舔上烟的尾巴。 仰头轻轻地吐出一串抽象画,在空气中肆意的进行着幻化,“不好意思,我有吸烟的习惯,希望宋先生不要见怪。”声音平静而慵懒。 那一连串令他惊讶而连贯的细节,让他感到震撼或者说是陶醉。 烟是对所有美好细节的缅怀。烟在清滢动人的纤指之间燃烧如同那深蓝色的指甲,有一点深邃,有一点慵懒,有一点妩媚,有一点温婉,还有一点*。 他猜想那个时候,她内心的痛楚悲哀,正像蓝玫瑰一样绽放。 她的一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那光芒就像行将熄灭的烟头的暗红一样。她在夏日的夜风中微微发光,像是沉浸在夏日的底部,她的光芒过于微弱,颜色过于浅淡。她明明应该是那种在夏日夜幕中拖曳着鲜明璀璨得多的流光,她明明应该是那种灿烂的、燃烧似的烈火般的光芒。 突然开始想念她,想念她,异常异常想念她。他阖上眼帘,许久地沉浸在爱和回忆的暗影之中。化身为萤火虫的她,那微光的轨迹久久地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那微弱浅淡的光点,宛似迷失方向的魂灵,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往来彷徨。 他不应该离开她的。他蓦地这样想。随即感觉胸口就像涨潮般疼痛汹涌。他应该陪在她的身边,他应该继续守护她虽然微弱但仍在竭尽全力发出的那道光芒。他怎么能选择逃避,怎么能因为要复仇,而离开她的身边? 他要回去。这样的想法点燃了瞳眸中的火焰。 一定要逃出这个围困的森林,回到香港,回到她的身边。下定这样的坚定决心之后,他以一种稍微轻松一点温柔一点的目光看向窗外。穿着明朗的黄色塑料雨衣的蓝冰之的身姿,在迷蒙的细雨中显得异常夺目,让人印象深刻。 雨气弥漫的视野中,所有的色调都变得鲜明起来,衬托着那抹艳丽的明黄。泥土略微泛着红,松树枝翠绿异常,大自然的呼吸声清晰而透明,这将是他在这个森林里的最后一个闲散的早晨。他准备明天早上出发,走出这个森林,回到香港,回到佳若身边。 *** 晚餐的光景和以往相差无几,蓝冰之在森林里采摘回来很多蘑菇,又捡拾了不少栗子,做出香喷喷的松菇饭和栗子饭,味道倒也清爽宜人,让宋家明大快朵颐。 “我吃完了。” 宋家明刚刚放下筷子,还没吃完的蓝冰之就急忙放下筷子站起来。 “等一下,还有饭后甜点。” 她小跑着从旁边取来一个塑料袋,笑嘻嘻地朝着他举起手中是塑料袋,微微摇晃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是新鲜的草莓。“已经洗过了,快点尝一尝!”她笑得比草莓还香甜。 她放到他手心的草莓,浓缩着鲜亮的色彩和饱满的水分,小得像鸡心,上面有一粒粒棕色的“芝麻点”镶嵌着,下面还有几瓣嫩绿的小叶子衬托着,拿在手上一看,宛似一盏红彤彤的小红灯笼。与此同时,一股香甜甜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可爱得不得了的小甜心。 和她一起吃着草莓的时候,他冷不防地说,“明天我要回香港。” 他没注意到,她的脸色瞬间骤变。 “回香港?”她狠狠地咬下一口草莓,鲜红的汁水如同人血般溢出嘴角。“回到那个女人身边去?” 他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那股异样让人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觉。他回过头,看到她微微垂下的头。似乎在咬着牙,空气中飘荡着她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的声音。 “你怎么啦?”他感觉到诡异可怖的气氛。 “不许回香港,”她猛地抬起头,“不许离开我!”他一瞬间直直撞*的眼神,浑身猛地一颤,心里一阵发毛。她那直盯盯凝视着他的眼睛渐渐地睁大,而且开始燃烧起异样的磷光,极具威逼效力地射穿了他。 他不是很能理解她那一句“不许离开我”是什么意思,那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那种几乎要把他吞噬下去的恐怖表情,却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让他一阵毛骨悚然。 她的嘴角残留着的红色液体,应该是草莓汁液,可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突然产生错觉,以为那是她吸食他喉咙血液时溢出来的鲜血? 手中的草莓顿时变得异常可怖,他慌慌张张地丢开那几颗鲜血般的草莓,哆嗦着膝盖站了起来。草莓被丢到地上,发出诡异的微响。 “你,”她的长发垂到眼前,遮住了她半边的脸,“你竟敢丢我给你的草莓?” 她猛地腾身站起,开始握紧拳头,朝着桌子击打过去。在她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击打中,她的手指关节破了,开始流出鲜血,然而她仍旧残忍地在那滴着鲜血的桌子上不停击打着。 鲜血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啪——”发出异常刺耳的声响。 她在同她自己的心作斗争,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而且又弄伤手指,企图抑制一种凶暴的*。 然而,即便如此,仍动辄涌上来的野兽般的愤怒,使她全身直打哆嗦,双手的五根手指欲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丑陋地弯曲起来。瞳孔中燃起更蓝的光芒,牙齿的响声愈发尖锐。 看着看着,旁边的他仿佛被噩梦蛊惑住了似的,连心底都冷遍了一般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使他也浑身战栗不止起来。 “喂,”他想去拍拍她的肩膀,却寻不出勇气,只能虚妄地问,“你怎么啦?” 她这才把脑袋转向他,一瞬间他看到她那可怕至极的笑容——殷红的唇瓣“吧哒吧哒”地响着,随着笑容的绽放而慢慢张开嘴巴。如果狠狠张开,怀疑嘴角会裂到耳边,整个那张惨白消瘦的脸可能都会变为嘴巴。 *** 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是看伊藤润二的恐怖漫画看多了?可是在看到蓝冰之那张诡异可怖的笑脸时,他蓦地就想到伊藤润二的那部著名的恐怖漫画《富江》。 天生丽质、自命不凡的女高中生富江招蜂引蝶,四处勾引班上男同学,甚至和班级老师发生不伦之恋,未婚先孕。一次校外教学,吃醋的山本同学和富江起了争执,错手将其推下山崖。平日对富江积怨甚深的众人将错就错,合力将其分尸灭迹。可是在全班出席富江葬礼的隔天,富江依然完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笑完之后的蓝冰之,突然朝着小木屋外面的森林跑去。呆愣地站在房子里好半天的宋家明,半晌才意识到她这样一个人冲出去会非常危险。 管她呢,是她自己身犯险境!他这样想着,准备早点睡下。可视线倏忽落在了那袋草莓上面。是她从森林里采摘来草莓,并且洗得干干净净,来给他当饭后甜点。 而且她的松菇饭都还没有吃完。 无法忍耐下去的宋家明咬咬牙,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之后,就往小木屋外走。在夜幕深沉的森林里,冰一般的黑风发出悲哀的声响呼啸着。 突然就觉得寂寞起来,仿佛自已被抛到了沙漠中似的。他转过头,很快发现了蓝冰之的身影。她在外套外面披了一件不相称的黑色长披风,活像一只巨大的夜晚的怪鸟站在那里。每刮过一阵风,那披风的下摆便像蝙蝠的翅膀似的随风飘扬。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这样感慨之后,他咬咬牙朝她走去。道路两旁像大秃子似的耸立着巨大的林荫树,其间隐隐约约散落着一点点夜的微光。 在朦胧的光亮中,蓝冰之那黑蝙蝠似的身影在森林深处迈着大步走着,并且很快拐进了杂木林中的小道。那片稀疏的杂木林的遥远的前方,有一丛把星空隔开,犹如黑洞一样的东西。随着树木的繁茂葳蕤,四周越发黑暗起来。 夜露沾湿的枯草令人不快地缠在脚上,常常差一点儿踩进水洼中,连走路都很费劲。就在他想着还是叫住她的时候,突然在黑暗中她蝙蝠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好不容易才跟到这里,该不会出什么危险吧?这样叹息着,宋家明一边迎着星空,一边环顾四周并以杂木林为目标,没有把握地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五六米前面的草丛在沙沙作响。 是风吗?是枯草在随风摇摆吗? 但如果是风,只是在一个地方发出声音就有点儿奇怪了。那会是什么呢?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停住步履,侧着耳朵静听了一下。 虽然空气中依然刮着阵阵寒风,但刚才的声音倏忽停了下来。 他稍稍挪动脚步,顿时从同样的方向又传来“沙沙沙”的声响。他刚刚站住不动,声音也随之停止。他试着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依然听到风吹开草丛般的细微声响。 远离都市喧哗的森林深处的黑夜,宛如冥府般黑暗而死寂,阴森恐怖的感觉几乎击倒了他,就在他恍恍惚惚想要拔腿就跑时,黑暗中猛地跃出一个身影,把他扑倒在草地上。 正文 63、豹女的独角戏 王小波在一篇杂文里写道:“人为何会变成受虐狂?因为无法改变现状,便会试着适应现状,最终享受现状。” 对这句话,蓝冰之有自己的理解,在她看来,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是浪*无比的,之所以摆出一副三贞九烈温良恭俭的样子,是其社会性,而不是本性,一旦本性被唤醒,个个都是浪荡受虐狂。 在森林深处阴冷恐怖的黑暗草丛中,她服从心中的兽性,把对他的爱和恨施展出来。 被她击中脑门晕厥过去的宋家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裸体一丝不挂,被捆绑得紧紧实实。 双手被弯向脑后,手肘弯曲向上,手腕相交成十字形并捆紧;小臂近手腕处和上臂用绳索捆在一起,使手臂无法伸直。最后还用从手腕相交捆绑处引出绳索,从背后向下牵拉手腕,把双臂完全固定脑袋后面。 双腿被拉开到最大的程度,脚踝上各系一根绳索,固定在旁边的大树上。整个人因此而无法动弹,严重的被束缚感压迫着心脏。刚刚想叫喊,却只听到自己发出的虚幻微弱的“唔唔唔”的声音,原来嘴巴也被贴上了厚厚的黑色胶布。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道具,但他知道他已经被她完全束缚住。无可名状的失去自由的感觉令他感到恐慌和羞耻,正想寻找到她的身影,倏忽感觉股间一阵温热。 那是手指指腹的温热。和双臂捆绑在一起的脑袋拼命往下仰,终于看到她正跪坐在他的双腿之间,闪烁着恶魔光辉的手指徐徐挑弄着他的男性粗长。 眼睛已经习惯了周遭的黑暗,更能看清楚她那泛着可怖蓝光的野兽般的瞳眸。那简直不像是眼睛,而是在草丛中突然出现的,像磷一样发着蓝光的两个球。如果一定要说那是眼睛,就只能说,像是在黑暗中也发光的猫科动物的眼睛,像是头黑色母豹的眼睛。 “唔……唔唔……” 因为极度的恐怖和被*身体的羞耻,他忍不住哽咽起来,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般哽咽起来。她却无视他的呜咽,无视他做出的毫无效果的反抗,突然握紧了他的男性粗长。 “啊……” 身体的那个部位就好像被电击了似的,虚幻地弹跳了一下,便无法抵抗地被某种湿润的温暖所包围。他第一次体会到何谓残酷的温暖。最重要的部位被她用*和*肆意挑弄,原本应该慢慢兴奋起来的他,却只感觉一阵绝望似的悲哀。 她一定已经疯了。 很快她便证实了他的想法,“唔唔……”他感觉到*的那个部位如同蝉蜕般被剥落。她用手指轻轻将他男性粗长外层裹着的那层皮往下拉。软塌塌的粗长的顶端,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 “啊……”最敏感的部位和冷空气接触,使得他喉咙里发出悲切的鸣响。 “我会很温柔的……” 这样柔声说道,她将他男性粗长外层的皮全部褪掉,旋即伸出可怕的红舌。野外的星光,一点点散落在她的舌头上。鲜红鲜红的舌肉的表面,仿佛整个都是有着针一般的肉刺。在他看来,那绝对不是人类的舌头,而是猫科类的舌头。他养过猫,所以十分清楚那种舌头的厉害。那是凶暴的肉食兽的舌头,猫或是虎,要不就是豹的舌头。 她已经沦为最可怕的豹女,即将吞噬掉他最后的作为的男人的尊严。 她握紧他那已经失去外皮保护的赤裸裸的男性粗长,用那母豹鲜红的舌头,一圈一圈舔弄着他椭圆形的尖端头部。 虽然他平时有翻开外皮将顶端清洗干净的习惯,那上面散发出的异味不至于过于浓烈,但有外皮覆盖的粗长只要沾有排泄物的液体,多少都会发出性臭。 可是,她仿佛丝毫不在意地用舌头继续舔弄着他的顶端,*发出“砸吧砸吧”的细微声响,似乎在品味着那个部位微微的咸味。 让他几乎要作呕的,这样恶心的行为,她的脸上不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相当变态地流露出一种陶醉的神情。 “真美味……” 似乎他那带着性臭的顶端,特别具有诱人的气味。听到她这句让他匪夷所思的话语,他的肠胃都在痉挛,不得不强压住呕吐感。强烈的“她一定已经疯了”的念头燃烧着大脑神经。 *** 就这样不知道被她玩弄了多久,又被她用“女上位”的骑乘姿势狠狠*了一番。她张开大腿,打开膝盖,屈膝坐在他的髋部,慢慢地但却完全地将他的男性粗长插入她*的孔道,并有节奏地摇动身体。 周遭是静默如海底般的漆黑,在墨汁似的夜幕中,她骑在他身上的那具白皙透明的肉体,散发着无法描绘的诡异白光,拼命上下运动着的身体,还在努力往后仰着,似乎难以控制体内奔涌肆虐的激情。 如果抛开价值评判的角度,单单从艺术张力来看待这个画面,她的身体还是异常美好的。那是一具匀称、精巧的肉体。 刚把她绑架禁锢时,那少女身体的轻盈柔软,已经随着他的虐待和调教驯化,渐渐消失殆尽;现在的她的身体,是成熟的丰腴,是性感的妖娆,是窒息般的动人女体,是玲珑剔透的美丽蜡人。 他一定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丝毫没有给予回应的情况下,她也能如此兴奋,全身好像燃烧了起来似的泛着淡淡的桃红,汗珠一颗一颗闪耀在白皙肉体上,充满着官能感。 完全的自娱自乐,并且发出不堪入耳的浪荡*。他不由感慨佩服,她真能自得其乐。 他突然意识到,她或许爱他。 若不是爱他,为什么能够尽情享受这种单方面的性? 爱情就是如此。大多数时候,爱情也是这样的一种独角戏。就像《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那句名言所说,“我爱你,这和你没关系”。 他也曾经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可慢慢明白,爱情其实是一个人的事,如果需要对方的回应,需要对方的配合,那就不是真爱。 就如同蓝冰之对他,也如同他对佳若。 胸口就像被揪住似的疼痛起来。 虽然很悲哀,但事实就是如此。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爱?既然如此,自娱自乐的时候,还是尽量甘之如饴吧?毕竟孤芳自赏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正文 64、转角撞见的神秘墨镜男 有时候觉得命运就就像沙尘暴。白色的龙卷风浑如粗硕的缆绳般直挺地拔地而起,向高空伸展。在命运的沙尘暴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方向,甚至没有时间,唯有和死神在黎明的晨曦中跳舞的白骨般的阴影。 到底应该如何面对白瑾瑜?这样的想法纠结了一整夜,醒转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夜幕已经渐渐退去。静静地伫立在乳白色大气中的公寓大楼,那瞬间的陌生感让佳若产生东京仍然在沉睡的错觉。 这个早晨,是在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中醒来的。既不是被噩梦魇住而醒来,也不是生物钟的缘故,更不是因为睡眠太浅或者被什么高分贝的噪音闹醒。而是被一种身体内部的萌动所惊扰。换句话说,是因为身体里的某种机能开始运行导致了这种令人恍惚朦胧的清醒。 也没有细想身体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楼道下面突然开始吵闹起来。 站在窗边拉开窗帘,看到不远处的停车场上车影稀疏的地方停着十来辆摩托车,旁边聚集了不少年轻男子,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很多都已经面红耳赤。年轻男子们中间围着的男人,很快就被他们叫嚷着殴打起来。 大概又是暴走族跟停车场管理员之间的纠纷互殴。这在东京算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佳若点起一支烟,抬起仰望天空,空中无云,晨光熹微,还能看到月亮清晰的肌体。突然感觉很饿,大清早起来这么饿还是头一回,自己的身体里面果然出了什么问题。 可到底是什么问题,她又懒得去想。 被饥饿的感觉吞噬的她很快在洗漱间打理起自己来,刷牙后简单洗了个澡,站在洗面台的镜子前吹干头发时,看到映现在镜子中很憔悴的脸。好久没有认真审视过自己,平日里早上都急着去医院照顾母亲,今天早上突然凝视自己,发现自己的脸色略微显得发黄。 甚至开始长斑。虽然只是淡淡的茶褐色的斑痕。分布于鼻梁、双颊,也略微显现在额头上,呈现出蝴蝶形状。 其实不光是脸色发黄并且长出斑痕,刚刚洗澡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胸尖和胸晕,还有腹部正中线以及*的皮肤颜色都有所加深。 这种色素沉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促黑色素细胞激素增加了吗?还是日光照射使得皮肤变黄并且长出蝴蝶形状的斑痕? 生病了也说不定。慢性疾病容易引发黄褐斑,比如肺结核、慢性酒精中毒、肝癌、肝脏病等,都可能通过黄褐斑来呈现病症。这是因为这些慢性疾病会导致自身代谢障碍、黑色素增加,而机体排除黑色素的能力却减弱,黑色素不能及时排除体外,久而久之就会在面部产生黄褐斑。 该不会地肺癌或者肝癌了吧?肺癌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烟龄也着实不小了。 这样一想,倒也不见得特别恐慌,因为如果真的得了肺癌之类,可以和母亲共赴天堂,见到久违的父亲,一家团圆,也不失为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值得期待的事情。 *** 把自己打理干净清爽了,便换了衣服走出公寓。 清晨鲜亮的阳光已经充溢四周,闪闪耀眼又带着温和气息,东京的环境质量值得赞叹。因为实在饿得发慌,头脑都晕眩起来,所以她走得很快,几乎称得上大步流星。 转角不远处就是一家早餐店,想着马上就能吃到东西,把自己从饥饿中解脱出来,不由得加快脚步的她,刚刚拐弯,“砰”地一声,就撞入一个大大的温暖怀抱。 “不好意思……” 慌忙站直身子,低头用日语道歉。 对方却并未回答,反而一动不动。疑惑地抬头,身材就像青年运动选手般精悍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口罩,让人好奇的脸庞被遮得严严实实,身上也穿着极为普通的蓝色T恤与长裤,手里拎着的购物袋里,好像是两份彩色便当盒和自动贩卖机上出售的罐装啤酒之类的东西,但怎么说呢……对了,是很有生活感。 即使是这个打扮,也随时可以登上时尚杂志的彩页,浑身带着洗练的气质。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熟悉感。特别是他匆匆忙忙逃跑似的离开时,她转过头看到他脑后,脑后的头发执着地带着睡觉挤压的痕迹,那种痕迹让她心中的熟悉感像是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庞大。 等那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的绿色植被后,佳若忍不住叹息一声。是自己想多了,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东京的街头,而且就在自己所租住的公寓附近?太过异想天开了,像是侦探推理小说里的情节。根本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不过,某一瞬间她想,说不定真的是他呢。要不然为何一见到她就逃跑呢?不过也可能是通缉犯什么的,通缉犯不是喜欢戴着墨镜口罩,而且见人就跑吗? 不管怎么说,看到他的身姿的一霎那,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奔涌袭来,她的胸口就如同发生低鸣般震撼不止,嘴里也如同变成沙漠般干得“沙沙沙”作响。 *** 转角不远处的早餐店,生意出乎佳若意料地火爆,里头挤满了卡车司机和各行各业体力劳动者,不见一个打着领带的上班族,也没看见穿着超短裙和泡泡袜的女高中生。那些上班族和学生大部分都会在家解决早餐,由全职太太煮好。 佳若之前的几日,都是在楼下的便利商店买面包和100%果汁,放微波炉里加热了吃。后来白瑾瑜说早餐一定要吃好,甚至还连续几天特意大清早地送来港式早餐,为了不让他太麻烦,她答应他会好好吃早餐。所以这天早上特意来早餐店吃。 这家店的客人们都是一脸凝重严肃,或者有可能是没睡醒的模样,闷头吞食着早餐。餐具的碰撞声,店员的报菜名声,NHK电视新闻播音员的声音交织成东京的早晨。 有点像香港的早餐店,所不同的是,这里不卖豆浆油条,不卖牛肉肠粉、鱼蛋汤河粉和牛肉粥,也没有酱爆猪肉丸汤米粉和猪肉与虾做馅料的云吞。 突然很想念香港,虽然上海才是她的故乡,但香港毕竟是她喜欢的那个人生长的地方。所谓的爱屋及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因为肚子很饿,她点了一份烤鱼套餐加煎蛋。很快就端上来的套餐,味道并不逊色。她专注地吃着煎蛋,咀嚼盐巴烤竹荚鱼,喝海贝大酱汤,吃腌芜菁,炝菠菜和紫菜,把热腾腾的白米饭吃得一颗不剩。 肚子吃得饱饱的之后,幸福和愉悦感慢慢渗透进胸膛。突然觉得,如果那些想要自杀的人,在自杀之前好好享用一顿美食,说不定就会很自然地打消自杀的念头了。 人是能够从外界汲取能量的生物,这是人最伟大的优点。从食物中汲取生存下去的勇气,固然有些悲哀,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至少还可以好好大吃一顿。 这样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刚刚接通,便听到白瑾瑜柔和而明朗的声音,“有没有好好地吃早餐?” “怎么像我爸爸一样。”这么一说,心脏突然“咯噔”一下,自己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按照年龄大小,明明应该是她照顾他的,可是,现在反过来变成他照顾她了。 “你现在在哪里?”他的声音依然明朗。 *** 十分钟之后,他开着布加迪,把车停在早餐店的门口,点了一份和她一样的烤鱼套餐加煎蛋。“我昨晚梦见你了。”点完单之后,他就坐在她的侧边,笑嘻嘻地望着她。 “嘘,别说话。”她把右手食指靠在唇瓣。 他疑惑地挑挑眉,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问,“为什么?” 她笑,“你没听到幸福的声音吗?” 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他也笑,“既然不能说话,那就接吻吧。” 刚刚想要表示反对,紧张地抬头,他已经靠近到二人的双唇几乎要接触到的位置。他的目光像是要洞察她内心似地定在她的脸上,从瞳孔深处稍稍流露出来的邪念,无与伦比强烈的视线。她以为他发现了她的抵触,想要放弃,正准备松一口气,他的*突然就堵了上来。 抵在他胸膛上的双手相当无力,只好无视早餐店店员和顾客们的视线刑,羞红了脸闭上眼睛。他唇瓣上的温热,让人心动不已,这份心动却又阵阵刺痛胸口。 她是被他果断的行动力和勇于表达内心感受的性格所吸引。不需要去意识喜欢对方哪里,心情自然而然地重叠累积,化成对他的爱意;而自从察觉到自己对他的心情*为爱意后,这份情感就像球在坡道上滚落的速度一样急速成长。 真希望这个MORNING KISS能永远持续下去。她喜欢这份爱,喜欢这份喜欢,喜欢深深恋慕着他的自己。 她想,自己在喜欢他的时候,就是自己最可爱的时候——这就算她的誓言吧? 内心柔软得几乎要融化,一边低喃心中小小的誓言,一边爱抚着他的耳垂。他的耳垂一定比蜡笔里的粉红色还要浅淡。 可就在抵达幸福巅峰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朦胧的面影。 在转角撞见的那个男人,真的是你吗?或者只是我想多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推开白瑾瑜的身体。 “怎么啦?”他并无责备语气,却十足担心地问。她回避似的转移视线。她又忘了,她是有夫之妇。这四个字刺痛着心脏,像是悲哀的余韵。 在他凛冽的圣洁中,她再次感觉到她的脏污。她配不上他。这是无论多么相爱都无法抹杀的事实。 正文 65、蓝胡子的垃圾自虐法 在街道转角处无意撞见佳若之后,蓝凌之整个人像是被扎在尖锐的灌木枝上一般,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牵扯似的疼痛。 这么久没有见面,乍一见面,而且还是以类似拥抱的方式见面,这让他的大脑变得空空如也,完全的白纸状态,太阳穴和心脏都跳得好激烈,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大奖似的。 基本上算是逃窜地离开她的视野,拐到她看不到的地方,抓紧胸口的手指一松,整个人像是地震般崩塌下来,靠着墙壁蹲在地上,紧闭双眼,头脑天旋地转,甚至眼冒金星。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救护车的嘶鸣声,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旁边的草地上,在潮湿的沾满晨露的草地上躺成一段圆木。明明是清晨,却感觉四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把被她撞得支离破碎的心和意识满满地捡拾起来,收集起来,拼凑起来,就如同小时候玩过的拼图游戏。他努力梳理自己的感情,企图看清楚自己对佳若的炙热,然而那种狂暴的感情连他自己都无法驾驭。虽然十分凶暴强劲,线条却相当脆弱,仿佛即刻便会断掉。 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这样无数次的深呼吸之后,很快在意识的迷雾稍微散去时,泪水浸漫上来,润泽了眼眶,缓缓划过太阳穴,*耳郭的轮回里。 那一瞬间,热泪溢出眼角的那一瞬间,他想,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吧? 因为她看起来,过得非常幸福。他一直担心着。而现在,已经放下心来。她很幸福。所以他就算即刻下到地狱的第十八层,也不会带有丝毫的遗憾。 他在这种就是死亡也无所畏惧的勇敢心情中,慢慢举起了左手,将手表凑近眼前,凝目细看。却并没有看到具体的时间,而霎那间从眼前飞逝而过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时间。那将成为这一生最珍贵的宝藏吧? 忍不住,热泪纵横,哭得就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甚至双手掩面,发出颤抖的泣音。 *** 回到租住的公寓,已经将近中午。佳若到现在还不知道,她隔壁就住着蓝凌之和欧阳海志。当然蓝凌之也不知道欧阳海志背着他,把他的那封信给佳若阅读了。 欧阳海志在房门口焦躁地抽着烟,一见到垂着头走上走廊的蓝凌之,便叹息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劈头便毫不留情地问道:“凌子哥,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明明带了手机!” 蓝凌之知道友人是在担心他。去外面的便利商店买早餐,结果买到中午才返回,任谁都会担心的。望着友人写满担忧和疑惑的表情,蓝凌之憔悴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他不愿意解释,欧阳海志也没有强求,再度叹息一声,手指间衔着的烟便被蓝凌之抢了过去。后者眯着深邃的内双眼皮,深深吸了一口香烟,旋即吐出缭绕的烟雾。 “嫂子已经出门了,”欧阳海志一如往常地报告情况,停顿片刻,“是去医院。” 烟雾笼罩住的朦胧侧脸露出苦涩笑容,“别骗我了,海娃,我在那家早餐店前看到了白瑾瑜的那辆布加迪。” 欧阳海志知道那种限量版布加迪在亚洲的销量屈指可数,可还是执着地维护着,“东京起码有几十辆布加迪。” “好吧,那她就是去医院了。”蓝凌之笑起来,推着欧阳海志的肩膀穿过走廊。 两人在佳若门前停顿片刻,蓝凌之提起佳若放在门口等待被垃圾收集员拿走的那袋垃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拿走佳若的垃圾了。 “其实,她和白瑾瑜在一起,我反而会比较释怀。” 他的脸继续笼罩在婆娑烟雾之中。 *** 日本繁琐复杂的垃圾分类,聪明的佳若似乎很快就学会了,每次都很正确地把垃圾分类,并在规定的日期把不同的垃圾放在门口等待垃圾收集员来收集,联合处理。 蓝凌之和欧阳海志却怎么也不太会,因为日本的垃圾分类实在过于专业。据说一个香烟盒都要分为三类,那条拆开口含有金属物质,盒子是纸,薄膜是塑料。日本的垃圾分类是母亲手把手教下一代的。从出生开始学起,学到老都还分不对的也大有人在。 日本把垃圾分为生活垃圾、产业垃圾、事业性垃圾、特殊性垃圾等。生活垃圾又分为可燃垃圾、不可燃垃圾、资源性垃圾、粗大垃圾、废弃家电等,不同垃圾必须按规定时间、规定包装方式投放。佳若这次扔的是资源性垃圾。也就是一些果汁饮料瓶。 垃圾袋中,佳若按照日本政府的规定,把果汁饮料瓶的瓶子和瓶盖分开处理。牛奶的无菌装纸盒则被拆成纸板形,洗净晾干后才作为垃圾扔出来。 蓝凌之定定地看着被压成纸板形的牛奶无菌装,头脑里浮现出喝光牛奶之后,佳若修长的手指把无菌装纸盒拆解,然后拿到烹调台洗水槽上清洗干净,洗到连丝毫牛奶味道都寻不到之后,再放到阳台窗台上,摆得整整齐齐地晾干。 头脑里想象着做着这一系列动作的佳若的身姿,忍不住感慨,这便是所谓的人妻吧? 她明明就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无法浮现出真实的她作为妻子的情景,却充斥着她像是祭祀用的牲畜般被无视人权地狠狠虐待的场景?为什么关于她妻子身份的情景,还需要他用想象来完成? 这场婚姻,未免太过失败。他似乎从来没有给过她作为一个妻子的尊严和自由。 这样想着,出于一种无可救药的悔恨绝望和自虐心理,他拿起一个牛奶无菌装纸盒,慢慢地,靠近自己的唇瓣。 *** 在可燃垃圾中,透明垃圾袋里装着佳若吃剩下的鳗鱼饭。大概是前几天吃剩下的,颜色变了,而且还散发着阵阵馊味。 但蓝凌之还是从厨房拿出了筷子和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吃佳若扔出来的垃圾里的剩菜残羹,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是在欧阳海志看来,这种行为都非常的恶心,但是蓝凌之本人却甘之如饴,觉得佳若吃剩下的好几天前的已经馊掉的冰冷的鳗鱼饭,比浅草最正宗最可口的现做的热腾腾的鳗鱼饭还要好吃几百倍。这种畸形的爱,他不是不明白,却甘心沉沦。 日本鳗鱼饭上绝对不会撒上芝麻,而且鱼肉本身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两件头,不替客人切开。佳若的这份鳗鱼饭中,还加了不少一种叫山椒的粉末,绿绿的颜色十分鲜亮,就像蓝凌之此时此刻吃着佳若吃过的东西的心情。 山椒并没有辣椒粉那么厉害,但是食后舌根发麻,是辣椒粉做不到的效果。山椒吃不惯时会觉得它的味道极古怪,有点像力士香皂,慢慢欣赏,就会发觉它和鳗鱼的味道极为和谐。 佳若果然是懂得品味美食的人,是真正的美食家。 蓝凌之一边大口大口咀嚼着发馊的冰冷的鳗鱼饭,一边面露微笑这样想着。 正文 66、曾陷入永远无法幸福的境地 大理石覆上呢绒制成的桌球台,是放置在别墅中景观最美的一个房间。隔着整片的玻璃落地窗,是沐浴在柔美的美术照明下的露台。由于这个房间原本就被设计成游戏间,所以除了撞球台之外,还有桥牌桌、飞镖靶等等设备。由露台望去,则是由一圈白桦木围在中央的网球场。观战者可以坐在露台上的桌边,一面欣赏比赛,一面品着茶点、闲话家常。 雅真从橡木材质的橱柜中取出球杆,脑袋里想着,要买别墅的话,少说也得有这样的水准,以百万为单位计算的价格自然不是小数目,但用长远的眼光来看,绝对是利大于弊。 花粉事件之后,为人处事向来高调而华丽的上司端木夕雾,竟变本加厉地把她从上海市区他的公寓,挟持到郊区的山间别墅里,还美其名曰“增强保护力度”,实际上却是更大范围内限制自由的一种名副其实的软禁。 去东京探望薛伯母的事情变得非常渺茫,而且在公司请的假期也即将结束,无法去陪佳若共度难关,也没法回CBD上班,连去完成*局的狙击手任务都是妄想。这就是所谓失去自由的痛苦滋味。 她一边咬牙切齿地恨着莫名其妙把她软禁这么久的上司,一边选好了适合的球杆,走到桌球台边,准备在赛场上把他打得落花流水,面无人色。可几局下来,不但没有占到半点上风,反而还输得很惨。 “我来教你吧。” 上司露出明明很谦和但只是让她感觉讨厌的灿烂笑容,从指导她如何握杆开始,又以职业级的水准实地说明打桌球的技巧,然后陪她练习了好几局。 不愧是*局的钻石级狙击手,雅真的学习能力、运动神经和注意力都在常人之上。见她巳经掌握了运杆技巧之后,课程便*了比赛形式。 这一次,两人已经旗鼓相当。雅真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 “名师出高徒,这句俗话果然不假。” 上司一面用优雅的手部姿势将球收进盒子里,一面毫不谦虚地自夸道。 经过长时间的集中精神,雅真显得睡眼惺松,也没心情和他争辩什么。抬起手揉了揉着眼睛,一边点着头“嗯”了一声。 看到她揉眼睛的颇不符合年龄但很可爱的孩子气举动,端木夕雾突然产生一股如芒在背的奇妙情绪。 “我先去睡了,晚安!”她的声音打断了他进一步的探索的思绪。 *** 她先离开了之后,空荡荡的房间,尽管依然华美富丽,却显得异常寂寥。空气的温度似乎也骤然下降了起来,情愫中最鲜明的色彩就是寂寞和淡淡的惆怅。 端木夕雾取出一根烟,点上火,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走上露台。在上海或许已经开始炎热,但山间的夜晚,似乎与那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酷热无缘。 他怔怔地靠着扶手,凝望着轻吐出来的烟雾,随着穿过树梢的微风飘散而去。 一种谈不上愁绪、也很难用感伤来定义的心情,很自然地便以孤单为触媒,清晰地浮现出来。并非热切地期待着什么,但要说没有遐思便成了谎言。 虽然有保护她人身安全这个幌子,但毕竟要软禁她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于理是有些说不过去,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一段时间,直到,他把眼神聚焦在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上,直到她对他产生一种亲近的感情。只要这样就好。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样一想,他的脑袋反射性地运作了起来,想要策划一些浪漫的情节。可突然又觉得好虚幻。他为脑袋中忙碌的杂音皱了皱眉头,信手拧熄了第二根香烟。 此时此刻,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在恋慕着那个女人的他,并不想用计划性的行为束缚住自己的心,只想沉醉在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那种单纯的喜悦欢欣。 这种类似于少女情怀的过于华丽的心情,虽然不太符合他一个大男人的身份,但他实在不愿意让胸口暖烘烘的温馨感受就此消散。 “还没睡啊?” 用大大的白色毛巾笨拙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像企鹅那样慵懒地趿着拖鞋走到露台上的雅真,再次让他顿生爱怜自己女儿似的温柔情绪。 “怎么不用吹风机?” 他见她举着双手拼命想要擦干头发,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站在她身后,动手接过她手上的白色毛巾,包裹住她小小的脑袋,动作轻柔地帮她擦起头发来。 “想先擦干一点,再用吹风机,这样比较省电。” 她的音调里已经没有前几天的那种抵触和厌恶情绪,果然被软禁久了,无论是谁都会慢慢习惯,变得平静下来,静静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在那种满满的爱的情绪中,他不想说话,只是默默地聆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倒是她先开口,“你是不是累了?” 他惊诧地挑眉,“我看起来很累吗?” “那倒不是,”她歪了歪嘴角,“和你相处的时候,感觉你的表情总是很认真。这样会不会很累啊?”她用探讨似的语气说。 “或许会很累吧,”他释然地笑,“但这种累对我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幸福?”她挣脱开他帮她擦头发的手,转过脸来凝视他的眼睛,“拜托,不要随便用那么艰深幽玄的词藻!” 他闻言露出苦笑,“我可不是你所说的在随便用。”他是很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超乎她想象的认真。 仿佛有些忍受不了他那认真到让人感觉可怕的眼神,她轻轻逃避地转移开视线,向他要了一根烟,接受他伸过来的火,深吸一口,再缓缓地吐出。很快就被夜气吸收的烟雾,婆娑着谜样的幻情。 她倚在白色栏杆上,静静地吞云吐雾,烟雾缭绕中微微扬起的下颌,显出几分凄楚。 “我曾经,差点就要把自己推入永远都无法幸福的境地。” 像是凤凰涅槃后的浴火重生,这是波涛汹涌后云淡风清的声音。 “永远都无法幸福的境地?”他发出不解的疑问,很快她刺破他的疑惑。 “我差点,就爱上了我最好的朋友的丈夫。” 看着她侧着脸,张开嘴*似的那一瞬间,那种干涩的声音、那种冒失的恋爱,使得他顿时有种连同残忍的话语一起,堵住她*的*。欲望真的总是像暴风雨一般来得唐突。 正文 67、若没有很多爱,那我要很多性 “爱是没错的,但对象错了,这就足以把我推向永远无法获得幸福的境地。” 除了无言以对的被感染的哀伤之外,剩下的全是无法抑制的爱怜和心痛。他留意到她的言语中没有特别的抑扬顿挫,也没有任何难耐的悲喜感慨,更与笨拙的感情表达无缘,只有那种很有可能是故作坚强的凉薄和朦胧的冷漠。 他看出她在面对不被接受的感情时的那份倔强和决绝。他想,她是聪明的,也是勇敢的。 “发现自己错了,就应该勇敢地折回去,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他学着她,用十足客观的语气说道。他想给予她尽可能多的温暖。 淡淡的“嗯”声回荡在迷蒙的夜气之中,风打在脸上,微微有些寒冷。他脱下了外套,披在她的睡袍上。正在发愣的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没关系,我刚刚洗完澡,身体很热,正想吹吹风。” 她微笑着把外套取下来,递到他手上。那真诚的笑容,似乎达到了他所想要的那种“亲近”。他一阵恍惚,竟忘记去接那外套。 “你怎么啦?” 她凑得更近,那笑容,让他整颗心都浮了起来。喜欢她,就是喜欢她的这种看起来有些傻傻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乐观和坚强,还有那美好的,俗气一点地说,如同金子般的心。 “你的朋友真的很幸福,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他压抑着奔涌袭来的感情,这样说道。 她抱臂苦笑,“她一定会幸福,如果像她那样经历那么多不幸的人,还不能获得幸福,这个世界就太不公平了。有人给她伤害和绝望,就一定会有人给她温暖和救赎。” 他也笑起来,“原来你的乐观,建立在你认为世界是公平的信仰上。” 她点头,“按照这样的理论,我也会遇上真正值得爱的人吧?换句话说,我一定也会遇上那个对的人,而不要每次都爱上和她有关的男人。” 已经有两次了吧?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先是宋家明,继而是蓝凌之。 这样说着,她深感释然地叹息一声。 他心情复杂而激烈地凝望着她的侧脸。感觉她就连叹息的样子也充满了妩媚的色彩。他有些绝望有些无力地想,不论她的脚步声或者身体的余香,她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无可置辩的*的挑逗吧? 这样一想,眼泪都快流出来。他对自己说,趁着眼泪掉下来之前,一定要跟她说。 “我爱你。” 突兀得就像在北京王府井步行街出现一只红白相间皮色的狐狸。 她的动作和表情都像被固定在照片上似的,一动不动。而且这种没有动弹,似乎不是出自什么外部的强加力量,而是发自她的内心。他猛然意识到,她一点惊讶也没有。 果然,她的反应,既不是瞪大眼睛,也不是愣住之后突然爆笑,或者感动得流眼泪之类,而是极轻极淡地点点头,就好像他对她说的不是告白的话,而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要不要我帮你拿电吹风过来”之类的无足轻重的话语。 她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点了三下头,“你终于说出口了。” “嗯,我爱你。” 他喃喃地重复一遍,轻轻地压*的*。这个吻让他体会到幸福的滋味,强忍住的泪水流淌了下来。她在他的拥抱中静静地接受了他的吻,感受着他的*和泪水的温度。 那晶莹的泪水仿佛倒影着彩虹的光彩,华丽得非常符合端木夕雾这个人。 不过,这种谈不上罗曼蒂克的告白,是不是不够华丽呢? 管不了那么多啦,她轻轻推开他,望着他的眼睛,故意傻傻地问,“你真的爱我吗?” 她不想要知道答案,她想要的,不过就是问出这种问题时的幸福心情。 他傻傻地点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像只笨鹅,一点也不华丽。 “真是奇怪的家伙。我相信你身边的每个女人,都会对你极尽奉承之能事吧?只要你愿意,亲吻、玩乐,甚至*都没关系,你明明那么有女人缘,简直是大众情人。” 她一口气说完,他却苦笑着摇摇头说。 “也许我是有魅力,可是那终归是别人的看法。对我来说,日子一点都不轻松。” 真诚坦率的话语,迅速燃烧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最后的抵抗让雅真深呼吸一口,“端木先生,不要做这种事。虽然说我不怎么讨厌你,可是,大可不必这样牵强附和地说爱我。这太不自然了。舔舐彼此的伤口是不健康的。” 雅真怀着坚强的心情说道。 “管他健不健康!”他抱紧她,抱得她骨骼“咯吱”作响,“我要让你知道,姜雅真小姐,我用有别于友情、亲情、爱情的最至高无上的感*着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要我写下誓言吗?我和你的那位朋友完全无关,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就最后一句话,打动了雅真的心。 *** 端木夕雾去洗澡的时候,雅真乖乖地来到他的房间。这才知道原来他早有预谋。房间里面有一张特大号的双人床,还有沙发组,和当小吧台用的床头柜。装满冰块的银质冰桶当中有冰镇的香杯酒。 虽然知道上司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但突然被告白,还是相当惊讶,有点迷惘的雅真,为了安抚心情似的决定先喝杯酒。就在这时,门“咔嚓”一声被打开,端木夕雾走了进来。 他的腰际只缠着一条毛巾,性感又不失优雅的修长匀称的男体更加凸显出来。 “要来一杯吗?” 见他笑着点头,她倒了两杯香槟。两人分坐在三人座沙发的两边。他等着刚洗好的身体自然风干,她则往里面移动,把头搁在他宽广的肩头上。 “要在这里吗?还是……” 他的手臂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温柔地爱抚着她的脸颊。她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亲吻。两人在静默和彼此的呼吸声中感受着各自的心的悸动,旋即深深地交缠住舌头,炙热地相互*着。 “我们去床上吧?”她主动提出邀约,她渴望沉沦在他美好得不可思议的身体里。 很快,她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完全赤裸地呈现在她面前的男体,那被太阳晒成浅褐色的身体,每一处细节都高扬着华丽的男人气息。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清晰且完美,一种强力的力量之美让人窒息,也让人想象其一触即发的能量无人能挡。而相比于所谓的“劲肉男”,他又略显单薄,透着一股少年般的温存味道。 她把脸埋入他宽阔健壮、充满安全感的胸膛,吸着鼻子,竭尽全力地吸着他浓郁的男人气息。 “你真美……” 她情不自禁地感慨赞美,尔后用触碰珍贵艺术品般的心情,手指指腹轻轻滑过他的脸颊,用手臂抱住他那纤细却有力的脖颈。 她感觉,他毫无瑕疵的如同古希腊神像般的美,在彻底净化着她的心灵。 “你知道吗,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佳若。” 她低低呢喃着。刚刚被生下来的时候,眼睛还没有睁开。被清洗干净身体之后,放到旁边的小床上,那时候才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旁边的小床上,同样睁大好奇的眼睛往这边看的佳若。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彼此凝望着。 那时候,就注定了两个人牵绊一生的珍贵友情吧?其他任何情感都无法摧毁的至高无上的友情。能有一个这样从小到大一路相伴的朋友,其实才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吧?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去帕沙迪山,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和蓝凌之赛马,这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吧?重要的是,她已经不会让宋家明的悲剧再度发生,不会让蓝凌之成为第二个宋家明。 *** “抱我吧……” 在甜蜜而伤感的情愫中,她发出鸟鸣般的呼唤。很快响应她的号召,他开始轻抚她的身体。几次轻吻之后,他从她的脸上移开,开始解她睡袍胸口的带子,然后慢慢地向左右拉开。 就像打开宝石箱一样,郑重地褪下她胸前的睡袍,摘下文胸,用指尖轻抚鼓起来的部分。 “不用这样温柔,”她把半边脸埋入自己的头发,侧脸望着他笑,“我不是第一次。” 他困扰之极似的拧起眉毛,“可是,真的……可以吗?” 她不说话,侧过身把他*底下,开始亲吻他优美而不失纤细的漂亮的肌肉,在他难耐地拉扯着床单时,唇瓣顺着他傲人的曲线,滑到他的股间。 终于被点燃激情的他,很快忘记了之前的犹豫踟蹰,那好像要把孕藏多年的被压抑的情感一口气倾泄出来的狂热爱抚吓得雅真赶忙申明: “你那里比较大,进来的时候要循序渐进。” 他却已经激情万丈地紧抱住了她,然而也懂得以温柔压抑住自己的狂爱,和她热情缱绻。每当她难以忍受地喘着气颤抖时,他就会紧紧地抱住她好一会儿,耐心地等待她习惯他的那个比一般人略大略烫的男性粗长,然后再度发动攻势。 “啊……啊啊……” 在连续的两声“啊啊”中,两个人终于顺利地结合为一体。他保持着某个部位深入她身体的姿势,又开始吞噬似的亲吻。 怀着无法跟任何人分担的悲哀,而以孤独的硬壳保护自己的时光已经结束了,她的身心完全被深爱着她的男人毫不吝惜地给予的慈悲所包围,成为一个幸福的被爱者。 那是一种以在绝顶*中落下的泪水为洗礼的圣水,让深陷爱情痛苦的人得到救赎的最佳方式。 即使,即使这种幸福,只是短短一夜,她也不会感到遗憾或者悔恨。在他温柔的拥抱爱抚和亲吻之中,她突然感到,“性”或许也能成为一种很好的救赎。 喜悦地*着的她,又倏忽想到亦舒的一句话:“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那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此时此刻,和亦舒所说的有所不同,雅真所想的是—— 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那我要很多很多的性。 正文 68、桃缚与酒虐 “如何虐死你,我的爱人”似乎古已有之、源远流长。不过数来数去,虐法无非也就那么几类,首先分为虐身和虐心。 虐心无非就是“我不爱你”、“我恨你”或者“我已经有深爱的人”、“我不能爱你”之类的,比如说清朝初年烟水散人的那部《桃花影》中的夏非云,目睹了母亲和魏云卿的苟且之事后,却发誓非此人不嫁。 相比于虐心的简单粗糙,虐身就可谓百家争鸣,万花齐放。大致上可以分为伤害机体式虐待、纯性事虐待、器械式虐待、人兽虐待和五合一式虐待。 古典小说中,大多数是纯性事虐待,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绣榻野史》里的大里,让金氏不能走路;《肉蒲团》中未央生让花晨三四天起不了床;《禅真后史》里的的西化和尚,竟然让沈氏断送了性命。西门庆借助于缅铃、颤声娇、相思*等器具,这还都只是“常规武器”;服用春药,乃至因此而暴亡的,自《赵飞燕外传》开始,可谓屡见不鲜。 宋家明一直觉得,纯性事虐待是非常不入流的虐待方法,他比较喜欢伤害机体式虐待和器械式虐待。可被蓝冰之*并强有力地捆绑制服之后,他非常绝望地发现,蓝冰之最喜欢的,竟然就是纯性事虐待。 当然纯性事虐待,只会使身体上与性有关的部位受到伤害,不会像伤害机体式虐待和器械式虐待那样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但一天被她索要十几次,这并不在一个男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很有可能以前研究过人类性文化,她每次强行上他的时候,体位都五花八门,千变万化。日本相扑的许多基本动作,都被她极具创造性地演变成性事的基本形式,古代埃及人的那种从女性背后插入体位,和古希腊人的女上体位,她都乐此不疲,像高中生做化学实验一样,轮番尝试。 “你怎么和我一样,变得这么不正常?” 经历过极大的羞辱和愤懑之后,他任命似的叹气,任凭她在他身上尝试各种体位。 “我们的正常之处,”她笑,“就在于自己懂得自己的不正常。” 她用她最喜欢的颇具她白羊座风格的骑乘体位驾驭着他,这只放肆的母山羊,基本上把他的身体和某些器官,当成了运动竞技场所;而将两人的性事,当作是一场淋漓挥汗的角力擂台赛。坚定的俯视眼神,加上爆发力十足的复杂体位。每次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觉得,这样喜欢女上位的她,总有一天,会因为太过激烈的骑乘,而把他的男性粗长给折断。 *** 森林如同没有陆地彼岸的大海一般翻腾着铺陈开去。绿树枝纵横交错,重重叠叠,把整个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 在蓝冰之看来,也许这样森林的夜晚,就如同班得瑞《日光海岸》里的那首乐曲一样——夜色带点浪潮起伏的野味,竖琴如浪花般拍打上岸,配合巴人参管强调律动的音根,悠扬的木管与弦乐活像是一道清风,吹过海岸边沉静不语的防风林。在黎明破晓之前,这蜿蜒的海岸线,用最虔诚的心等待即将到来的第一道日光。 可对宋家明来说,此时的森林已经变成恐怖片里的背景。像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森林——富士山脚下,茂密阴森的青木原林海。每到秋季,警察、自愿者以及随行的记者都会*林中,搜寻自杀者,基本上每二十分钟就可以搜寻出一具尸体。 一*,他的捆绑方式就会变成最有禁锢效果的“桃缚”。“桃缚”称得上是恋缚技巧中难度相当高的,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蓝冰之是这样一位技法高超的*女王。 捆住他的上身,然后把他盘起双腿成坐姿,在两足踝交叉处捆住,然后引出绳索把左腿的大腿和小腿捆在一起,余绳在腿弯处收紧。右腿也做同样的捆绑。接着从背后的捆绑双手处引出两股绳索,越过两边肩膀后,在身前打结并为一股,最后在脚腕处的大结上系紧。 这样的“桃缚”,通过缠绞住绳索,将宋家明的上身和下盘不断拉近,在整个收紧过程中根本无法反抗,最后紧紧捆成一团。全身强迫蜷曲,背部受力,非常痛苦,是历史上最著名的拷问用捆绑方法。 总之,在最后成型时,整个人活像一个桃子,因此得名。 “这样你就逃不走了。” 她跪在地下,张开双臂拥抱他这只“人桃”。 背脊上的痛楚和身体极度的紧缚,让他感觉整个身子都要断裂成几段,呼吸相当急促,头脑发胀,一点自由空间都没有的感觉深深刺激着大脑神经。 这种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稍微动一动的恋缚技巧,让他惟感生不如死。 “你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属于我。” 她就像滚雪球一样,把他推着,滚到火炉旁,“我们俩一起滚到烈火中去吧,就这样彼此熔化的话,你应该就可以感受到我的心。” 浮现在火光中的诡异的脸,露出十足恐怖的笑靥。她伸出双手,开始掐他的脖子。他在难以呼吸的痛苦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开始响起海啸般的可怕声音。眼前的火光,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万花筒,忽明忽暗,透着残忍恐怖的悲哀。 她狠命地掐着他的脖子,掐着他*的喉结。他下巴上未剃的短胡须,不时地刺痛她的手指皮肤。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散发着危险的魅惑。他那使她迷恋的身体上的气味,此时更加强烈地散发出来,吸引着她,情不自禁地吻住那颤抖不止的喉结。 “就算是杀了你,我也不会让你回香港的。” 她梦呓般地低语,泪水流淌到他差点被她掐得窒息的喉结上。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煮了吃了?”他悲怆地冷笑,“把我掐死,然后熬成一大锅汤,做出一道粘糊糊的焖烧汤出来,连骨头也要好好地啃食掉,将我身体的全部东西都吃进到你的肚子里面,这样我就成为你身上的血肉,这样我就是完全属于你的东西了……” 她笑了,明明是相当灿烂的少女的笑脸,映在他的瞳孔中却是如同夜叉般恐怖,“我迟早会杀了你。杀人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言语的刺激让他一时间忘记“桃缚”的折磨,静听她那段悲哀残酷的初恋故事。 “他是我的初恋。那是在我八岁的时候。他和我同龄,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和哥哥还有海娃哥的关系也很好。他和哥哥不同,是非常纤细的男孩,肤色白皙,头发也是柔柔软软的栗色,那轮廓分明的脸孔,让我一瞬间想起了罩着玻璃的雕塑,后来我一见到白瑾瑜,就想到了他,白瑾瑜和他长得真像。所以我才会爱上白瑾瑜吧?” 微微仰头,她笑了起来,“那时候,我和他经常在庭院的树木茂盛处玩耍,模仿着大人们的亲吻拥抱和爱抚。” 她无聊似的拨弄着头发,然后垂下头去,“可是有一天,他们家要搬家了,他要离开我了。我很害怕。我觉得他实在太可爱了,为了占有他,终于杀了他。刚开始我像小花猫一样掐他的脖子,可对方毕竟是个男孩,没办法弄死他。最后,我想到司马光砸缸的事情,把他推进了我们家附近的水库,就这样,他被淹死了,再也不会露出可爱得不得了的灿烂笑容。” 宋家明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因为对方要搬家,就把对方杀死的可怕女人。 “我看到他小小的身体消失在水库中央,然后很泰然自若地回到了家里。我感到无与伦比的高兴,接近兴奋的高兴。我体会到了到达爱情至高点的充实感,有一种想要美美地睡一觉的满足感。大人们都很悲痛,哥哥和海娃哥甚至哭了好几天,他们都认为那个男孩是在谁都没看见的情况下自己不慎落入水库的。我是他的好朋友,谁也没对我产生怀疑。” 在强烈的晕厥般的刺激下,他想,爱,真的是一件非常悲哀残酷的事情。 *** 宋家明不顾一切地激烈反抗,可他愈挣扎反抗,却愈益使得她对他充满兴趣、充满肆虐的激情与攻击。 对这个难以驯服、笃于爱情的男人,蓝冰之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锲而不舍。他以前从来没想到,她会是这种Never give up的女人。 为了不让身体力量比她强壮的他逃走,她煞费苦心。在某一次发现小木屋的阁楼上有一个很大的酒窖之后,宋家明的悲惨命运才真正开始了。让人终日神智不清的酒虐就此开幕。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完全混沌状态中,就像刚满二十岁时那样,因为怀疑人生加上刚刚尝到游戏人生的快乐,每天都在颓废中度过。时间,日期都是非常朦胧的不知晓的概念,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太清楚。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就像乘坐上一艘两三百吨,包着铁皮的小木船,他横躺在二等船舱中。没有白昼,只有无止境的黑夜。黑暗中,仿佛有两盏被油烟熏得乌黑的煤油灯垂吊着,随着船体的晃动,像座钟的钟摆一样,左右摇动着。 醉酒的感觉本来就很不好受,何况现在的状况是,每时每刻都处于烂醉之中。 时间已经变成遥远时空的陌生的东西,他每天做的唯一事情,就是被蓝冰之不停地灌酒,白酒、红酒、黄酒还有啤酒,非常烈的酒的那种强烈刺激,弄得舌头、喉咙、胃部乃至大脑晕晕乎乎,就像最严重的晕船,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半梦半醒之间体会着冰冷的、空虚的绝望感受。 在脏得直冒油光的木枕头的边缘,不知是海蛆、还是臭虫的多足生物,在耳畔“咕咕”地爬行着,但他已经没有神智去嫌恶肮脏,在那闷热、幽暗、满是污垢和灰尘的如同二等舱般的空间里,他感受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痛苦体验。 每时每刻,都烂醉如泥,无法动弹。完全就是,植物人般的人生。 正文 69、无法走出蓝胡子的阴影 美好的未来预想,总是能够让人原谅现实的苍凉。 和蓝凌之生活时的噩梦不断的时代已经结束,佳若终于迎来了温暖如春日的美梦岁月。 昨晚又做了一个美梦,至少在刚开始的时候是美梦。时间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地点好像是很远很远之处,然而无论是背景的颜色、场面的气氛,还是空气流动的速度和瞬间心情的温度,都透着异常鲜亮的清晰,深深渗透进她的胸膛。 美梦总是这样,在海边,蔚蓝天空中漂浮着雪白的云絮,季节总是夏季,一如青春。 她闭目合眼,置身于浅水湾的海滩,歪歪地慵懒地坐在帆布椅上。皮肤的纹路可以感受到粗粝的帆布质地,吸进肺里的空气裹挟着浓郁的海潮的清香。涛声传来,波动耳膜。 即使闭上眼睛也感觉阳光灿烂,涛声如同被时间摇晃似的,充满少女的情致。 就是这样一个蜜蜂都在沉睡的盛夏海滩的正午,地球上的万事万物都在熠熠发光。她懒得如同一只被宠坏了的猫咪,斜躺在帆布椅上。 不远处,有一位白衣少年在给她画像。 她穿着淡蓝色半袖连衣裙,头戴一顶有白色蝴蝶结的帽子,不过那帽子已经摘下来,放到帆布椅旁边柔软炙热的沙子上。她闭成一条线的*两端荡漾出自然的笑意。这应该是少女时代清纯无暇的她吧?久远的圣洁的温馨的美少女。 给她画像的少年,有着柔软的栗色短发和透明般的茶色瞳眸,仿佛天生色素浅淡,他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一团白雾,清澈得几乎很快就要散去。然而,即便是他最浅淡的笑容,也胜过海滩阳光的灿烂。这是幻境中永恒的美少年。 他们用彼此最好的青春年华,炽烈地相爱着。 终于,他画完了她的画像,慢慢地站起来。在此过程中,他漂亮的眸子自始至终都凝望着画像,没有给予她片刻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恐慌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的锋利的尖端刺入了右手腕的内侧,强有力的穿刺,使得鲜血膨胀,涌动出来。她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深深的伤口,强忍住身体的痛楚,抬头搜寻他的身影。 在她最痛楚的时候,他却一边死死盯着那幅画像,一边转身,一步一步往远方走去。 伤口的血大颗大颗地溢出来,最初的一颗滴落在沙滩上时,发出细微的鸣响。很快,已经站起来的她,站立的地方,那一片白色沙子,就被染成彻骨的殷红。 她用手按住流血的静脉,拉开步子,朝着他默默无声的背影追逐而去。 鲜血不断地淌落,在白色沙滩上留下一道蜿蜒曲折的血痕。她一边大口喘着粗气,拼命追逐着他虚幻的背影,一边恸哭着竭尽全力呼喊他的名字。 然而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为了止住手腕上的鲜血,她一边跑着,一边弓身吻住手腕上的伤口。她的舌头舔着自己的不断溢出的鲜血,在急速的追逐中品尝着血的味道。她把吸入嘴中的鲜血含在口里缓缓咽下,她在喉咙深处接受着自己的血,一如勇敢直面自己的痛楚。鲜血被她的心肌静静地吸入,仿佛被自己的血所激励,她有了力量和速度,跑得更快了。 然而无论她跑得多快,都追不上,在前方一定距离慢慢走着的他。 酷烈的风吹打在脸上,甚至有狂沙,在她的鼻子和耳朵里狂舞。她蓦地意识到,她之所以永远都追不上他,她之所以无论如何努力都追不上他,是因为,她和他之间,相隔的不是其他,而是永远无法抹杀的时间。 在她念高中的时候,他还是小学生。时间和年龄把他们俩分隔开来,所以她永远无法跟上他的脚步,永远无法追上他,和他并肩同行。 可就在她感到莫大的悲哀和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他的方向突然改变,一边凝视着怀中的画像,一边朝她走过来! 他的手臂在太阳光下宛如瓷器一般闪闪发光,弹钢琴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头,仿佛具有魔法师的力量,把她引领向光明美好的新世界。当他们终于相聚成一个点,她也可以发出声音。 然而,在他们两个相交的那一瞬间,他好像不认识她似的,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拿着手中的画像,和她交错,擦肩而过。 “你不爱我吗?”她发出撕扯般的声音,像是聋哑人的尖叫。 他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望着她,一脸的茫然和讶异,“我爱的不是你。”他这样回答之后,突然露出炫目的微笑,指了指他手中的画像,“我爱的是她。” 她一瞬间被击溃得彻底,身子瘫软下来,倒在沙滩上。手腕上的伤口再度溢出很多很多的鲜血。她的耳畔回荡着他的话语,如魔咒般挥之不去,永远封印住了她的幸福。 “我爱的不是你。” “我爱的不是你。” 他爱的是他想象中的纯洁无暇的薛佳若吧?而不是被蓝凌之虐待凌辱过、身心都千疮百孔污*的薛佳若。 这样想着,她的嘴角荡漾出最后的一抹微笑。把手腕伸到自己嘴边,狠狠咬下,把伤口上的皮肤撕裂开来。“哗”地一声,鲜血飞溅,像玫瑰花瓣一般铺盖了她全身。 她的最后的意识里,想道,幸福是虚幻的,悲哀是永久的,这就是所谓的人生。 *** 被梦境蛊惑住了似的佳若,麻木地穿过东京大学附属病院前方的停车场,翻身走进建筑物的另一面。母亲已经被迁入特殊照顾的单独病房,那个病房位于细长的外形的建筑物的增建部分,从正面的路口进去之后,想要乘坐电梯的话,还需要爬一段楼梯,所以她从旁边进去,乘坐大厅内侧的电梯。 穿过后门的玻璃门,看见电梯正好停在一楼,但是,已经差不多要关上电梯门了。她急急忙忙跑过去,电梯门被热心肠的人按开,等待着她。 “非常感谢……” 佳若急匆匆走进电梯,朝着站在*作键盘前面的年轻男人轻轻地点点头道了谢。那是个戴着薄薄的无框眼镜,面目清秀的年轻男人,穿着灰色西装裤,和戴有茶红色领带的制服。作为回礼,他纤薄的*微笑示意。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门很快就被顺畅地关了起来。电梯开始向上移动。佳若按下十八楼的按钮。戴茶红色领带的男人要去的楼层则是十九楼。稍微有些晕电梯的佳若,抬头看着表示楼层数的灯光时,太阳穴很难受地鼓动起来。 “你还好吧?” 见她的肩膀在激烈地颤抖,茶红色领带担心似的靠近,刚刚问出来,“哄”地一声,整个电梯好像受到了什么牵引着一样的冲击。电梯摇晃着,停止了上升。 “怎么啦?” 茶红色领带抬起头,很快自问自答,“电梯停了。” 显而易见的答案却让佳若悚然一惊。她伸手去按紧急呼叫按钮,却不见丝毫反应。 “坏掉了吗?” 旁边的年轻男人一边这样说,一边略有些焦急地拼命连续按着按钮,一会长一会短,试过各种按的方法,而且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最后只好放弃。 “是坏了。还是保安室没有人值班?反正现在已经起不来作用了。” 他抱臂叹息一声。和正面入口的电梯相比,这个侧面的电梯显得十足破旧。首先设计就十分的落伍,一点舒适感都没有,电梯壁上有些许黄色的污垢,还有很多部分很诡异地鼓胀起来,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投下的浑浊光线,照在仅有的一个逃生出口处。*作的按钮好像被大火焚烧过一样,好几个楼层的按钮都变得软绵绵的熔化了似的。 这样的电梯,不出事才奇怪。 “从哪里能出去吧?”茶红色领带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逃生出口,嘀咕道。 并未作出反应的佳若,慢慢后退了两步,也不管电梯壁上污秽,靠着电梯壁就慢慢蹲了下去,很快干脆就坐下来,背靠着电梯壁,双手抱住折叠在身前的大腿,把脸埋入膝盖中。静默地等待着保安室的工作人员发现异常并施以援救。 “你身体不舒服吗?” 茶红色领带再次关切地问道,“如果长时间被封闭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更难受吧?” 她感觉到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温情,微微抬起头,勉强笑了出来。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传来击打金属的声音,“哐哐哐”类似的声音,而且是连续着的。 “有人来救我们了。” 茶红色领带的话音刚落,又响起了“咚咚咚”的类似于脚步声的声音。派不上用场的电灯一闪一闪,像是粗制滥造的恐怖电影中的场景,很快,忽明忽暗的电灯发出尖锐的撕裂声音然后彻底坏掉。往上看时,上面正好有落下来的碎片,佳若立刻闭上眼睛,侧脸被玻璃片划破,鲜血流淌了下来,也就在那一瞬间,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在电梯狭小黑暗的封闭空间中,她任凭泪水肆意流淌,发出无从寻觅的泣音。 荧光灯坏掉之后,电梯内部一下子被黑暗所包围,在憋闷的空间里,有种黑暗仿佛正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扩大的感觉,就如同蓝凌之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楚,通过和白瑾瑜的恋爱,慢慢地被扩大到无数倍。 这样的恋爱,太过辛苦了吧?完全无力承载。 茶红色领带似乎觉察到她在哭泣,在黑暗中伸手慢慢*着她的肩膀,宽慰着她。两人慌乱的呼吸中带着不同的混乱的不明意义。 *** 在眼泪的温热中,坚强的决心树立了起来。命运般的就在这时,头顶上的逃生出口传来白瑾瑜的声音:“有人在里面吗?有人在里面吗?” 竟然是他,最先发现这个坏掉了的电梯。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有人在,快救救我们!”茶红色领带站起来,高兴地叫道。 白瑾瑜很快回应一句,“我马上叫保安室的人过来。”似乎在打电话,头顶上传来通话的声音。打完电话,他的声音再度传来,“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吗?” “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姐。”茶红色领带迅速答道。 头顶上一片沉默。这寂静的沉默中,佳若又把脸埋入膝盖中。那一瞬间,她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最甜蜜的魔咒,“佳若,是你吗?我找了你好久。佳若,是你吗?” 眼泪霎时“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即使隔着电梯的顶部,他也能感觉到是她吗? 脑海中顿时涌现出无数的画面。他们俩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在弓道场被相互介绍的场景,打网球的场景,在夜晚的街头遇上之后一起散步的场景,看他打篮球的场景,和他手牵着手骑脚踏车的场景,在千鸟之渊旁边的街道偶遇的场景,在东京塔下的春雨中初吻的情景,在隅田川河畔一起疯狂敲打架子鼓的情景,太多太多的画面叠加涌动,如同泪花闪耀。 她蓦地想到以前看过的一部韩国电影,里面有这样的一句话—— “当你受到伤害后,你会不断地伤害以后所有的人。” 虽然身体上已经摆脱了蓝凌之的控制,但那只是表面的,肤浅的。实际上,她还处于蓝凌之的禁锢和控制之中。 她的灵魂,直到现在还被蓝凌之牢牢禁锢。 她还没有走出蓝凌之的阴影,也就无法接受白瑾瑜的爱。 她或许可以给予白瑾瑜友情,友情跟爱情是不一样的。同情、牵绊和彼此了解都不是爱情。她没办法用仿冒的感情去响应他的一片深情。除非她有自信在身心两个方面都走出蓝凌之的阴影,否则,她不应该把他拖下水来。 因为,他是如此诚挚地爱着她。如果她不能付出跟他同等的感情,他们就不能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在感情方面,佳若是一个几近固执的、彻底的完美主义者。 然而在那一瞬间,白瑾瑜的感知给予了她最强大的勇气。如果分手能让两个人的伤害减少到最低,她愿意充当那个无情的刽子手。她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握拳,浑身战栗,声音却丝毫没有颤抖: “白瑾瑜,我们分手吧。” 正文 70、就算只有你的身体爱我 母亲似乎没有继续消瘦下去,医生说大概没办法再瘦下去了。母亲的眼睛依然如同喝得烂醉一般充满血丝,深呼吸的时候,鼻翼依然微微鼓胀。她已经全然动弹不得,无论佳若说什么都无意回答。这个时候的母亲,那混沌的意识底下所思所想究竟是什么呢?佳若无从揣测,只是看到母亲仰面躺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时,心里会揪住似的痛,眼前一阵发黑。 依然和以前照顾母亲的程序步骤相一致。确认点滴的剩余量,用小水壶慢慢地倒水进那干枯的*,用小毛巾给她擦汗,有时候还有唇瓣溢出的唾液,当然还有用纸巾取痰,用尿壶接住母亲的排泄物,如果她肚子饿了就要给她喂一些午间剩下的食物,喂之前要用微波炉加热,再把母亲仰面放平,转动脚端的手柄,把床头升起,用汤匙喂鱼汤,煮得很软的去骨的鱼肉和捣成果酱状的蔬菜。 早餐几乎颗粒未进,午间的那份饭也只吃了一半,差不多到下午四点,从昏睡中咳嗽醒来的母亲,低低呢喃着什么。佳若慌忙凑过去,把耳朵靠近她的*。 “苹……果……” 母亲以前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对苹果的特别兴趣,佳若记得母亲最喜欢吃的水果应该是葡萄哈密瓜之类的,但是罹患癌症这段时间,她表现出对苹果的极大的激情,几乎每次佳若来照顾,她都主动要求吃苹果。 “好的,妈妈,”佳若由衷地一笑,“稍等片刻。” 仔仔细细削好皮之后,佳若把床头升高,用水果刀切成容易吞食的形状,再用牙签扎起,送到母亲的嘴边。母亲几乎没改变表情地反复咀嚼,然后缓缓吞咽下去。 佳若颇感欣慰地听着整个病房“咔嚓咔嚓”的令人感到振奋的声声脆响,蓦地想起,父亲生前,最爱吃的不就是苹果吗?也是差不多下午四点,夕阳拖着谢谢的影子,把走廊上涂抹出薄薄的橘色的时候,伏案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的父亲,总是会伸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叫母亲帮他洗一个苹果。 “我一个人吃不完,我们一人一半吧。”父亲的声音愉快地回荡在橘黄色的走廊上。 就凭着这一句话,佳若想,父母的婚姻是非常幸福美满的。 为了调整内心深处涌动出来的欢喜悲哀,佳若走到旁边的茶水间,给母亲泡了一杯大麦茶,端进病房时母亲发出微弱的想要喝水的呼声,她慌忙把茶放下,拿起小水壶喂给母亲喝了一点。准备给母亲把茶吹冷时,母亲似乎要小便。佳若从床上拿出尿壶,伺候完母亲之后,去厕所倒掉排泄物,把尿壶用水冲洗干净,然后折回病房。 母亲已经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大麦茶略微有些冷,佳若便走到旁边的茶水间,在狭窄的茶水间重新泡了一杯大麦茶给自己喝,端出来正要走出茶水间,走廊上经过茶水间的一个熟悉的人影,倏忽停住步履,转头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一霎那交汇,碰撞出激越的花火。 *** 首先当然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想把连动也不动的白瑾瑜推开的佳若,伸手去抓门把手。好不容易,颤抖着的手指握住了门把手,想要把茶水间的门关上,结果在即将关上的一霎那,被白瑾瑜粗暴地踢开的门发出尖锐的响声。 “砰”地一声,门就被关上,而白瑾瑜已经闪身*茶水间。狭窄的只能容下三四个人的茶水间,顿时显得异常拥挤。感受到白瑾瑜就站在眼前,医院的喧闹和各种气味都被茶水间的门隔开了去。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自己和白瑾瑜两个人,这种感觉刺激着佳若的大脑神经。 想要逃离与他在一起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佳若咬紧下唇,伸手准备打开门,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一霎那,手腕被猛地钳住。白瑾瑜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倒在墙壁上。 “我们已经分手了……”背脊的疼痛冲击着大脑,佳若几乎是哽咽着这般说道。 他面无表情,长长的睫毛令人可怕地抖动不止,“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 从墙壁上站直身子,再次想逃的佳若,倏忽被他伸出来的手臂阻挡了道路。再次被推到墙壁上,在他的两只胳膊之间的空间里,她品味到被强大的力量所禁锢的痛楚。 “你……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顾一切地爱你。” 不等佳若的下一句话,白瑾瑜就粗鲁地强吻了她,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腻人的呼吸,只有像野兽般的啃咬。佳若震惊地厌恶地用双手打他。他抓住她的长发固定住头部之后,贪婪地索求她的*。在这种情况下的接吻显得格外刺激,那是一种绝望的刺激。 眼泪“啪嗒”一声滴落在某个不知名的部位。潮湿感氤氲在略显闷热的空气中。 整个人被一种凶暴的*所控制的白瑾瑜,一边吻着佳若,一边边伸手到她的腰部,冰冷的手指从腰部的上衣底部攀爬了上去。很快佳若颤抖着身体从墙壁上滑坐到地上。 “不……要……” 佳若在紊乱的呼吸中的确这么说,白瑾瑜却无视她的要求。现在的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想让她痛苦还是单纯的自我毁灭或者自我救赎。佳若睁大眼睛瞪视着他。 他想让她的身体有感觉,想让她在无法克制的*中呼叫他的名字,想让两个人通过“性”这种东西重新勾连在一起……想到这里,他的手指很自然地就伸进她的衬衫中,轻轻爱抚她的柔嫩的少女的*。 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和力度,佳若瞬间欲泣地蒙住自己的嘴。 “你的身体,是爱我的吧?” 他把脸忘我地埋入她的*,在感受到她胸前的激烈颤抖时,他突然笑了,慢慢地移开脸,把她的上衣轻轻撩起,然后突然低下头,感受着那里的温度,接着把*凑了上去,很快开始轻吮她*上小巧玲珑的葡萄颗粒。 低喊一声之后,佳若的整个身体,开始急遽地战栗起来。不想太强迫她的白瑾瑜,用身体轻柔而不容反抗地压制住她颤抖地抵触着他的身体,并用手指抓住那不情愿的下巴,用异常苦楚的眼神默默凝视片刻。 “你的眼睛……好像有大哭一场过的样子。” 听到他这一针见血的话,那被压在墙壁上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视线不自然地移开。他随口说出来的话,似乎正中她的痛处。 和他分手,对于她来说,已经经历过不亚于他半点的绝望苦楚。 “为什么你的眼睛会哭得这样红肿……” 在白瑾瑜盯着佳若的眼睛时,她赤红的双眼又开始溢满泪水,泪水无声滑落,那紧闭的双唇剧烈地发抖着。 望着那仿佛泛着黑光的绝望的泪水,白瑾瑜的脑海中,犹豫和自制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味地和她紧紧结合在一起的欲望在膨胀着。鼓起的*被紧握在手掌里,在越来越大胆的爱抚中,她的泪水“哗啦啦”地打在他的身体上。 “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佳若并没有回答。 “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我吧?你是不是还爱着蓝先生?毕竟他是你的丈夫……” 那睁开得像快掉出来的眼睛,湿润的赤红双眼正凝视着白瑾瑜,佳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像是被撕裂了似的,只能拼命地摇头。然而心里却非常清楚,他是不可能了解她的这份心情的。怀抱着无法被了解的痛楚,她在耳畔仿佛史前一万年的死寂和黑暗中,缓缓闭上眼睛,静静聆听那微弱的,即将随风而去的心跳声。 *** 见佳若已经认命似的安静下来,白瑾瑜开始慢慢地爱抚着这个屏气凝神的女体。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爱抚亲吻过任何一个女人,这是他的第一次。 虽然是第一次,他却没有丝毫胆怯害怕,整颗强有力搏动着的心脏,盈满了自信和坚定。因为对方是她,所以他有自信把自己的初夜,完美地奉献给她。因为是她,因为爱她,所以不欠缺丝毫勇气和信心。 他先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头部移转到脖颈,中途触碰到了她的耳垂。并没有犹豫踟蹰,他轻轻吻*的耳垂。她很快抖动了一下。 感觉到她的颤抖,他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瞬间的犹豫后,手又从脖子滑到了肩膀,然后到达腰部。就像佳若穿着衣服时他对她的想象一样,她瘦得弱不禁风,但并不是净显骨头,在瘦弱中隐藏着女人特有的柔软。 虽然瘦,但是不显骨头,肩膀和腰部都圆乎乎的,小小的*还没有发育完全似的呈现出淡淡的粉红,给他的感觉是*好像被葡萄酒染红了,不光是肌肤,这个人都被*渗透着。在一种无法描绘的挚爱的心情中,他先是充分爱抚了她的*,继而从肩膀处开始往下褪去白色衬衫和灰色套裙。 其间她有着小小的反抗,但马上就被他强有力地制止了。上半身脱光之后,接着把褪到腰间的衣服连同内裤都褪了下来,整个过程就像昆虫蜕皮一样。 他睁大眼睛,沐浴着茶水间淡淡的如同月光似的柔和灯光的佳若的身体,宛似刚刚降生不久的崭新肉体,柔和的光芒熠熠闪烁,每当她轻轻颤抖,就如同湖中心被清风吹起的涟漪一般,如同月光的灯光投射的部位便开始微妙地滑行开去,遍布身体的阴影也随之变形摇曳,恰似静静海面上荡漾开去的月光下的水纹般改变着形状。 这是何等完美的肉体——他情不自禁地想道,几乎被她身体的美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微薄的光亮中,他再次目不转睛地仔细端详着她的身体,顿时产生一种神圣庄严的感觉。眼前的简直不是人的*。在任何艺术品都无法比拟的完美之中,还隐藏着一种纯真和优雅。而且正是因为这份清纯,还透着一股浪魅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过于完美无缺了,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的兴奋。 他只是茫然,就像看到大自然这位艺术大师最精彩的杰作时一样,茫然地盯视着她腰部丰腴流畅的曲线,*的光洁和盈满,还有随着淡淡的呼吸徐徐起伏如海涛声般的平缓*,以及纤细得仿佛马上就要折断的手腕和脚踝。 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这具如今看来完美无缺如同艺术品一样的身体,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伤害和虐待。 *** 在长时间的静默中,他慢慢地跪倒在她面前。双膝着地,跪倒在她面前。 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对这具圣女的肉体进行朝拜。 他把她轻轻抱起,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轻轻地扳开她无力的双腿,让她的双腿交缠住他的脖颈,整个脸得以和她最私密的部位面对面。 他颤抖着的炙热的*开始亲吻她绝密的*,惹来她娇柔的*,一股情潮在她下腹盘旋,她的*开始不受她控制地蠕动了。 甜腻的香味泛开,轻轻弥漫。 他伸出舌头,带着一整颗圣洁的心,舔弄着她的湿润,那香甜的气味诱惑着他,让他忍耐不住地低哼一声,用牙齿微微扯动着腿心的柔软。 透明的汁液如同秋日早晨的露水一般闪亮在一片葳蕤的祥草之上,泛着透明的光亮。这样零距离地接触女性毫无遮蔽的*,给他的唯一感觉,却是无与伦比的神圣。 那玉液琼浆滑入他的唇齿,满嘴的清香。他动作徐缓地把她的湿润悉数舔得干净了,然后轻轻用鼻尖拨开雪絮般的柔软绒毛,由浅入深地缓缓舔舐着她藏在里面的细润贝肉。 强烈地*让她禁不住要“嗯啊”起来。他想,她说不定已经*所谓的*。从她身体的蠕动和嘴里发出的声音,他能感觉到她在体验着狂澜般的感官愉悦。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身体的变化,屏住呼吸,像是刚刚遭遇猛力袭击似的,心有余悸地用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紧贴着他的脑袋。 他站起来拥抱她,她浑身无力似的紧贴在他的胸前。他紧紧抱住这样的她,为这个纤细柔软、无依无靠的身体,能够体会到性的极致而备受感动。 “就算只有你的身体爱我,也没关系。” 他并没有占有她,他并没有*她,他并没有侵犯她。他只是默默地奉献着自己,让她达到性的极致的愉悦,攀登上官能享乐的巅峰,而不带丝毫痛楚。 不存丝毫索取之心,他只想为她奉献自己所有的一切。 正文 71、虐的传递性 整整一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首先是睡到中午才被乔嘉仪的电话闹醒。根本没心情跟任何人说话的白瑾瑜,三言两语就挂断了电话,然而已经睡不着了。 为了消磨时间,他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无奈下午的电视节目好像约好了似的,没有一个不是百无聊赖的。实在有些憋不住,就准备到外头走走。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差点摔倒在地。 外出之前发现自己替换的内衣已经没有了,差不多该买一些回来了。白瑾瑜对洗衣服这件事情向来不擅长,与其去洗什么衣服,还不如穿脏了就丢掉,然后再去买些新的回来。他喜欢穿新的东西,感觉可以换换心情。 可是这次,就算全身上下都是新的衣服鞋袜,都无法摆脱这种欲绝的伤心吧? *** 昨天下午他又跑到东京大学附属医院,径直去了佳若母亲的病房。当着母亲的面,佳若的表情倒还算得上宁静,等把母亲照顾好了,用干毛巾擦完母亲额头上的汗,让母亲安然睡去,佳若瞅了他一眼,然后走到走廊的尽头,双手抱臂望着窗外东京的街道。 “佳若……”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浓郁的夏日气息,轻轻拂过佳若耳朵旁的发绺。白瑾瑜用手按住“咯噔咯噔”狂跳不止的心脏,换换走过去,并发出微弱的呼唤。从自己嘴角逸出的名字,却让他自己难以自已地几乎忘记怎么走路。 “为什么又到医院来?” 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过脸的佳若,并没有隐藏自己的不悦,态度上有相当明显的敌意。 跟在她母亲面前时截然不同。从来没有见过佳若这样强硬的一面,白瑾瑜战战兢兢地垂下眼帘,正要从喉咙里挤出辩解的话,冷不防地,佳若再度开口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她静静地问。 略有些不解的他缓缓抬头,却猝然听到一句。“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她低声说完,拿起窗台上的一盆开得正艳的蓝雪花,就向他那边丢去,光洁亮丽的白色瓷盆正好击中了他的脸。 被砸中自然很疼,但是她会拿花盆丢他的事实,比疼痛更令他感到震惊。 “要不是有妈妈在,我才不会让你踏进病房一步!你走!你一定要听我说更难听的话吗?我甚至无法忍受与你在同一空间呼吸同样的空气,这会让我作呕。” 说完就立刻转身,朝病房走去的佳若,应该看不到白瑾瑜浑身细细的颤抖吧?已经被说成这样,白瑾瑜自然不会厚颜无耻地待在这里。 几乎是逃离似的小跑到病房,佳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忍耐了很长时间的泪水终于得以奔涌而出,流遍颤抖着的脸颊。她紧紧地背靠在病房门上,默默地恸哭。 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样恶毒的伤人的话,言语如刀,她知道它的后果。然而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她的身体慢慢瘫软下去,倚着门滑落到地上,冰冷的地板的触感,刺激着痛楚到麻木的神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回荡着那句恶魔的咒语: “当你受到伤害后,你会不断地伤害以后所有的人。” *** 一走出东京大学附属医院,在人行道上,白瑾瑜就开始奔跑。不甘心的泪水像涌泉一般奔流而出。怎么也没想到,佳若竟然说出那样的话。一向温柔善良的她,竟然也会说出那种撕扯人心的恶毒的话语。 他慢慢地减下速度,站住回头一看,跟在他后面的只有路边的栏杆而已。走了几步再回头,即使回头也没有人会追上来。她一点也不认为她说的话过于刻薄了吗?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对此,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把握,想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恶意的表情,还有那句“从我眼前消失”,他就只觉得胸口一阵空虚,对至今仍深深爱着她的自己感到异常的悲哀。 再一次痛苦到连走路都不会了,仿佛退回到孩童时代。还没走到所住的宾馆,就又产生强烈的想要见到她的*,想见她想得快要发疯了。 即便被那样坚定地拒绝,被那样彻骨地厌恶,被那样恶毒地伤害,可还是非常非常想要见到她,想和她说话。他明知道依然抱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实在太没用太卑微太可怜,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能够勉强控制自己不飞奔到她的公寓去的,只剩下他仅存的一点自尊心而已。 这样的他根本不是真正的他,跟他的格调一点都不搭。苦于迫切地想见她的同时,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然而就算自我暗示再多的大道理,还是忍不住想要见她,想要和她说话,想要拥抱她。 无论谙熟怎样的真理,无论是多么冠冕堂皇的安慰的理由,都无以解除这份失去人生中最宝贵的人和情感的悲哀。无论怎样的哲理,怎样的真诚,怎样的坚韧,怎样的柔情,都无以排遣这份爱与悲哀。 *** 白瑾瑜一边嗅着雨后的气息,一边在东京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新宿东口壮观的过街横道,互相交错着的电车与熙熙攘攘的人潮,汹涌地埋没了他麻木的心。高楼顶上悬挂着的一堵墙大小的高清晰大屏幕LED展示着时尚的信息,跳跃在他无神的瞳眸里。 在银座和新宿的主街道,因为是星期天,已经开始禁止车辆通行,这里完全成了步行者的天堂,卖艺或公演的街头艺术家、出售各种手工制品的各国小贩、在街上玩耍的年轻人,各色人等五花八门。 巨大的橱窗里展出最新流行的男女时装、锦绣和服、金银珠宝、高级装饰以及精致的工艺品和丰富多彩的生活用品,醒目而又奇特的宣传广告比比皆是,与街上行人穿着的时髦衣服,相互呼应着。驳杂的颜色和各种分贝的噪音,充满白瑾瑜的感官。 不远处还有乐团在那个不知道什么年代建起来的小广场上演出,疯狂而精彩。路人们就三三两两地坐在正对面的地上或者靠在两旁的不锈钢栏杆上观赏着。 走进银座街道旁的一家咖啡厅,白瑾瑜发现这家店古色古香,近来这种怀旧复古风格的店似乎越来越多。他走到靠窗的位置上,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点了一杯咖啡。装在结实的胡桃木盒里的英国进口音箱里正流淌着柔和舒缓的室内音乐。 他在这种安谧、自然的气氛中,却感到更加清晰的痛楚。咖啡送上来之后,他一边抿着,一边隔着落地玻璃窗望向外面的街道。在下午温煦的太阳光下,街道上的每一个人无不显得很幸福。至于他们是真的幸福还是仅仅表面上看上去如此,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他们看上去幸福,而他就是勉强,也无法勉强地让自己看上去很幸福。 在这个初夏的令人心神荡漾的美好下午,街道上每一个人都显得自得其乐,而他却感到从来未曾如此强烈的孤寂和悲伤,觉得唯独自己与这样的光景格格不入。 正文 72、蓝佳最惊艳的重逢 继父家的庭院位于东京郊区的山林中,孤零零的房子略微显得有些阴冷。房子的四周被树木环绕包围,加上远离城市,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嘈杂声,是十分安静的地方。 但是,大概是因为这里实在过于安静了,独自一个人呆在阒无人声的房间里时,佳若会突然产生有什么怪物马上要从背后偷袭似的错觉,所以总是像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时不时回过头往身后看。 这次受到继父的邀请,从东京乘坐新干线到达继父位于郊区的祖传老房子的佳若,目前所在的,是临近庭院的一个面积有十多平方米的日本式房间。靠近拉门的地方摆着一张小桌子,穿着白色衬衫加灰色套裙的佳若正坐在黑木矮桌旁边。西装和日本式房间本来是不怎么协调的,但穿在佳若身上却显出一股和谐。 佳若的温婉性格,十分符合榻榻米柔和的颜色。佳若向来就喜欢起源于唐朝的榻榻米,喜欢那种天然的感觉,那种满室皆闻到稻草之芳香的舒畅感觉。她觉得,榻榻米能让心灵更加贴近大自然,而且在榻榻米上交流,因为没有繁复家具的障碍,心与心的距离更近,更感亲和。此外,在宁静、平和的空间里,也是一个人内省静心的理想选择。按照古代散文的说法,就是独居一室自省、陶性灵、发幽思,抖落烦扰与躁动,净化内心。 在日式榻榻米房间等待良久,继父还没有来,百无聊赖的佳若便翻看起书架上的一本装帧精美的俳句集,随手翻开一页,阅读着上面的俳句: “轻轻飘落到池中的茶花,犹如水池的红眼睛。” 反复吟咏这首俳句,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心头,佳若害怕地往周围看了看。不知为何,这个古老阴森的日本房屋,总是给她一种会发生什么可怕事情的预感。 她一点也不喜欢日本,不喜欢这个凡事都追求极致的国度,最容易制造变态的国度。 就在她想着若是能把母亲带回国内治疗就好了的时候,隔扇外面倏忽响起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走动的声音,大概是继父来了吧?这样想着,佳若不禁坐正身体,挺直胸膛。 可等了好半天,不但没有看见继父的人影,连隔扇外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了。 “谁?是谁?” 虚幻的喊声,没有得到任何形式的回答,空落落地折了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满腹狐疑的佳若再度把视线转移到俳句集上,但怎么也读不进去了。心跳得好厉害,这个老宅子本来就阴森可怖,现在又突然出现恐怖片里才有的莫名其妙的脚步声,气氛陡然就变得更加恐怖,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身体内侧散发出来。 本来这段时间都处于悲伤之中,刚刚和白瑾瑜分开,而且还对他说了那么恶毒的话,她的心情基本上掉落到低谷底层,现在这种悲伤的心情已经杳然无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怖。真的很恐怖,就连黑木矮桌上的那瓶小巧的月季花,所散发的甜甜的香气,都让她感动悚然战栗。 在极度的恐怖情绪的压迫下,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蓝凌之精悍刚毅的面孔。 下一秒,她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的确只是想到了蓝凌之,而没有想到白瑾瑜。为什么会首先浮现蓝凌之的面孔呢?她歪着脑袋疑惑着。大概是因为蓝凌之比白瑾瑜,看起来更加强悍一些,所以在她需要保护,需要安全感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蓝凌之。 这样想着,突然又觉得异常好笑。蓝胡子明明是恶魔,现在她反而把他当成骑士。 刚刚要笑出来,*突然有些不对劲,视线下移,佳若发现眼前有白色的东西在闪光。那一瞬间她想要尖叫出声,*却很快被一个白色的软软的东西给捂住了。从后面偷袭的男人的强有力的臂膀牢牢控制住她的身体,使她完全动弹不得。捂在佳若鼻子和嘴上的东西,那诡异的浓烈味道被吸入肺部,并迅速向全身扩散。 只感觉眼前一片灰白,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识渐渐地就像一团烟雾似的模糊起来。 *** 迷迷糊糊之中,佳若感觉自己仿佛沉在水底。在远处的水面上,似乎有人在吵吵嚷嚷,用日语大声地叫唤着。“喂——喂——”大概是在叫喊着自己吧?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大,这种感觉,好像那些人朝着自己游了过来。明明知道人在水中是不可能说话的,但那些人似乎真的一边朝她游过来,一边对着她大声喊叫着什么。 耳膜被鼓动着,那些喊叫声如同敲锣打鼓撞钟似的,与此同时,她感觉有一双苍鹰般的爪子,正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而且还在拼命地摇动着。她忍不住眨了眨眼。正感慨在水中怎么能眨眼,亮光射入她的眼睑。 “佳若,佳若,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朦胧的意识渐渐清晰,心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安踏下来,微微侧过脸去,映入眼帘的熟悉面孔,让她差点惊叫出声。 “啊……怎么是你……” 四周并不是所谓的水底,而是一个非常阴暗的地方。身体下面是冰凉的土地。蓝凌之被捆绑得严严实实,躺倒在他身旁。他的脚旁是老式的西洋蜡台上点着的一支蜡烛。整个屋子里只点着这么一根红褐色的蜡烛,四下里十足是一片黑暗。 在蜡烛的红色光芒中,她看到蓝凌之被捆绑成非常美丽的龟甲缚。 蓝凌之的身体本来就相当健硕,轮廓鲜明,起伏妖娆,眼下似乎是用龟甲捆绑的方法被捆绑着。绳索从中间对折,套在颈部,两边从前胸垂下。依次在相应锁骨,*正中间,剑突和耻骨处打上绳结。然后从*勒过,从背后沿脊柱向上,直到脖颈后的绳圈,再把两股绳子分开左右,从腋下绕回身前,分别横向依次穿过身前身后的绳圈,由上到下收紧绳圈。 被捆绑的身体产生的花纹像龟壳的形状,在朦胧的红光中浮现出来,显得异常绮丽*。 仍然穿着的深蓝色衬衫,在柔和的红色蜡烛光的晕染下,透出不可思议的光泽。不管是修长的体格,或是脸上的落腮胡,都实在难掩他的俊美。 许久没见面,在这样的场合下重逢,佳若感觉就像初见一样。内心深处仿佛回应着他无与比伦的美似的,有清新的花朵在悄然绽放。他浓郁迷人的闪闪发光的男人气息,似乎透着纯净晶莹的令人感动的质地。 该怎么说呢?乍一看到这样外表美好得无可挑剔的男子,佳若只感觉,就像未知的生物,强烈、犹如暴风一样猛地震慑住了她。 又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美貌,但每次都会被惊艳到呆愣半晌无法动弹的恐怖地步。 *** “被绑架了”的念头从脑海中飞掠而过,这个念头激起来的害怕战兢的感觉,却瞬间被旁边蓝凌之的存在所吞噬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就像看到喜欢的人的笑脸时的那种温暖的安心感。 这里是东京市内还是郊区,完全无法揣测。但应该是更加偏远的农村吧?但至少不是在野外。因为,如果是在野外,那么天再黑也能够看到天空的一些亮光,而且能够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可是,这里黑暗得不见一丝光线,红色蜡烛上的火苗一动不动,像死水微澜。 再仔细环顾四周,就会发现这里也不是在室内屋子里。周遭是望不到边的黑暗,既看不到墙壁,也看不到天花板。这到底是在哪里?难道是地下洞穴?连自己在哪里都无法知晓的恐惧感,让佳若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很冷吗?”旁边的蓝凌之发现她在不住地颤抖,用焦急担忧的口吻问道。 佳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两个人被不晓得什么人绑架到一个不晓得的地方了,他为什么还可以这样气定神闲,他莫非是东晋那个淝水之战捷报传来时还安心下棋的谢安? 蓦地便有一个疑惑涌上心头,她侧过脸问他,“你为什么也被绑架了?” 她是在继父家被莫名其妙地绑架的,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这里。他看上去有些扭捏,似乎有难言之隐不便回答,很快有人给他解了围,从某个方向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佳若循声望去,看到黑暗中浮现出一个白色的东西,紧接着,那白色的东西逐渐变成了人的脸庞。最后看清楚那熟悉的五官,竟然就是继父。继父已近五十的年纪,却是白面短须,浓眉亮目,润细的皮肤不见丝毫老态,很明显看得出他平日保养有方。继父的个头并不见得高大,是典型的小日本矮身高,声音也很柔弱,瘦削的身材给人一种相当文秀的感觉。 “佳若,你醒过来了吗?” 明明是平日里总听到的继父的声音,但此时此刻听起来却感觉非常陌生,像是来自地狱底层的恶魔的声音。继父一边爽朗地说着,一边朝佳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感觉到他的靠近,意识到应该就是他绑架了自己,佳若忍不住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想要发出声音,却因为太过震惊,无法张开嘴巴,声音硬生生地憋闷在喉咙里,只有超乎寻常的恐惧占据了整个大脑。 “你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从旁边传来的蓝凌之的怒斥声,像是太阳光的薄膜,暂时覆盖在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寒冷得不行的佳若的心上。佳若不禁下意识地朝着蓝凌之的方向挪动,想要靠近他,再靠近他,从他那里得到安全感和保护。 “我想干什么?”继父发出可怕的如同夜枭般的怪叫声,“我的妻子马上要死了,我要用她的女儿来陪葬!” 说完这出人意料的话,继父死死盯住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的佳若。 就连蓝凌之都被这句话震得瞠目结舌。在片刻的死寂中,继父突然把猫头鹰般的锐利视线移转到蓝凌之身上,发出怪腔怪调的声音: “倒是你,”他指着蓝凌之,“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继女?你究竟有何居心?” 这样问完之后,又突然发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你该不会是佳若的暗恋者吧?” 闻言把脸转向蓝凌之的佳若,用疑惑的探询眼光看着他,似乎在问他,明明应该在亚特兰大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京,而且还跟踪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佳若的脑海里,已经搅和成一团乱麻,唯一的知觉,就是或许蓝凌之能够救她。 在这种情况下,在丧心病狂的继父前面,只有蓝凌之能救她。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这样的想法迅速拉近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面对蓝凌之的怒视,继父再次发出吼叫,“你到底是她什么人?” 再也无法忍耐的蓝凌之,像是一头雄狮般咆哮起来,“如果女儿必须要给母亲陪葬,那么丈夫也要给妻子陪葬吧?所以请你让我一起吧!” *** 漆黑的山洞外面突然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蓝凌之凑近佳若的耳朵,低低地说一声,“一定是海娃带警察来了。” 话音未落,似乎有些慌乱,想要把他们俩转移的继父,就再次用那种白色的软软的东西,突然捂住了佳若的口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昼夜,也许只是几个小时。当佳若再度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硬硬的木柱子上,除了眼珠和手指能稍稍动弹之外,身体完全被捆绑禁锢。 既然无法动弹,就必须动用视力观察周围。把脸扭向一边,很快看到蓝凌之仍然昏睡的侧脸。在这个两个房间见方的地窖里,只有一点微弱的亮光,她扭头看了看,发现对面点着一盏灯,灯光微弱得就像鬼火一般。 可就算是在鬼火中浮现出来的蓝凌之的睡脸,也显得异常柔和亲切。佳若没有意识到,她对蓝凌之的心情,在潜移默化地悄然改变着。 她转过头再度凝视蓝凌之的睡脸。虽然和他结婚这么久,却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好好地看一看他的睡脸。他正将脸埋入那柔软的干草中,浑然把干草当成了枕头,酣熟地沉睡着。 佳若忍不住轻轻地碰触他的脸颊时,他的额头还会挤出几条皱纹,并抖动眉毛。眼角有点下垂的迹象,*稍稍张开,看来毫无防备。他的年龄应该已经不适合用“可爱”来形容,但那天真贪睡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孩童般,触及她内心深层次的温柔。 耳畔突然响起他的那句“丈夫要给妻子陪葬”,实在忍不住,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轻柔地回荡在幽暗阴森的地窖里,空气中仿佛顿时呈现出鲜明的色彩。 正文 73、怕老鼠的蓝胡子 就在佳若凝望着蓝凌之的睡脸、略微有些出神的时候,突然听见自己发出的尖叫声。慌忙转过脸去,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就像手指粘上了黏糊糊的饭团似的。似乎是一个长着一身毛的、有体温的东西,正在她的手指上蠕动着,在她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很快又在她的食指上咬了一口。 “啊——” 她在莫大的惊诧中噤了声,一下子松开了手,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只黑色的大老鼠。虽然基本上没看见过真正的老鼠,但很喜欢米老鼠的佳若,还是认出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鼠。自己竟然被一只老鼠咬到手指,这简直就像是在做梦。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震惊之余感到异常恐怖的佳若,眼瞅着那只硕大得惊人的黑色老鼠,迅速地朝远处跑去。原来这个地窖也是老鼠的栖身之地。在老鼠逃跑的地方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黑色的东西,像是一个洞口。大概那里就是老鼠的窝吧? 远处的洞口似乎有东西在窸窸窣窣地爬动着。 在惊恐中瞪大眼睛,佳若很快清楚地看到原来那里已经浮现出老鼠的脑袋。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数不清的老鼠在洞口那里伸出头来朝着佳若的方向窥视,老鼠们的目光就如同最凶恶的豺狼,散发着可怖的幽幽绿光。 “啊——” 再次尖叫起来的佳若,使劲地挥动着唯一能动的右手,于是老鼠们“吱溜”一下缩回到了洞穴里。可没过多久,老鼠们又从洞口露出头来,个别胆大的老鼠甚至试探着爬到她身边。 为了驱赶老鼠,佳若只好不停地挥动右手。 就这样,她的右手就像机械似的挥动了很长时间,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是害怕老鼠的她不能停下手来。她呆呆地望着房顶,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无力地摇动着右手。 等她终于没有力气,想要放弃似地放下手来时,手指不经意地落到旁边也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蓝凌之身上。被强大的药力作用折腾到现在,蓝凌之终于醒转,刚刚睁开眼睛,就下意识似的喊出一句“佳若”,旋即在瞳孔中映现出她的身影之时,才大大地“呼”了一声,放下心来。 “你还好吧?”佳若僵着一张脸问他。 在地窖幽冥的亮光中,他笑得异常温柔,恍若夜明前的琉璃色,缓缓渗透进她的胸膛。结婚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充满馨香的笑容。 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她感觉就像细小而炙热的火花,一阵阵往她身上扑,烧得她迷迷糊糊,甚至睁不开眼睛。 *** 十秒钟之后,蓝凌之的笑脸突然僵硬。佳若慢了半拍,才顺着他的极度震惊的视线望去,那只最勇敢的黑色大老鼠,在咬过她的食指之后,又在蓝凌之的食指上毫不留情地咬下一口。 望着蓝凌之那被吓得惨白的脸,佳若刚刚想抿嘴笑起来,突然感觉到不对,*上扬到一半就萎缩下来。 “喂,”她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该不会怕老鼠吧?” 其实这个问题非常没营养。看到蓝凌之那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浑身颤抖,脉搏少说也有140多次的样子,佳若就知道他一定对老鼠有某种程度的恐惧症。 虽然右手已经累得不行,但面对这样的蓝凌之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佳若只好叹息一声,摇动着右手驱赶老鼠。一直处于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状态的蓝凌之,等老鼠们纷纷退回到洞口里,才慢慢平缓下呼吸,身体的抖动幅度也明显减少。 “谢谢。”他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一向在她面前表现得非常强悍的蓝胡子,竟然也会有如此胆小的一面。这样的蓝胡子,让佳若感觉非常新鲜。 “不要怕,”她就像对幼稚园的小孩子那样笑着说道,“我帮你赶老鼠。” 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仰视着她,性感的薄唇微微撅起,有点像赌气,又有点像被宽慰了。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细长深邃的双眼皮里噙满了闪闪发光的泪珠,那赤红的瞳眸和显现出绯红的粉嘟嘟的脸颊,完全符合孩童的特征。 无论是那鼓鼓的腮帮,还是那薄薄的*,或者那微微翘起的小鼻尖,都让佳若备感可爱。可爱的小脸蛋,真的可以用“熟透的苹果”来形容,又红又甜,讨人喜欢。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那撅起的薄薄小嘴,差不多能挂住一个小小马克杯。 她强忍住想要对他说一句“请不要这么可爱”的*,只是尴尬地吞咽着口水,右手臂则不停地挥动着,帮他驱赶老鼠。 差不多恢复平静的蓝凌之,看着不停地摆动右手帮他赶老鼠的佳若,大概是感激得不得了吧,说话的时候温柔得几乎腻死人,“佳若,右手是不是很累了?” 没错整个右手都又酸又胀,几乎像被肢解似的要断掉了,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佳若无可奈何又有些甜蜜地想,谁叫我的丈夫这么怕老鼠。 *** “既然有老鼠恐惧症,为什么不去看心理医生啊?”佳若疑惑地问。 渐渐习惯,所以就算光线幽暗,也能看清楚旁边蓝凌之那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发出一声好像无法摆脱命运似的叹息,用沉重的语气述说: “从表面上看,我是很强悍的人吧?”他的侧脸浮现怃然的苦笑,那种苍凉的美,使得他的侧面看上去就像古希腊神像里的人物,透着英雄式的痛苦悲哀,“可实际上,越是外表强悍的人,其内心就越是软弱。” 越是外表强悍的人,其内心就越是软弱。 这句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但佳若并不是很能明白。似乎了解她的疑惑似的,他很快给予解答: “人类哪有那么强悍?从本质上来说,人类就是脆弱的。所谓的坚强,不过是某些人在咬紧牙关地努力死撑而已,而且,越是软弱的人,就越想要表现出自己强悍的一面,以此来保护自己不受到外界的伤害,以此来保护自己的软弱。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其实这种伪装强悍的人,活得才最辛苦。” 看着他越说越低落的情绪,她就像安抚似的说,“至少你很勇敢。” 他诧异地抬起眸子,带着泪光的葡萄般的瞳眸在微明中熠熠生辉,“勇敢?” “因为你敢于承认自己的软弱。” 她微笑着回应他那一瞬间满溢着感动的炯炯目光。很快,他也露出轻松释然的微笑,轻轻叹息一声,带着甜蜜余韵的话语从他唇瓣逸出: “佳若,你总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突然切腹自杀,肠子都流出来,把你吓到了吧?” 他心痛似的,瞳眸闪出异样光亮,“有你这样不可思议的妻子,我也没办法啊。” “你才比较不可思议吧?就因为我不是*,对我施以那样的酷刑。” 轻松谈及的话题,却是异样沉重的包袱。她云淡风清的笑容和口吻,并不代表她已经原谅了他。为了不让他误解,她强调了一句,“蓝凌之,我是永远无法原谅你的。” 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面对她这句有些剑拔弩张的话语,他反而相当轻松地笑起来。 “你能发誓吗?”他笑得很愉快,不见一丝阴霾。 完全不懂他意欲何为的佳若,扭曲着眉头看过去,继续疑惑于他灿烂的笑容。 “发誓你永远不原谅我。”他解释道。 “看来我不原谅你,反而让你很高兴啊。” 没办法不冷嘲热讽一句,可对方完全不吃这一套,依然笑得酣畅淋漓。 “我要的不是那句话中的‘无法原谅’,我要的是‘永远’。” 在微微的灯盏照明中,他的瞳眸闪烁着匪夷所思的彩虹般的亮光,浮现在薄薄的青色亮光中的脸庞,在她心中凿下某种深刻的印象——美丽却有点虚幻和悲伤。 *** 面对蓝凌之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佳若感觉很不习惯。无法回答他,所以只好咬住下唇,转移视线似的,望向高高的地窖顶部。 很快,她模模糊糊地看见在高高的窖顶上好像有一个东西在晃动。因为地下有老鼠,她就猜想那说不定是蝙蝠在飞,可再定睛一看,便发现那不是蝙蝠,而是一个古怪的像机械一样的东西。 外表上看,就像是大型时钟的钟摆,但甚至比最大的英式时钟还要大那么一些。地窖顶部的光线比较阴暗,所以看得不是太真切,依稀能辨出,大约有两米多长,七十公分多宽。钟摆的头上装置着一个月牙形的东西。 伴随着钟摆的摆动,那个月牙形的东西在地窖里那盏鬼火似的灯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地闪着诡异离奇的可怖光亮。 顺着她的视线,也抬头往上看去的蓝凌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望着佳若的眼睛,苦笑起来,“那是一种*刑具,看来你的继父是*高手啊。” 这句话落到佳若的心上,却让她感觉并不那么沉重。虽然她自己也会遭到虐待,但是能看到一向处于施虐地位的蓝凌之,成为被虐的一方,说不定能够在一种稍显变态的*体验中,给予她心灵的救赎。 正文 74、要爱多深,才有如此眼神 如同酷热的盛夏之夜,耐心地去凝望那野坟墓较多的地方时,会发现的忽隐忽现的蓝色的星火之光。迷信的人们所说的“那是死者的阴魂不断,鬼魂在那里徘徊”,民间还有一种颇为艺术的说法是,那是阎罗王的鬼灯笼。 就是在这种极似鬼火的灯盏的蓝色照明下,佳若和蓝凌之面面相觑。 高高的地窖顶部,那个比最大的英式吊钟更大的钟摆样的器械,钟摆头上的那个形似月牙状的东西,正不停地摆动着,并在蓝色鬼火的光亮中忽闪忽闪地散发着诡异恐怖的气氛。 “恶魔的鬼主意是难以捉摸的。” 和蓝凌之大眼瞪小眼,相互凝视了半晌,佳若才别扭地挤着眉毛,哭笑不得地感慨。 他却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你的表情好丰富。” “身体没办法动弹,当然只能用表情来传达内心意念了。”佳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两人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探讨了一下所谓肢体语言,在此过程中,佳若没有忘记继续不停地挥动右手驱赶老鼠,并且时不时往那个洞口看,提防老鼠朝他们跑过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当她无意中再次往地窖顶部看去的时候,就不能不胆战心惊了。因为她发现那个钟摆不知何时,已经接近了他们七十公分。钟摆不仅在持续不断地左右摇动,而且在摆动的时候,还一点点地往下落。 看来真是蓝凌之所说的*刑具,并且马上就要施加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了。此时的佳若,已经顾不上驱赶老鼠,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奇怪的硕大的钟摆。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刑具?” 她的声音微微发着颤,一边这样问着蓝凌之,一边看着那个钟摆不断地往下落,每左右摆动一次,就会向下落一公分左右。毋庸置疑的事实就是,那个钟摆正在一点点地朝她逼近。 不知为何显得很镇定的蓝凌之,只是挑眉微笑,“你很害怕吗?” “当然会害怕,它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面对他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佳若咬牙切齿地瞪过去,旋即又担忧地抬头望着那钟摆。 并没有回答的蓝凌之也抬起头,和佳若看着同一个方向。感觉到他的动作,佳若倏忽心生狐疑,低下头来问他,“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就算不害怕,也不至于这么轻松自如吧?” 他这才扭过头来,定定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瞳眸中的甜蜜笑意越发浓烈,像是冬日暖阳下的一杯红酒。该怎么说呢?如同一瓶用软木塞静静封存了多时的上好葡萄酒,让人暗想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酝酿出那浓郁的质感和醇厚的芳香。 那眼神,既有南半球的热烈,也有北半球的慵懒。那一瞬间,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仿佛轻启一瓶陈年佳酿,炫目的色彩,神秘的情思倾巢而出,醇香甘美的味道饱含着鲜活的生命和爱。那是有着灵魂乐气质般的眼神,洞穿佳若的时候,甚至发出“沙沙沙”的奇妙声响,让佳若想要把这眼神装进精致的容器里,永生永世好好珍藏。 要爱多深,才有如此眼神。 从来没想到还有如此令人感到幸福的眼神,在所有人都掩去面容快速行走的大都会里,还能有这样值得慢慢唤醒和品味的悠远眼神,仿佛啜饮一杯微醺的葡萄酒,那曼妙的旋律在*、耳畔、心房停留许久许久,并且慢慢融化直到渗透进胸口。佳若甚至可以真正尝出这个眼神的味道:有阳光的甜,有海水的咸、有沙滩的绵软微涩。 她霎那间,读懂了他的心。 *** 很快就慌乱起来的佳若,脸色变得绯红,心里就像涨潮了似的,手心发着冷汗,背脊微微颤抖,脚趾不自然地弹动,甚至开始耳鸣,眼皮也不住地跳动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很失败地转移开视线,有些生气似的微微撅起嘴,皱起眉头,强压住内心奔涌的激越情感,故意用很不悦的口吻说道:“快点回答啊,为什么不害怕?” 他见她转移开目光,也不再对她逼视,轻轻扭开脑袋,语气缓慢地说: “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你。除此之外的任何事,都不足畏惧。” 她的心好像瞬间跟什么坚硬而不失温暖的东西碰撞了一下,发出柔和清澈的“哐当”声,舌头很快就打起结来,连最基本的发音都无法做出,只是像脑瘫似的,大脑一片空白,从大脑深处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这个……算是告白吗…… 如果没有欧阳海志给她看的那封蓝凌之的信,她一定会以为这不过是蓝凌之又一种虐待她的方法罢了。虐身之后,再玩玩虐心。她一定会这样揣测的。可看了那封信之后,她似乎能懂得如同迷了路的幼童般的蓝凌之的心情。所以,经过那封信的铺垫,她并不怀疑此时此刻蓝凌之这句话的真实性。不过,她也不想对此表示什么。 她强装淡定,努力强装淡定,咬牙切齿地说:“我会当作没听见的,刚刚的那句话。” 用右手把想要偷袭的老鼠赶走,接着说,“我不希望再听到那种话。我不希望我所仇恨的人爱上我,那只会是我的悲哀。被爱是很幸福的事情,我不希望它反而成为我的悲哀。” 这就是她对他的拒绝。 他并未回答,大概已经被她的决绝所击溃了吧?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在这种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沉默中,高高的地窖顶部的奇怪钟摆,仍然以每左右摆动一次,向下落一公分左右的速度,一点点朝他们俩逼近。 *** 打破这死水微澜般的沉默的,是头顶正上方那个重重的钟摆,随着左右的摇晃和渐次地下落,声音愈发清晰,像是在抽打着冰冷的空气,发出可怕的“吱嘎吱嘎”声。 受到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的惊吓,佳若和蓝凌之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这一次看得比较清楚了,那钟摆头上月牙形的东西,应该是一把镰刀,刀刃像剃刀那样锋利,伴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吱嘎”声,闪烁着寒冷冰冻似的亮光。 看着那巨大的钟摆,和剃刀似的钟摆头在一点点地朝着他们逼近,无法再去考虑什么爱与恨的佳若,满心思就只有恐惧。恐惧这种情绪是如此的强烈,迅速攻陷了头脑的大片领土,令她禁不住浑身寒毛直竖,紧咬的牙齿也开始“簌簌”发抖。 “这种*刑具,其实更侧重心理上的折磨吧?”佳若大发感慨,“还没等它落下来,我都要被吓死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害怕成这样?”他歪了歪脑袋。 “恐惧这种情绪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说完她的牙齿再度发出“咯吱”声。 吓得牙齿都在发抖作响,实在有些夸张,听到那个声音,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笑声暂时还能起到舒缓恐惧的作用。 “恐惧无法控制,爱更加无法控制。”他冷不防地见缝插针。 她对他的这种见缝插针的行为极其鄙视,白他一眼,“现在没心情讨论那么虚幻的东西。” 他也不见得特别的沮丧颓唐,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拒绝,只是调皮地自嘲似的,朝她吐了吐舌头。 因为头顶上的“吱嘎吱嘎”声越来越大了,再英勇无畏的老鼠界的斯巴达,都不敢从老巢洞穴里探出头来,更不用说冲出来偷袭佳若和蓝凌之,所以拜那怪怪的钟摆所赐,老鼠问题得以解决。 望着头顶上慢慢下落的钟摆,佳若再次感慨继父的恶魔心肠。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恶魔的可怕意图。继父是想利用这种奇怪的机关杀死他们,但不是立刻见效,钟摆头要花几个小时才能到达他们的身体,而且,被绑在木架上的受害者们明知道会被剃刀似的钟摆头杀死,却又动弹不得,必须眼睁睁地等待几个小时。 果然够折磨人。或者说,日本人未必是变态的人,但变态起来,真的不是人。 *** 没过多久,虽然有人陪葬,但佳若还是大汗淋漓,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感到时间过得是那么的慢,仿佛过了几十年的岁月似的。 比起以前的她,现在的她,变得胆小许多了。她在诧异之余,也感觉欣慰。在旁人看来,胆小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但对于佳若来说,胆小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担心能证明她已经开始尝试着珍惜生命,热爱生命。 认识蓝凌之和白瑾瑜之前,她一直活得浑浑噩噩,不明所以,没什么特别想要珍惜的人或者事,也没有体会到真正的痛苦悲哀,总之生活得非常麻木,所以就算马上去死,立刻见阎王,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怀抱这样的连死都无所谓的心情,胆子当然就变得很大。 但是时过境迁,现在她,已经体会过身体上的痛楚和心灵上的煎熬,按理说应该变得更加憔悴更加无所畏惧,可事实上,在经历过痛楚之后,她反而更加热爱生命。 虐的意义也就在于此吧?受尽虐待之后,才能真正懂得幸福的宝贵。 *** “我不想死,我一点也不想死。”她摇晃着脑袋,朝着蓝凌之哭诉起来。 与此同时,除了钟摆的“吱嘎吱嘎”声,空气中还开始飘荡着一股刺鼻的像血腥味的金属味儿。大概是那个钟摆头上的镰刀,已经刺伤很多人的身体,刺死很多人的生命,所以沾满了洗不干净的人血吧? 她的头脑里开始很自然地联想,浑身急遽地颤抖着,想象着那钟摆头上的锋利镰刀接触到她身体的那一刹那的情形。 她想,剃刀一开始只会把她的衣服割破。但接下来,一次,二次,三次,四次,钟摆一次次地摆动,会把她的衣服逐步割光。接下来,就该割她的内衣了。再往下,那闪着光的刀刃就会擦着她*划过。 这样的话,她的皮肤上会出现一条条蜘蛛丝似的划痕,皮肤会变红。反复地划下去,划痕会变粗流血。不久,锋利的刀刃会割开她的皮肤进人肉中。在肉里面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地划着,任凭鲜血满溢。然后,又过很长时间,刀刃才会到达骨头。最后把骨头一下一下地划成粉末状。 恐惧的佳若咬着牙看着眼前这步步逼近的杀人机关。她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它,就像有一根很结实的线把她的眼球牵到那个大镰刀上去似的。她像个傻瓜似的,脑袋随着钟摆左右摆动。脑海里想象着从皮肤到肉,再从肉到骨头的情景。 她突然想到,这种刑罚,很像古代的——凌迟。 凌迟刑是古代最严苛的一种刑罚,一般记述是说将人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切八刀,先切头面,然后是手足,再是胸腹,再是枭首,最后肢解。 据说,明朝作恶多端的太监刘瑾被割了三天,共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据说第一天割完后,刘瑾还喝了一点粥,第二天继续。 想到这里,佳若已经处于头脑瘫痪状态了,直到蓝凌之连叫了她好几声。 “你说什么?”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还好吧?”依然的关心口吻。依然的没营养的问题。 “不好,很不好,”她有些生气地嚷嚷起来,“碰上你这种人,是我三生倒霉吧?要虐起我来了,就虐得那么彻底,虐得那么极致,好像一定要把虐死。现在,突然又说爱我,然后速度快得惊人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关心我关心得我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总之,蓝凌之这人就是这么极端。她气鼓鼓地想。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吧?”蓝凌之展露出柔和的笑容,“我说,我们差不多应该自救了,”他依然是一副轻松淡定的模样,“现在我们应该想办法把老鼠引出洞来,让它们帮我们把绳索咬断。” 说真的,她好恨他这样泰然自若的表情。 正文 75、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高高的地窖顶部,钟摆头上的大镰刀的刀刃,仍然在有规律地一点一点往下落。那种丝毫都不浪漫的命中注定的感觉笼罩在佳若心头。锋利的镰刀正不可阻挡地向着他们柔软的身体落下来,所以必须采取有效的自救措施。 确实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伴随着钟摆的每一次摆动,佳若都会大口喘气。她感到自己的嗓子眼里好像燃烧起了一团熊熊烈火,灼烧得她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鼠会帮我们咬断绳索吗?” 她傻傻地问着蓝凌之。与此同时,全身的神经就像是通上了电似的剧烈颤抖着。虽然被蓝凌之不停地用言语和眼神安抚着,但只要一想到古代的凌迟刑,她的头皮就一阵一阵发麻。尽管蓝凌之说肯定可以被救的,但一颗心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 高度紧张的神经已经达到了极限,现在脑子里唯一考虑的,就是“全靠蓝凌之了”。 虽然怕老鼠怕得要死,但关键时候竟然能够想到用老鼠来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这样的蓝凌之,佳若是佩服的。忍不住很违背女权主义地想,男人在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别害怕”,“不用担心”,“一定没问题的”,“有我在”之类的话,说得佳若耳朵都快起茧了。然后蓝凌之让佳若用她唯一能动的右手,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盒子来。 “这是什么?”佳若摸索着他的大腿,找到裤袋子,把手伸了进去。 “你慢点,好痒。”他轻笑起来,身体微微弹动了一下。 等佳若摸出了那盒色彩斑斓的塑料盒,看到里面是寿司时,一时间满脸黑线。种类可谓相当齐全,不仅仅有老东京的特产寿司,还有北海道、青森县的三文鱼寿司、石川县的萝卜寿司、秋田县的鰰鱼寿司、千叶县的沙丁鱼寿司,除这些“握鮨”之外,还有“卷鮨”与“箱寿司”,把饭、小黄瓜、鲔鱼、鸡蛋与腌萝卜等用紫菜包着“卷鮨”,还为数不少。 “难怪你裤袋子里鼓鼓的,原来装了一份寿司!” 稍微有些饿的佳若把寿司塑料盒放到蓝凌之的肚子上,用右手打开盒子,捻起一个三文鱼寿司放进嘴里,眯起眼品味起来,“刚好这些都是我特别喜欢吃的寿司。” 说完这句话就感觉不对劲,呆愣住的同时,不小心噎住,“咳咳咳”地呛到,咳嗽起来。 刚刚想问他到底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的寿司的,他却一脸奇怪表情地望着她: “这些寿司不是给你吃的,是给老鼠吃的。” 本来就在咳嗽,咳得很难受的佳若,登时就想要暴走,想跳起来把满盒寿司扔到蓝凌之脸上去。不过很快明白,这些寿司是吸引老鼠来啃断绳索的工具。 说实话,这种想法真的有点像变魔术,奇迹般的不可思议。但这种方法是对他们而言的唯一办法,除此之外只有等死。虽然这个方法太令人恐惧,太令人不寒而栗,但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窘态,佳若先用右手抓起一块沙丁鱼寿司,朝老鼠洞扔去,一连扔了好几个,作为引鼠出洞的方法,然后抓起塑料盒子里的各种各样的寿司,把米粒抹到自己的*和腹部的粗粗麻绳上。在蓝凌之惊讶而又佩服的注视中,凡是右手能够得着的地方,她都仔仔细细地给每根绳索都抹上了米粒。 完工之后,佳若便蜷缩着身子,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等待出现效果。 不光是佳若感觉紧张,连蓝凌之都认真起来,两个人的视线就像被固定的蝴蝶标本似的,定定地盯视着老鼠洞口。 “快点出来啊!”等了好半天那里还没有半点反应,不耐烦的佳若带着哭音叫道。 “嘘——”蓝凌之轻声阻止她出声,“和钓鱼的原理一样,不要弄出声响。” 于是佳若只好噤声,和蓝凌之一起傻傻地等着老鼠。两个大活人竟然死死盯着老鼠洞,等待着老鼠从洞里出来解救他们于危难之中,这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 很快,贪吃的老鼠终于出洞了。啃食完洞口的三文鱼寿司,就沿着寿司道路,朝佳若和蓝凌之这边爬过来。不过老鼠虽然贪吃,但还是围着佳若愣了一阵子。 过了一会儿,几个胆大的老鼠敏捷地爬到佳若的身上开始啃吃起麻绳来。 其它老鼠看见没什么危险,于是也鼓起勇气,一只接着一只向佳若身上爬来。同时还有老鼠源源不断地排着队从洞穴里爬出来。很快,佳若的的*和腹部爬满了老鼠。它们不停地爬动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在蠕动。 “咕咕咕”的老鼠啃食绳索的声音,就像冬日里穿过树林子的风。 因为蓝凌之说要像钓鱼那样悄无声息,才不会惊扰到老鼠,所以尽管必须忍受令人发疯的恐怖,佳若还是勉强让自己保持安静,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只是全身颤抖不止。 而与此同时,蓝凌之已经把脸转向一边。虽然老鼠没有朝他进攻,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对于那么害怕老鼠的他,也是十足恐怖的一件事吧? 很快,佳若发现,老鼠们不仅啃麻绳,还在她的脖子和下巴上爬来爬去。甚至逼近她的*。她刚刚吃过三文鱼寿司的*可能带着米粒和三文鱼切片的清香,所以那些老鼠竟然开始觊觎她的*。 虽然感觉很恐怖,但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佳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老鼠朝着她的*进攻。 然而,就在老鼠们准备啃食她的*的时候,突然从旁边飞过来一个东西,把老鼠们吓得落荒而逃。 “啪”地一声,那个突然飞出的东西正好砸在佳若的脸上,痛得她眯起眼睛。 发现那个不明物体就是装寿司的塑料盒子,并且是蓝凌之用身体甩过来的,佳若皱起眉头瞪过去,“你干嘛拿盒子丢我?” 用一种受伤似的表情望着她的蓝凌之,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它们想吻你!” 说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超级幼稚的话,还配合这种严肃至极的表情,佳若真的想哭了。别扭地扬了扬眉毛,她咬牙切齿,没有丝毫压抑自己的不满地说,“就因为你这么一丢,老鼠们全跑了,前功尽弃了!” 抬头望去,钟摆头大镰刀发出的“吱嘎吱嘎”声愈发刺耳响亮,仿佛近在耳畔。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的佳若更加没好气地责骂:“你不是怕老鼠吗?怎么还鼓得起勇气攻击老鼠?我就想不通,你怎么连老鼠的醋都要吃!” *** 说完就对蓝凌之不予理睬,佳若重新去抓寿司,用同样的方法把老鼠再度引了出来。这一次习惯多了,闭着眼睛等待老鼠们把绳索啃断。 “佳若……”在她闭着眼睛的时候,他在旁边轻声呼唤,“你变了好多……” 她的眼皮一跳,心脏也是“咯噔”一下。这句话里蕴藏着多少的辛酸悲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在微微发酸的情绪中,她强压住涌动起来的感情狂潮,淡定地说: “人总是会变的。” 老鼠们聚集在她身上啃咬着绳索,继续发出“咕咕咕”的风吹似的声音,她仍然紧闭双眼,“你也变了很多,”她深呼吸一口,“变得比以前单纯坦率一些了。” 他发出轻轻的笑声,“你则是变得比以前,要辣一些了。” “辣?”她啼笑皆非,“辣是什么意思?是变得越来越不好了吗?” 他摇头,沉默半晌,再度开口,“我们这些变化,算不算是成长?” “老大不小,还说什么成长?”她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他却依然一脸严肃,“你大概没听过所谓的‘夫妻共同成长’吧?说是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大致上有两个成长阶段,其一就是青少年时代的成长,第二个就是结婚之后的成长。青少年时代有恋人和朋友陪伴成长,结婚之后,则是和丈夫或者妻子共同成长。” 她不予回答。她不太想和他讨论关于“夫妻”的话题,这个话题对于曾经被丈夫那样狠狠虐待过的她来说,有点不能承受之轻。 见她不吭声,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在微微的叹息之后,问出一句,“你是不是很喜欢白瑾瑜?” 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就在这种倍感尴尬的时候,身上的一根麻绳“蹦”地一声断开了。 “啊——”佳若和蓝凌之同时发出高兴的惊呼声。 很快就是第二根,第三根,绳子一根接一根地断开了。她使劲挣扎,最后全身的绳子都解开了。佳若和蓝凌之很快对视一眼,满脸的狂喜。 头顶上方不远处的钟摆还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但已经不再恐怖,佳若欢喜地喊叫着从木柱上站了起来。受惊的老鼠争先恐后狼狈地往洞中逃去。 正文 76、柏拉图式的身心结合 醒转来的时候,四周依然安静如初。昏昏沉沉的宿醉的脑袋疼得要命,喝光了端木夕雾放在床头柜上的水,雅真才好歹有了力气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看晨阳清透、苍穹悠远,庭院里叶片上熠熠发光的未消晨露。 有时候心情就是和身体的感觉对着干,逆反似的,明明是很难受的身体,却有着无法形容的美好的心情。眼下雅真的状况就是如此。 昨晚上因为喝了很多酒,醉得厉害,所以没有和端木夕雾做那事儿。现在刚刚起床,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想念他。大概是因为这么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做,昨晚上中断了,自己的身体就不习惯了吧? “啊——”她内心深处,发出惊奇的尖叫。 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习惯那个男人了。谈不上什么浓烈的感情,就是单纯地思念他,他的身体,他的拥抱,他的温度,还有,他那里的炙热与硕大。 这样想着,雅真突然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什么纯洁的女人,满脑子的浪思荡想,而且想到他的身体时,她自己的身体也会有反应似的动荡起来。实在是很令人害臊的事情。话虽如此,她却也并没有为这样的自己产生负罪感之类的。享受*的权力是与生俱来的,而且享受*也是享受生命的重要部分。 本以为端木夕雾已经去*局上班了,怀抱着只是去看看的想法,沐浴完的雅真,裹着睡袍,走到旁边的房间。她依稀记得,昨晚上端木夕雾是在这个房间睡的。 “还在啊——” 轻轻推开半掩的门,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熟悉的身体。似乎还在酣睡的端木夕雾的身体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那里。 明明是很正常的躺着的姿势,在雅真看来,却更像是故意躺倒在那里,如同大英博物馆里那个性感到家的古希腊酒神狄奥尼索斯,正在施展男体的终极魅力,诱惑着她。 忍不住走近,春心荡漾地偷窥着他神祗般的睡姿。站在仍然紧闭着眼睛酣睡的上司的旁边,感受着那一片寂静之中,他安稳丰实却极具挑逗力的呼吸。 看到他几缕发丝垂到额前,雅真很自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拂上去的时候,伸过去的手腕突然被强大的成年男人的力量紧锁住。“啊——”刚刚喊叫出声就被偷袭的上司一把拉到床上,紧接着抱紧在了他的怀抱之中。 那仿佛酝酿已久的的拥抱湮没了雅真的整个身心,她只觉得胸口一鼓一鼓,刺痛的情热感觉无法再鲜明了。 “这是美梦的继续吗?” 他在她的耳畔轻声细语地呢喃着。 能感觉到他强有力的臂膀正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明明是每天都要被其拥抱的熟悉的身体,却因为一个晚上没有接触,倏忽多了几分新鲜与刺激。热乎乎的就像刚出炉的面包似的薄唇,紧紧地贴在她的耳朵下面,反复地亲吻着耳后*的肌肤。 雅真一边闭上眼睛感受那温暖湿润的气流,一边很自然地任凭他对自己施加那似乎永远不会厌烦的款款爱抚。 *** 自己那*的胸、紧实的身体、还有温润的*,又会在他温柔的亲吻和爱抚中慢慢地苏醒吧?然后渐渐地产生共鸣,达到和他结合为一的终极目的。 总而言之,现在的雅真处于极端的平静状态,她任凭上司的动作,内心极其的平和。既没有争竞之心,也没有不安之念。她全身放松,毫无造作,竭尽全力接受他的亲吻和爱抚。 突然之间,她睁开眼睛,轻轻推开他的身体。 “怎么啦?”他的音调中,关心大于疑惑。这让她感觉胸口一暖。 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就是倏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用手指指腹爱抚着他轮廓鲜明却不失纤细的胸膛,轻轻摇摇头,嘴角荡漾起柔和的微笑,“没什么。” 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对他这样信任了吗?对他的身体已经可以全盘接受的了吗? 那种可以把自己完全呈现给他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接近所谓的“爱”呢? 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吗? 她想起上次和他一起在别墅的家庭影院看《茜茜公主》音乐剧的录像带。当时的自己,甚至真的开始相信莱茵河能像音乐般婉转,相信巴伐利亚的城堡会如油画般绚烂,相信王子和公主的爱情还可以天真得如同一部童话。虽然是纠结且悲怆的童话,但童话就是童话。 虽然已经看过那场音乐剧,但维也纳的音乐依然占据了她全部身心。结束之后,还和他一起在偌大的厨房做了咖喱牛肉饭,和他在厨房一起做咖喱的时候,感觉耳畔还萦绕着来自奥地利的曼妙乐声,每一个音符都真实清晰地浸润每一寸肌肤。 这段时间,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样。 在餐厅享用咖喱牛肉饭的时候也是如此,甚至每一根毛发,都沉浸在咖喱牛肉饭的美味之中。那不是量的问题,而绝对是纯度的问题。 虽然也很喜欢吃咖喱,那种来自东南亚的魔幻香料,一直是她的最爱。咖喱加入菜肴之中,便会反客为主,说不清是胡椒的麻辣椒的辣,或是香料的香,一种浓厚的味道在*萦绕。不过,真的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咖喱,从小到大。 看来,让他陶醉的不是音乐也不是咖喱,而是他的力量,足以让她迷失的力量。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完全迷失了。 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想念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全身心地投入,完全地迷失。这种恍恍惚惚找不到自我的感觉,难道不就是所谓的“爱”吗? *** 轻柔的唇的感觉从胸尖向全身扩散。嘴角忍不住逸出甜蜜的*。 在意识到自己的那份近似于“爱”的激越情怀之后,雅真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了。完美的*是两个人共同创造的,她这样想。 她要用*时积极主动的配合,表达她对他的爱。 突然很想,很想要努力地和他一起创造那天堂和地狱融合在一起的最*。 这样想着的雅真,开始搅动自己的舌头,让自己的舌头在端木夕雾的口中缠绵地婉转着,手则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慢慢向下移,*到他的*。 和女人一样,男人也是渴望着亲吻和爱抚的吧?停留在他下腹的手感觉到他那里的炙热和渴望的时候,不再犹豫的雅真,咬住下唇,一下子紧紧地握住了他的骄傲。很显然没有防备她那突如其来的举动,他蓦然“啊”地发出了销魂的声音。 “真厉害……” 被他的这声直白露骨的赞美弄得面红耳赤的雅真,停顿片刻,又把手更紧地握住他的*。让他平躺着,享受她带给他的激情。她则完全趴在他身上,兴奋的*紧紧地抵着他的胸口,开始很用力地来回撸搓着。 “雅真……你今天……” 虽然有些惊讶,但面对雅真的主动积极,端木夕雾的反应是非常愉快的。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本能地张开嘴,呼吸也渐渐变得浓重而急促。瞅准时机的佳若,俯*体,轻车熟路地捕捉到他的舌头,深深地吻了下去,让自己的舌头在他的嘴里热情地翻滚着,另一只手则继续在他的囊部和双腿施以缓慢而悠长的爱抚。 “啊……” 发出一声低吼的男人,忽然一把把雅真抱紧到他的身体上。 感觉到他那火热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赤裸的自己的下一秒,雅真扶着他早就高昂起的分身,对着自己的*直直地捅了进去。类似于自助餐的那种感觉带来了无法形容的*的冲击。雅真只感觉到*一股滚烫的充实,那*直冲脑际。 “啊——啊啊——” 此时此刻,他已经抱起了她的*,从下面使出全身力气折磨般地顶她。张开嘴*起来的雅真微微反弓起上身,脑袋拼命地后仰着,和着他的节拍摆动着身体。 每一次的顶进,她都能感觉到他直抵自己的最深处,并带来了难以言明的深沉的痛楚和甜蜜。雅真用*狠命地夹着他,更加用力地配合他的律动;他则抓着她的*,也更加热情地抽插。 接下来的姿势就更加露骨得令人难堪。 雅真从端木夕雾的怀抱里挣脱,背对着他趴在了床上,抬起自己的*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摆出一个让男人完全征服自己的姿势。 于是,从后面环住她的男人,本就*起来的分身一下子冲进她湿润的体内。几乎是本能地,她的*马上热情地包裹住了他。在插入的瞬间开始,他就用于如同在*局的特工行动般的快速的节奏进行着抽插律动。 “太大了——慢一点——” 结实的大床默默地承载着他们燃烧的激情。端木夕雾紧紧地贴着雅真的背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每一次*对自己的冲撞,还有那里完全*时*满胀的感觉。 随着抽插的深入,雅真感觉到他的分身越发的灼热,顶端也开始激情地跳跃。 与此同时,雅真的内里也越吸越紧。终于,随着他一个猛烈的动作,她感觉*有一股股湿润的温暖直冲而来。 *** 虽然在这时才意识到忘记带安全套了,但是这样完美的清晨性爱也许根本就应该这样收场。在巨大的满足中,雅真连眼泪都要掉落下来。 因为是第一次和端木夕雾身心合一地*,所以这次的清晨性爱,会是一生难忘的吧? 说起来清晨性爱真的很容易达到完美。雅真记得以前看过的一则报道,主张清晨性爱的报道,其中列举了三个理由。 首先,男性一般都有“晨*”现象,借助“晨*”能使*更省力、“启动”更迅猛。 其次,经过一夜的休息,男女双方体力、精力都得到恢复,比忙碌一天后的夜晚性爱更有保障。 最后,性荷尔蒙从清晨人体还未完全苏醒开始就已逐渐活跃,从早上五六时起,人体各项器官一一醒转,体温上升,荷尔蒙分泌持续高昂,*灵敏度也得到明显改善,而从上午11时开始,“性趣”会随之慢慢减弱。 此外,就雅真一直很关注的美容方面来说,对于女性而言,清晨性爱还具有特别的“美容”功效。性爱过程中女性体内会不断分泌高于平时水平的雌激素,它能使皮肤更光滑、头发更亮泽,让女性一天都保持容光焕发。 这样一想,心情甚至从满足,升华到感动。 不仅是雅真备受感动,她一抬头,发现在清晨的阳光下,端木夕雾也正睁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 “怎么样?” 被他这样直白地追问,雅真害羞地扯过被褥盖在身上,然后回避他火辣辣的视线一般,望向白色的天花板。 刚刚的感觉还残留着余韵在身上,那一瞬间好像身体中有什么狂飙着轰然起来,类似于魔鬼鸣山而过,“刷”地一下,那甜美的感觉使她忘却了自我。 真的……太美妙了。 “转过脸来让我看看。” 端木夕雾说着就用手抚过雅真的下巴试图让她直视着他,然后问了一句“感觉不错吧”,雅真不情愿地抬起眼帘。 听端木夕雾再次说“你刚才好兴奋啊”的时候,雅真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嗔怪道:“不许这样说!” 被害臊的雅真又挑逗起*的端木夕雾紧紧抱住了她,感叹了一句“真是太美妙了”,然后和她脸贴着脸,胸贴着胸,从腹部到四肢都密不可分地相互粘贴。 两个人的身体大腿叠加着大腿,都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下来。她知道他是用这种方式强压住他的狂喜的心情。 她何尝不是如此? 甜蜜的沉默短暂地降临在两个人之间,突然端木夕雾稍微移开了一点身体,眼神深深地定定地凝望着雅真的眼瞳,然后冷不防地说:“谢谢你,雅真。” 过于郑重其事的语气,让雅真的脸,再次潮红起来。 正文 77、偷窥与自慰 想不到森林深处竟然有温泉,通往温泉的道路两侧是葱郁的山的肌肤,山谷里有清澈澄明的溪流,当然也少不了黄莺婉转的鸣唱,以及无与伦比、清新透明的空气。 也没想到温泉旁边会有如此漂亮的温泉旅馆。这穷乡僻壤里的温泉旅馆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外观是完全的欧式,绿叶映衬下的红色屋顶时隐时现,仿佛颜色鲜明的石版画,让蓝冰之想起曾经去过的武汉大学,葱郁的珞珈山上也是这样漂亮的房屋。 接待蓝冰之和宋家明的侍应生,看到他们那农夫农妇的装扮,刚想要驱赶,蓝冰之借他们的电话,打给了蓝家在香港的总执事,很快便获得了热情的款待。 甚至连旅馆老板都亲自来迎接,挺着的肥肚皮、油光发亮的面孔、满脸讨好笑容的老板与领班、众多侍应生一起,恭恭敬敬地在大厅迎接。 “这位先生……”皮笑肉不笑的老板注意到蓝冰之搀扶着的烂醉的宋家明。 冷冷的目光扫视过去,蓝冰之发出从鼻腔里挤出来的声音,“你管太多了。” 众多旅馆服务人员登时一齐鞠躬谢罪。在老板忙不迭地道歉声中,蓝冰之走过宽敞得让人感觉心里凉嗖嗖的走廊,*楼下最里面最安静的房间,把身体瘫软、神志不清的宋家明往床上一扔,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无论是室内的摆设,还是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色,都让人感觉清爽舒怡。蓝冰之把手指轻轻搭在玻璃窗上,闭上眼睛做着深呼吸,想着,应该尽早把这漂亮的温泉旅馆全部买下来,然后和宋家明两个人住在这桃源仙境里。 身后的宋家明,发出微弱的鼻息声,那是光听着就感觉异常幸福的鼻息声。她沉浸在他甜美的鼻息声之中,蓦地睁开双眸,告诉自己,就算牺牲整个世界,也要永远占有这个鼻息声,让它永远只属于自己,不惜用马基雅维利的哲学,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绝对占有。 *** 旅馆的新浴袍送过来之后,蓝冰之先帮宋家明换好碎花招绸的夹衣,缠上一条*,然后脱光衣服,给自己穿上同样的浴袍,再命令两位侍应生,把宋家明搀扶着,和她一起往温泉浴室走去。 穿过走廊时的“啪嗒啪嗒”的声响,反而衬托出整个温泉旅馆的安寂静谧。浓郁的夏日气息像是寒冬里彻骨冰凉的山气般悄无声息地、蹑手蹑脚地穿过建筑物的墙壁,渗透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毕竟,这家温泉旅馆已经被蓝冰之包下,只有她和宋家明两位住客。 走出房间便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走廊,这种很具台湾风格的温泉旅馆,漫长而弯曲的走廊像是张孝全电影里的镜头。 大概是因为不太习惯这种曲径通幽,蓝冰之感觉就像在走迷宫。幸好有两位搀扶着宋家明的侍应生带路,很快四个人便转过两道弯,蓝冰之看到一条较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空置着的客房,混沌的光线朦胧地映射在擦拭得光洁一新的板缝间。再拐一个弯,便能依稀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 很大多数的温泉旅馆一样,这家旅馆也把浴室按性别分开。蓝冰之让两名侍应生把宋家明搀扶到男用浴室去,“你们这儿有土耳其浴的搓澡工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蓝冰之吩咐两名侍应生找一位土耳其浴的搓澡工,来给宋家明搓澡,“我就不用了,我一个人洗,你们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我。” 等侍应生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之后,蓝冰之满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钻进女用浴室,脱去浴袍,把身体慢慢浸润在水汽氤氲的大浴池里。 “先生,您先慢慢洗,搓澡工马上就来。” 从男用浴室那边,传来侍应生的声音。意识朦胧的宋家明当然毫无反应。随后传来的“哗啦啦”的水流声,大概是侍应生帮宋家明脱去浴袍,然后慢慢泡入温泉水池的声音吧? 蓝冰之把束起长发的脑袋枕在水池里的红色水枕上面,整个身体呈大字形漂浮着,颇为悠然自得地环顾着整个温泉浴室。和长白山的温泉水一样,这里的水也是所谓的碳酸泉水,这一点不足为奇。 令人惊叹的是这里的奇特设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池旁边灰泥作成的大炉灶一般的东西,也就是川端康成在小说《湖》里描绘过的所谓的土耳其浴,尽管形态怪异,实则只不过是一种蒸气浴。 与这个相比更为奇特的是位于浴室一角,有一块长为六七尺、带有四条腿的木板。俨然是饭店料理台被放大后安放在这里的,宛如巨人用的菜板一样,让人想到三国鸿门宴的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其实这是为洗澡者坐着清洗身体用的,也就是搓澡时用的,但不知道其用途的人,乍一看,恐怕会以为那是刑具之类的,甚至会感到害怕恐怖。 *** 把整个温泉浴室环视一遍之后,蓝冰之又将目光移向了男女浴室间的隔板,像是寻找什么东西一般,从一头望到另一头。按照她的经验,这种男女浴室的隔板处,基本上都有着缝隙,这是各大温泉旅馆为了吸引那些有着窥淫癖好的客人而故意所为的。 正好为蓝冰之所用。 “久等了,先生,现在就给您搓澡。”从男用浴室那边传来极具磁性的男性嗓门。 因为没有得到宋家明的回应,那磁性声音略微有些困惑似的喊出一声“先生”。“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大概是把宋家明的身体搬运到那个巨大的菜板上了吧? 在仔细聆听男用浴室传来的水声和其他声响的同时,蓝冰之仍然在拼命地物色合适的缝隙,可急急忙忙找了很久,在那隔板上仍然没有找到一处缝隙。正当她灰心丧气之时,猛然间发现那个小山状的灰泥蒸气裕与隔板之间,有一处凹陷下去。蓝冰之想着,大概那里可以窥视到男用浴室。 于是她立刻赤裸着身子,跳出水池,将湿漉漉的*裸体紧贴在蒸气浴的一角,把脸凑到那个凹陷的缝隙处。此时此刻,她的这副*条的身体紧贴在木板上的模样,完全就是令世人哗然的浴室偷窥者的常态。 偷窥这一行为本身,就给予蓝冰之一种异样的心情。整个身体都*起来,大脑神经也开始绷紧,并且依稀发出“嗖嗖嗖”的声音。 已经吩咐过侍应生不能随便进来,所以不用担心门会突然被打开,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这副变态偷窥者的模样会被发现,但蓝冰之还是下意识地不时左右看去,提防有人*。 缝隙处宛如箱子的一端,呈现出直角状,非常的狭小,无法看清整个浴室。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反倒增添了一种别样的趣味。 在视野的右半边,蒸气浴那灰泥截面就像怪物一样涌现在眼前,正下方就是和女用浴室这边一样的呈白色纹路的宛似巨人用的菜板一样的木板。 宋家明那微微泛红的后背毫无遮蔽地展现在蓝冰之的眼中。也许是靠得太近的缘故,一时间,蓝冰之感觉,那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身躯,顿时感到一丝恐惧。 而这种恐惧,反倒加剧了偷窥的*。她禁不住兴奋地用手指抠起木板来。 *** 完全*在视野中的宋家明的身体,因为靠得太近,感觉就像巨人一样,充满膨胀到极限的官能刺激。 宋家明那巨人般的白色躯体,躺在大大的菜板上,看上去纹丝不动,只有那脖子上的筋肉一跳一跳的,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着。光滑如玉的身躯上,温泉的碳酸泉水泛着光,在那白皙得耀眼的身体上,四处地流淌着,看上去就像是火星上的运河。仅能窥其一角的下巴上,滴垂着巨大的水珠。 不过,相比于宋家明的身体给予蓝冰之的官能刺激,偷窥这一行为本身更能带给她异常强烈的莫名的刺激感觉。就像官能电影中所表现出的那种偷窥者的颤栗与兴奋。 以前的蓝冰之一直很奇怪,官能电影里的偷窥老手,为什么一定要寻找到好的视角,而不一定要求要好的渠道。现在这个疑问总算找到了答案。 从她偷窥的这个角度看,宋家明一丝不挂的微红的白皙身躯,就像粉色的丘陵,在不住地晃动着柔滑的曲线,如同海啸一般在她的视野中鼓胀起来。 “先生……您醉得可真厉害……” 蓝冰之几乎已经忘记他的存在的那个年轻强壮的搓澡工,再度发出了柔和、磁性的声音。透过宋家明的胳膊间的缝隙,蓝冰之看见那个搓澡工呈现出健康小麦色的壮硕肌肉。 这足以令所有腐女喷鼻血的超萌的画面,让蓝冰之也禁不住兴奋起来。身材纤细的宋家明,还有劲肉壮硕的搓澡工,这场面算得上非常香艳的耽美画卷了。 瞳眸开始发红的蓝冰之,隐隐约约感觉*腿心,开始渐渐地分泌出象征着饥渴与欲望的液体来。 这让她顿时,心脏“咯噔”一跳。 之前也玩过这种偷窥的游戏,偷窥的裸体美男不计其数,但偷窥到自己都激情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太投入了吗?还是因为偷窥对象是宋家明?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太投入了,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偷窥对象是宋家明,而不是其他人吧? 到底是真心爱恋着的男人,光是偷窥他的身体,就足以把自己燃烧起来。 *** 越想越觉得饥渴的蓝冰之,感觉自己**的湿润愈发的浓重起来,就像春日早晨难以消散的晨雾,也像梅雨季节无法摆脱的潮湿,连干燥器上的衣服都要发霉的那种不可抑止的潮湿。 那句劲肉壮硕的年轻男人,似乎很擅长土耳其浴的搓澡工作,看起来完全就是正宗的土耳其搓法。先在那蒸气浴中将全身预热,然后再搓得干干净净,足以让客人彻底消除疲劳,身心倍感舒畅。 “先生……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给醉成你这样的客人搓澡……” 看着宋家明那巨大的身躯摇动着消失在旁边灰泥制成的蒸汽浴中,蓝冰之感到略微的吃惊。然而很快,在那障碍物消失后,视角顿时又变得开阔起来。在灰色墙壁与浴盆的背景之下,一片白茫茫的空气中,展现出纤细白皙的微红男人躯体,和健壮发达的小麦色肌肉。 “啊……” 嘴角忍不住逸出浪魅的*,无法克制内心升腾起来的*,蓝冰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顺着赤裸的大腿,伸向毫无遮蔽的已然潮湿的自己的腿心。 人生中的第一次*,就献给宋家明的裸体了。她这样想着,心里顿时翻腾起一股甜蜜。 伴随着手指上的动作,她的视线仍然执着地追逐着宋家明的身体。在她的视野中,宋家明那横躺着宛似一具像是棉花作成的巨人般的身躯,在最大程度地刺激着她的感官。 已经*被劲肉男抹上肥皂的步骤。被肥皂泡覆盖着的宋家明的身体。因为距离太近,看上去如同特洛伊战争般恢宏壮观。 从蒸汽浴中被搬出来的宋家明的身体,被劲肉男平放在那巨大的菜板台子上。劲肉男用沾满肥皂泡的浴球搓动起来。当充分起泡后,便开始用那两只肥手施展起独特的*术来。 “啊……啊啊……” 实在没办法强忍住的*,让她在一种罪恶感与刺激感交融的情境下达到了某种心理上的*,为了使肉体也达到同样的*,她开始用手掌,缓缓爱抚自己被宋家明剃光了毛发而显得略微稀疏的*。 “啊……真的湿了……” 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不可思议的蓝冰之,用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腿心,霎时感觉里头已经分泌出更多象征兴奋的透明液体。 与此同时在视野中,十根因为靠得太近而看起来很粗壮的手指,就像庞大的白色蜘蛛一样乱爬着。硕大的白色蜘蛛底下,则是那满是肥皂泡的轮廓优美的白色丘陵。仿佛被风吹动,那白色丘陵也开始无声地蠕动起来。 就在这时,男用浴室还传来了劲肉男“呼哧呼哧”的剧烈*。 在那种极具挑逗意味的声音传入耳膜的瞬间,蓝冰之的手指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伸进自己的腿心深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突”地猛烈跳动起来,手指发着颤。 在霎那间的犹豫之后,难耐的想要被充实被鼓胀的*感觉,吸引着她的手指,开始在那里不停地用力抽插起来。 “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强烈的*迫使她不住地发出十足边缘化的浪声颤叫。 *** “先生……您的身体真美……我想您在学生时代一定很喜欢运动吧……所以才能拥有如此紧绷绷的身体……真是非常健康的身体……健康的身体才是最美的……而且您的皮肤这么细腻光滑……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光艳美丽的身体……” 自言自语唠唠叨叨了好半天的劲肉男,无非就是赞美宋家明的身体之美。 而宋家明就像死人一样沉默着,将他的身体任由劲肉男摆布,一言不发。这种强烈的对比,也给蓝冰之带来了异样的刺激。 “对不起……要把您的身体移动一下……” 被移动的时候,蓝冰之眼前那雪白的丘陵,展现出形形色色的曲线与阴影,上下左右地起伏波动着。 经过一番激烈地搓动,劲肉男充血的双手,拧起旁边的一个小桶,将温泉水“哗哗啦”地倒在宋家明的身体上。顿时,那雪白的丘陵仅存的斑斑点点的肥皂泡,宛似春日河流中的冰雪融化一般被冲得一干二净。 那处子般血色极旺的腹部及*光彩熠熠地展露出来。 而此时,蓝冰之也在*中达到*。再也承受不了心中熊熊燃烧的*,她用右手的手指抽插自己已经湿淋淋的*,而左手则在自己的胸前用力地像是揉面团般的*着。 没过多久,她又开始用右手的拇指找寻到自己的内核,开始用拇指的指腹在那*的部位上使劲地搓揉着。 “哦……啊啊!” 伴随着强烈的电流窜过背脊,她咬紧下唇也无法抑制的*从唇瓣逸出。 那一瞬间,她倏忽体会到什么叫*。在大学*学的选修课上,老师说,*就是将性扭曲,将性工具化、机械化和非人化。 不过,虽然这种工具化、机械化和非人化给她带来心灵上的堕落感,但必须承认的是,这种激越的*,也给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生感。 甚至能感觉,自己第一次强烈地直面了死亡。 性爱预兆着新生,而作为生的对立面的死,无疑会对性爱产生最深远的影响。她想起大江健三郎在《我们的性世界》中写到,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士兵,因为恐惧战争和死亡而陷入了*:他亲眼看到战友在战场上死去,自己也像经历了比战友们更完整的死似的,他头昏眼花,被恐惧击垮,从此再也无法*。 正文 78、就算她爱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睡一会儿醒来,又睡一会儿又醒来,如此不知反复了多少回。 床头钟的夜光灯刚刚划过三点。上床前确定无疑地拉合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了开来,和前几天的夜晚一样。但是月亮没有出来,只有这一点与之前的几个夜晚略微不同。云很厚,空气中的微微湿润显示着下过雨的可能,房间比前几个晚上暗了很多,唯有远处公园里的夜灯,从树木枝叶的缝隙间隐约透入。 把鼻子埋入枕头的白瑾瑜,突然想,如果没有失去佳若,自己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情的吧?这种无论什么语言都嫌淡薄的心情,不像痛苦、也不似悲伤的无法描绘的心情。 很想在梦里与她相会,但是连睡都睡不着,又谈何梦见她? 在神志最恍惚的时候,在精神最衰竭的时候,依稀能出现她的幻影。她总是以沉思的状态出现,在桌面旁端坐,双手规规矩矩地相叠,轻轻放在膝盖上,凝视着远方,或者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就是这样一副端庄贤惠的人妻模样。 也有少女的模样,那是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看着墙壁上的油画的清纯情景。房间很暗,像是晦涩的青春,凝眸细看,也无法看清楚少女时代的佳若的面庞,柔软纤细的身体轮廓更是以不可思议的清晰度和纵深感浮现在淡淡的昏暗中,那种感觉,倒不像是在沉思默想,而像是在追索着漫长幽深的梦境。 想念她想念到出现关于她的幻觉时,想念她想念到眼前浮现她的身影时,他的心跳就陡然变得飞快,那是一种不由分说地剧烈跳动,“噗通噗通”的跳声又干又硬,仿佛是略带踟蹰的走廊上的脚步声,在岑寂的睡梦般的房间里虚无缥缈却又毅然决然地回荡开来。 幻境中佳若的黑色剪影微微摇颤。那就是他对她的心颤。 如果再这样下去,会因为失恋而发疯吧?白瑾瑜绝望地咬着下唇。 既然夜晚是最想念她的时候,既然夜晚是最难耐的时候,既然夜晚是最憧憬自杀的时候,他想,干脆我去找一份夜晚的工作好了,让自己忙起来,从而消减一些对她的想念和执着。 他去了东京一家连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并且主动要求上夜班。 *** 凌晨两点五十三分,一个裹着运动衫的年轻男人买了一罐可乐和一袋薯片,然后站在放杂志的书架旁边翻看了半天,最后又买了两本*杂志才走出便利店大门。 眼下店里就已经没有客人了,但需要白瑾瑜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擦地板或者整理货架,因为有监控摄像机盯着他所以一分钟都无法得到休息。 他的“失恋后自我救赎”计划,就全部在这家轮班倒的便利店施行。像昨天就是白天工作一整天,所以今晚是从夜里十点到清晨五点彻夜工作,就连星期天也不休息。 说起来这家便利店的工作,看起来简单其实却很复杂。因为是一家全国连锁的著名便利店,为了保证服务质量,公司有着一系列严格的规定。 比如卖便当,就必须问客人要不要加热,如果客人需要加热,就得把便当放进微波炉里,一边加热一边还得招呼别的客人,因为不能让客人等待;而在卖杂烩的时候,就必须先洗手,然后问客人要大碗还是小碗,还得问客人要不要筷子,要不要辣椒芥末之类的。除了当售货员,还要当搬运工和清洁工。要是碰上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就更叫人头疼了。 其实相比于白昼,夜里十点到清晨五点这个时间段反而是便利店最忙碌的时候。在东京这个*无法想象的丰富的大都会里,从午夜到黎明,光顾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的客人超出白瑾瑜意料的多,而且千奇百怪。 独来独往的客人数量占第一位,有大学生,有喝完了酒要回家的上班族,有值夜班的保安工作人员,还有出租车司机等等。有时候还会有漂亮的女性优雅地走进来买一份三明治加咖啡。 其次便是一对一对的情侣,白瑾瑜能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上判断出两个人之间是否有肉体关系;还有已经出轨的同志们,他们喜欢手拉手在店里转来转去;甚至还有浓妆艳抹的妓女,挽着嫖客的胳膊在店里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 午夜便利店的这些客人们,对于白瑾瑜来说,自然是非常新鲜的。但就算是这份新鲜,也无法排遣他对佳若的那份强烈的思念。 失恋了,他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伤心难过,因为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思念上面。 有时候会想起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凭借爱慕来挑选女人是*人的做法;上流人挑选女人的方式不是爱情,而是综合各方面考虑的一种成熟的选择。” 父亲的意思是,爱情根本就是非常幼稚的,不成熟的,不可取的。 白瑾瑜承认爱情是幼稚的、不成熟的、不可取的,但是尽管他知道爱情有着这些缺点,依然还是沦为了爱情的奴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无法控制说”吧? 听她爱听的歌,读她爱读的书,看她爱看的影视剧,喜欢她喜欢的歌手、作家和演员,还会喝她爱喝的法国南部出产的那种矿泉水,逛她爱逛的街,去她爱去的酒吧,用她爱用的洗浴和护肤产品等等等等不计其数。他已经没办法从中挣脱出来了。 工作的时间长了,几个常客的模样自然也就记住了。凌晨两点以后必定光顾这里的是一个职业应该是模特的长腿女郎,年纪差不多二十五六岁,每次都是从出租车上下来买一份够一个人吃的快餐和果汁,有时也会拿本时尚杂志什么的。天亮之前总是来这里站着看上一个小时杂志的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这简直就是他的每日必修课。还有一个老爷爷,每次都要转遍店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边转着一边嘟囔:“这是什么世道啊!”最后只买一个面包走人。 在便利店打工的这段时间,还算是白瑾瑜非常愉快的时光。 *** 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白瑾瑜的脸颊。 他接到一位欧阳先生的电话,便驱车到达位于东京都杉并区成田西四丁目的摩天大楼,在繁忙的大厅,朝前台接待小姐报上“欧阳海志”的大名,便很快见到了要找他的人。 戴着银框眼镜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表情,抿成一条直线的*透露着坚毅的气息。欧阳海志先生看起来相当精悍。 烫得笔直的深色西装更增添了外表的精明干练,连声音都不带一丝感情。 “白先生,请跟我来。”毫无累赘的强有力的吩咐。 白瑾瑜跟着欧阳海志搭乘专用电梯,升到顶楼的天台。天台的旁边就是顶楼自用直升飞机场。八十三层的摩天大厦楼顶,已经狂风大作,乌云阴霾如同梦魇笼罩住纷繁的欲望都市,光影交错出山雨欲来的前兆。狂风浪做,撩动着对白瑾瑜来说,还是陌生人的欧阳海志先生的黑色西装的衣摆。他侧过脸,他的背后就是整个东京。 白瑾瑜在剧烈的大风中略微有些站立不稳,走到天台边缘,扶住栏杆。 “白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了。” 也许是在狂妄的大风中,欧阳海志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太冰冷。 “是不是和佳若的事情有关?” 略微猜到一些了,白瑾瑜把身子略微探向栏杆外面,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丝丝缕缕打在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欧阳海志轻轻咳嗽一声,“我想要白先生,从这里跳下去。” 始料未及的言语让白瑾瑜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去,犀利的风继续把头发抽打在脸上。 “为什么?”喉结就像痉挛了似的,声音开始发颤。 对方那死水微澜般不带任何感情的瞳眸闪着冰冷的光芒,“因为嫂子是凌子哥的。” 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动出脸颊,白瑾瑜用手指粗暴地擦拭眼角。 “就算嫂子爱上了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她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属于凌子哥。” 欧阳海志的声音,庄严肃穆得就像法庭的宣判。 心脏被无形的手握碎了,血液在胸口剧烈地脉动着,溢至口中让白瑾瑜,感觉异常干渴。 *** 那一瞬间,白瑾瑜蓦地想起小时候和同伴们一起玩过的那片草丛。在孩提时代的照片中,他和同伴们小小的身子在深深的草丛中隐现出来,几个人的脸上都盛满了笑容。 “那块草丛现在怎么样啦?” “变成建筑物了。上次我顺带去看了看。” “感觉好坚硬。” “坚硬?” “水泥啊,混凝土啊,钢筋啊,建筑物不是都显得很坚硬吗?” “你是说从前的草丛是很柔软的?” “而且很幸福。” “越是长大,越是能感觉到外界的坚硬,幸福也渐渐丧失了。” 站在八十三层摩天大厦的顶层,白瑾瑜唯一的感觉已经不是痛楚和绝望,而是根深蒂固的坚硬。命运仿佛与他有仇似的,命运对他的仇恨如此之坚硬,足以湮没他人生中所有的柔软和幸福。 无法得到佳若,那么这一生,就永远都不会得到幸福了吧? 只剩下没有尽头,没有星光,无边无涯的空虚。 那么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 缓缓地闭上瞳眸,白瑾瑜慢慢地把身子伸向栏杆外。风吹得如此汹涌,听不到深陷的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再也没有花月正春风的幻境,一切都将偃旗息鼓,获得最终的宁静。 他轻轻地松开手,就像松开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的幸福一样。 正文 79、白王子的残酷失身 缓缓松开的手,与栏杆开始拉开距离。死亡,就在下一瞬间。那一瞬,白瑾瑜想起伍迪、艾伦说,“死亡属于少有的几件很容易就能完成的工作——躺着不动就行了”。也许就像哲人所说,死亡是唯一重要的事,要以一个日常的方式去靠近它——时间也在背后惘惘地、客观地逼近它。 又想起里尔克《严重的时刻》里的句子——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世上走,走向我。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风声呼啸,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脑海里浮现出佳若淡淡的笑容。 耳畔的风声仍在悲鸣,但意识仍有感觉,身后伸来强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 于是街道上无数奔流的车辆,失去了吞噬他年轻生命的机会。 “你——”他惊奇地瞪大眼睛,望见欧阳海志散发着冰冷光芒的瞳眸。 欧阳海志并未回答,而是把白瑾瑜抱离栏杆。白瑾瑜双脚离地,就像布娃娃被抱起一样,感觉到欧阳海志的下巴抵住了自己的肩膀。头微微一侧,便有热气拂过他的脖颈。箍住腰肢的手臂往后略压,一阵温热的触感贴上喉咙。 “啊——” 被亲吻喉咙的怪异触感让白瑾瑜忍不住扭过脑袋,在微微的*中,欧阳海志很容易地攫住了他稍稍张开的*。 怎么回事? 头脑里的神经细胞完全混乱起来,就算现在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他恐怕都答不上来。 首先是憧憬着死亡的那种绝望感,让他的心,开始膨胀、颤抖、摇摆、针刺般的疼痛。他紧闭双目,咬紧牙关,等待这番袭击过去。然而在欧阳海志温热的唇覆盖上来的瞬间,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悄然滚落。 “哐当”一声,被同性亲吻的事实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连手指都忍不住不自然地弹跳一下,发出虚幻的声响。 就在白瑾瑜大脑一片空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垂轻轻被欧阳海志咬了一口。第一次被咬耳垂,而且还是被同性咬的耳垂的感觉如同电击般,让白瑾瑜的背脊猛地颤抖了一下。 等白瑾瑜渐渐明白,这个摆出一副很难接近模样的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时候,身体被再次紧紧拥抱,连呼吸都紊乱起来,猝不及防的强用力的拥抱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就在这时,欧阳海志的手指开始在他的腰间滑动,倏忽,碰触到了中央部位。 “等一下!” 这才厉声吼叫起来的白瑾瑜,双手开始拼命去推强压过来的胸膛。然而,还来不及拉开警戒线,就感觉裤子里滑进了一根冰冷的手指。万万没料到对方是来真的,身体还来不及反应而大吃一惊。 风声在耳畔呼啸,然而听起来却更像是遥远时空中的幻音,显得好朦胧好模糊。 *** 再也无法忍受,也无需忍受,白瑾瑜狠狠扭过身子,抬起脚就往欧阳海志身上蹬去,却在蹬过去的一瞬间,被欧阳海志迅猛有力地抓住脚踝。 “砰”地一声,白瑾瑜整个人摔倒在天台的水泥地上。 强忍住背脊和*的疼痛,拼命想要爬起来,双手却突然被压在地上,欧阳海志的身体不容置辩地强压过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瑾瑜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反抗,不顾一切地反抗。纤细如同少年般的白瑾瑜,自知体力胜不过强壮的欧阳海志,甚至学着女性们的做法,用牙齿撕咬对方,结果练习过好几年柔道的欧阳海志,只是三两招就把他全身完全制服。 “如果我弄脏了你的身体,你就不会再去找嫂子了吧?” 狰狞地冷笑的可怕面孔背后,阴沉的天空不堪重负,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四周顿时如鸣炮般响起“噼噼啪啪”的剧烈交响。 头发被雨淋湿,服帖地粘连在白瑾瑜那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了的脸庞上。白色衬衣变得透明,雨水冲刷成一簇,顺着锁骨流进胸口。雪白的衬衣已经全然失去遮体的功能。 欧阳海志的身体里潜藏着的恶魔,被暴烈的大雨牵引了出来。 “你要怪,就怪你为什么要爱上我嫂子。” 在雨水的刺激下,发狂的恶魔开始咆哮着撕扯开白瑾瑜的衬衣扣子,把整个脸埋入他平展瘦弱的*,旋即对准左边的胸尖,用力啃吻起来。 满腔的愤怒焚烧着肌肤,白瑾瑜扬起手掌,“啪”地一声,直直掴在欧阳海志的脸上。 趁着欧阳海志吃痛,白瑾瑜逃脱他的身体,奋力站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爱她?” 一边这样怒吼着,白瑾瑜一边再度扬起手掌。 这一次,耳光却没有掴下,手腕被欧阳海志钳住。下一秒,白瑾瑜便感觉欧阳海志的手指长驱直入,伸进了他的内裤,撕扯着他男性粗长外面的毛发。粗暴的手指和*的动作让他难受地扭曲着腰肢。 “世界上这么多女人,你谁都可以爱,唯独不能爱她!” 面对这样强制的说法,刚刚想要解释,*猛地一阵利痛,白瑾瑜的眉毛几乎皱断。 欧阳海志的手指从他的内裤里伸了出来。 那是被鲜血染红的手指。 手指上抓住一大把带血的毛发。 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不断袭来,白瑾瑜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望着欧阳海志鲜红的手指。雨水重重地砸在脸上,白瑾瑜无力承载似地弯下腰去,痛苦地捂住受伤的*,跪倒在滂沱大雨之中。 醒目的鲜血汹涌地染红了白色棉质的内裤,甚至一颗一颗滴落下来,虽然雨下得很大,但白瑾瑜依然能听清楚鲜血滴落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只有凌子哥能够爱她!” 痛得无法说话的白瑾瑜,只能圆瞪瞳眸,怒视着欧阳海志。此时的欧阳海志,根本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 *** 狂暴的雷雨就像巨大的尼亚加拉瀑布,在天台顶上横扫而过,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 雷声在低低的黑云中间怒吼似的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嗡”作响。 闪电,则时不时用它那耀眼可怖的蓝色电光,划破黑沉沉的云朵密布的天空,照亮了在暴风雨中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即便得不到她,我也有爱她的权利!” 尖锐的声响应和着雷雨的狂暴协奏曲。一条条金线似的雨水,在蓝色的闪电和轰鸣的雷声中,犀利地如同锋利的长鞭,抽打着那两个以性命相搏的男人的肌肤。 天地间一片混沌,唯独可见诡异的蓝色电光的掩映下,两个撕扯在一起的人影。 霎那间,电光消失了,天地又合成为一体,一切都被黑压压的浓密云层所吞没,对面不见人影,也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音。 被猛地甩到地上去的白瑾瑜,首先宣告了力气的终结。 “呼——呼——” 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甘心地咬牙切齿地准备爬起来,却被飞过来的脚倏忽蹬在脸上,鼻血喷涌而出,喉咙里铁锈的味道相当浓郁,在近乎晕厥的痛楚中,白瑾瑜趴伏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任凭冰冷的雨水重重砸在背脊。 “除了凌子哥之外,爱她的人都是有罪的!” 这样庄严宣告着,欧阳海志大步走到白瑾瑜身体旁边,突然从后面扯住他的头发。浑身无力、疼痛不堪、鲜血淋漓的白瑾瑜,猝不及防,整个脑袋被迫扭转过去。 “啊——” 肿胀不堪的火热硬物旋即弹上了他冰冷的脸颊,潮湿使得欧阳海志的男性粗长上边的青筋争相鼓了起来。 雨水蜿蜒地顺着紫红如猪肝般跳动不已的男性火热流淌着。 整个背脊都要惊恐得碎掉,白瑾瑜慌乱地拼命躲闪,下颚却被欧阳海志大力控制住了。 头脑渐渐开始变得朦胧,超出常识理解范围的现实,让他整个人麻木得就像一根棍子。而此时此刻,欧阳海志已经提着白瑾瑜的脑袋让他扬起头,用手大力掰开白瑾瑜的下颚,窄臀一挺,深入他憋仄的喉咙。 “咳——咳——” 粗长的性臭味道,很快充斥整个口腔。几乎快要被吓傻掉的白瑾瑜,脸色顿时被憋得通红,嘴角再次摩擦出鲜血。 强烈的呕吐欲望得不到宣泄,还要被欧阳海志不断膨胀起来的熟铁不住抽插,被欧阳海志死死抓住头发,白瑾瑜只能脆弱地垂泪。喉咙被欧阳海志冲撞得布满血腥味。 “啊——” 很快随着一声沉重低吼,欧阳海志的分身一阵抽搐,一股灼热喷泄在喉间。 白瑾瑜的口腔被稍显疲软的男性堵住,黏稠的白液只能通过他的食道慢慢流淌进内脏。 “这样就能弄脏你——”欧阳海志把男性粗长从白瑾瑜的嘴中抽出。 刚刚喷涌过的铃口不断地甩出浊白的热液,喷洒了白瑾瑜满脸。 *** 喉咙里的液体既腥又咸,鼻翼间充斥着那糜烂的味道,强烈的反胃感占据全身,头皮一阵发麻,白瑾瑜匍匐下去,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这样的你,”欧阳海志扯起他的头发,“这样肮脏的你,还敢说爱她吗? “让我死——” 简短地回答一句,白瑾瑜浑身无力,脑海空白,神智里仅有这样一个鲜明的强烈念头。 突然之间,“啪”地一声,他的头被欧阳海志扇得偏向一边,脑袋重重地砸向水泥地面,额头上鲜血爆出。 欧阳海志这一巴掌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让鲜血都顺着他的鼻孔缓缓溢出,嘴角抽搐,似乎已经歪斜。 “你就算死——也不放弃爱她吗——” 欧阳海志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很快又掴了白瑾瑜一耳光。 “我不会放弃的——决不放弃——”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使出最后的力气,拼命叫喊出声的白瑾瑜,却很快被欧阳海志粗暴地扯住头发。欧阳海志朝着白瑾瑜本就受伤流血的*猛踹了过去。那一脚踹得那样重,白瑾瑜几乎晕厥。 这一波的痛楚还未过去,白瑾瑜又被欧阳海志提起脑袋,抓住头发,一下一下地往天台旁边的墙壁撞去。 整个身体就像破沙袋一样被肆意*。 “连我都不能爱她——你竟敢——竟敢爱她——” 霎那间蓝色的电光,狰狞可怖地映现出欧阳海志痛苦扭曲着的五官。 那一幕,到达了恐怖的极限。 因为欧阳海志所有愤怒的缘由,都集中在这句话里。他所有的爱与恨,悲伤和痛苦,残忍和绝望,都浓缩在这句话里。 而被他殴打的白瑾瑜,已经是满脸的血污和乱发。在雨水浇灌下,他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副失去生命的皮囊。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腐烂。 渐渐腐烂、融化,最后变成一洼黏糊糊的绿色液体,再被吸进地底下去,剩下的就只是空荡荡的衣服。 他的灵魂仿佛从难以忍受的痛楚肉体中挣脱了出来,远远地飘到半空中,抿嘴笑着,望着那副空皮囊仍然被欧阳海志甩着耳光,踹着胫骨,*虐待,至死不休。 *** 天空那灰黑色的帷幔,猛地裂开了一条缝,就像明晃晃的刀口在那帷幔上划过,那感觉,就像有一只顶天立地的盘古似的巨人,手执着锋利明亮的大刀,暴怒着咆哮着,想要划破那道浓重的帷幔,闪电就是那亮堂堂的刀光,雷鸣就是那巨人的愤怒的吼声。 被这样施以丧心病狂的暴力,白瑾瑜在朦胧意识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欧阳海志——你是不是——爱佳若爱疯了?” 被一针见血地刺中要害的欧阳海志,颤抖着*,大吼一声,“闭嘴!” 倒在倾盆大雨和血泊之中的白瑾瑜,像阿兹海默综合症患者一样,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 “果然——你也爱她——你也爱她爱疯了——可她是你嫂子——” 白瑾瑜未曾料想,这句话刺中了欧阳海志所有的痛苦悲哀。 话音未落,已经达到愤怒和绝望巅峰的欧阳海志,再也无法忍受似的,猛地抬起黑色坚硬的皮鞋,踩上白瑾瑜的脸,践踏着白瑾瑜的五官。 “你——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白瑾瑜只是冷笑,“爱就爱——有什么怕人知道的——爱有什么错——” “你——你知道什么——” 犀利的耳光掴过来之后,欧阳海志倏忽翻过白瑾瑜的身体,把已经无力抵抗的白瑾瑜的腿折叠着拉到最开,呈跪趴的姿势,再解下领带,绑住他的双手。 被猛地扒下裤子的白瑾瑜,*被迫高高地翘起在欧阳海志面前,被雨水打湿,微微颤抖着。臀间小小的后庭不停地闭合着,露出里面粉嫩的褶皱。 看来是未开苞的新手。 “你要为你刚刚的话负责!” 欧阳海志先将手指抵住白瑾瑜的后庭,用指腹往里按了按,然后狠狠地捅了过去。 “啊——” 后庭被异物入侵,尚属首次,想要逃脱的白瑾瑜只感觉后庭抽搐不已,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抽走了似的。后壁不断地收缩,他痛苦地扭动着*。 手指被紧致的内壁狠狠夹住,欧阳海志微微皱起眉头,用另一只手毫不怜惜地拍打着他翘起的*,同时增加了一根手指。 暗红的褶皱被不断地翻卷着,穴口一点一点被撑开,鲜血流淌下来。 “不要——不要啊——” 灼热的男性前端,自发探入战战兢兢的尚未开发的柔嫩后庭。 “你有什么资格谈论我对她的感情——我对她的感情,怎么可能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孩子能够理解的——” 这样说着,欧阳海志猛地掰开白瑾瑜战栗的*。 他自信这次能把白瑾瑜玩到晕厥过去,至少一周时间无法站立行走。因为现在的雨下得这样大,有了雨水的润滑,他不需要太大力气,只一个挺身,便能将火热胀大的男性送进去将近一半,再来一些接二连三的深入浅出,让白瑾瑜的后庭适应他的节奏,便能完全沉没。 他甚至有自信找到白瑾瑜后庭的*,再来一顿更为猛烈的抽插。 就算是强受,也未必能撑得下去;已经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白瑾瑜,就是痛死过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谁叫这场雨下得如此汹涌澎湃? 内部的剧烈升温和冰冷雨水的碰撞浇灌,一种近乎水深火热的强烈*攫住了欧阳海志。 正文 80、我们离婚吧 在门铃声中微微醒转,意识还处于朦胧状态,佳若眯起眼睛,望向床头柜上的夜光钟,时针分针显示的时间,恰好是凌晨四点。看了一眼夜光钟之后,佳若便用棉被蒙住头紧闭眼睛,想着说不定是心理变态的东京人在恶作剧,所以并不打算理睬这不正常的凌晨四点的门铃声。 但是,那铃声仿佛是知道佳若昨天很晚才睡似的,相当有耐心地,有规律地响着。 这种过于冷静的铃声响法,与其说是让人感到气愤,不如说是令人感到不安焦躁,无法忍受。反正已经清醒,虽然还是很困,但姑且就去看看到底是人是鬼。佳若这样想着,便慢慢从床上下来,趿上拖鞋。 无论是什么样的不速之客,现在这样穿着睡袍也不好见客,显得很不礼貌,所以佳若揉着眼睛,先从衣柜里拿出白衬衫和牛仔裤,动作麻利地换上,再走过去开门。 “请问是哪位?” 宛似蓦地消失在蔚蓝天空中的彩虹似的,门铃声在听到她的答复之后,戛然而止,门的另一边也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佳若已经确定是这栋公寓其他住户的小孩子玩的恶作剧了。但是既然已经下床,还是把门打开算了。这样想着,佳若一边打开玄关的灯,一边解开门上的锁链,慢慢地把门打开。 熟悉的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看清楚是谁之后,佳若的心脏在一瞬间几乎快停止了。 “怎么是你?” 手握着看起来很古老很怀旧的收音机,蓝凌之轻笑之后,从他的左耳中拿下收音机左边的耳机,然后朝着佳若招招手。等佳若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伸过去,他便动作轻柔地,把那左边的耳机,塞到佳若的左耳里去。 外面裹了一层薄薄的灰色棉花的耳机上,还残留着蓝凌之左耳的温度。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天空吗?那么深邃而幽远的蓝,像是一块没有边际的锦缎,轻柔的覆盖在心上。就算你没有见过这种蓝,你也一定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心情,比凌晨四点的天空更加深邃幽远,宽广无垠。” 从耳机里流淌出这样优美的绮句,很快把佳若拽入舒畅的带着馨香的世界。现在正是凌晨四点,站在公寓走廊上仰望,透过树枝的缝隙,果然能够看到暧昧得让人想嚎啕大哭的凌晨四点的蓝。 不过,当这种新鲜和浪漫的感觉渐渐消散之后,佳若倏忽感到郁闷。 “你这么早把我闹醒,就是为了让我听收音机里这段广播?”她挤眉弄眼,无可奈何。 温柔的微笑变成一副略感失望的表情,蓝凌之瘪瘪嘴,“佳若,你太小看我了。” 头脑开始犯困,佳若白了蓝凌之一眼,用手去揉“突突突”跳起来的太阳穴。 突然之间,她扶在额头上的手被抓住了。蓝凌之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着急起来。 “时间很紧迫,快跟我来。” 佳若被拉扯着手腕,还被蓝凌之慌慌张张地催促不迭,最后连袜子都来不及穿,只能赤脚套进玄关处放着的帆布鞋里。 “等一下……蓝……” 跟不上被拉扯的脚步,佳若被高大用力的蓝凌之半拖半拉地快步走着。 看他好像真的很急的模样,佳若想说要回公寓拿钥匙都说不出口。最后他还是嫌她走得太慢,倏忽转身,站在她面前。 “怎么啦……” 话音未落,佳若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蓝凌之抱了起来。华丽丽的公主抱,让她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心跳开始剧烈,“噗通噗通”仿佛近在耳畔。害怕自己跌落下去,还必须用手抓住蓝凌之强有力的胳膊,微微侧过头,便能看见他端正得不可思议的俊美侧脸。 蓝凌之的皮鞋声音,在凌晨四点的柏油马路上,发出清澈的“喀喀喀”的声响。佳若想要问他,到底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可听到他这样焦急的脚步声,只好默然。 很快就到达的地下停车场,黑色的宾士停在那里。蓝凌之打开车门,把佳若塞进副驾驶座,然后他本人迅速地绕到驾驶座,坐定后几乎没有多少间隙就发动了引擎。 车子开始驶动之后,蓝凌之才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 “你这根本就是绑架。” 佳若吐了吐舌头,任凭他凑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 他帮她系安全带时,那低垂的眉毛和视线,透着一股悱恻的意味,让她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个情景。在那个情景中,蓝凌之穿着细条纹的蓝色棉布衬衫,质地较薄的蓝色牛仔裤,还有雪白的帆布鞋。她和他一起往浅水湾的海岸走去。穿过小树林,走上夜晚的海滩。 那是月亮显得苍白的季节,鸟儿们向南飞去的季节。 那个夜晚,云层绽开,半边月亮照着款款波浪。波浪很小,微微隆起,轻轻破碎。她在沙滩的一个地方坐下,他也挨着她坐下。沙滩仍有些微的温煦暖和。 他们俩静静的,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面前的海滩。 波浪、海风还有台风等很多东西都在改变着海岸的形状,沙子被削来或运去,然而他们俩的动作和表情都保持着不变,不声不响地看着眼前的风景。 很快,云改变了形状,月光也变得斑驳依稀,风不时吹过小树林,发出清扫地面的扫帚的声音。她看着他,用手掬起沙子,让沙子在指间慢慢滑落。沙子往下落着,如同漫长的人生时光一般和其他的沙子混在一起。 这就是她梦境中的婚姻。 *** 宾士在接近黎明的街道上静静地奔驰着,宛似被蓝色的雪纺纱包围住一样,映在眼里的景物全都成了浮动的蓝色。对面车道没有来车,偶尔只有一两辆大型货运车擦身而过。 “你先睡一觉吧,到了我再叫你。” 听到蓝凌之这么说,佳若微微抬起眸子,映入眼帘的蓝凌之,抬起他那线条优美的下颌,动作就像一只高傲的猫。 “到了也不要叫我。” 佳若的回答让蓝凌之不禁笑了。他一笑,眼角就浮出优雅的笑纹,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切。 “我说,就算突然变得嚣张起来,也要懂得多少掩饰一下。” 然而,蓝凌之的语气中并没有一丝丝责备的味道。他那无所谓的态度让佳若轻声笑了出来。在笑声中,他从仪表板上拿起香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烟后点起了火。 虽然佳若也吸烟,但不喜欢吸入二手烟。所以蓝凌之吐烟圈时,尽可能不让烟雾罩上佳若,这种为佳若着想的做法,在携手从继父的魔爪下逃出来之后,似乎已经渐渐成为蓝凌之的习惯。 就因为他突然这样不经意地表现出这种体贴,才使得佳若心思紊乱,不知该如何面对。 为了消减内心慌乱,佳若微微摇下车窗。风以极速从耳畔呼啸而过。她可以听到“咻咻”的风声,忍不住微微起身,像孩童般,将身体探向外面笼罩在暧昧蓝色的景物之中。 “佳若,太危险了!” 蓝凌之用力地拍拍佳若的膝盖。 面对他如同父亲般严厉的语气,佳若耸耸肩,把身子矮下来,坐回到副驾驶座上,视线则仍然停留在窗外流逝的美景之中。明明是熟悉的东京街景,但因为一切的一切,都笼罩在凌晨四点的蓝色之中,所以显得格外的朦胧美丽。 蓝凌之的车技绝对是一流的,车开得很稳,渐渐的,佳若不由自主地闭上瞳眸。 “你睡了吗?” 安静的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的空气里飘荡起蓝凌之轻轻的声音,这让佳若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没睡呢。” 看到蓝凌之松懈的表情,佳若突然觉得为了让这个男人安心而撒谎的心态实在有一点悲哀。不知不觉,她也开始在乎起他来了。因为知道他有话跟她说,就算是被他吵醒的,她也撒谎说其实她根本没睡着。 “到那里可能还要花点时间,你如果想睡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蓝凌之没有回答。他紧抿着薄唇,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佳若怀疑地想,他会做出清晨时分把人拉出来兜风而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的事情吗?不过她并没有继续逼问蓝凌之,因为她不想看到他为难的表情。 她并不想表现出对他的恨意,她已经无力承载太大的情感。她觉得这样淡淡的就很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同人的心情一样,是瞬息万变的,她只是静观其变,顺从自己的心,不会太过勉强,也不会太过执着。随波逐流的生存哲学,扎根在她的内心。 这样想着,佳若禁不住轻叹了一声,深深地靠进了座位中。虽然蓝凌之要他想睡就睡,但是此刻的佳若己完全清醒,连一点睡意也没有。 看着突然沉默起来的蓝凌之*控自如地换档的动作,寂寥感袭*的心头,她紧咬住*才没有当场让泪水落下来。 自己会变得如此脆弱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如果一开始就这样相敬如宾该有多好?或者,自己在新婚前夕把初夜献给别的男人,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就在佳若陷入自我厌恶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进了海岸线的高速公路。 *** 这几天母亲的病情恶化,每天都忙到很晚才能睡觉。所以实在感觉很累了。最后,佳若还是在迷迷糊糊中昏睡了过去。 在此过程中,黑色宾士沿着海岸线行走,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天色己渐渐明亮。 大概是感觉到外界的明亮,慢慢地,佳若自己又醒转了过来。宾士仍然在疾驰着。 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个时候停止,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佳若模糊地想着。是应该把过往的一切都抛开,就这样和他一路同行吗? 伴随着车身轻微的震动,蓝凌之把车子停了下来。佳若揉着眼睛,望向窗外,心里不禁“啊”了一声,窗外铺陈到远处天空中的,是始料未及的清晨的大海景色。 “下车吧。” 等反应过来的佳若兴奋地瞪大眼睛,半晌才点点头,蓝凌之先从车上下来,再绕到副驾驶座旁边,给佳若打开车门,手轻轻地搭在车厢顶上。 “谢谢。” 佳若还真没想到,他竟也有如此绅士的举动。 面对佳若的致谢,蓝凌之报之以微笑,旋即走到车子后面,打开后座门,从放在座椅上的皮包里拿出一件长袖上衣。 “穿上这个。” 轻抚在肩上的温暖。这细心的动作揪紧了佳若的心脏。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令人感动的温度,转过头去,蓝凌之已经先行走下石阶,漫步到沙滩上。 那一瞬间,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蓝凌之的背影,佳若蓦地想,他这是在赎罪吗? 在不远处站住了的蓝凌之,转过身来,朝她招手,“在发什么呆?快过来啊!” 佳若只好小跑跟上去。 铺陈在东京湾海岸边缘的,是无比漫长遥远的沙滩。每年八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东京湾的花火大会,这一天在台场附近的海湾线会燃放上千发五颜六色的焰火,届时超过五十万观礼的人会从东京各个角落涌来,把整个海岸变成沸腾的人海。和春天的赏樱一样,有很多人是提前大半天去占据一个有利的地形,凉席席地一铺,一边聚餐畅饮,一边观赏焰火。 前不久,佳若就和白瑾瑜一起来赏玩过东京湾的花火大会。 那是他们分手之前,最后一次,一起见证的盛世繁华。佳若还记得,那时的东京湾,海湾里还泊着大大小小的屋形纳凉船,她和白瑾瑜有幸预订了船外,一起泛舟海上,一边饮酒享受船家提供的美食,一边看焰火从海上腾空而起,冉冉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团,和在海面的慢慢褪去华丽绚彩的美丽倒影相映成辉。 那个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分开吧?照片中,两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连姹紫嫣红的烟花都显得黯然失色。 “你来过这里吗?” 蓝凌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被这句无意的话刺伤了似的,佳若努力甩开心中的刺猬。 “不管你和谁来过这里,现在你的心里,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 她蓦地抬眸,撞见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似乎是不想当着她的面掉下眼泪来,蓝凌之开始沿着波浪拍打的沙滩边缘走。沉默半晌,佳若也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黎明前的静寂轻轻地笼罩着他们。 走着走着,佳若恍惚产生错觉,像是走在自己的那个浅水湾的梦境中。 蓦地,感到一阵暖意轻抚在自己的脸上,佳若转头一看,太阳正从海的另一边缓缓地探出脸来。本来呈现出灰色的细砂也沾染了金光一起发亮了起来。 那一瞬,佳若呆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耳畔响起潮起潮落的声音。不知不觉,鞋子里进了沙粒,她干脆把鞋子一脱,甩到堤岸上。 向不同方向飞去的鞋子在白色的沙滩上留下痕迹。 “佳若。” 佳若抬起头,三四步远的地方,已经转过身来的蓝凌之,拖曳着纤细修长的身影,眼神深邃得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她。 是涨潮的时间吧?在他们的身后,海水一*地追逐着两人的足迹。佳若被海水打湿了脚,慌忙在沙滩上踏了起来。看着她那有点滑稽的动作,蓝凌之轻笑了一下。 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刚才两人走过的足迹已经被海水冲得干干净净。 回过头时,蓝凌之已经把头低垂下来。佳若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像是在认错的蓝凌之的肩膀,仿佛在宽慰着他。 “我们回去吧。”凑到他耳畔,佳若轻轻地说。 就在佳若背对着他的那一霎那,却一把被蓝凌之从后面抱住了。怀抱里的女人那熟悉的馨香,让蓝凌之的眼眶一阵发热。 他近乎绝望地想——这样值得珍惜的妻子,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好好地爱呢? 他给予她的那些虐待伤害,让他几乎找不到自信来爱她了。 我也好想恨你,好想真正地恨你,蓝凌之默默地想,可我如何真的恨你,我是如此爱你,你教教我……要如何去恨你吧……那么多的虐待伤害,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恨自己,恨自己爱你爱得那么彻底。 “你怎么啦?” 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佳若从他的怀抱里挣脱,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眼睛。 “佳若。” 他再次压抑住满怀的激烈感情,轻声唤她。 爱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好辛苦的事情。因为要为对方的事情烦恼,悲伤,痛苦,绝望……只是担心自己就几乎要累到胃穿孔……可偏偏还是要爱……就算累得胃穿孔十次,也要执着地爱…… 好想就这样逃到哪里去……只要有佳若陪在身边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可以远远地逃避过去的一切……虽然明明也知道这是个不可能达成的愿望…… 或者让佳若失忆,永远忘掉过去的痛苦悲哀……虽然这是更加自私的想法…… “佳若,我们离婚吧。” 又听见涛声。蓝凌之勉强站稳了身体,用无法描绘的悲伤眼神,庄严地凝望着佳若的眼睛,似乎想把自己所有的挣扎选择,都倾注到这个眼神中去。 泪水终于从眼角溢出,缓缓划过脸颊。 两人对视了很久很久,最先移开视线的佳若,面无表情,只是迷蒙地望着海天尽头,凌晨四点暧昧的蓝色水平线。 正文 81、王子依然是王子 乔嘉仪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漫画,如今已经有了真人版,主角的扮演者还是她很喜欢的东山纪之。那部漫画原作的名字是《美食侦探王》,里头的“食探”高野圣也,对他来说,无案不能解,无案不能吃,扫光被害者家里的冰箱,狂吞杀人现场的寿司,吃了再推理,推理了再吃,就是这样前所未有、绝顶聪明的大胃王侦探。 看过之后,除了对那位看到食物就想吃的侦探印象深刻之外,还记住了高野圣也的一些关于食物的理论。美食侦探是真心热爱食物,以美食为信仰的人,他认为——食物,具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非常推崇高野圣也的食物哲学,乔嘉仪决定用美食,来帮白瑾瑜度过难关。 虽然不太清楚在白瑾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明白他那种自暴自弃的绝望感,那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深深地伤害过留下来的痕迹。 她有白瑾瑜公寓的备用钥匙,敲门之后无人回应,便用钥匙打开了门。 昏暗的客厅并没有开灯,乔嘉仪轻轻唤了一声“瑾瑜”,在客厅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白瑾瑜的身影。旋即轻轻地、怕惊扰了他似的,走向卧室。 那晚的月光,美得如同印象派音乐的代表、法国德彪西的钢琴曲《明月之光》,充满着印象派的那种朦胧迷离的美。恍若竖琴、钢琴、钢片琴的音色,用音乐的特有手法,和声的色彩,绘制出的一幅精美绝伦的朦胧图画。 月光轻轻的,轻轻的,宛似印度河畔那薄薄的羽毛织成的纱丽,又恍如沾湿了睫毛的淡淡的晨雾,透过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玻璃窗,在房间里投下神秘暧昧的清影,仿佛是在水面上撒开浮动不定的光,而房间的地面上,有无数的银鱼儿在那里跳动。 在月光的辉映下,房间里如同水底般,隐隐泛着白光。在那白光中浮现出白瑾瑜纤细得仿佛马上就要折断的姿影。 他孤单单地坐在床脚前,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他怀抱双膝,如同饥饿的孤儿似的,把下颚轻轻地搭在膝头。 刚刚想要唤出一句“瑾瑜”,乔嘉仪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吞咽了下去。她不想打扰这胜过德彪西音乐的美景。 虽然这画面流淌着深刻的悲伤,但并不能削弱它一丝一毫的美。 白瑾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凝然不动,看上去恍若被月光吸附住的夜间小动物。大概是因为光的角度,从乔嘉仪的位置看上去,白瑾瑜的身后,几乎找不到阴影。 没有一丝阴霾的少年,即使身处泥潭也保持着那至高无上的纯洁真诚的少年。 终于忍不住,轻轻唤出他的名字。半晌才反应过来,白瑾瑜轻轻转过头来。乔嘉仪目不转睛地细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什么也没说,几乎一动不动。乔嘉仪唯一的感觉,是那瞳仁异常的澄澈,差不多可以透过它看到对面的世界。 那一瞬,乔嘉仪没来由地想,不管经历怎样的磨难,王子依然是王子。 乔嘉仪与白瑾瑜的关系,与其说是雇佣关系,不如说更接近于姐弟关系。因为白家和乔家作为香港富豪榜前五名的顶梁柱,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关系深远的世交。乔嘉仪和白瑾瑜从小一起长大,像所有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样,两个人虽然也有争吵,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投契的,和睦得让人不敢相信。 乔嘉仪最佩服最尊重白瑾瑜的地方,就是白瑾瑜,能以一种纯真的热情对待任何事物。 他天生就具有一种直线式的近乎本能的顽强和开朗,无论对什么,都能做到无所畏惧地勇往直前。 如果说有人拥有高洁的心灵,如果说有人具有高尚的品格,那这个人就是白瑾瑜。 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虽然暂时有阴云遮蔽住了太阳,但云朵的后面,依然是无限晴朗的蔚蓝天空和灿烂璀璨的太阳。 乔嘉仪这样相信。 *** 在这样执着的信念下,决定用美食拯救白瑾瑜的乔嘉仪,先把白瑾瑜公寓里的厨房卫生给彻底打扫干净了。 没有打扫厨房的经验,所以乔嘉仪先去百度了一下,按照“百度知道”里面的方法,捋起袖子就干了起来。在油污比较多的地方,先喷上厨房清洁剂,然后在上面铺上餐巾纸,这样清洗剂能保持湿润,比较充分地与污垢结合,而不会很快地蒸发。 过十五分钟左右,大部分油污会附着在湿纸巾上,再拿起湿纸巾顺手把油污处擦拭干净就行了。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在喷了清洁剂后,就用旧牙刷反复擦洗,最后用湿抹布把清洗剂全部擦洗干净。 如是这般,忙活了整整一天,才把这个租住的公寓的厨房,给彻底打扫干净了。烹调台、水龙头、餐具橱全都亮光闪闪地焕然一新。 “嘉仪?” 憔悴不堪的白瑾瑜从卧室里走出来,经过厨房时,不留神看到乔嘉仪在烹调台上忙碌的情景,一时间呆愣住了似的站在那里。 厨房不知何时变得亮闪闪的,所有的器具都恍若新生般,液化气上蓝色的光芒在闪烁,锅子里不知道在煮着什么,“咕噜咕噜”直响。从厨房里飘溢出来的菜香味道扑鼻而来。 “你起来啦?”觉察到身后的动静,乔嘉仪微微转过头来,眯起眼睛朝着他微笑,瞳眸忽闪忽闪的。“我刚刚做了脆皮咖喱卷,就放在餐桌上,去尝尝可好?” 还处于发愣状态中的白瑾瑜,微微点点头,移开步履朝餐厅走去。 “等一下。”乔嘉仪在厨房门口叫住他。他茫然地转过头去。 乔嘉仪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荷叶饼里卷了很多你爱吃的胡萝卜和里脊肉。胡萝卜是煸炒的,放了土豆丁,炒匀后还放了咖喱粉,里脊肉中放了盐、料酒,还用白糖和淀粉腌渍了一会。完全是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做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品尝哦。” 停顿片刻,“因为是完全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做的,所以如果你还觉得味道不行的话,就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了。” 被乔嘉仪这么一说,虽然很没胃口,但白瑾瑜还是不得不咬紧牙关,把整整一碟脆皮咖喱卷给吃下去了。饱胀的感觉,让他几乎没有剩余的心思去自暴自弃。 *** 晚餐也是由乔嘉仪完成的,白瑾瑜被她塞了一瓶啤酒在手上,被迫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在烹调台忙碌的背影。 啤酒冰凉得直透心底,仿佛在小龙女的那个千年寒冰里储藏过一样。 原本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看着看着,白瑾瑜就被乔嘉仪在烹调台前忙碌的背影给吸引住,移转不开视线了。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乔嘉仪的忙碌背影。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那是充满慈爱和欢快的背影。 乔嘉仪的背影却略有些不同,她的背影显得年轻而灵巧,如同在山间奔驰的野鹿。她在明亮的厨房,快捷灵敏地挪动着身体,看起来好像在同时*作着四五样菜肴。 上一秒明明在菜板上飞快地切着红色辣椒什么的,下一秒就在液化气旁边品尝着锅里的汤水,然后又从冰箱里取出鱿鱼样的东西,用小拇指推着关上冰箱门,转眼又把刚刚用过的锅子涮干净。 “嘉仪,”他轻笑起来,“你知道吗?从后面看你,这情景就像印度打击乐的演奏者,刚刚击响那边的吊钟,马上又敲这边的板,旋即拍打水牛骨。每一个动作都敏捷而准确,相互配合得恰到好处。” “谢谢。”乔嘉仪飞快地闪过脸朝他笑了笑。 她身上依然穿着职业装,是浪漫优雅的风格,领口处飘溢着大蝴蝶结装饰的真丝雪纺衬衫,*搭配着一条绸半裙,十足巧妙地集合了职场OL所必备的柔美元素,这样颇具女人味又时刻散发着浪漫气息的装束,能够看到她的所有人都带来好心情吧? 穿着标准职业装,却系着白色围裙,在厨房烹调台忙忙碌碌,这样的情景,给了白瑾瑜不小的冲击力。束腰的绸半裙衬托出她纤细窈窕的腰肢。烹调台上方窗口射进来的夕暮余光,给她身段的优美轮廓镀上了一层恍惚而隐约的光膜。 在厨房烹调台前忙碌着的女人的背影,恍如在闪闪发光。 这种感动的心情,持续了很久,一直持续到晚餐端上餐桌。前菜是颇具东南亚风情的海鲜粉丝沙拉,酸甜爽口,开胃解腻,是很典型的泰式餐点,粉丝吃起来软软的,搭配着蔬菜和海鲜一起,让白瑾瑜同时尝到水嫩嫩、脆生生和酸溜溜的好滋味,是相当美味的开胃前菜。 乔嘉仪DIY的HOME PARTY的头盘,是极具卡哇伊风格的培根年糕卷。造型十足可爱讨喜,一口一个,越吃越香。食材是中西合璧的,口感是酥软香浓的。 “尝尝看。” 乔嘉仪在培根卷上浇了一些墨西哥辣椒酱,再抹上一些番茄沙司,然后用牙签送到白瑾瑜的嘴边。 “唔”地一声,整个培根卷放进嘴里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刚开始是肉质被油炸的香酥,轻咬之后,会觉得出奇的弹牙柔软,但是又带着白蘑菇的韧劲儿,等咀嚼两三下之后,白蘑菇的汁水才慢慢地散发出来,层层递进出繁复的多重味道,令人吮指回味。 “真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高超!” 白瑾瑜正惊呼着,乔嘉仪已经从厨房端出主食。是一道极具东洋质感的菜品,加了很多中国酱菜和韩国泡菜的和风紫菜卷。摆盘的时候,乔嘉仪还小心翼翼地撒上了少许沙拉酱和芥末酱。 主食后面就是主菜。也是乔嘉仪最拿手的红酒炖牛腩。香喷喷的牛腩因为充满红酒的单宁香气而更加的鲜美。法式牛排的烹饪方法,吃起来却是十足成熟的中国式稳妥口感,托红酒洋葱的福,吃起来没有不适感,味道又绝对的法兰西,出场时也够华丽。 “很炫很拉风。”白瑾瑜笑着竖起大拇指。 最后的甜点是简易提拉米苏杯。奶酪、白兰地、柠檬汁、吉利丁片和蛋黄,纠结着甜与苦,冻结与融化的美妙口感,一份香到令人沉醉的甜点。 *** 乔嘉仪DIY的HOME PARTY之后,她带着白瑾瑜爬上了公寓楼顶的天台。大概是双休日的缘故,平日里总有人来乘凉的天台,眼下空无一人。天空澄澈清明,眼眸里挤满了闪烁的繁星,星星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摘到。 穿过天台上晒着的白色衣衫,两个人顺着天台角上的铁梯,爬上了供水塔。略显冰凉的供水塔呈现出柔和的圆筒形。他们俩在狭窄的空间里,弓腰坐下,背靠着栏杆。往右可以望见新宿的夜景,朝左边看则能观赏到池袋的灯光。 夜东京的汽车头灯连成了闪烁的光河,沿着动脉般的街道川流不息。形形色色的音响交汇成柔弱的声波,宛似云层一般,轻轻笼罩着璀璨的东京夜空。 晚风吹拂,星光闪烁。远处的东京塔看上去虽然不大,但却明亮耀眼。 看见东京塔的那一瞬间,白瑾瑜蓦地瞪大眼睛。 脑袋里开始“嗡嗡嗡”作响,右边的太阳穴隐隐刺痛,那虚幻般的光芒仿佛灼烧着胸口。 他久久、久久地凝望着远处的东京塔。 整个世界,在那一霎那,仿佛只剩下他与东京塔。那个他和佳若第一次接吻的东京塔。他和东京塔双方,都很长久地一动不动。只有夜风从他们身边掠过。远处传来了香樟树叶相互摩擦的涛声。 “你、还好?” 感觉到旁边的乔嘉仪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了。听到那温柔的话语,白瑾瑜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从眼角缓缓地溢出,轻轻地划过脸颊。 “哭吧。” 她轻轻搂过他。 华彩乐段般的声音,宛如逆光的枝叶,又似倾斜的花影,带着馨香的温暖。 “可以悲伤,但千万不要绝望。” 仿佛唱诗班的祝福,白瑾瑜隔着朦胧泪眼,看到乔嘉仪同样闪耀着的泪光。在她的背后,是千疮百孔的星空和悲伤汹涌的夜晚。 风起云落,鸟儿扑棱着翅膀的声音,还有那惊动了明月的花影。这样的情景,让白瑾瑜想起威尔士的民歌《梣丛》——有人正在俯视,向我窃窃私语,梣丛啊梣丛,是我的屋宇。 梣树是他很喜欢的一种灌木,属于落叶乔木,叶对生,奇数羽状复叶,叶缘常有很漂亮然而略显残忍的锯齿。 那细小的锯齿,仿佛就是浓烈的爱情之中裹挟着的危险。 他把脸埋在她的膝头,恸哭了很久很久,她就一直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发,眼睛微微闭着,似乎在强压住她内心汹涌奔袭的感情。 大吃一顿之后的恸哭,就是最完美的释然吧? 在恸哭的时候,风声比平时更为真切地传入耳畔。尽管风并不大,却在从他身旁吹过的时候,留下了鲜明得不可思议的轨迹,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东京塔的亮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繁华的夜东京的亮光波涛之中,顿时再难寻觅东京塔的光芒。那一瞬,白瑾瑜感觉,情况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倏忽有了自信,觉得什么问题都能够最终解决。 *** 乔嘉仪告辞之后,白瑾瑜换好浴袍去泡澡。 “用这个泡澡吧。” 乔嘉仪在走之前,把一份“樱花泡澡三件套”塞到他手上。 一共有三件樱花系的东西:浴盐一袋,泡澡锭一袋,还有一袋装着树皮、肉桂、花叶的固体包。 “scent of the seasons”,这是乔嘉仪很喜欢的牌子。 粉红樱色的包装,很干净也很有感觉,上面写着这样的话—— The falling snow,the rising moon and the blossoming flowers make me think of you。 白瑾瑜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排英文。看着看着,眼泪又欲夺眶而出。 佳若,佳若,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飘雪,没有月光,没有盛开的花朵,我,还会那么万劫不复地爱上你吗? 正文 82、黑骑士的粉墨登场 纽约的168街是黑人的地盘,割别人一个耳朵,斩别人一根手指,强迫别人吞食排泄物,都是经常在发生的。无法在这里谈法律,谈仁道。这里黑人最大。 这个黑人聚居区里的一家怀旧的上世纪三十年代风格的赌场,灯光从笨重的枝形水晶大吊灯中散发出来,板墙上笼罩着玫瑰红的锦缎,佩着黄绶带的墨西哥小乐队无精打采地演奏完一支花里胡哨的低音伦巴舞曲,可是没有人跟着跳舞。 地板是由十几种硬杂木拼嵌的,从缅甸的柚木开始,经过六七种颜色不同的橡木和类似桃花心木一样的红木,颜色由深而浅,直到最后是加利福尼亚山中出产的青白色的野丁香木。拼嵌的图案非常精致,色泽变化也很准确。 穿着一身开口很低的暗绿色天鹅绒衣裙的澳洲美人,从热闹的赌桌上走出来,靠着酒吧台子,向北欧调酒师要了杯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满怀期待的碧蓝眸子不时朝向赌场门口。 “黑先生还没来吗?” 这位美人这么一问,调酒师立马做出肃然起敬的样子,“您是说黑诺亚先生吗?” 正如《圣经》中那个用自制的柏木方舟拯救了全人类的圣贤诺亚,在纽约的黑白两道,黑诺亚先生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旁边的一位身材娇小玲珑的亚裔美人,这时瞪大眼睛*话来,“就是‘黑骑士’吗?” 十六世纪,瑞士方阵所用的长矛、英国的长弓以及胡斯拥护者的马车牵引的射石炮,都曾使重骑兵发生过很大的变化。德国雇佣军在改进黑火药兵器使之适合骑兵使用方面处于领先地位。由于德国骑兵通常披着黑色盔甲,使用的武器也带黑色,因此他们最初被称做“黑骑士”,后简称骑士,通常用来称谓十六世纪的德国雇佣骑兵。 遭遇二十一世纪最严重的次贷危机的美国,如今的经济已经陷入大萧条状态,社会风气也日趋腐化堕落,黑社会势力随之猖獗,社会名流、律师乃至执法当局也与他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暴力犯罪事件层出不穷,传统的道德准则趋于崩溃,法律和秩序成为一句空话。 在这种堪称乱世的时代,像黑诺亚先生这种——硬汉派国际刑警——带有一种嫉恶如仇的心态。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挺身而出,正直刚强地为社会伸张正义,显得尤其难能可贵,所以整个纽约都对这位当代的“黑骑士”表现出崇高的敬意。 “听说黑先生马上要被调回中国,到中国*局任职了。”亚裔美人如是说。 看起来像是黑骑士的情人模样的暗绿天鹅绒衣裙的美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直挨到脸颊上。看到她这样一副依依不舍的哀伤表情,大家便都知道黑先生是确定无疑要离开纽约,回到他的母国去了。 *** 怀旧赌场里的人们在热烈地谈论着身为硬汉派国际刑警的“黑骑士”的丰功伟绩的时候,在赌场外的一条黑人聚居的小公寓里,黑诺亚正遭受好几个黑人的枪击。 因为要去上世纪三十年代风格的赌场,他的穿着十足复古,头上戴着一顶粗毛博尔萨利诺帽,帽檐上还插着两根彩色羽毛,胸前的口袋外垂下一方手帕,颜色和领带一般鲜黄,身上是一袭白色西装。 全身的鲜亮,更衬托出他那黑色卷发、黑色浓眉、黑色瞳眸的,钻石般的黑。 他的肤色却有些苍白,胡子该刮了。他是那种常常需要刮胡子的人。性感的高挺大鼻梁,*却是薄薄的,两只大耳朵对于他那种两米多的身高来说还算小。 此时此刻,他正无声无息地滑动着身体,栖身在公寓大厅门后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五六名黑人正血红着双眼,举枪寻找着他。正在换子弹的时候,眼见要被那些黑人发现,他不由暗叫了一声“FUCK!” 他的视线掠过四周,猛地抓起旁边的一把椅子,狠狠砸向了侧面的玻璃窗。 “哗啦啦”玻璃窗被砸得粉碎的巨响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哒哒哒”和“突突突”的汹涌而密集的枪林弹雨,将那椅子瞬间打得粉碎,木屑漫天纷飞。 与此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黑诺亚闪出门后,朝着大厅冲去,借着对方开枪时喷出的火舌,迅速判定了对方的位置。 “啪啪啪啪啪啪。” 干净利落的六枪连发,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六位亡命天涯的歹徒被直接命中。 等把对方的攻击全面击溃,黑诺亚才发现自己也中弹了。鲜血淋漓的伤口他见得多了,也就不怎么慌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狠狠地吸一口,然后猛地大力把自己的衣服给扯开,肩膀上面现在还在流血。 幸亏枪不是什么好枪,而且那么远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速度了,子弹也只是停在肩胛骨的位置上。 回到公寓里,从柜子里拿出镊子和酒精灯,他又狠狠吸了几口烟,然后拿起镊子,在酒精灯上消毒之后,往自己的伤口上送。不打麻醉药地取子弹,对身经百战的他来说,就像用筷子吃饭一样简单平常。 二十秒不到,他就把子弹给取出来,放进托盘里面,再狠狠吸了一口烟。 整个过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 三天以后,黑诺亚乘坐国际刑警的专机,飞抵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局的隆重欢迎。在鲜花和掌声之中,他环顾人群,却没有发现昔日同学端木夕雾的身影。被告知端木夕雾正在*局位于上海郊区的山庄别墅里休假之后,他敷衍完各位*,便驱车前往那座山庄别墅。 装饰庭院的树木植被,就像卷毛狗一样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旁边是白色的奢华的车库,后面是一座很大的圆顶暖房,再过去是绿草如茵的草坪,最后面便是些蜿蜒起伏、轮廓优美的层层叠叠的小山丘了。 这座至少价值四百万美元的山庄别墅,门口足有两层楼高,大厅的正门也足以赶进去一群印度大象,通向楼上的带铁栏杆的长廊上,有镶嵌着圣经里传奇故事的彩绘玻璃。 年轻的执事去通知端木夕雾了,黑诺亚百无聊赖地在长廊上,观望着那些故事性的彩绘玻璃艺术。其中的一块,画的是一个身披黑色甲胄的骑士正在搭救一位被捆在树上的妙龄女郎。骑士为了表现得彬彬有礼,已把他头盔的前檐推上去,他正在摆弄把女郎捆在树上的绳结,拼命想要解开。 他倏忽想到,在加入国际刑警组织时,学习过的“骑士精神”——按照别林司基的说法是——对个人的人格的爱护和尊重;为被压迫者和被迫者牺牲全部力量乃至生命的慷慨勇敢精神;把女性作为爱和美在尘世上的代表及作为和谐,和平与安慰的光辉之神而加以理想化的崇拜等等——它构成了西欧民族中所谓的“绅士精神”,形成了现代欧洲人对于个人身份和荣誉的注重,对于风度、礼节和外表举止的讲究;对于崇尚精神理想和尊崇女性的浪漫气质的向往;以及恪守公开竞赛,公平竞争的费而赖精神品质。 就在他继续凝视着那位骑士那努力的表情,回味着贯彻他思想的“骑士精神”时,远处楼梯后面的一扇门打开了。进来的不是那位年轻的执事,也不是端木夕雾,而是一位看起来很活泼的美人儿。 她的头发剪得相当草率,长短不一,让人怀疑她说不定是自己*刀剪的。到处都有几根头发卓尔不群地横冲直闯,前面的额发也参差不齐地搭在额头上,但这样很潮很个性的短发,对她来说是恰到好处。 白衬衫、牛仔裤加网球鞋,十分利落干脆爽朗的装扮,让人顿生亲切感。 看到黑诺亚的时候,她微微有些面无表情,似乎在发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面对陌生人时的友善笑容,一咧开嘴,便能看到她食肉动物般的锐利的小牙,和肌肤一样,白得恍若柚子瓣,光洁得如同白瓷,又薄又紧的俏丽红唇,彰显出她眼下过得很幸福。 “个子真高!”这是她开口第一句话。 他微微有些吃惊,像绅士般点头微笑,“我可没想要长这么高。” 她漂亮的茶色瞳眸顿时瞪圆了,旋即露出更感兴趣的笑容,“而且还很美。”她咬着*,把脖颈轻轻扭过去一点,斜着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然后笑着点点头。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人。” 配合着这句话,她调皮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黑色衬衫下面,他上臂的肌肉,然后站直身子,笑着伸出手来,“我叫姜雅真,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正文 83、虐恋是暴力?还是爱? 夏日的味道犹如浓密的空气,缓缓从视线的彼端沉甸甸地朝全身扩散。广阔的风景一下子从树影交错的缝隙间展开,漫无边际的翠绿色草原横亘在视野中,吹遍整片草原的微风将青草的香气传输到梦境里,嫩芽在风中摇曳生姿,浓郁的夏日风情已经侵入森林和草原的深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朝着天空大口呼吸,这是宽广得不能再宽广的夏日风景。 “好美的飞机!” 靛青色的苍穹中,饱满丰厚的高积云层层叠叠地漂浮着,天空蔚蓝得仿佛在微微旋转,带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将蓝冰之轻轻包围。纯白色机身的小巧机体,眨眼似的,轻轻地滑翔过深邃的高空。 等那可爱的私人飞机消失在视野尽头,蓝冰之才微微低下头,笑嘻嘻地俯*子,对着坐在轮椅上的宋家明,耳语似的说: “下次,我们在蓝天白云间自动驾驶的直升飞机上*吧。” 轮椅上的宋家明,似乎不知所云,只是微微蹙眉,依然面无表情。他目前的出游,都必须坐上轮椅。大概三天前,他因为酗酒过度,引发脑出血,丘脑出血,在温泉旅馆的医生紧急求救之下,好歹保住了性命,却无法抑制地造成了右侧肢体的瘫痪。 右脚无法走路,右胳膊抬不起来,右手手指扭曲着伸不直,生活无法自理。 换句话说,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除非他靠左边的身体,爬着逃出温泉旅馆和深远的森林,一路爬回香港,否则就算蓝冰之不捆绑他、囚禁他,他也无法躲避她带来的梦魇。 他已经瘫痪成残疾人,即便回到香港也无法自力更生,他这一辈子都需要别人的照顾。 而这正是蓝冰之所追求的结果。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温泉旅馆住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蓝家的管家在蓝冰之需要的时候,就会送许多奢华的日用品过来,眼下这个银质的轮椅就是管家送过来的。 银质的轮椅一侧,深深刻印着“蓝冰之”三个字,每一笔都入木三分,在葳蕤阳光下泛着迫人的蓝色光芒,彰显证明着包括轮椅上的那个男人在内,都是她蓝冰之是占有物。 *** 被包围在美丽的夏日森林和草原的风景中,蓝冰之的心情无限舒畅,一边哼着班得瑞的经典名曲,一边动作轻柔地推着轮椅,慢慢地沿着丘陵旁边的羊肠小道前进。 “我被你做了结扎手术,无法怀孕;你被我弄得瘫痪残废,生活无法自理。我们都很难再找到其他愿意共度人生的伴侣了。” 嘴角荡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蓝冰之迎着轻柔的带着草香的微风,停顿片刻,接着说: “所以我们的结合是注定的,我们之所以受尽磨难,就是因为要以这样残缺的状态,相互拥抱着达到合二为一时的完美无瑕。” 这样说着,胸前微微有些渗透内心似的悲哀,和这个男人纠结了这么多回合,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件,有天灾也有人祸,有绝望也有新生。种种虚伪的或者真诚的,纯洁的或者猥琐的,正常的或者变态的。 在所有的变幻无常的事件中,唯一不曾改变的,就是这个男人自始至终的牵绊。 他已经成为她人生中的男主角。 而在这个时候,她尚且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 命运就是这样难以捉摸的东西,而爱情比命运更加不容揣测。 对于很多女性来说,爱情就是命运。 而对于蓝冰之来说,爱情是她要自己导演的一部轰轰烈烈的电影。爱情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但那种单纯的恋爱,已经泛滥成灾。蓝冰之是那种凡事都追求与众不同的人,面对可能遇上的无法刺激心灵的白开水般寡然无味的爱,她要做的,就是把它极端化、个人化、恐怖化、不可思议化,甚至,变态化。 譬如说相互折磨相互摧残的虐恋,她最近愈发沉迷其中。因为当爱情和道德伦理变成一个悖谬,就能使得爱情主体的边缘无限扩张,形成一个涵盖面极广的气场。 对“爱”这一行为本身施压,压力越大,就能爱得越深刻。当事人感觉异常痛苦,却仍然执着地坚持着,这就能显示出爱的伟大和无坚不摧。 高质量的爱情是不得善终的,不是爱情中的双方相互折磨,就是全世界都在折磨着坠入爱河的两个人。 如果是相互折磨,那就构成了虐恋。 蓝冰之觉得,她和轮椅上这个不知其姓名的男人的恋爱,就是名副其实的虐恋,始于虐待伤害和残忍的复仇,却一定会终结于完美的身心结合的爱情。 关于“虐恋”这一主题,蓝冰之想起她一直非常推崇的法国思想家福柯的一段著名言论: “所谓虐恋,为这一实践赋予的概念不像爱的概念那样久远;它是一种广泛的文化现象,精确地说,出现于18世纪末。它造成了西方想象力的一次最伟大的转变:向心灵的谵妄状态的非理性转变。” 向心灵的谵妄状态的非理性转变。 正如希腊讽刺作家卢安奇(Lucian)在他的著作《娼妓的对话》里的话: “若一个男子对他的情人没有拳足交加过,没有抓破过头发,撕破过衣服,这人还没有真正经验到什么是恋爱。” 这句可能遭遇女权主义者奋力诋毁的话,大概就是在诠释,弗洛伊德所指出的人类的原始欲望是如何被压挤到潜意识中,然后在一个特定的条件下释放出来,形成变态的行为,最终寻求解脱的吧? “虐恋”是暴力?还是爱?如果是爱,“虐恋”之爱是否比死亡更寒冷? 这些深刻的关乎人类思想史的问题,蓝冰之无从解答,但若是有人问她虐恋的感觉到底如何,她一定会说——就像温暖的沼泽。 很肮脏,很潮湿,而且一旦陷进去就无法再从中挣脱,但是,却很温暖。 所以从未后悔。 蓝冰之慢慢停住步履,走到轮椅旁边,弯腰蹲下来,把手轻轻放到宋家明的那无法动弹的扭曲着五指的右手上,轻轻拿起他的右手,缓缓贴在她的脸颊。 她微笑着望着他,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 在他们的身后,满山满谷的树林,恍若是绘画用的橄榄绿浓缩淬炼之后的艳丽色彩,漆满整个低矮的丘陵。草原上的嫩芽带着无与比伦清新的气息,辉映着夏日璀璨耀眼的阳光。天空依然蓝得,好像能从远方传来石英和水晶微微碰撞的声响。 正文 84、离婚未遂 蓝凌之在朦胧之中听到铃声在响,醒过来一看,果然是手机在响。刚开始还以为那是欧阳海志的手机,但是转念一想,海娃好像因为前不久触犯了故意伤害他人的治安管理处罚法,所以暂且先去北欧避难了。 夜光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五点过五分,迷迷糊糊的蓝凌之,把手伸到床头柜上,摸来摸去终于把手机拿到枕边。 不是佳若的手机号码。 那么就不是佳若打过来的了?这样一想,困意马上汹涌袭来,他甚至有掐掉电话的*。但旋即想到,或许是终于出现的妹妹打过来的电话,但这又不是国际长途电话。那么有可能是佳若用公用电话打过来的?刚想到可能是佳若,神经立马“砰”地一声,绷得紧紧的。 “你好。”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让人禁不住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问题,或者信号瞬间中断了之类的。 可是,渐渐地,通过无线电传播到蓝凌之这边来的某种氛围,却倏忽笼罩住了他。该怎么形容呢?似乎是温柔而悲伤的残留的光景。那种氛围瞬间充满了他的胸臆,使他根本无法自然地呼吸,情绪*为浸润眼眶的泪水涌出了他的心头。 仿佛前方行人专用的信号灯已经转变成了绿灯,他却仍然呆站在那里没有移动步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慌慌张张地追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快步走过人头攒动的拥挤的十字路口。 又宛如通勤时间的巅峰期,涌动着的大量人潮在稳定的流速中被一整列自动检票机给吸了进去。他的心也被某个人吞噬殆尽。 “佳若,”他确信无疑地发出清晰的声音,“佳若,是你吧?” 蓦地,手机那头传来如同涨潮般的声音。 并不太确定这意味着什么,蓝凌之认真地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上,表情开始凝重起来,语气却是温柔到极致的,“佳若,怎么啦?” 涨潮的声音愈发汹涌起来,那是从佳若纤细柔弱的身体里*出的紫黑色的哭声。 那漫长得仿佛要拖曳到云的彼端的哭声,撕扯着蓝凌之的心,让他手脚都无着落,心里就像被扔下十来颗原子弹,“轰隆隆”地炸个不停。 很想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想要知道她面临什么样的痛苦,很想很想和她一起承担。虽然已经向她提出了离婚,但毕竟在此时此刻,他们还是一对夫妻。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愿意,生生世世都和她做夫妻。 但是,他必须要为他过去的行为负责任。 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 头脑里正这样悲哀又决绝地思索着,手机那头倏忽传来轻轻的“咔”的一声,他的心随之“咯噔”一跳,刚刚想问怎么回事,手机里头便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冲击着耳膜。 那一瞬,那清晰的“嘟嘟嘟”的忙音,让蓝凌之完全清醒,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一定是岳母出事了。 这样想着,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突”狂跳,并带着强烈的刺痛,眼前甚至有些发黑,手指头开始战栗不止,甚至膝盖发抖无法站立。 颤抖的手指,心急火燎地拨打了东京大学附属病院的值班室电话。 “您说的是罹患脑肿瘤的薛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遗憾的声音,“很抱歉……薛女士,已经在今天早上五点整,离开人世了……请节哀顺变……” 挂了电话之后,蓝凌之呆呆地站在拉开的窗帘旁边,看着夜幕渐渐退去,静静地伫立在乳白色大气中的楼群。即便是到了清晨,这个*发达的城市依然在沉睡着。然而慢慢地,似乎也有了一些萌动。 看着一刹那感觉有些像是陌生街道的窗外,蓝凌之抿紧了*,回味着佳若那漫长的如同涨潮般的紫黑色的哭声,就像恐怖电影里,被抛弃的死婴尸体颜色的紫黑色。 虽然有着很汹涌的悲伤,但佳若的哭声,听起来很虚弱。那声音仿佛显示着它的主人全身的血都已经被抽干了似的。那是无边无际的宽广如海的哭声。 “佳若,佳若。” 望着窗外刚刚苏醒的街道,蓝凌之握紧拳头,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心爱的人的名字,仿佛从中汲取了无限的力量。 蓦地,耳畔回荡起东京大学附属病院的接线员所说的那一句“……薛女士,已经在今天早上五点整,离开人世了……” 岳母是凌晨五点整撒手人寰的,而佳若是在五点过五分给他打电话的,也就是说,佳若在她母亲死去后五分钟,就给他打电话了。 蓝凌之不确定佳若是不是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他的,因为佳若在母亲死后,最有可能第一个打电话给雅真,而不是他蓝凌之。 但不管佳若给他打的电话是不是第一个,总之佳若是在她母亲去世后很短的时间内,就给他打了电话。这样一想,不知为何,蓝凌之的心里奔涌出一股温暖的泉流。 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五分钟之内,就想到,要给他打电话呢? 这难道不是她对他的莫大恩宠吗? 在母亲去世后最难熬的时间里,不管是不是第一个想到他,起码在五分钟之后,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就凭着这样一个细节,他觉得他的爱是有回报的。 *** 这样的无与伦比的感动,让他双腿发软到无法直立的地步,双手的十个手指头也颤抖得不像话,连西装外套都穿不上了,最后连下巴都在不停地战栗。 “我现在就过去。等着我,佳若。” 他对着心里默默哭泣等待着他的佳若说道。 “等着我,佳若。” 冲出公寓之后,蓝凌之在凌晨五点的空荡荡的街道上狂奔,明明是发软的双腿却能奔跑得那么快速,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着我,佳若。” 清晨的街道显得清冷寂静,恍若有淡淡的月影,如粘贴在天空中一般。他尖锐的脚步声在静谧的蓝霭中回荡着,旋即,悄无声息地被吸摄入冰冷的空气中,最后的一抹余音也消失在身后的街市里。 “等着我,佳若。” 黎明之前最寒冷的风像鞭子一般抽打在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散去的乳白色浓雾,尚存着氤氲的精气在冷空气之中漂浮。 “停下来!” 心急火燎的他,并不是用手去招出租车,而是冲到马路中间,双手大幅度地摇摆着,让疾驰而来的出租车受惊不小地猛地踩住刹车。 “你疯了吗?” 惊慌失措的出租车司机瞪着他。 蓝凌之不管不顾地拉开副驾驶座,飞快地矮身坐进去。 “东京大学附属病院,能多快就多快。违反交通法规,或者出了交通事故,撞死了人之类的,由我全权负责。” 闻言更加吃惊的出租车司机张大了嘴巴,被迫在蓝凌之的狂暴催促下,出租车就像离弦的箭矢一样飞迸而出,在黎明前寂静的街道上奔驰。 若不是嫌跑到停车场去太浪费时间,怎么可能会坐出租车。可即便司机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蓝凌之还觉得车速太慢。 “你,给我过来!” 他不耐烦地揪住出租车司机的制服衣领,年轻的司机当然不停地挣扎,“你要干什么?” “换我来开!” 不容置辩的强硬口吻,“砰”地一声,把司机身上的安全带给解开。蓝凌之就像揪住一只小鸡似的,把身材矮小的年轻司机往副驾驶座上一扔。 出租车以前所未有的狂暴速度,几乎以光速,向着东京大学附属病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你——” 被扔得砸中车窗玻璃,年轻司机的鼻血都流了出来。 “闭嘴——” 蓝凌之拿起方向盘前面的纸巾盒,就往司机脸上砸去。 大清早的遇上这样的乘客,只能欲哭无泪吧。 可蓝凌之的感觉,比司机更痛。他是心痛,为失去母亲的佳若心痛。换句话说,现在的佳若,已经没有一个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不过,自私地说,这样的话,暂时就要中断离婚程序了。 可就算离婚,他也不想让她经受这样的痛苦啊。 *** 左侧第三根肋骨下面的某一处,如同尖锐的锥子戳了进去,还在拼命地扭动着,死活不肯拔出来,鲜血和眼泪一样无论如何都流不出来。心底是一片的混沌,手脚是无法形容的冰凉,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他似乎能够体会佳若的心情。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至爱的人和事物都会被一个接着一个从身边带走,只留下悲伤和空洞。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崩溃的过程,每个人都曾经或者正在或者终将面对突然干涸的生命荒原。 死也许并不悲伤,倒是失去的痛苦,会把人吞噬,让人窒息,迷失在漫漫黑夜之中。 而她的悲伤,就是他的悲伤;她的黑夜,就是他的黑夜。 突然之间,蓝凌之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佳若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件物,那该有多好? 因为人对于“物”的要求,越是苛刻就越是简单,相比于对“人”的感情来说,没有思想的“物”更加可靠。起码它是实在的,是可触的,是不用怀疑会失去的,是不会提出绝对要求的,是可以替代的。 正文 85、雨中相拥,哭泣的白佳恋 母亲死了。 前一晚佳若去探望的时候,给她买了几个苹果。次日清晨接到主治医师打来的电话,声音低沉地告知她噩耗的时候,她大脑一片混沌,整个世界忽然什么都没有,只听见耳畔响起昨晚母亲咬苹果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脆弱声响。 死亡就是这样一种颇为神奇的事物,耳畔明明还清晰地响彻着母亲咬苹果的“咔嚓咔嚓”的声音,然而母亲却已经与她相隔阴阳。 她的心里,绝望地飘荡起拉威尔的吉他曲《为死去的公主而作的孔雀舞》和德彪西的《月光乐曲》,那乐曲声音流畅而细腻,点点滴滴,汇成深深沉沦的感伤主义。 是的,别人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安慰她,假如她对母亲的死怀有一种类似创痛的感觉,那么就应该把这种创痛留给以后的人生,在整个后半生中去体会。如果可以学到什么,那就要从中学习到什么。但是,不能在这一刻自暴自弃,否则势必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她何尝不懂得这样的道理。她何尝不想从这彻骨寒冷的悲哀中挣脱出来,并从中领悟到某种指导人生的哲理。然而,即便是深谙这些哲理,也无以排遣最亲之人的死所带来的悲哀。 所谓的人生哲理,在真实的死亡面前,在痛彻心扉的悲哀面前,显得那么软弱无力。 窗外弥漫乳白色雾气的街道,无声无息地下着冷雨。 她放下电话就去刷牙,挤了满满的牙膏,用尽全力地刷。很快鲜血从嘴角慢慢溢出。 “雅真!”她打电话给雅真,很想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闺蜜,抱得她浑身疼痛,“我脑袋里的那根弦断掉了!” “再拧上发条不就行了?”雅真故作坚强地大吼,其实却在陪着她恸哭,“拧三十六下发条,咔咔咔,拧紧发条!” “拧不紧了!”她浑身呈现出一种歇斯底里般的癫痫状态,“好冷,真的好冷。” *** 无法面对母亲尸体的处理的佳若,把一切都交给蓝凌之去做,她自己却悄悄地逃出了医院,坐地铁随便去了一个车站,在陌生的居酒屋。喝了很多日本酒,想要大醉地喝着。可是就算有了醉意,还是不行。 “小姐,你没关系吧?还是叫部计程车吧。” “没关系,没关系。” 佳若对热心肠的店老板说完,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店里,然后步行到车站。去哪里都无所谓,她只想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一直走一直走,变得像棍子一样毫无知觉。一刹那她有过一种毫无畏惧的心情。 如此自虐着,醉意也醒了几分。走到双腿麻木,耳畔响起母亲声嘶力竭的“我不想死”,胸口好像被人拧着一样痛起来,因为感到过于悲伤,整个身体无法抑制地战栗不止。 正好看到沿线有车站,佳若从那里乘上了电车。被电车“咔哒咔哒”地摇晃着的时候,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哭得疲累,低下头去,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结果坐过车站。佳若只好重新坐了回去。结果下了车,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白瑾瑜所住的公寓下面。 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 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 她反复的质问着自己。难道还想要得到白瑾瑜的安慰吗? 为什么一受到伤害,就会想到白瑾瑜呢? 为什么一遇上磨难,就会想到白瑾瑜呢? 不过现在,也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虽然就在白瑾瑜所租住的公寓下面,但是当然不可能去找他,佳若走到白瑾瑜公寓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很多酒。 就像潦倒的流浪汉一般,佳若在便利店外面随地坐下,开始喝酒。清醒的醉意,是最难以忍受的,所以她强行地要让自己彻底沉醉。在像被拉伸的橡皮筋一样的脑子里,她思考着失去最后一位亲人意味着什么。 泪水再次打湿脸颊,她不觉得是自己哭了,伸手触摸,很快意识到那不是泪水,而是冰凉的雨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她站起身来,走到便利店小小的屋檐下,脚伸出去的部分被淋湿,但也不觉得特别寒冷。 她就这样坐在便利店门口,对着冷雨继续就着瓶口喝酒。 *** 肩膀被轻轻晃动,失去支撑的身体顿时后仰,脑袋砸中地面,在痛楚中感觉身体浮了起来,微微睁开眼睛的佳若,只看到自己像魔芋一般摇摇晃晃的双脚。 “佳若,佳若,你没事吧?” 虽然听不太清楚内容,但能感觉到那声音里的担忧。 “我没事。” 佳若从白瑾瑜的怀抱里挣脱,勉强站着,但是刚踏出一步,膝盖就已经不听使唤,浑身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佳若!” 白瑾瑜迅速地在她前面半跪了下来,佳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要吐了。” 察觉到了她的窘境,白瑾瑜抱紧了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路旁的灌木丛中,佳若跪在地上,向草丛里吐出大量黄色黏液,难受得眼睛里浮现出了泪水。吐了十到十五分钟左右后,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在此过程中,白瑾瑜始终跪在她身后,帮她抚背。 最狼狈的醉态让白瑾瑜看见了,佳若羞耻地想站起来,却倒入身后男人的怀中。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深色运动服和白色衬衫也完全湿透。然而,本应浑身冰冷的他,却给她带来最温暖的拥抱。 她慢慢地抬起眸子,他的神情凄凉而明净,犹如散逝的微光。东京的夜色成为他温暖的背景,长长的车流汇成光河,所有的街道都被镶嵌着光边。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闪闪发光的天使般的少年。 “真的变成孤儿了。” 她突然大口地喘着气。被她这么一说,他的眼睛里蓦地溢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 “这把年纪,算不上是孤儿了吧?” 他用手背粗暴地擦拭眼角,像是孩童顶嘴似的,答上这么一句话。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好冷好冷,旋即紧紧依偎住旁边的他,就如同紧紧抓住那稍纵即逝的、也许永不再现的片刻的温暖。 *** 好不容易吐完了之后,白瑾瑜让佳若坐到附近建筑物的台阶上,自己冒雨去寻找自动贩卖机。买了一杯冰茶后,他折回她身边。 “来,用这个漱漱口吧。” 佳若接过他已经打开的易拉罐,摇摇晃晃地送到了嘴边。漱口之后,她又弓起了身体,他搀扶着她,带她回到灌木丛边。 “还恶心吗?”他用手拍着她的背脊。 “还有一点。”她嗫嚅着,仿佛是把喉咙深处的干空气勉强换成语言。 他想要把她送回公寓,她却说想要淋雨,“你先回去吧。” “不,”他执着地摇摇头,“我陪你淋雨。” 他的眸子宛如独立的生命体一样晶莹剔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可以这样完美无瑕。她忍不住想,就是这样的眼神,也具有不自觉的治愈人心的力量。可是,她已经不敢去直视这样美好纯洁到匪夷所思地步的瞳眸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这样一想,宛似急火攻心,一阵猛烈的咳嗽,佳若滚下了阶梯。最后,被摔得背脊剧痛的她,四肢摊开,瘫软在马路上。 自己已经变成癞*一样的女人啦!忍不住自嘲起来。 慌慌张张奔下阶梯,把佳若抱回来的白瑾瑜,听到怀中女人在嘤嘤哭泣。 “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从他怀里挣脱,冲下阶梯。完全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她,想要去撞车。 她当然知道,人不可能永远和最爱的人相聚在一起,无论多么美妙的事情都会成为过去,无论多么深切的悲哀也会消逝,一如时光的流逝。可还是忍不住伤心,因为人生不如意事十有*,无可追回的生命的逝去令人不愿正视。甚至连爱,也不能拯救一切。 她想要仰望天空,然后想着此刻会在何处的母亲。这么一来她就变成一个人了。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不是只有她而已。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寂寞,但事实并非如此。从今以后,真的只能这样吗?只能,让所有的寂寞和悲伤都随风而逝,她就这么朝着一条透明的寂寞的轨道前进? 不行,不要。她拼命地摇头,对自己说——我还会经受很多很多的挫折磨难,很多很多的悲哀痛苦,再很多很多次地站起来——可是,在鲜活的死的刺激面前,这样的言语是多么的单薄。如同那些微微淡灰的云絮,被染上淡淡的橘红,在西边的天空中飘渺地婆娑,而下一秒,漆黑的夜幕就将吞噬一切,包括一切关于生死的宗教和哲学。 *** 马路上一辆迅疾的私家车飞驰而过,再也忍耐不住,佳若直直地朝它冲去。 “不要——” 雨下得那么大,从背后搂住她腰部的手臂那么用力。在那个拥抱之中,白瑾瑜的泪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 虽然她并不属于他,但他很清楚的是,他只属于她。在爱*之后的日复一日里,他就这么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种“属于”,是一种恬静、安逸的幸福。过去曾在东京塔初吻时,那种让他的心里涌起一阵宛如暴风雨般的情绪,如今已经不会再发生了。他对她的爱,已经——深水无声。 然而这样的生活中,他偶尔也会因为太过安逸而感到恐慌。这种反应也许是因为他过去总是处于命运的压迫下,不得不违背自我意志的生活方式。 他想要成长,想要和佳若一起变强。 如果他足够强大,说不定在那个时候,他就能挽救姐姐的生命。 而现在,他想要挽救佳若。他不能让悲剧再度发生。他想要触碰她,想要拥抱她。然后把脸紧紧贴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她是他手中唯一残存的冰晶。他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守护她,然后把她放到他最珍惜的地方。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失去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现在他唯一拥有的,就只有这颗深爱着佳若的心而已。 遇见她,是他花光所有运气的,最伟大的奇迹。 所以,他想,咬牙切齿地想,宣誓般地想——我还要长大,一定要长大,就算饱尝风霜雨雪,忍受几番沉沦深渊,历经几经苦苦挣扎,再几度重新站立,也决不服输,也绝不泄气! “如果,如果,如果你那么想要一个亲人的话,就让我做你的亲人!” 他的声音让周遭的雨滴都颤抖起来。 她转过身去,看着他的眼睛。他哭了。她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他。 充满湿度、饱含悲哀却又不失幸福感的拥抱。 他们在路边的大雨中紧紧相拥。他的头发、他的运动服和衬衫领口都散发着一股雨水气味。唯有车轮碾过马路的沉闷回响仿佛飘渺的雾霭一般笼罩着他们。冷雨无声无息、执着地下个不停,他们的头发早已湿透,雨滴如同泪珠般顺着脸颊淌下。 如果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死心,就放肆嚎啕大哭吧。泪水如雨,充斥整个世界。 他们俩拥抱着互报了年龄。 “我比你小三岁,”白瑾瑜清醒又迷醉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 失去多年的姐姐,以这样无可取代的方式再现了,恍若月光下的细沙般,漫漫填埋他内心深处的伤口。在经历了这么多爱与痛之后,他渐渐明白,他唯一要面对的,就是成长。 人往往不是屈服于环境与外界的力量,而是败倒在来自内部的压力。所以,他要面对的,就是永无止境的成长。而在这漫长恒久的成长过程中,他要紧紧拉住她的手。 不管是以弟弟的身份,还是以恋人的角色。 正文 86、爱的前戏 乘坐JR东海道新干线,从东京站上车,在小田原换乘箱根登山铁路,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到达了箱根汤元车站。位于神奈川县西南部的箱根,是日本的温泉之乡、疗养胜地,因为距离东京不远,所以是大多数东京市民首选的周末游玩地点。 有“国立公园”之称的箱根,约在40万年前曾经是一处烟柱冲天、熔岩四溅的火山口。沧海桑田,如今这里翠峰环拱,溪流潺涌,堪称造化钟神秀的杰作。 雅真就是看中了这里的能够治愈心灵的风景,才把佳若约到箱根见面的吧?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东京,”雅真从上海打来电话的时候,这样说道,“也许是我跟东京的气场不合吧?总是无法产生共鸣。我觉得那是个物欲孤独的城市,是个西化的没有日本个性的地方。我想要的是纯日本而不是翻版的纽约。” 她找了这么多理由,非常强硬地表示她不会来东京,她想在箱根和佳若见面。 “你就去箱根吧!” 蓝凌之和雅真志同道合,态度也十足强势,几乎要把刀子架到佳若的脖子上,威胁逼迫她去箱根了。最近母亲去世的事情,差不多全部都是蓝凌之在处理。整日颓唐荒废、一蹶不振的佳若,不但没帮到他的忙,反而在不停地添乱。这个时候,离开东京,也未尝不可。 但是,佳若转念一想,明明是自己的母亲撒手人寰,非常繁琐复杂的后事,却全部丢给蓝凌之这个快要和她解除婚姻关系的准前夫,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呢? 更何况,蓝凌之最近几天每日*劳,已经变得血丝满眼、胡子拉渣,睡眠不足的脸颊上颇惹人怜爱地镶嵌着纯白的薄唇,深深的眼袋显出无限的疲累憔悴。望着这样的帮自己帮得憔悴不堪的蓝凌之,佳若实在没办法独自去箱根泡温泉,在青山绿水风景如画中治愈心灵。 “你不要太累了,别忘记,你只有一个肾,不能太过疲劳的。” 这样说的时候,佳若没有去看蓝凌之苍白的脸,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手指头,小小的语尾声音消失在喉咙深处。 他微微愣住,旋即微笑。 “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他嘴角上扬的幅度十分优美,添加一句,“因为我是男人。” 带着柔和的微笑慎重地隐藏着他内心深处的秘密,面对这样的蓝凌之,佳若只能耸耸肩,露出苦涩的笑容,旋即又放心似的,深深地吐了一口带着叹息味道的气。 *** 从箱根汤元车站下车之后,无论怎么劝说,蓝凌之都一定要送佳若到达她与雅真约定的旅馆,两人从新干线上下来后便在车站旁边租了一辆宾士。 “上车吧。” 蓝凌之帮佳若拉开车门,彬彬有礼地请他上车。这样的相敬如宾,反倒不像夫妻。 缓缓行进的宾士开始爬上一段缓坡,上去之后,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就到了箱根最著名的芦湖。曾出现在小津安二郎的电影镜头中的芦湖,映现在佳若的视野里,是满满的一整湖碧水,湖面广阔无垠。此时的太阳已经略微有些偏西,渐弱的阳光斜斜洒在湖面上。 倒映着远处被云彩覆盖着的群山的,就是令人怀念童年的夏日光景。 刚才宾士一直在走着颠簸的羊肠小道,现在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好像飞进了另外一个清澈的世界。 “好美的风景!” 佳若任凭晚风吹拂摆弄着她的头发,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转过头去,蓝凌之正一边开车,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她。 她这才发现,她在看风景,而他在看她。就像诗歌里的浪漫场景。 可是他在开车啊,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第二天《朝日新闻》里说不定就会出现“箱根惊现车祸罹难的中国年轻夫妇,疑似殉情”之类的报道,在日本似乎有着源远流长的夫妇情死的文化传统。她可不想和他成为“疑似殉情的夫妇”。 刚刚想要提醒他要认真开车,他脸上的浅浅微笑倏忽变化,用手指向车前方。 “佳若,快看!”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佳若整个瞳眸都开始闪闪发光。远处竟然就是美丽的富士山。高耸入云的日本圣岳,顶部还残留着白雪。白雪皑皑的山巅之下,就是橘黄色的山体,放眼望去,好似一把悬空倒挂的玉扇。 作为日本的精神象征的富士山,端庄秀丽的风情,就宛似盛开的花朵,映入眼帘时,带给人的感动是无可比拟的。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比花还美的山峦。” 佳若把手轻轻捂在唇上,压抑住内心奔涌的激情,轻声赞美道。 蓝凌之看向她的视线,就如同夏日夜空流星划过的轨迹一般清澈澄明。 “佳若,你知道吗?富士山的名称,源于虾夷语,意思是——” “……永生……” 后面的两个字,佳若和蓝凌之的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仿佛在相互融合,又仿佛在相互碰撞,他们俩颇为惊喜地对望一眼,朝着彼此展开柔和温馨的笑容。 当你失去所爱时,世界就结束了。最喜欢的这句话在夏日夕暮之光中,也显得那么地虚幻而寂寞。 然而在那一瞬,佳若感觉,就像小时候站在庭院里,从绿意盎然的枝叶中仰望到的天空,显得那么地遥远而澄澈,好像一直连绵到天国一样。 在三两次呼吸之后,宾士转入另一条羊肠小道,富士山也就随之芳影无寻,闭着眼睛感受完太阳穴的隐隐刺痛之后,佳若把手指向天空。 她那缓缓流动的手指头勾画出了富士山的轮廓。 “永生……”嘴角逸出飘忽的语音,“蓝凌之……妈妈她,是永生了吧……” 仿佛看到小时候庭院里的迷你蔷薇蔓生的拱门,还有被针叶树浓密的绿意和俚树的巨大所包围的藤椅,春天里绽放的天使喇叭的白色花朵,无数美丽的樱花草在风中摇曳。 *** 雅真的飞机因故晚点。 在陌生的箱根的芦湖旁边,只有蓝凌之陪伴在佳若身边。 夕暮已经渐渐演变成透明的蓝色。把行李寄存到预订好的旅馆的大厅里去之后,蓝凌之提出要在晚饭前,和她一起,沿着芦湖散散步。无法拒绝的佳若换了一套裙子,便和蓝凌之来到湖边。不知是不是因为湖水也是蔚蓝色的,整个湖畔的色泽都浸润着蓝色调。 这是一个透明的蓝色的黄昏。 “湖水真蓝啊,”佳若情不自禁地感慨,“好像手指头一触碰到水面,就会被染蓝一样。” 刚刚还倒影着傍晚的天空,而呈现出一片闪耀的金黄色,转瞬之间,就全部笼罩在透明的蓝色之中。从早晨到晚上,不同的时间,湖水大概会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的面貌吧? 佳若走在前面,蓝凌之跟在后面两三步远的位置,两人缓缓地绕着芦湖散步。 “像这样慢慢地散步,感觉像老夫老妻了呢。” 被美景刺激得活泼起来的佳若,开着这样的玩笑。蓝凌之却是低了头,什么话都没说。 前方不远处就是浮木神社。那是突出湖面的一个小神社,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站在拜坛前面。佳若学着日本人的步骤,献完香钱,双手合十。 “请保佑我们。” 蓝凌之深切地简短地祈祷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过脸去。佳若的双手还在合着,紧闭着双眸。 不知道她在祈祷什么,大概是希望母亲在天国平安之类的吧?佳若纤细的身姿、柔和的侧脸,沐浴在斜射过来的最后一抹夕阳中,侧面看过去,宛似圣洁的童女。 等着她祈祷完的空当,蓝凌之沿着回廊转到了神社的后面。湖水就在脚底下,水底的石头一块一块的,清晰可辨。 “真清凉,好像直接能喝似的。” 他自言自语地感慨道,旋即望着湖水发呆,想着佳若刚刚那句“老夫老妻”到底什么意思。 从浮木神社出来,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稍微有些累了,便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停住步履,并肩眺望着笼罩在蓝色调之中的湖面。 刚开始还如同湖面般平静的心情,因为一阵带着夏日清香的晚风吹拂而过,最后变得,蓝凌之的心跳都有些加速。这跟眼前神秘的蓝色湖景无关,而是他心中对佳若的感觉,以及他对今天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的预期。 雅真的飞机,因为气象条件的不适航,被迫降落韩国的首尔,明天早晨才会飞抵箱根。 而这个已经客满的旅馆里,佳若只预订了一个双人间。 正文 87、不做并不代表不爱 灯光璀璨的旅馆大厅,两人把行李取了上来。佳若在服务台前向年轻的制服小姐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很快服务台的小姐确认了之后,就把房间钥匙递给了旁边的侍应生。 “我带两位过去。” 蓝凌之点点头,把行李交给侍应生,和佳若跟在他后面。 他们三人上了大厅靠里面的电梯,此间蓝凌之和佳若一直保持着沉默,电梯在十二层停了下来,一走出去便是厚厚的红地毯。 “请往右走。”房间似乎是在走廊的最里面。 很快侍应生帮他们打开了房间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之后,侍应生先走进去,把行李放到行李台上,然后告诉他们化妆室和洗手间的位置。 “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了,”蓝凌之简单地答道,“谢谢你。” 等侍应生鞠躬,轻轻关上房门,离开之后,蓝凌之回过头,佳若正站在房间中央,垂着眼睑。到了这一步,她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房间的景致还不错。” 蓝凌之故作爽朗地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原本蓝色的湖面已经渐渐被深沉的黑色调所侵染,像是马上要被浓重的夜幕所吞噬。然而安静的湖面,无论呈现出怎样的颜色,都显得十分美丽。这份安静,本身就是一份美丽。 “佳若,风景不错吧?” 蓝凌之笑着回过头一看,佳若站在他旁边,正表情僵硬地望着湖水。 虽说表情僵硬,但却不显的惊慌失措,倒像是在冷静地思索着什么。 看到佳若那超出年纪般沉稳温柔的处世态度,总让蓝凌之觉得很高贵。如此一想,便不知怎地慌张起来。 一方面觉得佳若非常圣洁高贵,另一方面,在凝望着她那转向一边的细长脖颈时,又会突然产生一种轻微的*,想一下子抱紧她,把她像陶器一样紧绷着的身体全部脱光。 但是他缺乏勇气,过去的那些虐待她的血淋淋、阴惨惨场面,横亘在他们之间,成为他走向她的阻碍,让他害怕说出想要和她发生关系之类的欲求不满的话。 “佳若……”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尽量压抑着要喷发出来的欲望。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起旅行。“和你一起在蓝色的湖边散步,真是太好了。” 雅真的飞机明天早晨才会飞抵箱根。今晚,这个双人间就只有自己和佳若两个人。眼前的佳若就好像是被关进了鸟笼里的小鸟,现在只有他一出手,肯定就能抓住她,即使反抗,最后也会用尽力气,被迫屈服。然而想到这里,蓝凌之反而很难下得了手。 “做梦也没想到,能和你一起散步……” 他想起了被笼罩在蓝色调中的平静的湖面,那种深深的色彩,给人一种稍稍触碰就会被染上蓝色的错觉,想到那股氤氲朦胧的暧昧蓝色,他蓦地生出一股勇气。 那股勇气却在佳若微微颤动的睫毛的纤细光影之中,瞬间就溃不成军。 然而,只是单纯地想给她一个拥抱,却也如此困难。 他在霎那间,看到他们之间阻隔着的千山万水。 他对她的爱,虽然在熊熊燃烧,如同夏日夜幕中拖曳着的鲜明璀璨的流光,可是,在经过那些千山万水,到达她的眼前的时候,已经变成微弱浅淡的光点。 那衰弱得奄奄一息的光亮,仿佛迷失了方向的灵魂,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往来彷徨。 他试图要抓住那份被命运扭曲了的爱,好几次朝着夜幕中伸出手去,然而指尖都毫无所触。那小小的萤火虫般的脆弱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着一点不可触及的距离。 “天空黑得好灿烂。” 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拢了上去,佳若慢慢地把目光转向窗外,像是叹息似的这样说。 微暗的房间里,佳若视线发直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灵魂出窍,右半边脸清晰可辨。 幸好没有粗暴地拥抱她。蓝凌之庆幸地想,然后看着她的侧脸,用明快的声音说:“饿了吧?” 突然听到这句话,佳若没有掩饰脸上的吃惊表情。 旋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家旅馆的餐厅也是五星级的,就去那里吃好不好?”蓝凌之用比对妹妹的口气更加温柔的口吻说道,“我刚刚看到顶层有电影院,晚餐后,我们去看电影吧。” 佳若瞪圆眼睛,好半天才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这样对佳若说完,蓝凌之快步走进旁边的洗手间。 明亮的镜子里,浮现出一张疲惫而憔悴的面孔,眼圈发黑,胡子拉渣,看起来实在不敢恭维。可能是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感觉现在自己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烧。 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再用湿毛巾擦擦脸,旋即像是完成了一项很重大的工作似的,松了一口气。 *** 旅馆的餐厅就位于第一层,能够看到夜幕笼罩下的湖水。天空已经被黑暗所吞噬,唯独只有湖畔的橘黄色灯光柔和地映照着湖面。 佳若换了一套纯白色的连衣裙,端坐在蓝凌之的对面。 “竟然能坐到靠窗的位置。” 她略有些惊讶地说道。 只要有钱就可以做任何事情。其实蓝凌之进餐厅的时候,已经没有靠窗的位置,但拿出不到三千日元,就有很多客人愿意跟他换座位。 但他并不想把这样的事实告诉佳若,只是微笑地望着她映现在落地玻璃窗上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大概是配合着连衣裙的需要吧,她的长发已经用蓝色的玳瑁梳子盘在了耳后。被盘起来的长发,更显出她脖颈的修长白皙,宛如闪闪发光的瓷器。 配合着蒲公英加橄榄油的沙拉,两个人轻抿着餐前白葡萄酒。 “干杯!” 倒上餐前酒之后,蓝凌之拿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地碰了碰佳若的高脚杯。杯口轻轻碰撞,发出清澈如水晶般的声响。 佳若看起来有点买醉的样子,头盘端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喝下不少的白葡萄酒,从眼睛周围开始,整个脸颊渐渐被染上微微的红色,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微醉,放下刀叉,用手背触摸着自己的脸颊,苦笑着问蓝凌之: “红了吧?” 连眼睛周围都泛着淡淡绯红的佳若,看起来是无与伦比的*,让蓝凌之顿时感到窒息。强忍住喷薄而出的想要亲吻她、拥抱她的欲望,蓝凌之咬住下*,默默地转移开视线。 两人点的是不同的套餐,因为佳若既想吃烤红鳟鱼,又想吃烤鹌鹑,所以两个人各点了这两个菜。主菜上来的时候,蓝凌之把自己眼前的那份烤红鳟鱼给分成两半,把较多的那一半,用刀叉送到佳若的盘子里。 “旁边还有一家旅馆,我打电话问过了,那里还有不少的空房间,我今晚去那边住。” 冷不防的话语让佳若拼命切着烤鹌鹑的的手顿时停歇下来。 “啊,不好意思,我忘记把我这份烤鹌鹑分一半给你了!” 她大呼小叫的样子显得有些夸张。蓝凌之觉得她大概就是用这份夸张,来掩饰她内心的触动吧?就如同她用拼命享用食物这种近乎暴饮暴食的方式,来遮盖她的丧母之痛。 这样的佳若,蓝凌之觉得非常可爱。可爱得让他想要搂她入怀。 餐后又品尝了一下草莓甜点,蓝凌之并没有吃,基本上都让给了佳若吃。跟她结婚这么久,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会在伤心的时候,这样如豺狼虎豹般狼吞虎咽。 “还想去喝点酒。” 佳若主动提出邀请,两个人乘坐电梯,到达顶层的酒吧。慢悠悠地喝着白兰地,喝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个人便离开了酒吧。来的时候还非常热闹的酒吧大厅,现在却连个人影都没有了。远离沸腾的夜东京的芦湖湖畔,不到晚上十一点就安静得可怕,像是亘古的乡村。 “明天见。” 蓝凌之起身告辞,一边向佳若挥手,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去。 她在后面叫喊起来,“你至少要送我回房间啊!” 他却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东倒西歪地朝着附近的旅馆走去。按照现在这样醉醺醺的状态,如果送佳若回房间,他实在没有自信能够把持住。 他必须杜绝这样的危险。 走出稍有些闷热的酒吧,顿时呼吸到夜晚凉爽无比的空气。他站在旅馆门口,大口呼吸,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一边朝着旁边的旅馆走,一边将目光移转到了夜晚的湖面。眼前是一条灰白色的水泥路,直直延伸到漆黑的湖面。 在夜色之中,只有远处的山脊的棱线依稀可辨。山峦、森林、湖水在寂静的夜幕之中,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蓝凌之回过头,很快找到佳若的房间。 他把手插在裤袋子里,站在楼下仰望着佳若房间的窗户。深山湖畔的温度很低,夜风吹打在脸上,凉嗖嗖的。他微微缩起脖颈。 直到佳若房间的窗户亮起灯光,他才叹息般地浮现出微笑表情。 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移动步履,朝着自己的那家旅馆走去。 *** 次日早晨差不多十点时,他敲开了佳若的门。 “雅真的飞机,又拖延了,”佳若烦恼地挠了挠头发,“要中午才到。” 蓝凌之笑着把梳子递给她,“那么我中午再回东京吧。” 他们一起享用纯正的日式早餐。到东京这么久,也算领教过了日式早餐的特点。显著特点是量少品种多,一个木制的早餐托盘里摆着:生鸡蛋一个、豉汁鱼一小块、熏圆腿两片、海虾两只、紫菜两片、酱菜少许、话梅一只、汤半小碗、白米饭一两半。 半小碗的汤里,也有虾米、红肠、粉皮、鸡毛菜等五六样东西。先将生鸡蛋打碎拌入白米饭中,再用紫菜盖着饭,就着小菜全部吃完,虽只有七八分饱,但感觉舒服极了。 “虽然很营养,也很美味,但我还是想念粢饭、蛋饼、包子馒头、烧麦锅贴、油条豆浆,还有大饼和生煎。”佳若还是喜欢上海的早餐。 早餐后两个人去爬了附近的小山。从通汽车的路到小山包顶上,一路都是*不平的斜坡,坡道两旁挂着旧式的灯笼。不太擅长爬山的佳若,任凭俨然登山家的蓝凌之在前头牵着她的手,带领她攻陷这座并不太高的小山包。 一路向上被扶持的感觉,还有到达山顶看到整个湖面一览无遗时的感动,让佳若感觉异常的充实,这是近乎于幸福的巨大充实感。 从高空俯瞰,整个湖泊就像宛然绽放的莲花。仔细凝视,湖水凝然不动的模样就如同一缸浓郁香醇的绿酒。连空气都变得微醺,湖中心怒放着大朵大朵的白云,那白云也已经被绿莹莹得染透了,变成了梦幻般的绿色浮云,极具官能的色彩刺激感。 “好安静啊!” “真不敢相信这里还是人间。” 佳若一个劲地感慨着。两人在山顶并肩站立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们走吧。”然而当他迈开脚步走出几步,却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去,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面朝着白云和绿湖。 微风吹动她的长发和衣袂,飘飘若举,如梦似幻的画面却渗透着一股浓烈的悲伤。 阳光微微地洒在她的后背上。 “和你离婚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当眼泪毋庸置疑地徐徐溢出眼角时,她纹丝不动地加了一句,“你让我哭过这么多次,不会再有人让我哭这么多次了,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湖面吹来一阵冷风,感觉到一阵凉意的佳若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然而没有穿外套的蓝凌之已经无法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肩膀上了。此后再也不可能出现那样的温暖。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永恒的话,已经失去的也许才是真正的永恒。 正文 88、黑佳,呼之欲出的正义感 如果某天,发现信箱里出现一封匿名的信,信封里只装着一张便条纸,内容则仅仅是“我喜欢你”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而且从信封上没贴邮票,也没盖邮戳上看,应该是寄信人直接把信封投入自家的信箱里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会很嫌恶地把信撕碎然后扔掉吧? 端木夕雾的前女友,就是这样把信撕毁之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然而第二天,她又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拆开来一看,她登时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封信正好就是昨天她撕毁的那封信,明明已经被丢入了垃圾桶,寄信人却又把它翻了出来,用胶带把撕破的地方重新粘贴起来,放入新的信封,再投进她家的信箱里。 这一次,她无法忍耐,用剪刀把信剪成碎片,丢弃在上班途中道路旁边的垃圾桶里,心想这下总不可能再次出现了吧。结果次日,那封信再度出现在信箱里。 “我喜欢你”这几个字都已经扭曲变形,被剪刀剪得粉碎,可还是被一片一片地找出来,并且用胶带重新粘贴好了。 她明明是把剪碎的信丢到上班路上的垃圾桶里,而那个寄信人仍然能把它找出来。这就足以证明那个寄信人在监视着她。换句话说,那个人就是电视和杂志里所说的“跟踪狂”。 所谓的“跟踪狂”一般都有犯罪记录,通常有吸毒、精神失调等各种问题。而且一般是男性,39岁左右,有感情失败记录。智力平均高于常人,待业,有很多闲暇时间。这样就给跟踪他人带来了机会。他们极端热衷于自己的想法,以为自己和心目中的偶像有强有力的联系。这些人不仅爱上他们的偶像,而且还忠实地认为自己的偶像也同样地爱他。 比较出名的跟踪狂,比如说枪杀了甲壳虫乐队灵魂人物约翰、列农的那位,还有将著名主持人吉尔、丹多的那位。这种狂热变态的爱,大多数还是危害着普罗大众。根据黑诺亚手上的资料,英国莱斯特大学所进行的研究表明,每年有200多名女性因无法承受跟踪狂的骚扰而最终选择离开英国。 *** “这个社会,心理变态的人越来越多了。” 黑诺亚纠结起眉毛。他刚刚浏览的网页上,就充斥着各种各样悲惨的社会事件: 读初中的儿子因为母亲比他早进厕所,抢占了他的位置,就用菜刀把亲生母亲刺死。 上班族把公交车里啼哭不止的婴孩,从其母亲怀里一把抢走,从窗户扔出去摔死。 也有警察因为小学生过马路时不听劝告,一怒之下用警棍把对方电死。 甚至还有专挑三岁以下的幼童为目标实施强暴猥亵行为的犯罪分子。 或者买来黑枪击毙夜晚补习回家的高考生的吸毒犯。 “心理变态的人越来越多,犯罪越来越猖獗,”旁边喝着下午茶的端木夕雾,优雅地放下镶着金边的英式锡兰红茶杯,接上话来: “这会不会和环境污染的越来越严重有关?心理学界不是已经有了结论,监测心理变态的人的DNA,发现他们先天有一环节与正常人不同,再调查他们的生长环境,发现很多在母亲怀孕时曾受过一定程度的辐射影响。这也是日本人为什么在被投下原子弹的战后,出现大量精神分裂者、自杀率节节攀升的原因之一吧?” “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黑诺亚气愤地把笔记本“啪”地一声关掉。“人类心理变态的问题,是多种因素综合造成的,环境污染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我刚刚看到一个帖子,说——这个社会一天比一天令人绝望,腐败、缺少公正、道德的崩溃、愚昧的大众心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没有前途可言的的社会,绝望的社会造就绝望的人,绝望的人必将走向极端。” 端木夕雾点点头,“本来就缺乏信仰,缺乏宗教,加上社会的贫富差距拉大、就业率降低下、生活节奏加快,人们的心理压力自然越来越大,一旦突破了承受极限,人就很容易产生不理智的想法和行为。” “另外,”黑诺亚揉了揉眉心,“心理变态,也是受到不和谐文化娱乐的影响。暴力、*的东西接触太多了,又没有辨识能力,也就被污染了。” 这一句话,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端木夕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说到暴力与*,所谓的*可绝对是暴力与*的*啊。” 听端木夕雾这样说,黑诺亚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轻轻品茗了一口,然后把双手手肘撑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模仿福尔摩斯的那个招牌动作,把十根手指头交叉在一起,靠近在*上,然后有点神经质般地抽搐一下*。 “在纽约呆了一段时间,我算是比较了解欧美派的*,但对于日本派的*,还不够了解。欧美派的*比较商业化,主要出现在文学活动中以及商业性*服务中,而且道具主要以金属工具为主,即使捆绑,也比较直接实用,不考虑外观的唯美。这种商业化和工业化就使得它形式多为对身体造成伤害,并在伤害中获取*。” “听你这么一说,欧美派的*是倾向于虐待型的了?”端木夕雾接上话来,“如果欧美派的是虐待型的,日本派的就是调教型的。日本自文化起源及发展过程就有很强的*色彩。日本派是以使用各种绳索捆绑为主,加上各种性工具辅助,比较追求感官上的唯美。” “我们国内大部分民众,应该还没受到*亚文化的冲击吧?” “大部分应该还不太了解,”端木夕雾耸耸肩,“但至少已经有小部分人在实践了。”他颇为头疼地接着说,“雅真的闺蜜,就有一个大调教师级别的丈夫。” “姜小姐的闺蜜?”黑诺亚挑起眉毛。 正文 89、对女人来说,婚姻悲剧,是一生的 从网上了解到,箱根还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好地方:日剧里一发生婚外恋,两人必定往箱根跑。除了这里的美丽,还因为这里是离东京较近的温泉之乡。 雅真对日本并不陌生,光是和佳若就去过几次。日本的城市,在她的感觉中,除了方便快捷的公共交通和车辆左行之外,其余与中国的城市相差无几。路标、公司的招牌、店铺的幌子都大多为汉字,黄面皮黑头发的日本人,也常常让她产生能用汉语同他们交流的错觉。 飞机最后抵达横滨,从这里,雅真搭乘上开往箱根的巴士,一路上的风景酷似于皖南黟县一带的田园,山野葱茏葳蕤,渐行渐高的丘陵,覆盖着墨绿的柑橘林。 佳若到元箱根的“大涌谷”来接她。两人一见面,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久久拥抱。 “走,我们泡温泉去!” 两人手牵着手,朝着泥石流壅塞形成的湖畔的温泉胜地走去。那里就是地理学上久负盛名的“大涌谷”,其实不过是一面满目疮痍的山坡,高高下下的石隙间,到处喷射着滚烫的蒸汽,贴着山势不断向上蒸腾缭绕,散发出浓重的硫磺气味。 “那就是富士山吗?” 雅真指着“大涌谷”北方的那座山腰以上都被一簇浓密的云雾所笼罩着的山峦。只能看到的巨大的黑黝黝的锥形底部,仿佛一尊面色阴沉的大神,神秘、危险而怪诞。 佳若朝北瞥了一眼,撞见那兀然孤傲、高矗天表的富士山,附近的群山虽然奔腾似海,却也敬畏地与富士山拉开相当的距离,似乎是自甘卑下地匍匐在肃然的锥形富士山下。 这和佳若在芦湖湖畔与蓝凌之一起见到的富士山完全不同,虽然都是富士山,但是之前的恍若一名清纯秀丽、娇弱纤细的东洋少女;眼下所见到的,却是一尊相貌刚毅、有着可以震撼世界的力量的、披着铁的铠甲的彪悍女战士。完全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山峦都有这样丰富的两面性,人是否也能像山峦那样,展露出多重的自我来呢? 和雅真一起围着“大涌谷”的山坡走着走着,佳若微微歪起脖颈,迷迷糊糊地想,潜藏在自己的柔弱外表之下的,会不会是一颗强势冷酷的心? 谁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谓的性格,不过只是暂时的一种状态。就算被固定下来,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抑或某些事件惊变的爆发,而彻底改变。那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程度,几乎到了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的可怕地步。 *** 其实很多地方都像是北美落基山深处的威斯勒,同样是著名的休闲疗养胜地,元箱根的街道,却并不那么繁华,而是有着浓郁的日本关西古镇的色彩,有点像有着天守阁的姬路。别墅和旅馆既不恢宏大气,也不密集。大多数都是散布在远近的树林里。 不过恢宏大气比不过威斯勒,但精致幽静,却远胜过落基山的那些宾馆。这些深藏在树林中的小旅馆,门口有石块砌成的臼,臼中滚烫的温泉里摇曳着一串串气泡,不停地沸涌,水中浸着十来个鸡蛋。 “好安静啊。” 到底箱根之后,雅真已经不止一次地这样感慨赞美。无论是湖光山色还是温泉,箱根都是一个能够让人慢下来的地方。 她们俩在旅馆门口吃着鸡蛋,脚下站立的石板路,曲折蜿蜒,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路的两旁是碑碣林立的墓地,墓地的三面被民居紧密围绕。把行李放到旅馆,再稍事休息之后,两人去了不远处的神社。 神社的前院里,有数列高低不等的石灰岩雕像,说不清是神是人,抑或神人合一。若是在冬天,还会有虔敬或关心的人,为其中的一些雕像披上斗篷,戴上针织小帽,有的小雕像还带着小孩子使用的围嘴。 两个人都对日本的神道教不甚感兴趣,也便没有参拜神社,而只是单纯地欣赏这里的宗教艺术和宗教氛围。结果就在这个神社,佳若很意外地碰上了认识的人。 “乔大小姐?” 乔嘉仪正双眸紧闭,双手合十,在神像前虔诚地祈祷许愿着。佳若不好打扰,一直在旁边等待。直到乔嘉仪缓缓地睁开眼睛,垂下手来,佳若才惊讶地打了声招呼。 神思似乎处于恍惚状态之中的乔嘉仪,听到佳若的声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缓缓转过身来,她那挺直背脊的姿态,宛似紧绷的圆规,在那让人心里发毛的紧张感中,透着一股悲伤的黑色调。 被乔嘉仪的伤感悲愤的情绪所感染浸润,佳若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心脏“咯噔”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白瑾瑜不会出事了吧。这样的猜想,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用电锯拦腰截断。 “是认识的人吗?”雅真走过来打招呼,“真巧啊。” 看着雅真伸过来的手,乔嘉仪也伸出手,和雅真友好亲切地握了握手,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词语句子来,“这不是巧合,是我要找蓝太太,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诉蓝太太。” 聪明内敛的声音透着冷静的气息,像仙人掌一般清心寡欲,反而显得很迷人。雅真十分欣赏眼前这位强势的职业美人。 “那我先回旅馆,随便找几部电影看看,消磨时光。” 听乔嘉仪说要对佳若说一些事情,雅真觉得自己还呆在这里显得不太合适,于是提出先走。乔嘉仪并没有反对,佳若也朝她点点头,“不好意思,让你先回去。”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种话吗?”雅真笑着捏了捏佳若的鼻子,“再说我就要生气了。” *** 回旅馆之前,雅真先在街边的小摊小贩上流连一番,购买了一些有浮世绘图样的工艺品和颇具地方色彩的偶人,女性偶人依然是端庄娴熟,男性偶人则是显得庄重威严,妄自尊大。不过男人的那种性别优越感,在雅真看来,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愚蠢把戏罢了。 回到旅馆就马上脱掉身上的衣裙,换上宽松的和服浴袍。洁净的榻榻米散发着大自然的草木清香,宽敞明亮的窗户前面则摆放着精巧的黑色小木桌,品茗着女侍送来的乌龙茶,雅真不由想到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的描写。 连张爱玲在他面前,都“卑微到泥土里,并开出花来”的那个男人,“临窗趺坐,对着新洗抹过的几面,上放着纸与笔,纸如池荷,笔如菌萏,在朝露中尚未有言语。”还说他爱这样低的窗槛,低的几,低低坐着的人,在檐际葡萄的叶叶新阳裹。 想到胡兰成,雅真只是来气。光是他的这本《今生今世》,就写了与他有关系的八个女人,难道他真的如同贾宝玉一样,对女人是懂得的,是爱惜的,也是多情的? 他的那句让无数人绝倒的“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只让他与张爱玲的婚姻持续三年而已。1944年与张爱玲结婚,1947年便与她离婚。 这样的婚姻悲剧,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小事一桩,但对于张爱玲来说,却是一生的悲剧。 对大多数女人来说,婚姻悲剧,就是一生的悲剧。 正文 90、虐杀进行时 佳若母亲的葬礼,已经交由她继父的家族处理,身为女婿的蓝凌之,则负责提供一些事务性的辅助,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忙乎跑腿之类的活计。 在这段时间,位于京都的佳若继父的家族,邀请了同在京都帮忙的蓝凌之,参加作为京都夏日盛典的“大”文字仪式。在京都一带,每年阴历七月十五日的盂兰盆节之后,都会在山上燃起“大”字形状的篝火,许愿祈福。在这个仪式到来的晚上,蓝凌之受邀,来到鸭川河边搭起来的河畔高台。 八月的京都街道,即便是日落了也十分闷热,虽然位于河滩,但还是不及开了冷气的房间凉爽宜人。然而,炎热并不能阻止京都市民们观看“大”文字仪式的热情,就正如,寒冷无法妨碍中国人迎接农历新年的激动心情一样。 这是京都夏日最美丽的时候。 从三条直到鸭川河下游的河滩,在灯笼和纸罩座灯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高台把河畔占得满满的。性子急的客人们在傍晚时分就来到高台,一边围坐着交杯换盏,一边等待着仪式的开始。蓝凌之站在高台上举目望去,三条的桥上、对面的堤岸上,穿着和服单衣和白色短袖衬衫的人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热闹如北京的庙会。 到接近晚上八点时,街市上的霓虹灯全都熄灭,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东山的肌肤和轮廓。 “开始了!” 随着高台上料理店女老板的一声叫喊,原本*饮酒玩乐的客人,全部停下来,一齐望向不远处的东山。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八点的那一瞬间,黑暗中亮起一小簇光亮。 旋即,就像被导火线牵引着似的,那刚刚被点燃的火光,迅速地朝着左右蔓延开来。 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就把所有人引向一个虔诚的世界。所有的人都在举目凝望,整个京都只听见火焰燃烧的声响。 在明亮的火光中,信男信女们双手合十,就如同拜月一般,祭拜圣火。 恍若盛世唐朝的繁华景象。 “大家快许愿吧。” 据说在这种送神火的夜晚,只要喝下映着火光的酒,来年就会健康,而且,所许下的愿望也一定能够实现。京都的艺伎们纷纷端着酒杯站起来,朝着火光的方向,闭目许愿。蓝凌之也学着她们的模样,可是刚刚端起被老板娘斟满的酒杯,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这似乎就是此后发生的一切悲惨事件,最初的先兆。 *** 刺耳的、焦急的、带着命令语气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蓝凌之微微皱起眉头,听到那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拼命发出的字句,好半晌才听出那是雅真的声音。 “姜小姐?”他满腹狐疑。 雅真现在应该是和佳若在箱根泡温泉、吃着温泉水沸煮的鸡蛋才对,如果这个时候雅真给自己打来了电话,那么很有可能是她们俩遇上什么麻烦了。 “放轻松点,蓝凌之。”她似乎听出他声音里的焦躁。 蓝凌之忍不住嘴角抹笑,“姜小姐,这句话应该由我对你说。” 两个人都发出轻轻的笑声。这笑声,使得刚才那种紧张危险的气氛似乎在慢慢消解。雅真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冷静的声调说: “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很担心佳若会出事。” 果然是关于佳若的事情。听到这句话,蓝凌之的笑容顿时就像被橡皮泥擦掉一样无可寻觅,面皮紧绷得仿佛立马会断掉,本来是右手拿着手机,现在两只手都紧握着手机,手指在颤抖之余,还微微泛白。 “佳若在箱根与乔嘉仪小姐见过面之后,就一直处于近乎癫痫的歇斯底里状态,怎么劝都劝不住,她匆匆和我告别之后就乘坐最早的巴士回到东京去了。我本来也要和她一起,她却坚决地说,这件事她要自己一个人处理。” “这件事她要自己一个人处理。” 这是什么意思?佳若说的“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事情?蓝凌之的脑袋开始“嗡嗡嗡”作响。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要保持冷静。可是碰上佳若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冷静。 他忙不迭地、甚至口齿不清地,问了雅真很多问题。 “你不要说话,你现在很*,”雅真打断他的话,“安静地听我说,好吗?” 雅真冷静的声音给予了他力量。在关键时候,总是女人能保持镇定。很快,雅真告诉他,佳若从东京坐上了飞往北欧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的航班,并且已经达到赫尔辛基,然后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北欧四国的火车通票,想要前往丹麦首都哥本哈根。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倒吸一口冷气的蓝凌之不禁疑惑地问道,凭着这点,他猜想雅真说不定是FBI的亚裔探员,或者为CIA工作也说不定。难怪总是感觉,她这个女人,有着不同凡响的魄力。 不过现在他的头脑里已经没有空闲思考这些了。 “总之,我自有消息来源,这一点不用蓝凌之你*心。”雅真冷冷地敷衍一句,接着说,“你现在要做的,是马上飞到赫尔辛基,然后在佳若上北欧四国的通行火车时,找到她然后跟踪她,暗自保护她,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这是我的职责,我自然会去做。”蓝凌之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身体的颤抖已经停止,微微侧过脸,瞳眸里便映现出东山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紧闭的薄唇透着一股坚毅,轻轻开启时似乎在宣告着前所未有的爱的决心。 “虽然我没有受过专业的警护训练,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保护她。” 即使奉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看中的正是这一点,”雅真的语气显得淡淡的,“或许别人更会懂得如何跟踪、如何暗中保护,但只有真正深爱着佳若的人,才会不顾一切,甚至用生命去守护她。” 她的口气,听起来很奇怪。但若是要让他说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总之,佳若就拜托你了,”说这一句话时,声音好歹才恢复正常,“你一定行的。” 蓝凌之朝着在黑暗中近乎疯狂燃烧的炽热的火焰,坚定地点点头。 “男人是不能不行的。” 东山上的燃烧用的柴,上面还浇了油,所以才会燃烧得如此壮观恢宏。血腥暴力和一切残酷的东西,也只有浇灌上“爱”的燃油,才会焚烧得那么彻底,那么绚烂,那么美丽吧? 黑暗中的漫山遍野的熊熊火光,那令人窒息的美中隐藏着一股彻底的疯狂,树木、草叶、栖居在山里的虫子和蛇、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的喜悦和悲伤,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被这璀璨的大火燃成了灰烬。 而另外一些东西,却在历经烈火焚烧之后,在罪恶的尽头,凤凰涅槃一般浴火重生。 *** 从东京飞往赫尔辛基,一切顺利。北欧的城市,每一座都如同童话般美丽。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就位于芬兰湾北部沿海的一个半岛上,是世界上最北的首都。不过,由于受到波罗的海的影响,这里气候非常温和。 一面靠山,三面环海,这个城市的港湾、岛屿星罗棋布,是一座非常美丽洁净的城市,故被称为“波罗的海的女儿”。此外,还拥有另外一个雅号——白都。除了因为这座城市每年有五个月时间被白雪覆盖之外,还因为城市建筑大多为乳白色和浅黄色。 到达北欧四国通行火车的火车站之后,很快蓝凌之就在候车室发现了佳若。对于满心满肺只有佳若的他来说,她就像戴着餐巾的袋鼠一样好认。 也许这个比喻过于风趣,但足以反映蓝凌之眼下稍微放轻松一点的心。还以为无法找到佳若,没想到这么容易又再次见到她。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之激动是可想而知的。 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刚巧读完一份芬兰当地的报纸,似乎有些焦躁地站起身来,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把报纸揉成一团塞了进去。然后在垃圾桶旁边站着发了一会儿愣,最后用手掌揉了揉眉心,很痛苦似的慢慢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到座位上。 蓝凌之强力压抑住想要冲上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用手死死揪住疼痛不已的胸口,就像冷静的侦探一样,静静地呆在不远处默默观察。 过一会儿,佳若起身走向报刊亭,却什么也没买就离开了,抬头看向候车室墙壁上悬挂着的时钟,然后走进室内电话亭,对着投币孔,投入一些零钱。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她的神情显得十分焦躁,不停用手指拨弄着电话线。 她的脸庞上,泫然欲泣和冰冷决绝的神情交替着出现。 他无从揣测她到底是打电话给谁,也不知道她在北欧有什么亲戚朋友,但看着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浮现出的凶狠的恶意,他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从来没有看过她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他一直以为她与“凶狠”这个词是扯不上关系的。 然而,她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脸上所露出的表情,的确只有“凶狠”来形容。 令他害怕的,并非所谓暴力本身,而是那些对某个人心怀憎恶的人所散发的负面能量。他从来没有想像过,在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那一瞬间,他被她瞳眸中的黑暗之光所贯穿,连背脊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蓦地回想起,他曾在她举起手中的匕首,朝她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下,并且大力拉下,切腹自杀时,看到过她同样的目光。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纯粹、极致、骇人的仇恨与恶意呢? 那闪烁在眼前这个柔弱女性的瞳眸中的黑暗。 *** 笼罩在电话亭里的佳若脸上的那股近乎狰狞可怖的仇恨与恶意,久久并未消散。然而她并没有对着话筒大呼小叫,看上去反而相当的平静。 那一定是暴风雨前的最后的宁静。 在打完电话之后,佳若把话筒挂上去。然后站在电话机前,一动不动,把额头靠在电话机上,许久地保持着纹丝不动的状态。直到候车室的播音员告知大家可以去五十七号月台搭乘北欧四国通行火车,前往丹麦首都哥本哈根。 在听到播音员用英语、法语、德语重复念出“哥本哈根”这个词语的时候,蓝凌之蓦地想起,欧阳海志因为触犯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治安管理处罚规范,逃到丹麦首都哥本哈根来暂时避避风头。 应该只是巧合吧? 可就算是巧合,这样的巧合也让蓝凌之的手心冒出冷汗来。不过来不及细想,佳若已经慢慢走出电话亭,随着候车室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检票口走去。 蓝凌之慌慌张张地跟上去,视线始终紧缩在佳若那纤细而透着一股决绝的背影上。 眼下的佳若,已经不是平常的佳若了。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佳若,都是他蓝凌之,要用生命去守护的最爱。 *** 跟随佳若的背影走进检票口。下了回旋梯,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达到指定的月台。在此过程中,佳若对身后跟踪着的人,毫无察觉,似乎已经全身心地沉浸在那纯粹、执着的仇恨与恶意之中了。 火车离站之后,便在北欧四国风景如画的田园间蜿蜒前进,窗外是连绵的油菜田和牧场。没过多久,火车的速度就渐渐变快,朝着哥本哈根奔驰而去。 北欧的四国,是指丹麦、挪威、瑞典和芬兰,四个国家的面积都很小。其中丹麦王国是斯堪地纳维亚半岛里面积最小的一个国家。然而,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却是北欧最大的城市,也是安徒生的故乡。童话里的美人鱼雕像、美丽的神农喷泉以及有北欧石老风味的市政厅,还有金碧辉煌的佛烈得利克波城堡,以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而闻名于世的克伦波城堡,使得哥本哈根足以拥有童话般的美丽神秘。 然而就是在这安徒生的故乡,等待着蓝凌之和佳若两个人的,是真正的爱情大考验。 火车到站之后,蓝凌之继续跟踪着佳若下了车。来不及欣赏哥本哈根中央火车站的复古建筑物,他就顿时瞪大了眼睛。 在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待着佳若,并且一见到佳若,就笑着朝她招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海志。 蓝凌之眼睁睁地看着佳若焦急地迈着大步,穿过检票口,朝着欧阳海志走去。 佳若和欧阳海志两个人站着说了几句话,很快就并肩朝着火车站旁边的一家旅馆走去。 在这一刻,大脑一片混沌的蓝凌之,还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等待着他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残酷的命运。 正文 91、血剪绝爱:顶罪 思考所谓的人生价值,这本身就只是活着的人才会有的傲慢行为吧? 是只有活着的人才会被欺骗的无谓幻想。 更是不规则、不连贯、到死也无法看破的谎言。 这是个应该被诅咒的苍白世界,鲜血是最甜美的色彩。在这噩梦般的人生里,唯一清晰地给予她温暖笑容的那个人,已经被粉碎在眼泪之中。 所以,她要从这个梦里脱离出来。 因为知道这双手可以用剪刀挖掘出恶魔的鲜血,抹平那充斥天地间的悲愤,让她从梦中强制地醒过来,所以她已经心平气和地准备好了锋利的剪刀。 不过这场虐杀的前提,是必须意识到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梦,打算从梦中醒来,因为从梦中醒来迎接清醒的自己,无疑是非常愉快的。 可他的笑脸还是那么鲜明,尽管背景已经变成千疮百孔的丑陋的夜空。 即便是从梦中清醒过来,触摸到最寒冷的温暖,也无法忘怀那种如同太阳光薄膜似的温柔笑容吧?他将永远残留在她的心中。那种残留不是指他的姿态、声音或者气味,而仅仅是指他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种即使被玷污也永远完美无瑕的存在感,不能具体演化成言语或者信号。所以也许那种存在感会像烟雾一样急速地散开,以悲哀的速度慢慢消散。 尽管如此,和留下姿态、声音或者气味的那种印象相比,那是非常完美的消散。 太阳穴开始隐隐刺痛,手心冒汗。 然而很快就能恢复平静吧?用锋利的剪刀,刺穿欧阳海志的胸口,为白瑾瑜复仇,然后再鲜血淋漓地去派出所投案自首。 这就是佳若表达爱的方式。 人唯有通过表达自己,才能最终抵达所谓幸福的栖所,找到适合安眠的温暖的居所。 在这个没有希望、愚蠢无聊的现实世界中,如果连最后的光芒都被掐灭,那么终结这场人生噩梦的方法,也唯独死亡一条路而已。 不知不觉,已经默默地承受这个世界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折磨,承受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总是这样的世界,没有丝毫改变的世界呢?或许,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被置入了一种“程式”,让所有人都能够在瞬间全盘接受这个一成不变的变态的世界。 说不定,当每个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体内就被植入了某种奴隶晶片。 尽管,乐观的积极派们宣扬,人类扮演神的时代来临了。 人类可以利用电子显微镜来进行肉眼所看不到的细胞层级相关的显微手术。 人类可以用品种改良的名义,让动植物杂交,运用持续的突变来刻意创造出新的物种。似乎很多人还不知道,为了诱发突变,人类甚至会使用放射线。 按照这样的发展态势,相比人类可以轻易创造出希腊神话中那个狮头羊身蛇尾的怪物“奇美拉”。 总之,人类扮演神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这个社会被称作资源丰富的丰饶社会,是十全十美的理想社会。 但是,在光明的另一面,还潜藏着无数浓重的阴影。社会越是丰裕,科学越是*神的领域,人心背后的缺陷也就越满目疮痍。悄悄躲藏在人心黑暗面的那些极其丑陋的欲望已经满溢,并且不断地喷发出来。 这个是充斥着腐败的欲望的社会,这个是布满了扭曲的恶意的时代。 而在这样的社会里,在这样的时代中,是不允许像白瑾瑜那样纯白无暇的人的存在的。 当然也不能允许佳若的这份甘愿奉献生命的纯粹的爱情的存在。 这就是所谓的“绝爱”吧。 *** 欧阳海志在火车站旁边的宾馆,最高层的铺着厚厚的血红地毯的走廊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等待了很久。 最后担心独自一个人在房间的佳若会出事,便走过去,敲响了房间的门。 佳若并没有来应门,房间里面也没有传来走动的声音。但是蓦地,房门的把手发出轻轻的鸣叫声,很快,门拉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透出光来,但仍然不见佳若的人影。 那一瞬间,欧阳海志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或许危险这个词不太恰当,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绝望的气息。 他蓦地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对佳若的爱,开始于绝望,也将终结于绝望。 这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绝爱”吧? 门缝终于被拉开到一定的宽度,他深爱的那个女人的脸庞,从光芒中微微显露出来。在幽暗的光芒中,那双瞳眸似乎在死死地咬住他。那两颗眸子就像隐匿在黑暗里的两潭池水。窗外树丛筛过的灯光映入池中,若隐若现地闪烁。 “是你吗,欧阳海志?” 她纹丝不动,眼神都不飘忽一下。听到她并没有叫他“海娃”,而是叫“欧阳海志”,他心中的预感愈发鲜明起来。他并不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久等了,”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用那深不可测的瞳眸,“进来吧。” 他把叼到嘴上的香烟拿下来,微笑着走进房间。很快听到身后她反锁房门的声响。 那响声在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里,“咔嚓”一下,像是断头台上行刑一般刺耳。 他再次感到,自己也许已经站在被告席上。 然而,就算被佳若判处死刑,并且立即执行,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他曾做过非常罪恶的事情。但是,面对佳若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应该说是,在佳若身边,他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自己是按捺不住对她的爱才踏出那一步的。 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这本身就与后悔无关。 *** 她感觉自己正被可怕的恶魔追索着。背景是一片阴暗的天空,那僵尸一般的恶魔,正一步一步朝着她飘过来,她则惊恐万分地爬向山顶。 手中的那把刀背锈迹斑驳、然而刀口锋利无比的剪刀,已经成为她的防卫工具。 她瞪着血红的双眼,高高举起那把剪刀,在空中虚幻地挥舞着。 然而嗓子却已经哑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剪刀,颤抖着手指挥动着,惊恐地自恃着。 而那个邪魔依然朝向她飘来,突然恶魔的短发变成了漫天飞舞的可怕的长发,像八爪鱼一样狰狞地纠结过来。那长发在夜色中疯狂地飞舞,甚至已经打到她的脸上来。 宛似鞭子抽打在脸上的痛楚感,让她的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蹦跳而出,连下颌都在战战兢兢地发抖。当那长发再次打在她的脸上,她已然暴怒,举起剪刀,猛剪那一头靠近自己脸颊的头发。 “咔嚓咔嚓”。 鲜血滴落,发出空虚的回响。被染上血腥味的空气,呈现出异样的光彩。 她想要把他的头发剪掉,却剪到了自己的脸颊,甚至连手腕处都开始鲜血淋漓。然而,被那些血红的色彩和铁锈般的血腥味所刺激的大脑神经,促使她做出更加非理性的行为。 歇斯底里到极点,就是穷途末路的癫狂。 她高举着血淋淋的锋利剪刀,朝着眼前的男人乱剪一番,“嚓嚓嚓嚓嚓嚓”。他的长发仿佛一根根从这声音的尽头飘落下来,坠落到地上。她的猛剪让他的头发蓬乱不堪。然而他仍旧向她飘忽而来,似乎要把她带入烈火永远焚烧不尽的阿鼻地狱。 一切都在改变。 当整个世界观都崩溃,自己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她一边逃跑一边仍然高举着剪刀自我防卫,手指紧紧攥住剪刀,对着朝她伸过来的指甲一顿狂剪。“咔嚓咔嚓”,然而眼前的锋利指甲,剪落了又长出来,不断地长出来,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镜头。 她逃避似的转过头,万万没想到,在山顶上的一棵枫树旁边,白瑾瑜正站在红叶下,微笑地看着她。 温煦而透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燃烧正旺的红叶上,每一片鲜红似乎都在各得其所地安详地呼吸着。 看到他的笑脸,她的心就像悬浮在半空中一样。 那份心情让她感到茫然。 淡淡的阳光照射在她的眼睑上,透过茂密的红叶的缝隙,白瑾瑜那令人怀念的脸缓缓地抬起来望向她。 在与那道明亮的目光相交汇的一瞬间,虽然认识他不到一年,却仿佛爱了他一百年。 “瑾瑜、瑾瑜、白瑾瑜……” 伴随着这样的呼唤,她的心迅速集中到他的身上。所有的杂音顿时消失殆尽,就连风儿和阳光也都躲得远远的。 然而很快,天空就再度阴暗下来。发光的云彩层层叠叠,倾注下来的金黄色的光忽的变得阴郁,让那红叶的色彩变得黯淡。 她不管不顾地跑到白瑾瑜的身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嘤嘤哭泣。 可就在她微微抬起头望白瑾瑜的时候,突然之间,她瞪圆了惊恐的眼睛。那不是白瑾瑜的脸,那张笑脸不是白瑾瑜的,而是——欧阳海志的脸! 欧阳海志的笑脸在她颤抖的眼珠中,不断地扭曲变形,恐怖到极点的声音,似乎还不断地从他的唇瓣逸出。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她什么也听不到。 她只听到她内心深处的某一个不容置辩的声音,响彻整个身体。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于是,她抽出手来,那股狂暴的恶意瞬间贯穿了心脏。她低垂下眼睑,血红的双眸泛着狼性的蓝光,猛地扬起手,高高举起那把已经血淋淋的剪刀,狠狠地,朝他的脖颈扎去。她不断地用剪刀猛扎向他的脖颈。 “噗……” 鲜血在狂溅。血花仿佛最美的红叶在漫天飞舞。她狠命地扭动着剪刀往深处扎去,然后张开剪刀用力地剪下去,她要剪短他的脖颈,剪下他的头颅! 炙热的鲜血,带着他不悔的爱情,毫无间断地喷溅到她的脸颊。 此时此刻,她的模样,就像最可怖的地狱底层的厉鬼。僵直着身子,充满暴力和愤怒的血红双眼瞪得既圆又大,漆黑的长发已经被鲜血染红,在风中狂乱飞舞,不断地高举起手中滴着鲜血的剪刀,狠狠扎下,然后张开剪刀,拼命地想要剪断他的脖颈。 无论她自己怎样被凌辱都可以忍受,但她无法容忍,她心目中最纯洁无暇的白马王子,被那样残酷地玷污! 那一瞬,所有的红叶都幻化成猩红的血花,在阴沉的天空中,涂抹出最凄艳的爱情。 *** 幻觉在霎那间消失,眼前只是突兀地横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就在佳若混沌的大脑,倏忽意识到自己已经手刃仇敌的时候,旅馆的房门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不及反应,“咔嚓”一声,门被推开来。 佳若麻木着身子,想要欣慰地微笑,然而看着欧阳海志那紧闭着的双眸,和那平和的表情,她根本笑不出来。 死者的模样,虽然鲜血淋漓恐怖狰狞,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安详。 就像并未死去,并未遭遇暴行,而只是安静地沉入睡眠而已。 可怕的被染红的扭曲着的身体,与脸上平静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宛似一种执着的恋情。 “佳若。”大步走进来的男人,控制住激烈的情绪,低低地唤她的名字。 在哥本哈根,竟然会有除了欧阳海志之外的人认识她吗?她疑惑地,茫然地,缓缓地,抬起眸子。撞入眼帘的男人有着熟悉的光影和轮廓,那亲切的身姿,似乎是以它的存在,安慰着她涨满了无法欢喜的悲哀。 那个男人很快走到佳若身边,一把夺走了佳若手中的血剪刀。 “原来是你。” 佳若终于把他的形象和脑海中的某个人牵连在一起,记起他就是蓝凌之。他就是她的丈夫蓝凌之。同时,他也是欧阳海志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蓝凌之,”她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陪我去自首吧。” 他似乎不忍心看欧阳海志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那边瞥去一眼。 他紧抿着*,瞳眸纹丝不动。 他也看着她,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她。明明是异常恐怖的杀人现场,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刚开始,她并不太理解他的这份平静,但是很快,她似乎明白过来。 “佳若,”他的声音透着强烈的傲慢,“他不是你杀的。” 佳若刚刚想要争辩,他使出一记右拳,直勾过来,又快又准。他动作迅速,冷静敏捷,就像傲慢的野豹。右勾拳之后,又是一记左拳,那一拳打中了她的身体。她顿时失去平衡,全身扑倒在他怀里。 “你要记住,他是我杀的。” 伴随着他的这句缚咒,她彻底输了这场角力赛,他一开始就是全副武装。很快她就感觉眼前绽开了一片延伸无际的黑暗深海,一阵火花擦过,她的脑袋就像爆开似的失去了意识。 正文 92、随身携带:箱男 “如果明天早上你就要坐上电椅。他们就要用皮带把你捆上,然后接通电流炙烤你的*,直到你的双眼就像McNuggets那样吱吱作响并且暴突出来为止。在此之前你还剩下一顿饭要吃。这时候你想吃什么样的午餐?” 蓝冰之想起以前看过的书中的这段话,便在午餐餐桌上这样问坐在对面的宋家明。歪斜在轮椅上的宋家明略微扯动嘴角,忍受不了蓝冰之投射过来的强硬目光,迫不得已地瘪瘪嘴,极不情愿地回答一句“我想我应该什么都吃不下吧。” “我也是。”蓝冰之爽朗地笑了起来。 共通点。共通点。共通点。蓝冰之心里接连三次说了这个词。 这天他们共享的午餐是菲律宾的菜肴。第一道菜就非常的可怕。这家森林深处的温泉旅馆里的侍应生介绍说,这道菜是用某种酱腌制过,之后与菠萝一起煸炒的猪肉末。可是当他们把菜端上桌时,蓝冰之和宋家明顿时面面相觑。 因为这道菜的面貌和他们俩想象中的相差十万八千里——鲜红的颜色仿佛正在遭受屠宰的一头猪。 “真的,能吃吗?”宋家明提心吊胆地盯着眼前的菠萝猪肉末。 “吃了不会死就行了!”蓝冰之看上去也在筹措着勇气。 可是过了好半天两个人谁都没有动餐具。 “你先吃!”蓝冰之突然抬起头来说。 就知道会被这样吩咐。毕竟和蓝冰之相处这么久,宋家明已经多次领教她的大小姐脾气。虽然右边身体全然瘫痪,无法正常行走,但是用左手吃饭,最近也慢慢习惯起来。 他是死也不愿意被她照顾的。能让他心甘情愿被其照顾的,就只有佳若一人而已。 这种因为脑内出血而导致的身体瘫痪,并不是长久的,而只是短暂性的,换句话说,是可以复原的。而这正是他的希望之光。他想要恢复健康,想要恢复自由,想要回到佳若身边。 并不是希翼着能和她在一起,他从来不曾有过那样的奢望。 他只是想要默默地守护她。他总是想,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守护佳若的吧? “发什么呆啊?”蓝冰之站起来,伸出手掌在宋家明眼前晃动,“当然是你先吃啦!你不知道克里奥帕特拉七世有专门的尝毒奴隶吗?” 原来自己就是这位21世纪的克里奥帕特拉七世女王陛下的尝毒奴隶。宋家明对这样不容置辩的事实感到无可奈何,终于在蓝冰之强硬的视线下,他硬着头皮深呼吸一口气,把装了一点点血红猪肉的勺子塞进嘴里。 “怎么样?”蓝冰之睁大眼睛盯着他。 “好像……”宋家明紧皱的眉头慢慢地舒展了,“好像还行。” 现在还不能得罪蓝冰之,必须要尽量和她和平共处,尽量对她友善亲切,这样才能让她放松警惕,这样他才有可能逃脱。 不过,这道菜味道的确不错。看起起来实在很血腥的菜,一大勺猪肉加上一小勺蒜味儿的黏黏的米饭,竟然吃起来味道很好!听了他的话,马上吃了一大口的蓝冰之,一边咀嚼一边就点起头来,满脸的赞美色彩,很快又吃了一大口。 “和外表完全不同,吃起来丝毫不腻,而且混合了菠萝的酸甜质感的猪肉在放入口中的时候,却有些清淡的感觉,真是让人吃惊的美味呢!” 蓝冰之说着就开心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把整盘的菠萝猪肉末吃得一干二净。她吃东西的样子非常的认真。若是客观地来看,她进食时少女欢快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你怎么吃得这么慢?” 她解决完她的那一盘之后,一边喝着冰咖啡,一边这样问宋家明。宋家明很清楚她是想要把他的那一份也吃掉。她似乎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总是喜欢吃他剩下的东西。 “这是我们家族的遗传。我和哥哥都很喜欢吃亲密的人吃剩下的东西。” 她曾经这样说过。于是宋家明乖乖地把他吃剩下三分之二的菠萝猪肉末的餐盘,送到蓝冰之的面前。她很快就笑着站起身拍拍他的脑袋,然后给他倒了杯冰咖啡。 “我们俩真是越来越默契了。” 完全一副自得其乐的表情。然后很享受似的用大勺子,品尝珍馐绝味似的好好吃起来。 *** 午餐之后,看起来很高兴的蓝冰之,吩咐侍应生们去拿什么。不多时,三位侍应生就小心翼翼地不知从何处,搬运来一个并不常见的乐器。乐器有一根垂直的前柱、一个斜立的长条形音箱和位于上方的弯曲的琴颈,形成一三角形琴架,琴弦自上而下与前柱平行地绷于琴颈与音箱上,琴身是木制结构。形状犹如一个有弦之弓。 “这是……竖琴?”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拨弦乐器,由法国钢琴制造家S、埃拉尔设计出来的现代竖琴,有四十七条不同长度的弦,七个踏板可改变弦音的高低,能奏出所有的调性。由于具有丰富的内涵和美丽的音质,这种乐器已经成为交响乐队以及歌舞剧中特殊的色彩性乐器,主要担任和声伴奏和滑奏式的装饰句,每每奏出画龙点睛之笔,令听众难以忘怀。 宋家明再次对蓝冰之这个女人感到不可思议。 抽雪茄烟,弹金黄色的竖琴,完全是养尊处优的公主。 “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弹琴唱歌给你听,你也用不着太感谢。毕竟大恩不言谢嘛!” 她如此自说自话,开始坐在竖琴旁边准备演奏。 竖琴的外型精致、优美,极富艺术性气质。高雅、清纯如珠玉般晶莹,如朝露般清澄的音色;广阔的音域,独特的演奏效果,余韵悠长、弹来趣味盎然,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像月光下喷泉汩汩涌出的奇景美感,弥漫着诗样的气氛。堪称在室内乐中,最重要的独奏乐器。 然而到了蓝冰之手上,宋家明就实在不敢恭维。她首先弹唱了一曲伯昂杰尼的《醇酒与玫瑰的日子》,边弹还边絮絮叨叨着: “我一直很崇拜古罗马时代的那位很擅长弹竖琴的女性,森普罗尼娅。萨卢斯特在《喀提林战争》中描写过她,执政官布鲁图的妻子,参与刺杀恺撒的阿尔比努斯的母亲。” 宋家明对那个森普罗尼娅也有所了解,是彪悍的古罗马时代的一位彪悍的女性。出身名门,貌若天仙,婚姻美满,儿女成群。精通希腊和拉丁文,会弹竖琴,舞姿优美,颇具魅力。 “她就是那种毫不重视名誉和贞*的人。常常因为*,而主动向美男子求爱。她犯过伪证罪,挪用过委托管理的财产,还与人合谋杀人。”蓝冰之用极度赞赏的口吻说,“她的人生当真非常潇洒,而且她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性,会写诗,会说笑话,谈吐谦虚,充满活力,十分迷人,而且非常勇敢。” “我觉得你真应该生活在古罗马。”宋家明感慨。 古罗马道德的崩坏程度,不是现代人所能想象的。苏拉时代之后,男人们沉溺于违反常情的淫、乱,女人则公开地出卖贞*。 罪恶的年代首先就玷污了纯洁的婚姻、家庭和血缘世系,于是灾难犹如洪水泛滥,一个个妙龄少女都喜欢上轻松的希腊式舞蹈,懂得偷鸡摸狗,对淫、乱的*过早地驾轻就熟。 于是,当丈夫们陶醉于美酒时,她们便去寻找奸夫,在昏暗的房间里,轻率地将身子给了男人。不仅如此,若有货郎上门而来,或者来了个肯花钱的西班牙水手,她们都会当着丈夫的面,起身笑脸相迎。 “我也想生活在古罗马。”蓝冰之哈哈大笑起来。“可是,毕竟这不是古罗马。” 她轻轻低下头,用手指缓缓拨弄琴弦,声音低沉,如泣如诉般安静地飘忽着: “这个世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道德观。以前看到书上写。我们有道德制约,有细腻的感情,有严密的法律,有伦理,不会再有人随时随地掏出一把匕首,大干一场,血流满地。性的*也是受到道理、伦理、情感因素等意识的制约。而性在背叛道德的时候是忧郁的,空虚的,软弱无力的,背负着很多的包袱,无法逾越的。” 宋家明默默地听着,内心感叹着她强大的吐槽能力。 “即便心里栖息着魔鬼,我们也会用我们在成长过程中积累的伦理道德来约束自己。所谓的教育,就是这样悄悄地*我们的潜意识,告诉我们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可是古罗马也有伟大的爱情。”宋家明打断她的话。 她猝然抬眸,直直望着他。 “你应该看过《古罗马艳情史》这部电影吧?那部贡献了电影史上最大的群交场面的电影。其中的卡尼古拉大帝与他的妹妹朱西拉的爱情,就是值得我们敬重的爱情。在卡尼古拉大帝登基之后,他决定让自己的亲妹妹成为皇后,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他甚至决定把国家搬到埃及。” “你和我,从此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卡尼古拉这样对妹妹朱西拉说。 “朱西拉将死,卡尼古拉祈求神,用性,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却再也没有唤醒她。于是此后的日子里,他不再相信神,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有恐惧。他把自己命名为神。命令全国为朱西拉哀悼,一个月里不准笑,不准*,不准游戏。她死后,他开始变本加厉的疯狂。” 蓝冰之沉默,似乎是以沉默来赞赏他的话。 半晌,她才微微撩动修长浓密的眼睫毛,像是凝望远景般凝望着宋家明,“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一整天都很反常,表现得很快乐?”停顿片刻,嘴角逸出苦涩的笑容,“因为我在掩饰我的悲伤。” 泪珠蓦地从她的眼眶,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我哥,”她用手捂住脸,身体倾倒在金黄色的竖琴上,“我哥杀人了!”她呜咽着,“而且他杀的是海娃哥!” 原来今天早*接到的电话是告诉她这个噩耗的。在听到蓝凌之不是把佳若杀了,宋家明就完全放下心来。如果佳若能趁此机会和蓝凌之解除婚姻关系,那么真是老天开眼了。 “我今下午就要飞到哥本哈根去,乘坐我们家的专机,你当然也要同行。” *** 蓝家专机抵达温泉旅馆之前,蓝冰之开车到香港中环购买些东西。把劳斯莱斯停好,蹬着猩红的高跟鞋“哒哒哒”走进宽敞的黑金色大厅。她要去的地方在七楼,面朝着大街,在包着白金的双层玻璃旋转门后面,接待室装饰着印度宝莱坞电影里常见的暗红地毯,银灰色的墙壁,棱角分明而精致的家具,角落里还放置着有底座的闪亮的几何形雕塑。 墙角是一个高大的三角形展示柜。在那些层层叠叠的闪光玻璃上,放置着来自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的各种世界上最精美的瓶瓶罐罐,装着每个季节、每个场合使用的浴液、蜜粉、香皂、香水等待高档奢侈品。 装着香精的瘦长瓶子,仿佛呼一口气就可以把它们吹倒;绑着绒布蝴蝶结的小瓶子,好像在上舞蹈课的小女孩。矮胖的琥珀瓶子里则是植物浴液,似乎是某种稀有而纯净之物。 然而,蓝冰之今天要买的,并不是这些。 她径直走到“*调教饲育”专柜,在一大堆装人用的“人箱”中精挑细选来。 在“*调教饲育”中,有很重要的一个禁锢方法,就是“箱禁”。 初级的“箱禁”仅仅是囚禁住身体,脑袋还露在箱外,主要是羞辱的用意,不算太恐怖。 中级的“箱禁”则是把整个人锁进箱子里,完全封闭,给其造成心灵摧残。 高级的“箱禁”便是把全部身体锁在箱子里面之后,再把箱子整个地悬吊起来。 那种密封式的箱中囚禁,会让受虐者感到透不过气来,感到压抑,恐慌,全身心都笼罩在一种死亡威胁的憋仄感觉之中。 “就给我那个草绿色的人箱。” 从香港中环回到温泉旅馆,宋家明仍然在床上昏睡着。蓝冰之把他叫醒,让他坐上轮椅,推他到家庭影院房间去。她给他看的电影,是小沼胜的那部很著名的粉红电影《箱中女2》。 所谓的粉红电影,实际上就是指电影中大量出现裸体镜头。日本电影中向来追求极限感官刺激和暴力血腥,挑战人类视觉感观的极限。这部《箱中女2》也是如此。 镜头一开始就是幽暗的地下室。很快出现一名*裸体的女子。她如同动物般进食、排泄,如此生活着。她的身边立着一个对开门的木箱。不多时,男人的脚步声传来,听到声音的女子,马上轻盈地、小心翼翼地蜷曲在木箱里,嘴角还挂着甜蜜的微笑。 等男人走过来,打开两扇对开的箱门,把脚伸到她面前。她就像狗一样伸出舌头,贪婪而沉醉似的嘬起他的脚趾,完全是被圈养禁脔的优秀的性、奴,然而男人很快把脚缩了回来,锁上了囚箱。最后甚至把她当做物品似的塞进集装箱,强行邮回她东京老家。 “不想看这么变态的电影。”宋家明没看十分钟就想要呕吐,把脸扭向一边。 “不看也行,”蓝冰之“啪”地一声关掉了屏幕,“因为你已经看到了你需要看到的情节。”她笑得很灿烂,定定地看着宋家明,“现在,你就模仿刚刚那个女人的样子,慢慢爬到那个草绿色箱子里去吧。” 顿时脸色骤变的宋家明,颤抖着*,瞪圆着双目,用极度恐惧的目光看着蓝冰之。 “你放心,在那个箱子里,就算呆一辈子都不会死的,那是专门装活人的箱子,透气性很好,而且还适当地吸收了阳光,通风条件和日照条件都不错。你暂时就呆在那个箱子里吧,差不多到吃饭时间,我会把你放出来的。” 蓝冰之点燃一根雪茄烟,吐出袅袅如凄厉烈鬼似的烟雾。 “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箱子里?”宋家明浑身的战栗,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 她却在烟雾缭绕中笑得明眸皓齿,巧笑嫣然之中带着少女的纯净。他实在想不通,明明可以笑得这样温暖灿烂,为什么却要做那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箱禁的痛苦,并不是一般的囚禁所能相比的。 “因为我要带你去哥本哈根,”停顿片刻,她强调道,“我要把你随身携带。” 正文 93、案件负责人是黑警官? 在距哥本哈根市街约八公里处的阿马厄岛上的哥本哈根凯斯楚普机场,是全欧洲四大机场之一。相比于巴黎、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的国际机场,哥本哈根凯斯楚普机场的历史较为久远,设施略显成熟,但丝毫不失现代大空港的风范。 由于丹麦已经加入了《申根条约》,其它申根国家的乘客*丹麦,也就不再需要通过护照签证检查。丹麦机场也撤销了分散在各组通道的边检查通道,只保留一个最大的封闭区做非申根统一的通道,从中国飞来的航班自然就停靠在此区。 “怎么还没到啊?” 雅真望了望旁边的时钟,不耐烦地跺着脚。 她正站在非申根统一的通道,熙熙攘攘的接人的人群之中,等着端木夕雾的航班到达。 通道口铺着青灰色的花岗岩地砖,冷峻而高贵,是颇为少见的材料;信息电视屏幕从天花板上悬吊下来,角度很合适。通道两边墙上挂现代艺术作品,就像画廊一样,为等待的人消解枯燥。其中以波普和构成主义的作品为主,一方面比较有趣味感,另一方面则是具有非主题性,也就无需驻足观看。 可是雅真眼下完全无心欣赏波普艺术,现在的紧急情况,让她心急火燎,无法平静。 佳若失踪了。 蓝凌之被哥本哈根警署拘留,欧阳海志谋杀案已经立案侦查。 事情完全乱成一团,乱糟糟的分不清头绪来。从东京飞往哥本哈根的雅真,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连被拘留起来的蓝凌之都见不到,实在束手无策,于是向远在上海的恋人端木夕雾求助。 端木夕雾立马答应乘坐最早的航班飞往哥本哈根。 然而那趟航班到现在还没到。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雅真,看到航班降落的时间还没到,原本就烦闷不已的心,就更加焦躁不安起来。现在的她,烦恼地挠着头发,像狂躁症患者一般走来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 而与此同时,在航站楼出站通道里,黑诺亚正帮一位大学生模样的丹麦少女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两人一边随着秩序井然的人潮往外走着,一边亲密地用丹麦语交谈着。 “我也参加了瑞典的‘这只是*’组织,每年都去斯德哥尔摩参加数次裸胸示威活动。不过现在,哥本哈根市文化和娱乐委员会已经以压倒性投票,通过了允许女性在公共泳池内裸胸游泳和行走的议案,我们哥本哈根女性,已经赢得了在公共泳池裸胸游泳的权利。” 那位活泼得就像只春天的野兔的丹麦少女,热烈地与黑诺亚谈论着北欧的“裸胸运动” 黑诺亚对女性的“裸胸运动”似乎也很关注,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据我了解,你们要求裸胸的权利,甚至被扩大至足球比赛。示威活动的领导人卡尔森小姐不是还声称——你们想让你们的*和男子的一样正常和非性化,这样你们也可以在足球比赛时脱去上衣——起码这一点可以大幅度提高女子足球比赛的收视率。” 亚麻色卷发的丹麦少女发出爽朗的笑声,“所以说,我们裸胸没有对谁不好。” “不,”黑诺亚故作神秘地摆摆手,“唯一对这项运动发出反对声音的,大概就是救生员。他们会抱怨说,在救生的时候,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抓住什么。” 笑点不算太低的丹麦少女,再次爆发出高分贝的大笑声。 “先生,您是我见过的最富魅力的亚洲男性。”她笑盈盈地凝望着他。 “很荣幸。”黑诺亚颇为绅士地帮她把行李箱放进行李转盘。 机场在行李转盘的中间设计了许多童话的轻雕塑,就好像商业看版一样,全部是安徒生童话中的角色:王子、公主、小锡兵、老巫婆、大狗、小红帽等等,让人感觉得到是来到了安徒生的故乡了。 *** 行李从转盘上吐出来之后,黑诺亚旁边的端木夕雾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步流星地朝通道口处等待已久的雅真走过去。 雅真的视线很快从端木夕雾身上,飘落到他不远处的黑诺亚的身上。 北欧人都十分高大漂亮,在哥本哈根凯斯楚普机场,斯堪的纳维亚航空公司的空服小姐们,穿着深蓝色的制服、短裙,袖口有金色的两条线,黑色的坡跟鞋,走在一起绝对是亮丽的风景线。而她们刚好从黑诺亚的四周走过,几乎每位空服小姐都转过头来望向走在她们中间的黑诺亚,每一个人都是艳羡惊叹的表情。 而被花团锦簇的黑诺亚,正与旁边活泼美丽的丹麦少女交谈着。 在一群北欧美人之中,似乎更加衬托出这个男人那不可思议的美。 美得就像偶像剧里的情景。 拼命想要稳定住自己小心肝的雅真,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端木夕雾身上。就连华丽的端木夕雾,在黑诺亚的宛如骑士的耀眼光芒之下,也顿时显得黯然失色。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与不安,雅真故意做出一副有些生气的表情,用手指了指那边,皱着眉头问端木夕雾: “他怎么也来了?” 端木夕雾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微笑起来,“他当然要来了。因为是*人在中国领域之外犯罪,涉及到国际法中的属人管辖权和属地管辖权的问题,所以为了避免当事人提出管辖权异议,哥本哈根警署已经把欧阳海志谋杀案移交给国际刑警组织,由国际刑警组织立案侦查……” “等一下!”雅真的眉毛*起来,双手挡在端木夕雾前面,嘴角颤抖不止,好半天才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负责这个案子的专案组组长,就是我们的国际刑警,黑诺亚黑警官吧?” 看到端木夕雾平和的微笑,平和的点头,雅真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 改变着每一个人的前景,每一个人的心情,每一个人的爱的浓度或者方向。 *** 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好是坏。雅真哑口无言地再度望向朝自己这边走来的黑诺亚。 被注视的男人正和旁边的丹麦少女谈论着中国女性和丹麦女性在贞*观方面的不同。 “在我们的一生中,当然不是仅有一个男人。我们一旦喜欢上某个男人,就会想到和他*,其余的都不做考虑。” “但这在我们大多数中国女同胞的观念里,你们这种尊从于自己内心的行为,恕我直言,是比较放荡的行为,是没有贞*观念的行为。而与此同时,我们中国女同胞,虽然不喜欢某位男性,但是对方能给她婚姻,也就是长期饭票,或者仅仅是一个妻子的名分,她也愿意把身体奉献给他。” “那纯粹是出卖身体的行为!”丹麦少女表现得很激动,“我们只愿意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如果对一个男人没有好感,那么金钱也好,身份也好,都无法买到我们的肉体!我看你们中国女同胞才比较没有贞*观念吧?竟然为了可笑的钱财,和所谓妻子的名分,甘愿长期做那种肉体交易!” 黑诺亚和丹麦少女谈论得很激烈,雅真和端木夕雾则在旁边大眼瞪小眼。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俩听不懂丹麦语。 “他的丹麦语怎么说得这么流利?”雅真奇怪地问端木夕雾。 对于讲其他语言的人来说,丹麦语的语音是非常难以掌握的。与抑扬顿挫的挪威语、瑞典语比起来,丹麦语的语调显得过于平坦而单调。而且丹麦语的语音系统非常难于掌握。丹麦人自己也曾如此揶揄自己的语言: “丹麦语与其说是一种语言,不如说是一种咽喉疾病。” 另一种说法更加生动:“说话的时候口中仿佛含着一个滚烫的土豆”。 然而母语是汉语的黑诺亚,却能把丹麦语说得如此落花流水,雅真不得不五体投地了。 “不光是丹麦语,”端木夕雾笑着回答,“我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哪个国家的语言,他不精通的。大概是因为职业是国际刑警吧?他似乎通晓大多数国家的语言,连非洲的一些小国的土著语言,都略通一二。” 雅真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你干嘛告诉我这个?”她黑着脸,“你就不怕我爱上他?” 端木夕雾略微一愣,旋即嘴角抹上甜蜜的笑容,轻轻把雅真搂入怀中: “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我优秀的男人,你的未来人生中,也还会遭遇很多很多吸引着你的男人。女人精彩的人生,怎么能少了众多的男人?说实话,雅真,我还真害怕,你就吊死在我这棵树上了。这样的话,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正文 94、恋人变姐弟 恢复知觉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果当时有人对着她大声吼叫,她肯定马上就会崩溃,旋即放声嚎哭。接踵而至的,是身体的痛楚。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膨胀得很大,天花板简直就要贴在自己的脑壳了。前额和后脑勺仿佛相隔着太平洋,左右耳朵之间也足以塞下一只大象。 如果这还算不了什么的话,那么耳鸣的声音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一阵阵沉闷而惹人厌烦的敲击声“咚咚咚”地响彻耳际,很快整个脑空间都充满了这种不祥的噪音。 蓦地就感到十分空虚。 每当这种情绪出现,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怀疑自己到底置身于什么样的地方。有时候明明是在熟悉的家里,却突然感觉相当的陌生。心里会浮现一种有如孤独地置身在一座人工舞台上的紧张和困惑。仿佛只有自己一闭上眼睛,舞台上的布景就会被撤离。 身旁这些虚幻的事物,终将从自己身旁消失不见。 恍若某个黄昏的归程。自己站在铜墙铁壁般的高楼的森林之中,仰望着被城市压迫得十足憋仄的暗灰色天空,那时的一种非现实的心情。轻轻闭上眼睛,便能想象眼前的景物就像舞台布景瞬间消失般的情况。 然而,事实上这些景象都是实际存在的。周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你才是虚构的。” 耳畔响起这样的指摘,一瞬间洞穿了千疮百孔的内心。或许,自己周围所环绕的一切事物,伫立在这大地之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真实的存在;唯独自己,是一个没有的幽灵。唯独自己,是虚构的,是不存在的。 怎么办?怎么办?蓝凌之,我找不到存在感了。 佳若躺在白色的巨大的柔软床铺上,双手掩面,任凭热泪划过太阳穴,发出冰冷的声响。她的内心开始燃烧起一股冻住了似的黑色的火焰,她仿佛看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带着淡淡青光的游魂,无限彷徨地徘徊在街道上。难以抗拒的强大意念从天空的上方重重地压迫下来,很轻易地就把她彻底压垮。 鼓动着脑膜的“嗡嗡嗡”的抑郁声响,让她感觉到背脊流过的一股沁寒的冷水。当她勉强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时,身外传来“嘎嘎”的怪响。当那杂音消失之后,她才发现,一条打结的毛巾包裹住了半融化的冰块。 感觉到那刺骨的冰冷的一霎那,记忆如同涨潮般汹涌袭来。 刹那间她甚至陷入一种幻觉——世界上所有的丈夫,都会在妻子杀人之后,献身顶罪。 *** 鹅卵石花纹的玻璃门上,描绘着几个斑驳的黑漆字,也就是这家旅馆的名字。这是一家年代颇为久远的旅馆。看得出它也曾经辉煌过。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雪茄的气息似乎在残留在大厅,如同天花板上的金色油漆一样陈旧而不失气质。长皮椅里的弹簧已经松了,柜台的大理石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成了棕黄色。 “久等了,您就是白先生吧?” 柜台后面的侍应生也上了点年纪,翠雀花的那种蓝色的瞳眸,蓬松的浅黄色头发,蓝色的圆耳环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墨镜框是白色的,眼镜腿宽而平,呈蝴蝶结形状。白瑾瑜惊叹于她的美丽高雅,感慨着蓝家执事的妻子都如此迷人且精练。 就是这位华籍的美国女士,尊从蓝凌之的吩咐,用蓝家专属直升飞机,把佳若从哥本哈根带到了加州好莱坞山丘谷地的这个避人耳目的老旅馆。 晴朗明亮的夏日早晨,就像加州初春时节大雾未起之前的天气。白瑾瑜的航班到达LAX洛杉矶国际机场时,雨已经停了,乘坐巴士直达这家旅馆时,一路上欣赏着群山的青碧,想着佳若一定会没事的,然后看到高处山巅上的皑皑积雪。贝弗利山上的蓝花楹则含苞待放。 看惯了高楼大厦的视野,如今被广阔美丽的大自然所浸润,双眼似乎在深深呼吸。 天空蔚蓝得恍如美人鱼生活的色彩,通往这个加州贝弗利山脚下的平静小镇的道路,宛似通往青海湖的那条天路,向着天空笔直升过去。如风景明信片中所看到的地平线。田野、山峦、积雪、蓝花楹与夏日雨后的柔和交相辉映。 大自然才真正具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吧? 跟着执事夫人朝佳若的房间走去的时候,白瑾瑜望向走廊外的庭院景观,树木在阳光下散发着独特的香味,无处不能感受到这里寂静、宁馨的气氛。 才刚到不久,就好像被迅速接纳了。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 白瑾瑜呆呆地望着不远处开着黄色玫瑰的篱笆,想着,这个地方虽然偏僻简陋,但绿色和空间的调和,美丽中充满了温馨。他似乎能明白蓝凌之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了。 他并不太清楚蓝凌之为什么要把佳若藏匿在美国加州贝弗利山的山脚的这个宁静偏远的小镇,蓝凌之并未告诉他太多,只是给他打电话,把地址告诉了他。 “从今以后,佳若就拜托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蓝凌之用的是一种纯粹的男人的口吻。这通电话,完全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通话。没有丝毫社交性,不带任何偏执,而是十足的冷静,甚至有些慵懒。这句话的语气中,那股慵懒的风情带着一股禁欲主义者的冷酷的男人味道。 白瑾瑜知道蓝凌之是那种,即使头发乱糟糟,胡子拉渣,衬衫有很多皱折,也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洁的,登峰造极的美男子。他无法理解这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异常完美的极品优秀的男人,会把他那位值得全世界好好珍惜的妻子,交给他白瑾瑜。 或许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 然而这些都不在白瑾瑜的担忧范围之内。他唯一担忧的是,自己能否给佳若带来她所希翼的那种完整无缺的幸福。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不会找不出自信来。 “我会竭尽全力,给佳若幸福。” 他也同样用纯粹的男人的口吻回答蓝凌之。两个男人在瞬间达成共识,也彼此照见了彼此那颗真诚而热烈地为佳若不停跳动的心。 *** 有着美丽霞彩的夕暮渐渐黯淡之后,夜幕降临,靛青色的苍穹,锦葵紫的云朵间,浮现出点点的繁星和轮廓优雅的上弦月。 晚餐桌上食物非常丰盛,佳若真的没想到白瑾瑜有这么好的厨艺。奥利萨巴脆烟肉蕃茄豆汤,罗马生菜海鲜沙律,墨西哥烤烧牛柳配蕃茄薄饼,最后还有切成心形的草莓甜点。 白瑾瑜像很多香港人一样,把草莓称作“士多啤梨”,让佳若感觉非常新鲜。 “食物很美味,多谢你的款待。” 本来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的佳若,面对美食诱惑,还是大快朵颐。在庭院里享受完白瑾瑜一手策划的烛光晚餐之后,肚子饱饱的佳若,感觉那股占据心头的空虚感与对蓝凌之的负罪感和不安感,暂时得以遁形消散。 她似乎已经从蓝凌之挺身而出,为她顶罪的震惊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她能够理解蓝凌之的所作所为。他是在赎罪。她这样理解。 她丝毫没有想到,他或许仅仅是因为爱她。 人类的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行为,都是因为所谓的爱。爱就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东西。 有趣的是,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拥有着这个最神秘的东西。 所以或许可以说,人类是幸福的。 佳若起身帮白瑾瑜收拾餐盘,两人一起收拾时餐具发出清澈的碰撞声,时不时对视一眼的两人都能在这种清澈的声音中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如梦似幻的需要倍加珍惜的力量。 有时候会想,在这个略显贫瘠的世界上,有一个值得珍惜的人,这本身就非常的幸福。 “佳若。” 听到他的柔声呼唤,她微微侧过头。他的笑脸迎上来,在她的耳畔轻轻呢喃,尔后嘴角坏坏地微扬,在她的后颈轻吻了一下,如同小鸟的爱的啄食。 然而她的反应未免太夸张。 不光是身体条件反射似的猛地颤抖了一下,而且那种颤抖,并不是害羞或者单纯的惊讶所导致的颤抖。即使是不太敏锐的人,也能感受到,在那种颤抖之中,包含着拒绝的生硬的情绪。 那个颤抖,狠狠地刺伤了他的心。 仿佛要安慰他似的,佳若从房间里拿出许多仙女棒来,另一只手,则捧着金黄色的香槟。在庭院晚风吹拂的餐桌上,佳若点燃了仙女棒,以及桌上刚刚享用烛光晚餐时剩下的蜡烛。 随后她保持着微笑,将金黄色的香槟分别倒进两个晶莹的高脚杯中。 在烛光晚餐时就开始缓缓流泄的乐声中,微暗的仙女棒爆裂出充满幻想的颜色,两人轻轻举杯,夜气中散发出清澄的碰撞声。 他们就如同稚童般认真专注地凝望着那跃动的亮光。 这一刻会成为日后的永恒吧?在变动不安的时间与情绪之中,这些细小的感官记忆,将铭刻两颗心的各种印迹。在这贝弗利山下的某个暧昧光影的瞬间,在两人之中油然升起的平常无奇、却又无可替代的感觉。 “谢谢你,瑾瑜。” 就像以前看过的一句话。语言如果太过直露,那种微妙而珍贵的光辉就会荡然无存。 面对佳若的近乎道歉的道谢,白瑾瑜只是默然。 他的沉默恍若瀑布般深邃而激昂。 于是他们俩在这股平静又不失热情的沉默之中,静静地把视线投放在燃烧着仙女棒上。在仙女棒上的火光消失之前,这样的凝望都不会远去。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同一处火光。 就像在祈祷它永远不要消失一样。 “……啊!” 佳若突然出声。 在火光消失的瞬间,寂寥的安心感,同时笼罩在两人的心头。 那时发出轻叫并且咬着唇的佳若的美丽模样,还有那略带悲哀的静静凝视的侧脸,白瑾瑜永远都无法忘怀。 极度静谧、停止流动的时间。 在谁也无法动弹的空间中,白瑾瑜悄悄缠上佳若的手指,佳若转过头望向他。 “瑾瑜,”她宛似自言自语地吐出词语,“不是说好了,你只是我的弟弟吗?”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这些拒绝他的话。 就好像知道自己的确切死期一样,白瑾瑜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反而顿时产生某种安心感。就像钢琴的乐音充满整个身体似的,那是一种悲哀却明朗的心境。 这种悲哀却明朗的心境,就是他的恋情吧? 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虽然很遭遇被拒绝的悲伤,但依然如同璀璨星光般一闪一闪亮晶晶。 *** 和白瑾瑜互道“晚安”之后,佳若慢腾腾地走到自己的房间。 轻轻的“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之后,佳若的手反剪在身后,无力地倚靠在门上,默默地闭上双眼。眼前顿时浮现出的白瑾瑜那涂抹上月光的无暇的脸庞。 今天晚上,烛光晚餐,又燃放了仙女棒,原本应该是非常美好的夜晚。可是,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说出了拒绝他的话语。 在分别的时候,两人久久地站立在月光笼罩的大厅。 窗外的月亮与黑暗中浮现的烟头火光,端正的少年的侧脸。如梦似幻的情景中,两人的身体其实都在彼此挂念。 如果没有颤抖,如果没有拒绝,那么这将是非常香艳的夜晚。人实在是很率直的动物。 然而,在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中,他的笑脸和仙女棒的色彩一样幽幽闪动起来。 “我知道了,姐姐。” 听到那个明显带来了冰冷的距离感的词藻,佳若的额头因为战栗而泛起一层薄薄的汗水。雨后的天空,那轮淡黄色的月亮,夜晚如诗如画般的甜美而悲哀的气息在她的胸口荡漾开来,发出微微的涟漪破碎的声响。 如果说量变和质变的辩证关系定律,也同样适用于移情别恋,那么今晚上佳若才发现自己,量变的累积,已经达到了质变的地步。 对白瑾瑜的爱,在把剪刀*欧阳海志的脖颈时,达到了巅峰。 所谓的盛极必衰,就是这样的道理吗? 或者是因为,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所以在另外一个身影慢慢占据这颗心的时候,之前的那个人,就必须退出历史舞台? 再或者,爱情也遵从先来后到的规律? 正文 95、男人吃醋,船很恐怖 阳光暖暖地撒在哥本哈根的新港上,像当地特产的琥珀一样,晃着明丽的光。 新港其实并不新,这条开凿于十七世纪的运河将海水引到城市中心,主观上是为了经济发展,而客观上却成就了城市的诗意。临水的都市最漂亮的总是它的港湾,新港两岸风格迥异的老房子历久而弥新。随便拐进一家酒馆,雅真仍能从褐色的墙体上嗅到榉木的清香。 国际刑警组织的临时专案组办公处,可以坐在窗前看樯桅帆影,鸥鸟翻飞,或许能在水波的荡漾中孕育着逻辑的突破。雅真就在能看到美丽海景的房间里,见到了蓝凌之。 命运还真是喜欢恶作剧。时隔这么久没见,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已经成为首要犯罪嫌疑人的蓝凌之,被关在拘留所好几天,身体已经憔悴得不*样,甚至给人一种他马上就要因为心脏和循环功能的衰竭而死掉的错觉。 然而,原本无神的深茶色双眸,在看到雅真的瞬间,勉强点亮了星火。 在看到蓝凌之被黑诺亚手下的警官带进房间时,雅真浑身颤抖着,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样过于夸张的反应,很坦率地表达出她对他的在意。他便报之以微笑。 “姜小姐,好久不见了。” 雅真一看到他那熟悉亲切的笑容,整颗心就浮了起来。很想伸手去触摸他消瘦的颧骨,那显得异常颓废的睫毛,仿佛也丧失了鲜明的色彩和优美的轮廓。她想到他身体里只有一个肾,心里愈发痛楚,像是有刀子亮闪闪地在割着肉。 她不知道他能否撑过这一劫。她只知道她的心痛得很。 “我、我能抱抱他吗?” 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她咬咬下唇,尔后转脸向旁边的警官请示。得到警官宽容的首肯之后,她紧紧闭了闭双眼,再度睁开时,张开双臂,把久违的男人抱住。 她的手心紧贴着他宽大的背脊,感受着那里散发出来的馨香般的温暖。 窗户外面就是安徒生笔下蓝得宛似矢车菊般的大海。她的胸前也沾染上他那亲切的温暖,这让她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 “不用担心我,”蓝凌之也伸手,轻轻地回抱她,“我只是在为我自己做的负责任而已。” 明明是她来探望他,现在却变成他安慰她。 他的瞳眸静静地凝望着窗外蔚蓝的大海,海面反射着骄阳,熠熠发光。 他告诉自己,他要为以前对佳若做过的一切负责。 暂时不太清楚状况的雅真,只是深深地沉浸在这个拥抱的甜蜜和悲伤之中。只有天知道她曾经多么梦寐以求他的拥抱,然而老天爷却让她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来实现梦想。 温热的液体滚落了下来,雅真用手背粗暴地擦拭着眼角。 会面时间结束之后,雅真穿过繁忙的国际刑警办公桌,在拐角处,撞见刚刚调查归来、手里拿着黑色资料袋的黑诺亚。 生怕被黑诺亚看到满脸泪痕的雅真,慌慌张张地转过脸去,侧身想要悄悄溜走。结果欲盖弥彰,很快他的声音逮住了她。 “洗眼睛了?” 他调侃了一句,让她等一会儿,他到不远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杯咖啡,折回来递给她。她当然不会客气,和他在旁边的小休息室坐下来,一起喝着咖啡。 “不要用这种掠夺性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接受审问的犯人!” 面对黑诺亚直直的逼视,雅真烦躁地握紧咖啡杯,瞥他一眼然后反抗道。 “很抱歉,我效率太低了。我应该一眼就看出来的。” 黑诺亚嘴角扬起微笑,带着自信的表情,把背靠到椅背上,歪了歪脖颈。穿着白衬衫和国际刑警制服的模样,透着一股小女生很难抵挡的男人的性感。若是在酒吧,这样的动作已经算是勾引了。 “好吧,”雅真对他的性感突然厌烦起来,“我承认我爱得很疯狂,我无法控制自己。” “那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他严肃地说着这种无聊的美式幽默,却成功地把她逗乐了。在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扬扬手。 “带我向端木问好。” *** “黑骑士向你问好。” 雅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旅馆,把黑诺亚的话传达到端木夕雾那里。端木夕雾笑着走过来,从背后拥抱住她,亲吻她的头发和脖颈。 “你看起来很消沉。”他华丽低沉的温柔嗓音,就近在耳畔。 她不自然地*着眉毛,苦涩地耸耸肩,“还撑得下去。” “不要担心蓝太太,我想一定是蓝先生把她藏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去了。否则他肯定比你着急一百倍,而现在他表现得很平静。” 雅真忍耐不住,突然掩面,“就是、太过平静了……让人心疼……” “你这样心疼他,我会很心疼你。” 这大体上也算是一句温暖的情话吧? 晚餐时的心不在焉,也带到了床上。这天雅真和端木夕雾的床上运动并没有像以前那么顺利。有点像是新婚蜜月期,每次两个人都是情天欲海地翻滚在一起,浓情蜜意得恨不得天空不要泛出鱼肚白,根本不管明天还要上班。 然而这个夜里虽然在端木夕雾的要求下,雅真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但是在此过程中雅真给人的感觉都非常的叛逆抵触。中途端木夕雾还不得不停下来两次,颇为头疼地问她: “你还好吧?” 因为她总是不在状态,他也就不想勉强。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又反过来缠住他的身体。 “我要……” 她炯炯的眼神注视着他。她总是丝毫不掩藏她的欲望,他也正喜欢她这一点。 明明是她主动要求的,但她的表现似乎并不积极。虽然最后两个人还是和以往一样融合为一体,但是在此过程中雅真确实抵抗过他的亲吻、爱抚和*,没有像以前那样顺从并且积极响应地和他拥抱在一起。 除了那种心不在焉的不安感之外,端木夕雾还觉得雅真的抵抗之中潜藏着一种苦闷和愤怒。在他终于喷薄而出之后,她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停止了身体的扭动,手从他的肩膀和腰部拿开之后,把脸转向了一边。可是他看到恐怖的东西就是在这之后。 因为她一直不在状态,所以觉得很不安很烦躁的端木夕雾,在抬起脸的瞬间,遇到了雅真的视线。在墙边台灯发出的淡淡的光亮之中,他看到雅真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看着她空洞如死人的眼神,他在惊讶之余感到非常心痛。 不知何时下起的雨打湿了窗台上的盆栽植物,窗子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朦朦胧胧看得到窗外树叶在风雨中晃动。 雅真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只是梳了梳头发并穿上了浴袍,好像没话说似的开口道: “原来下雨了。” 仿佛在说今晚的不在状态是因为突然下雨了似的。这个理由也未免找得太勉强了。 然而端木夕雾并不想拆穿她,便绕开话题似的说:“我给你沏杯茶吧。” 下雨天品茶是两个人共同的爱好。在上海的*局山庄别墅里,他们两个人就经常闲情逸致地一边听残荷雨声,一边轻啜龙井或者碧螺春。 雅真顿时明白,端木夕雾是想要找回两个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温情,她伸手拂了拂额发然后说了一句“还是我去沏吧”之后,就去厨房烧开水。 端木夕雾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着雅真的背影。 棉质的浴袍很粗糙,但还是能突出雅真细细的身段和腰部下面的隆起。就在刚才,他还是*着她的隆起,感受着她的体温。但是在那美好的身体之中,似乎潜藏着对另一个男人的思念的激情。 突然就有点……吃醋了。 男人一旦吃起醋来,那可是非常恐怖的。 想到刚刚在床上,她的冰冷,她的僵硬,她的拒绝,她的心不在焉,他就觉得一心一意迷恋着雅真的自己,是何等的委屈,端木夕雾一时间竟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明明是个大男人,竟然因为吃醋而掉眼泪?终于无法忍耐的端木夕雾把心中的质问脱口而出: “你就那么爱他?” 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发愣的雅真,缓过神来之后,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客厅坐到端木夕雾的身边。看到他满脸不服气的泪光,她忍俊不禁地微微笑起来。 “我明明在哭耶,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你实在太过份了!” 被端木夕雾带着真心生气的口吻这样责怪之后,雅真才好歹止住笑意,双手勾住这个似乎没长大的大男孩的脖颈,把脸凑过来,轻轻地吻去他脸上悬挂的闪闪发光的一颗一颗泪水。 “不要!好痒!” 被吻得脸上痒痒的端木夕雾扭动着肩膀,转过脸去躲闪雅真,然而很快就被雅真猝不及防地扑倒在沙发上,被她的两只手夹住脑袋两侧,控制住脸的方向。 现在的状态是,端木夕雾的脸朝上,鼻尖下的*轻轻闭合。雅真先碰碰他的鼻尖,然后猛地压住了他的*。 此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被吻出感觉来的端木夕雾重燃*,一下子圈住雅真的细腰,贪婪地索求她甜蜜的*。解开她浴袍的*时彷佛至上的喜悦,明明是刚刚才看过的恋人的裸体,端木夕雾却兴奋得好像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处子一样。 雅真的感觉应该也是一样,当端木夕雾轻衔住她的胸尖时,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掠过一阵颤抖。 没有多余的心力品尝雅真细致裸体的端木夕雾,把她压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之后,没有任何爱抚地就从正面直接贯穿。 一声惨叫之后耳边传来娇声的轻喘,雅真纤细的双腿缠上他的腰间。 “雅真,我爱你。” 不断地这样向恋人告白的端木夕雾,一边不停地用力着。每一次雅真都会有礼地还以亲吻和结合处的紧缩。在一度的解放之后,端木夕雾抱着雅真跪坐在沙发边。被不经过任何爱抚的疼得眼角都泛出泪水来的雅真,轻声要求“到床上去……”。 听从她的吩咐,把双膝颤抖的雅真抱到床上去之后,他开始脱掉她的内衣内裤尽情拥抱。因为是第二次,所有他花了较长的时间仔细品尝她的身体,直到对方难以忍受哭求为止。 在缠绵之后两人睡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是她的动作让他睁开了眼睛。仰望着已经坐起上半身的雅真,端木夕雾睡眼惺松地问: “你要到哪里去?” 听到雅真回答“想去冲个澡”时,不想一个人待在床上的端木夕雾,就随着雅真一起进浴室去。 这个旅馆房间的浴室相当的宽敞,鸳鸯共浴也不觉得狭窄。在雅真帮他洗着头发的时候,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太舒服,端木夕雾还一度差点睡着。两人*放好水的浴缸,在他的牵引之下,雅真起身面对面跨坐在他的身上。 “我还想要。” 陶醉地凝视着雅真的湿发和迷蒙的双瞳、以及泛红的脸颊,端木夕雾呢喃道。 “不行。我已经不行了。” 然而强行把她拥入怀中之后,紧贴在雅真腰间的端木夕雾知道她也开始在赤裸相对的刺激下*高涨。 接下来亢奋的动作,让雅真发出的*声在浴室之内回响不止,最后她精疲力竭,忘情地贴在端木夕雾的胸膛上。 (69的话:最近是严格河蟹阶段,所以我们都不敢写得太过直露,怕就被河蟹掉。大家见谅,这么含蓄的船,我真的是第一次写,还真不容易,大家将就着看吧,呵呵。) 正文 96、箱禁,鼹鼠式的爱 (69的话:因为最近是河蟹期,编编大人说就是两个人坐在卧室的那个家具上面,执手相看泪眼都不行,都会被河蟹掉,所以最近的文可能会比较清水。大家将就着看。因为很多方面都会涉及河蟹内容,所以很多情节都只能存在于脑海之中,我尽量用其他方式表达文中人物的那种感情变化,哎,虽然很难,但是非常时期,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得到大家的谅解。) *** 你是否已经老得不想听童话了?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哥本哈根一定能够改变你的想法。站在提弗利花园里的蓝冰之,看着无数游客在这里跳舞、就餐、欣赏户外和室內音乐会,看芭蕾舞表演,观看喜剧开怀大笑,欣赏那些傲人的老树、五光十色的彩灯,以及美丽的花园。蓝冰之感觉自己就置身于童话故事当中。 如果没有哥哥把海娃哥杀害这种惨剧,哥本哈根就会是真正的童话之都。 选择在安徒生的故乡实施谋杀,这样做的哥哥,可否考虑过,这场惨剧,会使得蓝冰之告别对所谓的童话生活的向往?正式*并接纳残酷的*世界? 生活不是童话,也许未来的人生会更加残酷。 可是在这种残酷的色调中,哥本哈根仍然美得不可思议。蓝冰之和宋家明下榻的旅馆位于港口附近,能欣赏到海景的窗户,望出去,就是厄里尼海滨公园附近的海滩上,堪称哥本哈根标志性建筑的小美人鱼雕像。 远远望过去,小美人鱼坐在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上,恬静娴雅,悠闲自得;可走近这座铜像,看到的却是一个神情忧郁、冥思苦想的少女。 这个亦舒的小说《蔷薇泡沫》对其加以抒情升华的小美人鱼,在安徒生的笔下,离开了海底世界,想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到最后,她变成了比人更加完美无瑕的,美丽泡沫。 蓝冰之记得上次到哥本哈根来玩的时候,雪景很美,白雪覆盖在小美人鱼雕像的身体上,就像给小美人鱼穿上了漂亮的白衣裳。伴随着太阳的升起,温度的提高,雪慢慢地从小美人鱼身上消融。其中脸部雪水的融化,倏忽给蓝冰之一种小美人鱼在流泪的错觉。 那一瞬间,她的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或许童话本身就是残酷的。 小时候,以一颗单纯的心去看童话。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灰姑娘坐上了王子的马车;白雪公主得到了一次又一次救赎;青蛙王子原谅了背弃他的公主;就连在平安夜永远阖上眼睛的小女孩也是做着一生中从无仅有的美梦前往天国…… 然而不曾想过,丑小鸭本来就是天鹅所生,自然会变成天鹅;没有漂亮的礼服和水晶鞋的灰姑娘,王子怎么会欣赏她,甚至需要用水晶鞋才能找到她;白雪公主除了美丽,根本一无所有;青蛙王子所原谅的,也并非是任性的普通女孩,而是拥有金球的高贵公主;又饿又冷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的结局,也是冻死街头,无人问津…… 小美人鱼再多的牺牲,也敌不过公主对王子的一个莞尔;豌豆上的公主,娇气却成了她身份的标榜;爱上红舞鞋的女孩,残酷地跳舞到死,实现愿望的代价竟然是付出生命…… 童话的背后,是充满血泪的千疮百孔。 正如窗外,黎明时分或天气阴霾的时候,旧堡垒和教堂的镀铜塔尖给这个城市蒙上了梦一般的气氛,让人以为自己步入了一幅水彩画中。然而也正在这个城市,吞噬了海娃哥的生命,也即将覆灭哥哥的自由。 蓝冰之从国际刑警组织驻哥本哈根办事处回到旅馆。她没有见到哥哥。 并不是因为刑警们禁止会见嫌疑人,而是因为哥哥不想见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 带着这样颇为郁闷的沮丧心情,她折回到旅馆,刚刚打开门,便听见草绿色的箱子里,散发出淡淡的音乐声。走近去才听出来,那是小野丽莎的歌声。 被箱禁的宋家明,倒是很会享受生活,竟然选择在禁锢的箱子里,听小野丽莎的音乐。蓝冰之知道听小野丽莎的歌,是不适合戴耳机听的,因为那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她的音乐需要放进精致的容器里,让音乐透过唱片和音箱缓缓流入所在的空间,与周围的空间充分融合。这时巴萨诺瓦式的韵律,就会在氧气的作用下慢慢醒转,渐渐酝酿出美妙得四溢而出的氛围。 在封闭狭小的箱子里,欣赏小野丽莎的音乐,真是相当完美。 宋家明在箱子里似乎听得很认真,箱子里没有发出其他的声响。蓝冰之站在听了一会儿,把手袋丢到茶几上,她刚刚想要坐到沙发上,门铃响了起来。 “蓝小姐,您要的箱子到了!” 年轻英俊的丹麦男子在门口微笑。浅淡的瞳孔颜色透露出友善的温馨。蓝冰之点点头,侧过身子,很快三名穿着制服的男子把一个蓝灰色的大木箱抬了进来。 “就放在这里。” 这个箱子,大约是之前的草绿色的箱子的两倍,足够装下两个人侧躺在里面。箱子的颜色是蓝灰色,是一种近于灰、略带蓝的深灰色,比鼹鼠的皮毛颜色略微要深一些。 “好了,”安置妥当之后,蓝冰之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可以走了。” 似乎对这种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的大小姐脾气的客人司空见惯了,高大健壮的丹麦男子们很快有礼貌地走出了房间。蓝冰之歪歪脖颈,走过去把门关上,落了锁,再折回到草绿色的箱子旁边。 “哥哥不肯见我,”她俯*子,对箱子里的宋家明温柔地说,“那么这几天,我们俩就一起在箱子里生活吧。” 说完,她就侧过脸,把左脸轻轻地贴到箱子面上,长长的柔软的睫毛,静静地划过粗糙的木制箱面。那种材质的强烈对比感,刺激着她内心的渴望。 她把许多食物菜肴和饮品以及水,放入了蓝灰色的大箱子中。 典型的丹麦菜包括猪肉丸、水煮鳕鱼配芥末酱、脆皮烤猪肉、马铃薯炖牛肉以及牛肉汉堡配洋葱,还有一种冷食自助餐,菜色有鲱鱼、沙拉、各式冷肉片、熏鱼和乳酪。这些食物都一个也没少地全部放进去了。 接下来就是转移工程。把宋家明的身体从草绿色箱子里转移到蓝灰色的箱子里。 搬运宋家明那已经瘦得不*样的身子骨,对蓝冰之来说,虽然不是很简单的事,但也并不十分困难。 “为什么要换箱子?”他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恐慌和反抗。 “因为我要和你一起躺在箱子里,就像死了之后我们会被安葬在一起。” 他无神的瞳眸这才显露出恐惧的神情,“就算是死了,你也不放过我?” “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行。”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哭了,那是非常恐惧非常害怕的哭泣,她却温柔地笑,边“咯咯”地笑,边捧起他的消瘦的脸,亲吻他因为哭泣而颤抖不止的*。 “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在动情的声音中,她闭上眼睛,热烈地*着他的唇舌。她的手指慢慢地*着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那种指腹深处的摩挲,带来心底最强烈的悸动。眼下的她,什么事都不想做,就只想要吻他,不停地亲吻他。 拥吻这个男人,成为她全部的人生意义。 小野丽莎的音乐开始在紧闭的深灰色箱子里流淌。她和他在黑暗的箱子里侧躺着拥抱。音乐就漂浮在他们周围。 *** 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灵魂乐经典作为中心选曲,并且每首都巧妙地加入巴萨诺瓦风味的元素,令他们俩不禁地想要质疑,为什么个性的灵魂乐与舒缓慵懒的巴萨诺瓦融合在一起,会产生如此奇妙的变化?小野丽莎那轻柔沙哑的声线,宛似红酒中的单宁那样调和着音乐的风味、结构与质地。 酸涩适度,永远都保持着新鲜感。这是真正令人感到无限愉悦的声音。 “觉不觉得,我们俩就像两只鼹鼠?”黑暗中,蓝冰之的瞳眸发着熠熠光亮。 宋家明用左手擦了擦被她吻湿的*,“鼹鼠?” 她似乎是不想让他的*干燥似的,又把湿热的*凑了上去。她的吻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黏稠的吻,像是蜘蛛网一样,把他这只小小的昆虫,束缚得动弹不得。 被银白色的蜘蛛网,温柔地束缚着,牢牢地束缚着。 “你不知道鼹鼠吗?那是一种绝对属于黑暗的动物。”蓝冰之瞳眸中的黑暗之光,在闪闪发亮,“鼹鼠成年之后,它们的眼睛会深陷在皮肤下面,视力完全退化……再加上经常不见天日,很不习惯阳光的照射,一旦长时间接触阳光,中枢神经就会混乱,各大器官慢慢失调,紧接着,就是死亡……” 宋家明闻言,忍不住缓缓地吸了口气。 正文 97、恐怖而悲伤的秘密 “真的很想,”她的嘴角荡漾起浅浅的笑容,“很想和你一起遭遇海难,然后在海里漂泊,最后一起被海水打到一个孤岛上去。真真正正的孤岛,就我们两个人。当然还要有一些可以吃的小动物和味道不错的水果植物之类的。” 她侧过脸,直视着漆黑的箱子中某个不存在的点,虚幻的目光漂浮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对他倾诉。 “因为整个岛上,就我们两个人,所以你是我的百分之百的男人,我是你的百分之百的女人,我们俩都是对方的百分之百命中注定的恋人,我们俩都别无选择,即使我们俩是兄妹或者父女,都必然地要结合在一起。” 她缓缓地描述着,那优雅轻扬的神情,浮现在黑暗之中,宛似她在描绘她最美的梦境。 “在岛上,我们俩就像亚当和夏娃那样,过着纯粹的原始人的生活。因为没有其他的娱乐方式,我们唯一消遣的办法就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浑身扭动……” 他被她颇为幽默的表述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回应似的挑挑眉毛,侧过身子,用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彼此的温度迅速以亲密的暧昧方式交流着。小野丽莎的巴萨诺瓦则依然在周遭伴奏着春日般的馨香。 “我们渴了就喝椰汁,饿了就吃香蕉,困了就拥抱着睡觉,醒了就手拉手散步……” 这算不算是告白呢?宋家明突然想。这个过于残酷的想法,宛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际。 “幸好我已经无法怀孕了,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做,我们都不会有小孩……” 她提到她被他做了结扎手术,无法怀孕的事情时,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非常的平静,似乎把那样的惨剧,当作某种温和的东西接受了下来。 时间总是能把任何悲哀痛苦的棱角磨平。时间总是具有不动声色的巨大力量。 “你不喜欢小孩吗?”他忍不住插嘴问道。 她转过脸来定定地望着他,温柔的微笑仿佛在闪闪发光。 “我喜欢小孩,但我不能允许那个岛上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即使是我们的小孩,我也不允许。”稍稍停顿了几秒,她继续说,“我想要生活在一个永远只有我们俩的孤岛上。这样我们的爱情才绝对的专一而纯粹。” “你的控制欲太强了。”他毛骨悚然地感叹。 她却依然笑得温暖,“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小时候,我无法阻止我喜欢的男孩搬家,为了不失去他,我把他推入深深的水库,我杀了他。” 这冷血的杀手,瞳眸中开始散发幽深的蓝光。 他却倏忽放声大笑起来,在恐怖的极致,在痛苦的巅峰,他反而感觉相当的痛快。 她瞪大疑惑的双眼,吃惊地望着他。 “蓝冰之,我永远都不会属于你……所以,请你……杀了我!” 这种永无天日的绝望,其实在他和雅真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他的心底蔓延。来帕沙迪山的不是佳若,而是她的闺蜜雅真。其实在那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脑袋里的某根弦已经绷掉了,“砰”地一声绷掉了。 单恋是最令人绝望的,几乎可以摧毁整个人生。 真心喜欢的人并不喜欢自己,那么很自然地就会怀疑自己,然后自暴自弃,一蹶不振。 如果说恋爱是发烧,那么单恋就是癌症了。 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一点点腐蚀掉了。 那种被迫与她的闺蜜建立恋人关系,通过她的闺蜜默默地关心她、守护她时,囤积在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抑郁,就像古代文人的郁郁不得志一样,最终摧毁了他的理性。 他把那种无法得到所爱的人的心的痛苦,全部发泄到了蓝冰之身上。 终于招致宿命似的债的偿还。 在小野丽莎的歌声环绕下,他的心境慢慢平和下来。小野丽莎就是这样一位具有魔幻气质的歌手。宁静的演唱却具有热烈的力量。她的巴萨诺瓦,充满着快意与美好的细碎、精巧和慵懒,柔和、舒缓的浪漫,传递出一份对生命的感激与珍惜。 他似乎明白了——既然欠下了债,当然就要偿还;既然要偿还,当然还是尽早偿还得好。 “杀了我。”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 她也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姿势,持续地望着他,她的视线仿佛要把他当作蝴蝶标本,钉在某个标本盒里似的,那是一种相当通透的贯彻。 “不,”好半晌,她才浅浅地微笑起来,在箱子的黑暗之中,轻轻捏住他的手腕,“恰恰相反,我要放你走……” 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的这句话,让宋家明瞠目结舌,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这样巨大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知道吗?”她哭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把他推入水库。那都是骗你的。都是骗你的。”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剧烈的恸哭。她的身体一下子软得就像嫩嫩的荷包蛋。她的泪珠滴落在箱子底部,发出与木头碰撞时的剧烈声响。第一颗眼泪一旦滴落下来,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无法遏制的泪水,不断滴落,发出清晰的“啪啪啪”的声音。 泪水滴落的声音,甚至在狭窄的木箱空间里,发出微弱的回音,顿时整个木箱都充斥这种“啪啪啪”的声音。他一直以为眼泪是默默地流淌的,却从来不曾邂逅如此喧闹的哭泣。 哭泣的声响鼓动着他的耳膜,他有些恍惚出神,呆呆地望着蓝冰之那急剧颤抖不止的肩膀,终于,忍不住,他轻轻伸手过去,开始*着她的瘦削的肩。 “那时候,在我知道他要搬家,他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好伤心……”她呜咽着述说着,那颤抖着的*泛着眼泪的光亮。 “我伤心得要死,被风一吹就掉下眼泪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最后,我跳进去了……没错,就是那个深深的水库……我跳进去了……我没有杀他,我杀了我自己……” 她以手掩面,泪水从她的指缝不断滑落。 “我本来很想杀了他的……可到了最后,我还是舍不得……他那么灿烂那么温暖的笑容……我真的舍不得……所以我杀了我自己……” 她抽噎着。 “因为我当时相信,人死了之后,灵魂可以自由地飘荡到任何地方……所以我想,如果我死了,无论他搬家到哪里去,我都能永远跟随在他身边吧……” 那不断颤抖的声音。 “于是……我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我就那么保持着微笑,跳进去了……在那寒冷的冬天……那么深那么深的水库……” 话音未落,他蓦地把她搂入怀中。 她在他的怀抱里颤抖得那样厉害,泪水和呼出来的热气弄湿了他的衬衫。在漆黑狭窄的箱子里,他静静地拥抱着她,长久地,长久地,等待着她止住哭泣,恢复平静。 “……最后……是他……是他救了我……偏偏是他救了我……他很擅长游泳……他把我救上来了……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最终并没有搬家……” 她用手背粗暴地擦拭着眼角。 “或许……我一直没有从那时候的阴影中走出来吧……我并是爱他,我只是不想让他离开我……我把他当我哥哥看待,虽然我已经有了一个哥哥,但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哥哥……” 他伸手,慢慢地*着她的长发。 “然而现在,他死了……他死了……把我从冰冷的幽深的水库中救上来的那个人,他、他死了……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吗……或许你可以说,因为他的死,我彻底清醒了……我彻底清醒了……” 她把脸埋到他的胸膛。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我在肆意伤害我深爱的男人!” 他大概已经猜到,她所说的那个救命恩人到底是谁了。那个男人不光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宋家明的救命恩人。托那个男人的洪福,他终于可以重获自由。 “我曾经,试图杀害他,然而反过来,却是他拯救了我的生命……我不能再重蹈覆辙,我不能再以爱的名义伤害我深爱的人……我不能……” 后面的言辞,她已经无法吐出,她的手指,紧紧地揪住他胸前的衬衣。 “潜意识里,我总是会想,无论我犯下什么错,无论我做了什么,最后都会被他救上岸来的,最后都会得到他的救赎……” 那哭喊的声音透着一股失去亲人般的沉痛。 知道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个夜晚,是她最最恐怖的夜晚。她承受不起的是次日醒来时,意识到他已经撒手人寰时的悲痛和打击。 “海娃哥……” 当她猛地睁开眼睛,明白自己身处何处时,眼前出现的黑暗般的绝望,会让她感到真正的惊恐不安。她会梦见已经死去的他,在焦躁不安、动辄即醒的梦中,不管与他是否相遇,她都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便是梦境,因为她再也不可能在现实中见到他了。 尽管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她仍然努力不让自己惊醒。当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听到了她自己悲哀、寂寞的*。 她感到自己被抛弃在了孤寂寒冷的时间里。 再也不会有一个他,在她任性地跳入水中时,毫不犹豫地下水救她。 所以,她已经玩不起了。 所以,她要把宋家明还回去。 正文 98、爱你如生,恨你若死 面包是高热量碳水化合物食品,多吃容易肥胖。 所以黑诺亚曾经想用多吃面包的方式来增肥,然而胖瘦也是一种宿命,他怎么吃都没办法胖起来。 面包中热量最高的是松质面包,也就是丹麦面包,是黑诺亚的最爱。它的特点是要加入20%~30%的黄油或起酥油,以便形成特殊的层状结构,常常做成牛角面包、葡萄干面包、巧克力酥包等。 口感酥香柔软,非常美味,但因为饱和脂肪和热量实在太多,而且可能含有对心血管健康非常不利的“反式脂肪酸”,所以他的家庭医生提醒他,丹麦面包要尽量少吃,最好一周不超过一个。 然而若是他能一天不超过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被禁止,所以反而甘之如饴,这大概就是所谓禁忌的味道吧? 在旅馆里享用完美味的丹麦面包之后,黑诺亚的心情不错,开车到拘留所,再次提审蓝凌之,已经形容枯槁的蓝凌之,却仍然什么都不说。 “对不起,我的律师提醒我,最好不要和你们交谈。” 蓝凌之的语气很轻松,他的律师遵照他的意思,并没有花钱保释他。从这一点可以知道,蓝凌之似乎很想借此机会,把他自己置之于死地。 他不招供的原因,不是怕刑警们抓住他的漏洞,而是不想让他自己有机会减刑。 认罪态度良好,是法定的从轻或者减轻刑罚的情节。 面对这种一心寻死的罪犯,黑诺亚非常头痛,他的手指不耐烦地叩击着桌面,发出焦躁的声响,半晌,身体前倾,凑近桌面,眼睛死死盯住蓝凌之深茶色的瞳眸。 “你,”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在掩护什么人?” 尽管蓝凌之的演技非常高超,但那一瞬间,黑诺亚从他眼中捕捉到的转瞬即逝的慌乱不安,已经出卖了他。 蓝凌之故作冷静地,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旋即耸耸肩,做出一副非常轻松的模样,勉强挤出笑容。 那种在极力保护某个人的温柔笑容,霎那间打动了黑诺亚。 报之以微笑的黑诺亚歪歪脖子,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送过去,“来一支吗?” “谢谢。” 蓝凌之凑过来拿烟,却蓦地被黑诺亚抓住衣领,瘦弱的身体“哗”地一声被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把你妻子也杀了?” 黑诺亚深邃的黑色瞳眸反射着蓝凌之眼睛的深茶色。 犯罪嫌疑人的妻子,无论在哥本哈根,还是全球范围内,国际刑警组织都没有找到。 面对黑诺亚突如其来的审讯,蓝凌之只是淡淡地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这就是动机?”黑诺亚手一松,把蓝凌之甩到冰冷的木椅上,“你妻子和死者是情人关系,这段不伦之恋被你发现,所以你杀了你妻子的情夫……” 蓝凌之把头转向一边。 黑诺亚双手撑着审讯室的木桌,“你不光杀了你妻子的情夫,还杀了你妻子……你是不是把他们捉奸在床……” “闭嘴!” 尖利的声音打断了黑诺亚的陈述。处于无法忍耐的歇斯底里状态的蓝凌之,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随便你怎么侮辱我,但你不能说她一句坏话!你这愚蠢的自恋狂!” 蓝凌之的脖颈上青筋都暴起来了,原本无神的双眸,也已经布满愤怒的血丝。 食肉性动物的一面,终于*出来了。 黑诺亚的嘴角抹上一丝冷笑,正中下怀的胜利感冲击着脑神经。 “很好,看来你已经把你的妻子肢解了,或者丢到什么钢铁熔炼炉子里,让她的尸体完全熔化了,这样我们就很难找到她的尸体,你就可以完完全全占有她了吧?”他盯着蓝凌之的眼睛,以牙还牙地说道,“你这变态的施虐狂!” 对黑诺亚这样的人身攻击,蓝凌之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带回去!” 实在拿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没有办法,黑诺亚招手让狱警带蓝凌之回拘留所。这一次的审讯虽然突破不大,但好歹让黑诺亚明白一件事情——蓝凌之深爱着他的妻子。 这一事实,跟这件谋杀案是否相关呢? 如果相关,关系的密切程度又如何呢? 不过这些暂不考虑。黑诺亚点燃指间的香烟,深吸一口,尔后慢慢地吐出烟圈。在烟雾缭绕的氤氲之中,他蓦地想到,端木夕雾曾经说过,蓝凌之是一位*大调教师。 他调教的对象,自然就是他的妻子了。 虐待自己喜欢的人,似乎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有些比较显著,有些埋藏较深罢了。 单纯的宠爱总给人很假的感觉,因为,如果爱情只是宠爱的话,那么就太不深刻了。那种浅薄的东西真的是爱情吗?固然细水长流的爱情也为人们津津乐道,但在黑诺亚看来,那种淡淡的感情,还真的不够格称作“爱情”。 当然这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只不过从黑诺亚的角度来看,虐恋似乎更加符合爱情的本质。因为生活中真正的爱情本来就很少。 你不能让每个人都喜欢你,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人。 同理,你不能让每段爱情都刻骨铭心,因为并不是每段爱情都是爱情。 那种淡淡的清水的爱情,倒更像是所谓的“幻觉”。 因为一旦真正坠入爱河,就会产生很多担忧,担心会不会发生情变,担心对方会不会厌倦,担心会不会出现第三者,担心会不会有不忠和背叛,担心这场爱情不会有美好的结局。这样的担心,便是爱的构成。 而这种担心,是需要发泄出来的。正如人的一切不良情绪,都只能通过各种途径发泄出来,才能获取心理平衡一样。这种爱情病,必须要通过折磨对方来完成。 所以爱上了一个人,潜意识里,也恨上了一个人。 恨他给自己带来的担心和痛苦,那种不安焦躁,那种想要纠缠对方折磨对方的心绪,从某种程度上看,就是真正的爱情。 (69的话:呵呵,2010年就要到来了。69在此祝愿大家元旦快乐,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美梦成真!这篇文的第一卷即将结束了,后面的第二卷,是十年后的故事,当然就是蓝胡子出狱后的故事,希望大家继续期待!) 正文 99、悲孕:父亲在狱中 夏日的天空总在那样晴朗,在热空气的作用下,周围的景物好像透明了一般,有略微歪斜的感觉。即使躺在庭院树荫处的草地上面,也能感觉到*气流的浮动。 呛人的盛夏气息,流露着转瞬即逝的流星般的悲哀轨迹。 做过几次浅浅的呼吸之后,躺倒在茵茵绿草上的佳若,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捕捉着从树叶缝隙漏下来的细碎的阳光。泛着空虚寂寞声响的动作,让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小时候迷你蔷薇蔓生的庭院。 透过绿意盎然的枝叶仰望到的天空,是那么的遥远而清澈,给她的感觉,就像那里可以一直连绵到天国一样,在微微的惧怕感中,她又对那里神往不已。感觉在那天空蔚蓝的深处,所有的痛苦和悲哀都会被洗涤,全世界都充满温暖鲜明的色彩。 现在的感觉是,无论哪里的天空,都是一样的吧?好莱坞山谷的小镇的天空,或者哥本哈根的天空,或者,回忆里上海的天空,香港的天空,东京的天空。这样一想,突然感觉自己真的经历了很多的事情,苍老的感觉也袭上心头。 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纷杂情绪中,她又蓦地感到了温柔。 被温柔所包围的那种安心感,悄然占据了身体的某处。 在庭院树荫下的绿色空间之中,脖颈上微微渗透着汗珠,蝉在枝头上高声鸣唱,那声音却又感觉非常遥远,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聆听被温柔所包围的声音。 让绿色植物荡涤一身疲惫的感觉,恰如蓝凌之展现出来的傲慢的温柔。 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眉间不自然地*着——肯定不怎么样吧——这样一想,不知是悲哀还是释然的某种感情,缓缓渗透进胸口,让她忍不住用手指,揪住胸口的衣裳。 风声沙沙作响。周围蔓延开去的,是仿佛被笼罩着一层薄纱的世界,置身于一片朦胧中的深邃夏日,如梦似幻的心绪,幻景似的思念,传递着浪漫悲切的恋情。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草丛中摩挲着,似乎要寻找到一种平衡的意义。 在这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一个温柔的沉稳的声音从上面落了下来。 “很舒服吧——要喝点水吗——” 佳若斜眼看到有点脏污的高筒鞋的鞋尖,再微微眯起眼睛,向上看去。逆着光俯视着她的少年,手中拿着宝特瓶装的矿泉水,夏日世界的鲜丽色彩,就在瓶子的对面晃动。 那一霎那,她想,他真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天使。 “瑾瑜——” 她强压住内心的感情奔流,用姐姐呼唤弟弟的口气,发生低低的唤声。得到的回报,是那微笑着的被太阳稍微晒黑的脸颊上,露出来的白皙的牙齿。 他百无聊赖似的弯曲着他修长的手脚,盘坐在躺在草地上的佳若的身旁。 “你头发变长了。” 她看他缓缓地撩起刘海时似乎在发出叹息,转移话题似的这样说。 他有微微的迟愣,旋即抹上更加灿烂的微笑,“姐姐也经常说这种话——我是说我那位早年夭折的姐姐——小时候,每到夏日,我总是和她在庭院的树荫下睡午觉,小小的楠树底下成为被绿色树篱笆遮掩起来的死角,我和姐姐她总能睡得很安慰——” 浓浓的绿影落在白瑾瑜的身上,和刺眼的阳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散发出夏日的气息。 “有这样美好的回忆,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佳若以横躺的姿势望着白瑾瑜的侧脸,出神地发出叹息般的质疑。 “当然是幸福的。” 白瑾瑜默默地伸过手来,轻轻地握住佳若的手。“我曾经以为伴随着姐姐的去世,我的幸福也就结束了,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手指交握产生的微微濡湿的触感,透露着浓郁的温情。佳若歪歪脖颈,等待白瑾瑜的下文,对方很快报之以微笑。 “直到你出现,并且以匪夷所思的强势速度*我的世界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纵然失去的东西无法完全回来,纵然得到的瞬间一切就已成为记忆,但幸福是会重生的,她会改变模样,悄然来到寻求她的人们的身边。” 佳若狠狠地眨了眨眼睛。 “……幸福是会重生的,她会改变模样,悄然来到寻求她的人们的身边。” 这句话在她的耳畔回荡着。这一刻,世界变成了最温柔的果园,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愈合。生命原本就是一个不断受伤,再不断复原的过程。 这一次,蓝凌之应该足够还清欠下自己的债了吧? *** 晚餐之前,一直关注着国际刑警组织官方网站的佳若,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点进了那个页面,猝不及防地,看到蓝凌之被判处终生监禁的消息。 终生——监禁—— 佳若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开始猛烈地颤抖,额角溢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明明冷气开得不高,她却手足冰凉,浑身瞬间就像被冻僵了似的,连背脊都开始痉挛。 “你的脸色不太好。” 晚餐餐桌上,白瑾瑜皱着眉头关切地问,却问得她连享用晚餐的勇气都没有了。匆匆站起来,把餐巾放到桌子上,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在阴暗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整个人犹如深深沉浸在海底一般,抱紧双膝,瘫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如果没有减刑的话,也就意味着——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偿还他欠她的债了? 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过残忍?她甚至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反倒是她欠他的了。 总之,这一生,注定和这个男人纠缠不休了吧? 然而此刻,佳若还没有预料到,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纽带,也在密切联系着她和蓝凌之。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黏稠的思绪,佳若微微抬眸,看到白瑾瑜缓缓推开门之后,被走廊上的橘黄色灯光拖曳出来的他纤细的身影。 “我给你倒了杯牛奶——” 他手脚轻盈如同最乖的猫咪,近乎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竭尽全力不打扰她地,把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到她的手边。 “谢谢——” 浓郁的质感和醇厚的芳香,这个时候喝一杯牛奶,真的感觉非常舒畅。佳若慢慢地啜饮着,白瑾瑜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那充满关切的目光温柔地包裹着她。 “很美味——” 发自肺腑地赞美之后,佳若再次把牛奶靠近唇瓣。蓦地,牛奶的香气钻入鼻翼,竟然引动了喉头的悸动,下一秒,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手指颤抖。 “你怎么啦?” 旁边的白瑾瑜慌忙接过牛奶瓶,单膝跪地。 很快,感觉到不适的佳若,突然一阵恶心直冲喉头,紧接着就身体前倾,弯曲着腰部激烈地呕吐起来。 “到底怎么啦?” 焦急万分的白瑾瑜跪在她身畔,用宽大温暖的手掌,帮她抚背。然而效果并不明显,佳若仍然吐得相当厉害,所幸的是,她接过白瑾瑜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只是干呕,完全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 “我——没关系的——” 话音未落,强烈的呕吐感再次涌动上来,佳若仿佛使出了全身力气般,上身*了一下,吐得浑身乏力,整个人扑倒在白瑾瑜的怀里。 “你是不是喝牛奶过敏?” 她把苍白冰冷的脸颊埋在白瑾瑜温热的胸膛。两个人在床边的地毯上。白瑾瑜一只手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另一只手则轻轻爱抚佳若的头发,抚慰她平静下来。 自己既不是牛奶过敏症患者,也不是会经常呕吐的人。佳若在白瑾瑜的怀里缓缓地摇了摇头。 *** 如此激烈的呕吐,真的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现在好些了吗?” 白瑾瑜凑近佳若的耳畔,低声地问着。温柔的气息和言语,就像催眠一样,让佳若慢慢淡定下来。 “谢谢你——我没关系——” 刚刚逞强说出“没关系”,无法抵挡的恶心感就再度攻袭上来,这一次,强烈的来自喉头的冲击让佳若的眼角,慢慢渗透出泪水。 “很难受吧?” 幸好身边还有白瑾瑜,不断地帮她抚背,这种几乎要把内脏呕吐出来的感觉才变得容易接受。然而泪水一旦流出眼眶,就一发不可收拾,不断地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滴落到地毯上,发出被地毯吸收的灰暗的声响。 她不断地干呕着,他能做的,也只有紧紧地抱着她,支撑着她的身体。 终于稍微平息后,佳若才有闲余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干呕不止。白瑾瑜把已经全身虚脱的佳若缓缓抱起,移步到床边,把她放到床上。 “好受一些了吗?” 他俯*子,轻轻地帮她盖上毛毯,再抚了抚她的头发。 佳若只是虚弱地点点头,勉强挤出苍白的微笑。 见她感觉好一些了,他想要到厨房给她倒一杯水,然而刚刚把身体稍稍离开,她就猝然拉住他的手。他疑惑地回过头,看到她流露出恐慌与不安的颤抖着的瞳眸。 他咖啡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心痛似的再度凑近。 “不要走——” 她的眉毛不断地*着,那是极度痛苦的显著表现。 “好,我不走,我不会走。” 白瑾瑜尽量使自己露出灿烂的微笑,站在床边,俯身下来,双手紧握住佳若的左手,把全身的温暖都传递到她冰冷的手心。 “瑾瑜——”哽咽的声音,传递着尾部的颤音,“我好害怕——” 可是,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她也并说不太清楚。事实上,她也隐隐约约感到了什么。有某种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酝酿,这种感觉并不是今天才体会到。 之前大姨妈来得不正常,就已经让她有所怀疑了。为此,她还特意在互联网上咨询过专家,结果专家们很开朗地安慰她说,经期不正常,并不一定就是怀孕的征兆,很有可能是工作上太过辛苦,或者生活中遭遇突变之类的,使得身心都无比疲惫,最后导致身体内部运作的紊乱,其实是没什么的。 既然连专业的医生都这么说,佳若当然就放下心来。 那么这次激烈的呕吐,是不是也能做那方面的解释呢?是因为自己杀害了一个人的生命,这样强大的刺激,冲击着全部身心,才导致身体的不适,然后突然呕吐起来? 或许单纯的呕吐可以这样解释然后蒙混过去,但是一旦呕吐和大姨*缺席结合在一起来看,就无法不正视这样的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可能怀孕了。 目前佳若还无法估计出这个事实对自己的生活的影响,但是完全不想要孩子的她很不喜欢发现这样的事实倒是真的。 而且,她还很清楚的是,这个孩子只有可能是蓝凌之的。 在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的茶水间里,曾经和白瑾瑜做过一次,但那次是品桃,白瑾瑜只是用舌头*过自己的身体,当然也就不可能射在里面,所以断然没有怀上他的孩子的可能。 和蓝凌之,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做了,在箱根本以为会做的,可他似乎拿不出勇气和她做,她能理解他的那种突然胆怯的心情。 面对那样狠狠伤害过她的过去,他的胆怯,其实就是他的温柔吧? 如果顺着时间往上追溯,那么只有可能是那一次。飞往东京去照顾母亲的前夜,在橘黄色的夕暮之中,那种鱼鳞般的浮云,现在还刻印在她的脑际。 她还记得他被夕阳染成橘黄色的曼妙的男体。 还清晰如昨,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 然而,如果真的是蓝凌之的孩子的话,命运也真是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当蓝凌之被判处终生监禁的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 真希望只是因为生活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身体上的不良反应,真不希望是怀孕,而且是怀上蓝凌之的孩子。因为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个孩子的命运也太过悲剧了。 *** 抱着佳若已经失去力气的柔软的肌肤,白瑾瑜就有一种预感,佳若可能是怀孕了。 然而这不幸的事实很快就得到了证明。 好莱坞山谷的夏雨,缠缠绵绵地飘洒了一整天,细丝般的雨似乎没有止境。透过几个伞的缝隙,白瑾瑜朝着对面的人行道望去。这个好莱坞山谷的小镇,人行横道虽然没有信号灯,但却是手动式的。一个中产阶级工薪阶层的男子,和一个牵着孩子的家庭主妇的女人,站在横道对面等待着。一家三口中的那个小孩,似乎已经上了幼儿园,披着一件柠檬黄的雨衣,显得非常娇小可爱。 有时候真的很能理解恋童癖,因为孩童的天真可爱,不是大人们能够比拟的。单纯是那种纤细小巧的感觉,就让人备感怜爱。 蓦地就想到,一个新的生命可能已经在佳若的身体中慢慢得到孕育,朝着成熟胚胎的方向发展了。 虽然很清楚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但白瑾瑜现在的心情,竟然激动欣喜得恍若自己就是那个父亲一样。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出来,佳若本人似乎并不欢迎那个孩子的到来。 车流过去之后,终于变成了绿灯,那看起来很和谐的一家三口,开始穿过马路。在三个人过到一半的时候,信号灯的方向出现了一把蓝色的花伞。 虽然脸被伞挡住了,看不太清楚,但是从米黄色的连衣裙和及膝的长靴上来看,那个人一定是佳若没错了。 白瑾瑜忍不住凑近玻璃窗,目光追随着那天空般蔚蓝的花伞。 晚来的佳若似乎是在人行横道前面犹豫着究竟还能不能过马路。佳若站在那里,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开始穿过马路。 其实白瑾瑜是很愿意陪佳若一起,去小镇的妇科医院,检查她到底是否怀孕的。然而佳若很坚决地拒绝了,说“我想一个人去检查。” 她这样的排斥的心理,是不是因为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呢? 虽然被她这样拒绝,他感觉有些受伤,但他还是尊重了她的意志。 但他还是陪她到了小镇妇科医院的附近,他在医院旁边的这家咖啡馆等着她,她撑着伞去了医院,现在已经检查完了,正要往咖啡馆走,和他会合。 白瑾瑜紧紧盯着佳若撑伞的窈窕身影。 她穿过马路的时候,脚步很急,仿佛是从什么地方逃离出来一样。 身体微微前倾,脸颊被伞遮挡住了,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白瑾瑜把目光从落地玻璃窗上转移过来,喝了一口已经冷却下来的咖啡。看佳若那凝重的身形,他猜测她可能是真的怀孕了。那么过一会儿,她来到他身前,他应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呢?见到她时到底说什么才比较好呢? 正这样想着,咖啡馆门口的玻璃门被推开,发出“叮铛”的声响。 映入白瑾瑜眼帘的佳若,也许是因为头发都束在头面,佳若的脸显得异常苍白。 那种苍白的色彩,让白瑾瑜感觉一阵心痛。 等佳若把雨伞递给旁边的侍应生,慢慢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的时候,他也没想太多,就脱口而出,“怎么样?” 这是他急切的关心。 她甚至连微笑都没有勉强挤出来,只是缓缓地摇摇头,动作缓慢得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苍白的脸颊上,五官仿佛被冻结了似的,表情十分的僵硬。 侍应生拿来湿毛巾和冰水,然后用标准的纽约发音问她“想要点什么”。 “咖啡……” 佳若面无表情地回答。 此时此刻,白瑾瑜已经心痛得根本无法直视佳若了,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人行横道又变成了绿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和一个背着大大背囊的旅行者正在穿过马路。 佳若也已经把视线转移到窗外。 她一边茫然地望着窗外的连绵细雨和无聊的街景,一边发出深沉的叹息。 果然是怀孕了—— 虽然都是很早就有征兆的,但以为并不能绝对肯定,而且还怀抱着一线希望,觉得也许是自己搞错了,但是现在也只能相信医生的话了。 “多长……” 白瑾瑜刚刚开口,侍应生端来了咖啡,打断了他的话。等侍应生把咖啡送到佳若面前,再拿走了湿毛巾之后,白瑾瑜再度开口,“多长时间了?” “已经有四个月了……” 佳若根本没碰眼前的咖啡,而是径直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白瑾瑜结完帐,和佳若一起走到咖啡馆外,招了一辆绿色的出租车,然后帮佳若撑伞走到出租车旁边,帮她拉开车门。 “还想去其他地方吗?”他想她或许想要去散散心。 然而佳若只是微微地摇摇头,就把背脊深深地埋入出租车座椅上。白瑾瑜把那家怀旧旅馆的地址告诉司机之后,看到佳若已经闭上了双眼,便心痛地把目光转向了烟雨朦胧的街道。虽然是在美国好莱坞山谷,但突然有种烟雨江南的感觉。 因为连绵不断地夏雨,门把手上沾满了湿气。白瑾瑜把门推开,让佳若先*房间。 等他也*房间之后,他径直走到茶水柜旁,想给佳若倒一杯水,佳若却像在等待着他似的,紧紧跟在他后面。 他刚刚转身,她突然什么都没说,就把头埋到他的胸前,极不情愿地猛烈地甩了甩头。 白瑾瑜趔趄了一下,重新站好,抱住了佳若。 佳若的肩膀微微地颤抖,发出尖锐如夜枭般的哭泣声音。第一次去妇科医院,佳若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要,我不要……”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佳若对于怀孕的事情如此恐惧,但是白瑾瑜能感受到她的这份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绝望。 她似乎要把这份绝望全部发泄出来似的,猛烈地摇着头。 白瑾瑜抱着不停抽泣着的佳若,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他蓦然觉得,这种时候,无论是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治愈她的悲伤。因为怀孕并不是可以安慰的心理上的伤痛,而是必须勇敢面对的身体上的真实。 正文 100、悲伤救赎(上卷大结局) 悲伤的救赎(上卷大结局) 黑诺亚一直很喜欢洛杉矶这个城市,觉得它堪称21世纪世界的文化首府,是具有奔放想象力头脑的栖居地。如果说19世纪是巴黎的天下,20世纪属于纽约,那么洛杉矶则必然主宰21世纪,它算得上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城市,与包括纽约在内的任何其他城市相比,洛杉矶拥有更多的剧院,是名副其实的“艺术之都”。 作为美国第三大都市的洛杉矶,位于充满阳光的西海岸,有着妇孺皆知的好莱坞电影王国,和全球闻名的迪斯尼乐园,加州的蜜橘堆积如山,处处都是生机**的观光胜地。 不过,黑诺亚从哥本哈根,飞往洛杉矶,并不是来欣赏歌剧美术艺术,也不是来旅游观光领略西海岸的美丽风情的,而是来和某个人见面的。 当然,能在有着旋漪的风光、大都市的气派、集繁华与宁馨于一身的美国西海岸边这座风景秀丽、璀璨夺目的海滨城市,和蓝太太见面,也是显得很浪漫的事情。 他飞抵洛杉矶之后,马上就和蓝家执事夫人取得了联系。 欧阳海志谋杀案,因为蓝凌之的认罪,已经判刑定案,所以蓝太太完全可以不用再躲藏。蓝家执事夫人似乎很清楚这一点,立马就把他的邀约送到蓝太太手中。 黑诺亚和蓝太太定在洛杉矶的“小东京”见面。是因为他突然很想吃美国菜。他喜欢美国菜味道的清淡,以肉、鱼、鸡类为主的主菜,能给人很充实的感觉。一餐中一般只有一道主菜,而沙拉和咖啡也是绝不能少的。 在纽约工作的时候,热狗和汉堡包是最常吃的两种快餐食品,经济而实惠。在洛杉矶市区,有犹太族餐馆与东欧餐馆,东部还有墨西哥餐馆,在“小东京”与“唐人街”附近有日本餐厅与中国菜馆,沿着海边还有新鲜的海产品店。 “吃美国菜怎么样?” 他在电话里,用很随便的美式口气,询问蓝太太。 电话那头传来的蓝太太的声音,透露着虚幻的冷静,静静的“嗯”的一声,给他的感觉,宛似幻听一般。 “需要我去接吗,蓝太太?” 就因为她的那种感觉不属于尘世间般的声音,他莫名地心慌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声音都微微带着颤抖,像是初恋时慌乱不安的心情。 给他的感觉,蓝太太是那种柔弱到骨子里的女人,他很容易就产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世界上真的就有这种让人光是听声音,就想要拥她入怀的女人。 “没关系,”尾音透着难以想像的温柔,“不用麻烦的。” 他听出来了,略微有些苍白的温柔。 他把车停到“小东京”附近的一家牛排店。说起美国菜,可能大多数人立刻想起的,会是热狗、汉堡包、薯条和炸鸡。但是,其实美国菜还包括沙拉、牛排、烤排骨、鲜虾和龙虾等等,黑诺亚就很喜欢吃这家店的牛排。 在等待蓝太太到来的时候,他先点了一份水果沙拉。 美国盛产水果,美国菜的沙拉中水果用得很多,香蕉、苹果、梨、橘子等等做沙拉十分普遍,而且在热菜中也喜欢用,菠萝焗火腿、苹果烤火鸡、炸香蕉之类的,都是他喜欢的。 慢慢地享用着新鲜的水果沙拉,时间很快过去,偶然一个抬头,便看到落地玻璃窗外,一辆莹白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慢慢停靠了过来。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蓝太太,但是在那一瞬间,他感觉一定是她没错。 那种感觉是微妙而神奇的,让他的全身都激动起来,甚至有些紧张。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莹白色的车辆停下来之后,很快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位纤细的美少年,有着如同天使般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庞和瘦长而坚实、匀称的身躯,他急匆匆跑下车之后,绕过车子,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 雪白的细瘦的小腿,首先显露了出来,在西海岸的璀璨阳光下,如同白瓷般闪闪发光。 黑诺亚的呼吸一紧。 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虽然没有感冒,但是感觉额头略微有些发烧。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蓝太太和那位美少年分开,独自一人走进餐馆的时候。 当蓝太太走近,黑诺亚慌忙站起来,很有礼貌地伸手过去。 面色苍白的蓝太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伸出手来,两个人轻轻握了握手。 绵软的手指的触感,如羊脂一般。营养稍欠丰富的长发被束在脑后,露出过分白皙的额头,双眸并不能用“无神”来形容,但也十足的憔悴,很明显是遭遇了生活中的剧变,处于那种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的状态。 “蓝太太。”他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要自我介绍,“我是黑诺亚。” 他再次把手伸到她面前。 很明显的,她对于这个两次伸手过来的男人,感到十分困惑。然而他的手就那么直直地伸到她面前,微微抬眸,可以看到他无限真诚的表情。 于是从来不善拒绝的她,嘴角挤出笑容,再度伸手过去。 在两人的手再度交握的时候,黑诺亚确定了自己的心情。那种略微伤感的温情。曾经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的他,不得不开始嘲笑起自己来。 “蓝太太请坐——” 他走到她身后,帮她拉开铺着白色坐垫的座椅。 “谢谢——” 等两人坐定之后,侍应生送来菜单。为了打开话题,两人先从美国菜谈起。由英式菜派生出来的美国菜发展至今,在口味及用料上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传统的咸、鲜、甜口味已趋向清淡、生鲜,另外,素食和生食也开始在美国盛行。 “黄油全部改用植物黄油或生菜油了,所以很容易就吃出差别来。” 虽然是礼貌性的回答,但蓝太太似乎也比较了解美国菜。 “奶油改用完全脱脂奶油,奶酪改用液态奶,的确开始远离大自然了。”蓝太太点点头,“生菜沙拉不用马乃司少司,做水果不用罐头水果而用新鲜水果,浓汤改清汤,肉类则多用低脂及低胆固醇的水牛肉与鸵鸟肉等。不过,我对英式菜不太了解,所以觉得美国菜还是挺合胃口的。” 听她这么说,他猜测她以前在美国生活过,果然她曾在亚特兰大读研。 “我也因为工作去过亚特兰大,感觉那里的治安不怎么样。” 提到念大学的地方,蓝太太歪了歪脖子,露出稍微轻松一点的表情,那歪脖颈的动作,透着一股青春*的激情。 “亚特兰大的治安,整体状况不是很好,只能说基本上还不错,所以最好不要去行人较少的街道,而且也应该避免夜间在非市中心区域单独行动。” 看来关于亚特兰大的话题,是能让蓝太太比较轻松自如的话题,黑诺亚了解到这一点之后,继续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亚特兰大市的黑人区治安是最差的吧?”他附加一句,“我这可不是种族歧视,而是实事求是。” 蓝太太轻轻笑了起来,“是的,我承认,亚特兰大市的黑人区治安是最差的,所以最好不要*黑人区。另外,亚特兰大南穷北富,所以市中心以北的地方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而市中心偏南以及以南的地方经济较差,治安也相对较差。” “毕竟亚特兰大是美国第三危险的城市。”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很快,黑诺亚点的煎红酒丁骨牛排很快就送上来了。牛排、牛肉本身,就含有丰富均衡的血质铁及蛋白质和维生素B群,还有锌及磷等多种人体必须的氨基酸,是“营养主义者”黑诺亚的首选。 蓝太太点的则是烤蕃茄菲力牛排,少许橄榄油炒洋葱末和磨菇片,待磨菇软化后,还倒进了少许白葡萄酒,酒精成份蒸发后加进鲜奶油,调味成的汁水十足美味。 他就猜想,蓝太太可能是“美味主义者”。 “我记得亚特兰大市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卖场,很出名的。” 黑诺亚投其所好地继续聊着亚特兰大。 蓝太太轻轻点头,“在亚特兰大市中心的那个巨大的地下卖场,聚集着上百家餐馆、零售商店以及夜总会等,可以说是一处集餐饮、购物、娱乐于一体的场所,我念大学的时候,经常和闺蜜一起去购物。” 谈到大学时代的生活,蓝太太的脸上流露出异常温柔的表情。 “还有,由于亚特兰大有‘可口可乐之都’的称号,所以在那里如果说要买可乐都会认为是可口可乐,而不是百事可乐吧?” 他搜索枯肠,想着关于亚特兰大的事情。 “亚特兰大的夏季比较令人感到痛苦。在夏天,亚特兰大不仅炎热而且非常潮湿,所以对于一直在户外的游客来说,如果不注意随时补充水份,很可能会脱水。” 然后她就提到她有一次在大街上中暑脱水的趣事。 在感兴趣的话题交谈的时候,蓝太太的脸上的微笑是发自肺腑的。 *** 牛排的味道也并没有让人失望,这是非常成功的一次午餐。黑诺亚心满意足地望着蓝太太端起饭后咖啡的纤细手腕。 “谢谢你,黑先生,一直陪我聊亚特兰大,真的很感谢。” 蓝太太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时,微笑的瞳眸里流露出真诚感谢的光芒。 “不用客气。” 黑诺亚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起来。 “我这不是客气,”蓝太太加重语气说,“我是真的很感谢。最近我遭遇了很多很多的磨难,自从和蓝凌之结婚之后,都没有像这样好好地轻松地聊聊天了。真的不知道有多感谢你,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连阳光和风都变得轻柔起来。” 那种坦诚的感激,构筑起了彼此之间的桥梁。 这种温和的、善意的、轻松的、纯白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就是所谓幸福的来源吧? 蓝太太把视线转移向落地玻璃窗外,西海岸的阳光如地中海西西里岛般美丽绚烂,就像童话中最盛大的婚礼。 “我有时候会想,我这一生,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呢?” 跟初次见面的人谈及人生,似乎有些夸张,但是眼下她的表情非常的自然,非常的平静,好像他是她相交多年的朋友一般。 “如果让我就这样死去的话,我也不会感到遗憾。这就是我很幸福的证明吧?”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蓝太太的眼角溢出,然而这种恸哭是异常温柔的。 苍白然而温柔的恸哭。 “我很幸福,我有一位值得我深深思念的丈夫——” 她的尾音在微微发颤。她猛然,双手掩面。提到她的丈夫,她的眼泪就顺着指缝流淌下来。那低微的泣音,传递着她对蓝凌之深切的感情。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黑诺亚并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是,那是一种非常深沉非常深刻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所谓的爱情。 人与人之间能产生那样一种超越尘世间一切其他的感情的、至高无上的感情,真的就是一种奇迹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一生中遭遇那样一种绝代的感情。 “蓝太太,你先生在法庭上,甚至在被判刑的时候,都一直保持着笑容。” 黑诺亚静静的陈述,让佳若有一种微醺般麻醉的甜蜜,与此同时,深切的悲伤缓缓渗透进胸膛。然而这种悲伤,却带着救赎的力量。 她蓦地明白——有时候,悲伤也是一种救赎。 ***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当星星开始在天空露脸的夕暮时分。 前几天开始就一直下个不停的夏雨,在黄昏时好不容易停歇了。晴朗的傍晚时分的天空,缀满了美丽的霞彩。 怀旧的英文老歌在屋内静静流转。 佳若和白瑾瑜在庭院里享用烛光晚餐。平日的长方形餐桌铺上了维多利亚桌巾,素雅的颜色配上花朵、蕾丝以及流苏,维多利亚时代华丽而含蓄的柔美风格,透露着一股尘世间的单纯的欣喜。 纯银的餐具在摇曳的烛光照射下,散发着清澈的白光。烛台是ORREFORS诺贝尔系列的,每年诺贝尔颁奖晚宴唯一指定使用的水晶器皿。金色的底座是用纯金粉喷绘而成,仅一支小小的烛台就足以让人感受到一种浪漫到骨子里的鲜明色彩。 烛台旁边,是一只小巧的皇印古乔木普洱茶礼盒,内装的六百克小沱茶,传递着古雅醇厚的香气。正餐是七成熟的菲力牛排,银质酒架上摆放着一支ChateauHautBrion酒,不需品尝就可以感受到那黑莓味道以及轻微的松露香。 没有什么言语,而只是单纯地沉浸在美食和烛光晚餐的爱的气氛之中,很快愉快的晚餐结束了。佳若和白瑾瑜坐到庭院的长椅上。 她点燃了一支烟,吐出的烟雾,让白瑾瑜猛地咳嗽起来。 帮他轻轻抚背之后,两人在视线交汇的瞬间,相视而笑。 在两个人之间荡涤起来的微妙的轻柔的感情,缓缓地吹拂过彼此的心绪。 雨后的夜空,挂着一轮淡黄色的月亮,夜晚如画般甜美的气息在两人的胸口荡漾开来。 “感觉这一生,真的好漫长呢。”佳若在白瑾瑜的耳畔轻轻低语。 白瑾瑜报之以微笑,“但人生还是非常可爱的吧?” 同样微笑着的佳若的脸上,充满了女性柔韧的坚强。 “是的,人生到底是可爱的。” 轻轻拥抱过来的手臂,是完美少年的完美温柔,佳若笑着轻抚着他的指甲。正是因为有着这些可爱的人,人生才变得可爱起来的吧? 烛光在两人的衣裳上,映出许多奇妙的美丽的阴影。 见晚风将一根蜡烛吹灭,白瑾瑜慌忙用打火机补上。微暗的庭院里,时间在两人凝视那朦胧烛光的同时,缓缓地浮动、消失。 两人都抱持着同样的情感,凝视着那些再也无法重现的美好事物、脆弱飘渺的回忆。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支持着彼此。 温暖得让人想哭的爱,充满了庭院的每个角落。 “我想,我已经原谅他了——” 片刻后,佳若略微沙哑的嗓音突然这么说。 猝不及防单刀直入的话语,连佳若自己都感到惊奇,而白瑾瑜只是非常理解地微笑,尔后站起来,用开瓶器打开旁边的红葡萄酒,在两个光洁的高脚玻璃杯里注入浓醇的液体。 “多少年份的?”佳若轻轻啜饮了一口红酒。 白瑾瑜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今天要喝的酒,它就属于今晚。” 佳若笑着点点头,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下白瑾瑜的酒杯。 “很好喝。” “不会吧?我感觉是便宜货呢。” 两人一齐轻笑起来,笑声止歇的时候,佳若双手握紧了酒杯,冷不防地说: “所以,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在微微发愣和惊喜之后,白瑾瑜对佳若使了一个笨拙的眼神,以代替内心想说的话。紧接着,两人再度笑着碰杯对饮。 能在佳若美丽的笑容中,轻啜红酒,对白瑾瑜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在酒杯微微碰撞的瞬间,两人的余生就被紧紧联系在一起,彼此生命的时间发生碰触,发出透明的轻响。这是他要守护一生的女人。白瑾瑜对自己这样说。 “或许,我早就原谅他了吧?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晶莹的泪珠在佳若的眼眶里闪烁,在充满朦胧情感的空间里,仿佛有爱的种子被栽植,不久之后就会发芽长成属于佳若和蓝凌之的树,开出两人的花朵。 尔后,佳若和白瑾瑜又喝了很多酒。还拥抱着在庭院的璀璨星空下,伴随着怀旧的英文老歌,跟着乡愁的脚步,彻夜漫舞。 黎明将至,两人并肩站着,望向东边的天际。 白瑾瑜深深地呼吸,凝视着这日后将变成美好回忆的瞬间。 抽着烟的佳若悄悄握住他的手,暖暖的情意从两人交握的指尖传来,给予她继续迈向明天的力量。 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中,她失去了很多很多,却也得到了很多很多。 “蓝凌之!” 朝向远方的呼唤,就像黎明前万物的轻响,那样的轻柔、温暖。 或许自己已经微醺了吧? 边呼吸着白瑾瑜的气味,佳若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着脸颊上的泪。 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朝阳燃烧着晨雾,璀璨的金光闪耀起来。关于蓝凌之的记忆的光芒在晨光中显得委实微弱,所有的感情也似乎在变得黯淡,多年之后,或许就像连句话都没有的两个陌生人,就这样擦身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之中,永远永远。 可是,假如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只为了和你相聚一次,只为了亿万年里的那么一刹那,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和悲凄。 那么,我就不会后悔,绝不后悔。我要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让我和你相遇,再与你别离,完成了这一生最美丽的错误,然后,再慢慢地老去。 (69的话:不知道这是悲剧还是喜剧,因为佳若原谅了蓝凌之,而且决定生下蓝凌之的孩子,所以像是喜剧,但是佳若最后又没有和蓝凌之在一起,所以又感觉像是悲剧。大家见仁见智吧。另外,上卷就这样结束了,下卷讲述的是佳若的女儿,在父亲蓝凌之,还有白瑾瑜哥哥、黑诺亚叔叔的照顾下,成就一代魔女的故事。全文将在本月月末完结。希望得到大家继续的支持!鞠躬!) 正文 101、男人是白痴 蓝色的花有很多,像德国鸢尾、溪荪鸢尾都是蓝色的,还有某些品种的兰花,以及蝴蝶花、勿忘我、牵牛花,当然紫罗兰、桔梗花、风信子这些也都有蓝色。盛丹炉、三色堇、薰衣草、紫藤、牡荆、绿绒蒿、紫阳花、菊苣、彩叶草、紫露草和神香草,都蓝得很漂亮。 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来,但白宥凌,就是对蓝色的花,有特殊的偏爱。 眼下,教学楼这个角落里的这一株蓝色的花,应该是绣球花吧?原产于中国四川一带及日本。山茱萸目绣球花科绣球属的落叶灌木,花几乎全为无性花,所谓的“花”只是萼片而已,但是伞形花序如雪球累累,簇拥在椭圆形的绿叶中,无论怎么看都非常的美。 那热情的蓝色,仿佛要渗透人心似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绣球花是一月一日的生日花,原产在地中海的绣球花,一向以在严冬开花的常绿树而闻名于世。寒冬时节,乍见蓝色的花蕾和白色的花朵,似乎在告诉人们春天的脚步近了。因此绣球花的花语就是——希望。 受到这满花祝福而生的人,极富忍耐力和包容力,充满着希望。 另外,如果单独探究蓝色绣球花的花语,那么就是忠贞和永恒,指对爱情的忠贞与两情相悦的永恒。 怎么说呢?总感觉“永恒”这个词语,有些悲伤。 失去某种珍贵的东西,其实就是对它的无上占有。貌似有这么一句话来着。不知道是*还是所谓的真理。 但是,在看到蓝色的花朵时,在感受到那灿烂而温暖的蓝的色彩时,白宥凌总是会感觉,有一股悲伤的情愫,缓缓渗透进胸膛。 *** 白宥凌双手抱胸,歪着脑袋,定定地望了望旁边蓝色的绣球花。等那些饱满的花朵差不多把眼睛都染成蓝色,站在她对面喋喋不休的学长,还没有说完。 这个以为自己长得不错、拒绝过几个顶级美女的告白、其实却和大部分东京的高中生一样呆头呆脑、毫无可取的自恋狂,到底要把这种无聊的表白,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她真的很想对他说,“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想早点回去啊。” 也很想直白地告诉他,她根本就没去听他到底讲了什么,只是在数着他说了几次“喜欢你”、“爱你”而已。 其实她从小学就有这种习惯,在课堂上,总是喜欢数老师一共说了多少次“注意”。为什么老师们都有这样的口头禅呢?这种单调的词语,老师在一节课的时候到底要说多少遍呢?因为太想知道了,所以根本没办法专心听老师授课的内容,就一门心思地去数着老师说了多少次“注意”。 其实如果好好观察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惯用语和口头禅。对了,她白宥凌的口头禅是“真无聊”。 “……真无聊。”在数了十七次喜欢、九次爱之后,这句话登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若无其事地说出来,既不在乎,也不嘲弄,就是那种完全无视对方的态度。 这种冷酷无情的女巫形象,可是她白宥凌的拿手好戏。 果不其然,在使出这句招牌口头禅之后,对方微微呆愣地抬起头,望着她面无表情,紧抿*,很快就被她轻描淡写地吐露出恶毒的冷言冷语的气势给怔住了。 他的头脑以急速被冰冻住,整个人硬邦邦地像块木头,让她冷眼瞅着,感觉十分有趣。 满脑子动漫元素的白宥凌,心里呐喊着“冰之魔法启动”。看着他那完全僵住,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语来,她一路凯旋高歌,决定趁此机会,把他追击到生命值降至为零。 属于她白宥凌的强势攻击! “……我说,这件事跟你有多喜欢我多爱我没有关系吧?” 她歪着脖子,慵懒地继续说着伤人的话语。 “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当然更加绝无可能和你发展什么深入的关系。就是这样。我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你也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 对方自然是继续呆愣。 “……听好了,我对你连一根指头的兴趣都没有……” 不屑地眨眨眼。 “……也不准备问你有什么意见……你只需要说一句‘原来如此,对不起,打扰了,我马上从你面前消失’就好了,什么废话都不要说。” 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白宥凌的“毒舌冰冻魔法”,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功,就彻底败北。她说完这句话,挑挑眉毛,转身准备离开这无聊透顶的“表白游戏”。 “什么、什么东西啊?”他突然说话了。 再给他一秒钟好了,看他一副马上就要爆发的样子,说不定愤怒起来会很有趣。男人就是这样,只是处于愤怒状态中的男人,才最好玩。其余时候,完全就是垃圾。 白宥凌这样想着,暂时停住步履,嘴角抹上百分之百玩味的笑容。 也许是为了强压住胸口的怒火,原本如僵尸般挺直的学长,把马上就要如火山般喷发的怒气给暂时压制下去,深深吸了口气。 “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了?我是真诚地想要和你交往,你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果然是这么无聊的台词。烦死啦!白宥凌真的很想堵住耳朵。 “……你说话的方式很让人火大!”她自然是继续毫不客气地毒舌下去。 “你不过就是比我大一届吗?说到底也还是高中生,未成年人,我就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地,学着那些无聊的大人,说什么喜欢我爱我,你知道这有多无聊吗?” 学长的眼睛再次瞪圆了,“无聊?你说无聊?喜欢和爱,与年龄无关吧?我是真心诚恳地喜欢着你,这怎么会是无聊?” 真讨厌这些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高中生啊,东京的高中生怎么都这么脑残? 另外,重点是,为什么她一个中国的十七岁少女,非得在东京念高中?就不能让她回到母亲的故乡上海,去舒舒服服地和同样国籍的人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吗? 真的没办法和这些反应慢半拍、又敏感得要死的东京高中生相处下去了! *** 被对方的这句话刺激得再也忍耐不住地发出冷笑声,白宥凌嘴角*。 “什么叫真心诚恳地喜欢我?就凭你这种头发染得像白痴的愚蠢的家伙?算了吧,我怀疑你会不会写诚恳这两个字!汉字写得那么丑、汉语一句话都不会说,还好意思说喜欢我!” 再加一句。 “说真的,我看到你这副一脸诚恳却无聊透顶的样子,就感觉不顺眼!” 用日语吵架真的很爽,虽然都是些伤人之极的话,但说起来却显得不那么粗俗,总之不会像用汉语骂人时那样。用汉语骂人,总感觉像是泼妇骂街。 必须承认的是,中国的吵架文化,稍微弱于日本的毒舌文化。 被白宥凌的强大吐槽功力给震慑住的学长,开始显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那表情好像是他和白宥凌是恋人,而白宥凌背叛了他似的。 他大概是觉得以他几近完美的长相和篮球社主帅的无敌身份,任何被他表白的女生,除了受宠若惊,还是受宠若惊吧? 不过也许别人会受宠若惊,她白宥凌却绝对与花痴无缘。 因为虽说这位游佐学长,五官也好,轮廓也好,身材也好,篮球技术也好,笑起来的阳光指数也好,都还马马虎虎算得上极品,但是,她白宥凌,可从小就是看着最高水准的美貌的养父长大的,像游佐学长这种在常人眼中惊为天人的容貌,在白宥凌看来,也不过是勉强凑合看得过去而已。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美无瑕的男人,那么他一定就是养父白瑾瑜。 比白宥凌整整大二十岁的养父,有着大叔控们为之绝倒的极致的温吞美貌,加上年龄因素,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完全无可挑剔的。关于他的任何一个画面,都可以上到时尚杂志的封面。老实说,白宥凌觉得那些针对女性读者和男*读者的男模杂志上的人物,跟养父比起来,完全可以弃之如敝屣。 若是放到古代,大概就可以用“俊朗如风”之类的形容词来描绘吧。总之,要真实客观地表达出养父匪夷所思的美貌,并不是还在念高中的白宥凌所学习过的词藻,能够胜任的。 因为见惯了有着无与伦比美貌的男人,所以像游佐学长这种中等级别的,她白宥凌还真的看不上眼。 *** “……我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闲在这里陪你玩告白游戏……” 本来打算说完这句话就走的,结果白宥凌还是被游佐学长的怒气冲冲的声音叫住。 “等一下!”甚至有些带着哭腔,“好歹要说清楚再走吧!” 男人——果然是麻烦的生物—— 极其不耐烦地转过头去,“……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也绝无可能喜欢上你——” 他果然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在篮球场上那么强势的、在全校都炙手可热的游佐学长,竟然会有这样受委屈的表情?果然很有趣啊。望着对方那微微泛红的眼眶,白宥凌的嘴角忍不住抹上兴趣浓厚的笑容。 “你、你笑什么笑?!” 他的瞳眸气疯了似的闪动。白宥凌则依然是一副纯粹观赏的表情,满脸玩味的笑容。 “……快点!”她忍不住催促。 马上露出一副不明所以表情的游佐学长,微微张开的薄唇,就像个白痴一样。 “快、快点什么?” 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这个人真的是男人吗?实在很让人头疼耶。 “……快点掉出来啊!”她继续玩弄他。 果然中计,马上如同傻子一样反问,“掉、掉出来什么?” “……眼泪啊!”白宥凌终于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可是期待已久,你能不能快点哭出来啊?我都等不及了!” 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如果他旁边有一个悬崖的话,他马上就会一个倒栽葱,笔直地坠落下去。 漫画家们真的应该把他这个表情记录下来啊,实在太有趣,太好玩了! 那么现在就抓紧时机,继续加大火力攻击,把他彻底摧毁好了。 这样想着,白宥凌微微眯起眼睛,延续着不屑的嘲弄口吻,继续说道: “……我说,游佐学长……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爱情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事情吗?你好歹也是个男人,竟然那么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存在,我看我必须要怀疑你的性别了!” 很显然,游佐学长在故作坚强,那勉强装出来的坚强表情,看起来那么虚假,实在无聊透顶。 “……别傻傻地站在那里了,像个白痴一样……老实说,如果学长你直接提出要和我上床,也许我还可以接受……毕竟我们都发育成熟,和你们男人一样,我也需要那方面的发泄……我会好好考虑是否和你做……” 说着,还耸耸肩。 “……你看起来身材不错……而且应该不是处男了吧……” 刀削般的脸颊,顿时如孩童般涨得通红。那满脸羞涩的表情,倒有几分诚恳。白宥凌换了个抱胸的姿势,歪着脖子看他。那明显的不安表情,很直接地传达出一个讯息。 “……天呐,你该不会……” 白宥凌瞪大眼睛,“还是——处、男、吧——” 完全没有兴趣了。这个花名在外、连男生看到他的美貌都垂涎三尺、无数男人为他跳入耽美大营的美少年,竟然——还是处、男? 天知道这一刻白宥凌有多惊讶。 算了。完全完全完全没兴趣了。 白宥凌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真应该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直接打断他,然后走人的。现在竟然为一个处男浪费这么多时间,真的不想活了。还是快点回去吧,养父的布加迪一定在校门口等了很久了。该死,最宝贵的放学时间,竟然被这个处男给浪费掉这么多! 所以说,处男真的——很恶心。 转身欲走的瞬间,处男发出声音,貌似是一句比较尖利的“站住!” 与此同时,游佐学长猛地用力拉住白宥凌的手腕。 搞什么?告白被拒绝,就要暴力相向,就要身体攻击? 男人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动物!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除了养父之外,就没有一个称得上男人的男人呢? 手腕上的痛楚慢慢传递上来。真的,很痛耶。 这位篮球社主帅游佐学长,你的握力到底有多强啊? “处男又怎么啦?”完全,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因为我是处男,你完全不考虑我吗?” 白宥凌再次怀疑游佐学长是不是外星人。 沟通为什么如此困难?真想把日本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棉絮! 没错,她是对日本人天生没好感。在纽约念小学的时候,也感觉和美国人有膈膜。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是纯粹的——中国人! 而且是崭新的90后! “……错了!”白宥凌直视着游佐学长那颤抖不止的瞳眸,“我并不是歧视处男……事实上我爸爸,也就是我的养父,到现在他都是未婚,而且还是处男……” 很显然这句话让游佐学长再次愣住。 “……好吧,我就跟你说清楚……”白宥凌挑挑眉毛,“我暂时,还不可能对养父之外的男人动心……上床的可能性是有的,但也不大……你明白了吗?” 游佐学长一副要暴走的模样,“可是……你不能喜欢你养父!” 这么白痴的话,竟然也说得出口。 白宥凌吐了吐舌头,皱起眉头来,歪着脖子想了想,用招牌式的“绝对零度的视线”望向游佐学长。 很单纯的问题,“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 “爱又是什么意思?” “……” “我只是想问问你,游佐学长,你挂在嘴边,说了十七次的喜欢,说了九次的爱,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你用了这么多次,应该很清楚它们的意思吧?” 游佐学长被问得哑口无言。 乖乖,没想到真的是个白痴。太无聊,和这种白痴男人纠结。 “……游佐学长,”白宥凌轻蔑地继续说,“你该不会连它们是什么意思都说不出来吧?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分别用了十七次和九次……” 停顿片刻。 “……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说了出来,你这不是在戏弄我吗……” 口才好,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吧?因为对方根本无力反驳,搞得像独角戏。 ***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啊……” 游佐学长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可白宥凌已经念出必杀技“毒舌冰冻魔法”。 “……不好意思。好恶心。真不舒服。游佐学长你,为什么总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恶心巴拉的话来呢?我还真佩服啊……” 继续攻击。 “……你不要做出这么一副想自杀的表情好不好……你知道我对你是否想自杀,完全没有兴趣……这个世界少你一个,多你一个,都无所谓,地球还是转得好好的,太阳也不会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游佐学长一动不动,默默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啊……你这样使用暴力,真的很愚蠢……再没有比使用暴力征服女人的男人更加愚蠢的了……我鄙视你……” “住嘴!” 瞬间,游佐学长把白宥凌的“毒舌冰冻魔法”捏碎了,用尽了力道的手指,几乎要把她的手腕钳断。那到底是什么力量呢? 只是男人那可笑的自尊心吧? “你……你为什么总是把男人当白痴?!” 这样怒吼一声之后,游佐学长用他那在篮球社锻炼出来的腕力,重重地殴打在白宥凌的脸上,据不完全统计,大概是两次。痛感度很高,已经把她打得头昏脑涨,而且失去重心之后,背脊重重地撞到旁边的墙壁上,后脑勺也被撞得生生的疼,搞不好还流出鲜血来了。但暂时还没有闻到血腥味。 是掴耳光还是抡拳头? 耳朵里“嗡嗡嗡”的,分不清楚是掴耳光还是抡拳头,总之不管怎么样,被殴打了就是被殴打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抓狂的男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真的很难揣测。 “……真无聊。” 白宥凌保持着同样不屑的表情,踉跄着从墙壁上直起身子。 几乎想要冲过来把她掐死的游佐学长,血红圆瞪的双眼闪烁着泪光。 “去死!白宥凌你去死!” 终于忍耐不住,要恶语相向啦?白宥凌就像看好戏似的笑起来。 “……我说,游佐学长,你竟然打了我……你已经没有权力再说喜欢我、爱我了……” 她抱臂冷笑起来。 “即使你说了十七次喜欢我,九次爱我,最后还不是用暴力殴打了我。所以说爱情这种东西实在很脆弱,或者说根本不存在爱情这种东西。既然是这样,你干嘛还那么认真地浪费时间浪费口水,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实在——很无聊。” (69的话:新的一卷已经开始了,这是佳若和蓝凌之的女儿——白宥凌——的嚣张的恋爱故事,从东京的高中开始发展。白宥凌是和她的母亲佳若完全不同的形象,差不多就是狼女一枚,很喜欢戏弄男人,而且总是把男人当白痴。就是这样的设定。如果喜欢,请继续支持。 此外,最近还在更新我的新坑《婚无能》,关注恐慌和家庭冷暴力,那篇文的女主白鹿,是既不软弱,也不强势,非常接近正常女性的形象。而且是一篇虐心甜身文。继续将婚姻题材探索到底。依然有些异想天开,依然是超现实主义的写作风格,希望得到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正文 102、佳若之墓 无论人世间经历了怎样的沧海桑田,四季还是一如往常地转换变迁。 虽然有些无情,但其实人生也是如此。 再不能失去的人,真的失去了,也还得活下去。 生存本身就是法西斯。而生命总是有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力量。 但不管时间流逝多少年,季节变迁多少次,在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一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而这种至死不渝的唯一能胜过时间的东西,就是人类的感动之源吧? 今年的夏天,也如期而至,好像和什么人约好了似的。 白瑾瑜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步一步地朝山上爬去。明明是夏天,蝉鸣得厉害,但是渗透在皮肤上的汗水,却泛着不可思议的冰冷。 但是,能够流汗也是一种幸福吧?死去的人们,就被剥夺了这样的权利。 总是感觉活得不够真实,佳若死后,再也找不到存在的感觉。但眼下,在去给她扫墓的路上,浑身渗透的汗水,似乎在提醒着他,让他有自己仍然活着的真实感。 佳若死后,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呢? 其实时间也并不太长,不过十七年而已,但他却感觉恍若隔世。有时候会想,莫非是潜意识里,想要把她遗忘的那种自我防范心理在作祟?可是又不对,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佳若忘记。 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小说电影中,或许可以做到在多年之后对往事,心有余地地泯然一笑;但在现实生活中,人如果遭遇不幸的变故,失去了最不能失去的人,那么他的一生都会沉沦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不能忘怀,并不是因为这份爱有多深厚,这份感情有多伟大,而仅仅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佳若。 白瑾瑜始终无法清楚地了解,自己对佳若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怎么说呢?那是一种超越亲情,超越爱情的至高无上的感情,有点像,修女和神父们,对耶稣和圣母玛利亚的感情。 佳若之于白瑾瑜,就如同圣母玛利亚之于修女。 或许这么说有一点夸张,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无法找到恰当的比喻,来阐述他与佳若的感情。他们之间相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共同经历的事件也不够跌宕起伏、刻骨铭心,但那种相处时,彼此的眼神、言语、动作等等,都在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加剧着这份感情的浓度。 人与人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很多事情,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经决定。 比如他爱她,至死不渝。 这样想着,嘴角不由抹出苦涩而甜蜜的微笑。白瑾瑜不断地告诉他自己,要调整好心态,微笑着面对佳若。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汗如雨下地爬上陡坡。 *** 因为处于强大的心理暗示之中,他甚至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嘟嘟嘟——”略微调皮的鸣笛声。 他歪歪脖子。他听出这是谁了。除她之外,还能有谁? 这里的坡路陡峭狭窄。白瑾瑜靠近路边,为汽车让路。白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从他的身旁轻松地驶过。但却在几米之外的地方,戛然而止。 很快,从车窗里探出和猜测完全一致的脸庞。因为略微有些背光,她那尚未发育成熟的十七岁的圆脸上,透露着的青涩和稚嫩,就像天使一样。 这样的形容是不是有些过时呢? 但是这孩子,还真不太像佳若。虽然和佳若一样,有着纤细的手腕和脚踝,整个身体都柔软窈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好像马上就要被风刮走一般;但是,这孩子的五官比她母亲的要鲜明很多。佳若的五官轮廓是柔和的,如同吹拂过绿草的夏日清风;这孩子的五官则相当清晰突出,就如同——她的父亲。 如果说佳若的外表是纯东方的,那么她女儿白宥凌的脸庞,就带了欧美血统。 事实上蓝凌之的祖母就是德国人。 也就是说,这孩子,真的很像她的父亲啊。虽然她一直把养父叫做“爸爸”。 “爸爸,”车窗里探出来的少女的脸庞,疑惑地眨了眨眼,“发什么呆啊?” 白宥凌顽皮地笑,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这些可爱的贝齿,倒是很让人联想到佳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白瑾瑜笑着耸耸肩。 白宥凌歪了歪脖颈。那略微歪向一边的脖颈,透露着一股少女的清新洁净之美。 “你没来学校接我,我就给乔阿姨打电话了。求了她好半天,才告诉我你来这儿了。” 乔嘉仪是禁不住她的撒娇的。白瑾瑜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乔嘉仪一直把白宥凌当作她的亲生女儿看待。 比起白瑾瑜对白宥凌的爱,乔嘉仪对白宥凌的爱,更加令人感动吧? “下来吧,”白瑾瑜笑着朝白宥凌招招手,“我们一起爬上去。” 白宥凌嘟着嘴巴,望了望前方陡峭的山路。 “比起我的爬山细胞,我更相信我的车技。”她挑了挑眉毛说。 养父和养女的视线,持续地交汇着。似乎在做着拉锯战。当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最后的胜利,自然是属于任性的小公主白宥凌。 白瑾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着走到副驾驶座上。 刚刚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古灵精怪的白宥凌咬了咬下*,突然又说“我看,我还是和爸爸你一起爬上去吧”。 果然,拿她没办法。 从车上下来的白宥凌,依然还穿着深蓝色的水兵制服,水兵领上有三条白线,领巾是白色的,裙子有三十四条褶纹。虽然是极其普通的学生制服,但穿在白宥凌纤细的身材上,感觉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纯情味道。 然而正是这股纯情,也显露出一份诱惑的色彩。 “把裙子拉下来点。”白瑾瑜清清嗓子,用严肃的父亲口吻说道。 白宥凌却挤眉弄眼,调皮地伸出舌头来,“现在就我们父女俩,又没有别人……除非爸爸你是色狼!” 父女间就这样肆意地开着玩笑,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异样的光彩。两人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英国式男女手挽手的方法,肩并肩地往山上爬去。 “宥凌,你的脸有点不对劲。” 被养父发现游佐学长殴打她留下来的痕迹了。尽管白宥凌用化妆品做了最大限度的掩饰,养父似乎还是相当轻易地就发现了。然而白宥凌仍然死不认账。 “怎么不对劲啦?我知道我妆化得浓了一点,但是浓是淡,完全就是我的自由嘛!” 用典型叛逆期的口吻,反抗着父亲的强权统治。 “不是化妆的问题吧?”白瑾瑜疑惑着想要凑近来瞧瞧。 白宥凌立刻把脸往外拉去,“请不要*我的个人空间,谢谢。” “好吧,”很明显养父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耸耸肩,“今天就暂时饶过你。” “什么叫饶过我?”白宥凌嘟起嘴巴来,“说得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过她。白瑾瑜苦笑着,内心却陶醉于能和佳若的后代像这样交谈甚至斗嘴的幸福。 和佳若的纤柔温软的性格完全不同,她女儿白宥凌的性格是相当的强势。 完全具备年轻人的诸多特点——桀骜不羁,张扬胆大,自尊心强,有自信,自负自爱。 总结来说,就是——心智*化,行为幼稚化,做事极端化。 平均智商超过了以前的同龄人,好奇心强,接受新生事物能力强;内心世界则从童年就开始变“老”,更加懂得*世界的规则。然而,这孩子和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都有着一个特点——自信又脆弱,敏感而自私。 虽然已经十七岁,但有时候看起来,仿佛依然是七岁的孩童。 其实,白瑾瑜倒更加希望她保持在七岁。 这样他就能永远照顾她,让她躲在他的羽翼下面。 他不想看到她长大,然而恋爱、结婚,最后离他而去。 但是,这种想法,大概完全不能解决问题,也只能徒增悲伤吧? *** 陡坡尽头的清幽墓园,佳若就睡在这里。 墓园并不大,墓碑也是零散地竖着的。有些年代久远的墓碑,有着黯然发黑的颜色,斑驳的成年苔藓,仿佛正在述说着人生永恒的秘密。 再如何收拾得整齐漂亮,墓园终究是墓园。人的内心深处,终究是灰白的枝桠和纷乱的杂草,或许还有悲伤汹涌的夕暮晚霞。 突然就想到萧乾的《看坟茔》——回去吧,为什么在这荒家留恋?你看,我好像感觉刺骨地寒。任石匠雕刻得多巧妙,埋的总是死人的骨骸! 白瑾瑜蹲下来,开始出去肆意蔓延的杂草。 他是特意让墓园管理人员不要清理佳若墓碑前的杂草的,因为他想要每周亲自来到佳若面前,亲手帮她一根一根地清除杂草。 白宥凌首先在站在一旁,双手反剪在背脊后面,呆呆地望着白瑾瑜清除杂草。 等白瑾瑜差不多清理干净之后,她突然蹲下来,帮他把剩余的一点杂草拔除。 “真会抢功劳啊!”白瑾瑜笑着和她一起拔除剩余的杂草。 她脸上的表情,倒是谈不上特别的悲痛,反而有一种好奇的感觉。她对母亲和养父之间的过往,非常的感兴趣。她也丝毫不掩饰这一点。 把杂草清理干净之后,白瑾瑜在墓碑前摆上鲜花。 随后,在刻有佳若名字的平滑墓碑上撒了点清水。 旁边的白宥凌闭上双眸,双眼合十。白瑾瑜也以同样的姿态在墓前祈祷。很长时间的祈祷。白宥凌则先放下手来,在旁边很耐心地等着他祈祷完。 那么漫长的祈祷,她就那么站着他身边,默默地凝视着他祈祷的样子。 这个男人,双眸轻闭,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模样,完全就是所谓的天神。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这画面都有着无可挑剔的完美。 而且,虽不至于叫人潸然泪下,但也弥足感人肺腑。 不过,她似乎不太懂这些。因为她不太了解母亲和这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 也从来没有和母亲说过话。 一句话都没有。 甚至连母亲的肌肤都未曾触摸,连母亲的脸庞都只是在照片上看到过。 她的母亲,死于难产。 只有一个肾脏的母亲,身体无法支持如此强大负荷的生育,加上难产。 生命之火的熄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那一瞬间,就注定了她与母亲的擦肩而过。 这恐怕是人世间最悲伤的擦肩而过了。 无法了解母亲这个人,也无法了解母亲的过去,更加不清楚自己的生父究竟姓甚名谁,甚至连生父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太清楚。 但她并不关心。 生父究竟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是不是英国王子,或者非洲某个土著居民,这些都不重要。她对于自己的生父并不太感兴趣。 因为她从未缺少父爱。 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最健全的父爱。 所以她甚至对自己的母亲都不太关心。若不是因为母亲和养父之间有着某种不知内情的人无法理解的至高无上的感情,她才不会对那个刚刚生下她就撒手人寰的陌生女人感兴趣。 母亲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女人。 素不相识的陌生女人。 在她的心里,这个叫薛佳若的女人,不是她的母亲,而只是她养父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无可替代的恋人。这个叫薛佳若的女人,是以她养父的至爱的身份,而不是以亲生母亲的身份,存在于白宥凌的意识之中。 或许这样看来,她有些冷酷无情。但是,让她对一个只是借住在其腹部九个月或者十个月的女人产生某种浓厚的亲情,未免有些太不切实际。 望着白瑾瑜认真虔诚地祈祷的模样,白宥凌微微歪着脖颈,眯起眼睛,思索着养父和母亲曾经是多么相爱。 是不是莫名其妙地就爱得死去活来? 虽然感觉很傻,但这种无法找出理由就撕心裂肺、刻骨铭心,正是爱情的魔力所在吧? 像游佐学长那种表白要用十七次喜欢、九次爱的白痴男人,怎么可能懂得所谓的真爱? 就像花痴一样,呆呆地望着养父祈祷的模样,白宥凌想,这就是所谓真爱吧? 如果说男人很难真正投入某段感情,那么他们一旦投入,就注定万劫不复,像被打入阴曹地府一样,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了吧? 白宥凌这样胡思乱想着。等白瑾瑜祈祷完,转过头来,她略微有些慌乱地,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养父。 “爸爸,你是不是想多待一会儿?”养女一针见血地指出白瑾瑜的想法。 白瑾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的,我想再多待一会儿。” “多长时间?” 似乎有些苦恼该如何作答,最后白瑾瑜说,“总之,再过一阵子吧。” “老在这里站着的话会中暑的,我等你吧,爸爸。” 白宥凌为了不增加养父的负担,故作轻松地说着。从这句话之中,白瑾瑜感觉养女最近成熟很多了。然而,他却还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白宥凌撅着嘴,对白瑾瑜的任性表示抗议。看着她那招牌式的撒娇表情。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白宥凌双手叉腰,蹙着眉头,一脸不快。 可是看到白瑾瑜笑起来了,她转瞬间又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总算是真心笑出来了,”她装出大人的模样来,把手伸到白瑾瑜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白瑾瑜的表情略微有些恍惚,就像凝视幻景一般望着她。 “你长大之后,爱过之后,就会明白,有些伤痛是时间无法治愈的。” 他似乎忘记,她的口才超赞的。 “但是,爸爸,你应该尽管调整你自己的心情了。我想,已经过去十七年,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她说得没错。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为了能找回自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应该就是所谓的走出死亡阴霾之类的吧? 但是,对于白瑾瑜来说,佳若的死,并不是所谓的阴霾。 凡是跟佳若扯上关系的事物,在他看来,都是美好无暇的,当然,也包括死亡。 虽然把佳若带离了这个世界,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份死亡也是可爱的。 大概是因为,他在意识到无法改变佳若已死的事实之后,潜意识里,开始选择接受。 承认死亡,就是接受的第一步。 继而,爱上这场死亡。 就像那时候,那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佳若一样。 *** 鱼鳞般的浮云,透露着淡漠的霞彩。父女俩又静静地在佳若的墓碑前站立了一会儿。 “你先去吧。在车里等我。” 这一次,白宥凌乖乖地听从白瑾瑜的吩咐,转身离去。只剩下白瑾瑜一个人。 走了很远,白宥凌忍不住回头。 在墓碑的阴影中,白瑾瑜仿佛是被贴在石头上一样站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傍晚时分,风很大,花朵和树叶仿佛要在一天之内全部散尽一样。 那完美男人悲伤的画面,霎那间打动了她的心。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溢出,淡淡地打在太阳穴上。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哭的白宥凌,粗暴地用手背擦拭着眼泪。 她使劲咬住*。 耳畔回荡起几个小时之前,她问游佐学长的那些话。 “喜欢,是什么意思?” “爱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是,通过养父的祈祷,还有那默默站立在墓前,仿佛连灵魂都被墓碑吸走了似的,这一系列的情景,让她渐渐地,能够感觉到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了。 然而,感觉这种东西最是麻烦。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甚至连意会都很难。淡淡的感觉似乎马上就要随风而逝。 走在下山的路上,白宥凌倏忽想——大概只有真正遇上爱的人,才能体会这种感情吧? 可是,真的有能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吗?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除了养父之外,难道不都是白痴吗? 如果能和养父恋爱就好了。但是总感觉这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说是不可能的,并不是因为什么伦理纲常,法律关系之类的,而是因为,白宥凌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养父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除了母亲之外,养父的心,绝无可能装下其他的女人。 否则乔嘉仪阿姨早就顶替上来了。 如果乔嘉仪阿姨都无法得到养父的爱,她白宥凌又怎么可能得到? 也许身为薛佳若的女儿这一点,可以给她带来些许优势,但是乔嘉仪阿姨可是从小就陪着养父长大的青梅竹马。 爱情真是个不分先来后到的东西。 无法用任何科学来解释爱情,所以才会让人欣喜或者悲伤吧? 如果科学能够解释爱情,所有的爱情都能让人知晓过程和结局,那么就不会有欣喜或者悲伤了。 演算一道数学题,会欣喜或者悲伤吗? 谈一场恋爱,无论是深刻的,还是浅薄的,都会有真实的欣喜和悲伤吧? 这样一想,突然就想要恋爱了。 虽然转变得有些快,但是像自己这样的年纪的人,不是都这样变幻无常吗? 白宥凌加快脚步。 早知如此,不要拒绝游佐学长就好了。可是,已经拒绝了,而且还那么毒舌地对待了他,最后还被他殴打了几拳。 看来根本没有发展前景啊。 不过,还是试试看吧?毕竟她白宥凌马上就要去篮球社当经理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得把关系处理融洽了才行。 顺带恋爱一下,也不错嘛。 虽然那个白痴学长有够无聊,但是人生本来就很无聊,难道不是吗? 正文 103、最青春 让人讨厌的早晨,又来临了。首先是咒语般的闹钟,像个深宫怨妇似的,响个没停。从被褥里伸出手来,极其不耐烦地按下闹钟的开关。 哎……又要起床……人为什么不能一直睡下去啊…… 如果死亡是一直这么睡下去的话,还真憧憬死那么一回呢。可是万一并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后悔起来了,又没有后悔药吃,也是挺麻烦的事情啊。 总之,好想像童话里的睡美人那样,好好地美美地无人打扰地酣睡一回,睡到厌烦了,然后被帅得让人想吐的王子俯*子吻醒——天呐,那才是完美的人生! 算了,都十七岁了,还做这种幼稚可笑的梦,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无聊。 不过,真的早上了吗?太阳已经出来了。 其实,感觉从盖上被子到现在,只是过了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上一秒钟盖上被子,下一秒就要起床了。 不管睡了多久,都还是想再睡一会儿啊。 话说回来,一大早醒来,为什么有这么多唠叨呢?难道自己已经变成长舌妇了? 半睡半醒间,白宥凌把手慢吞吞地移动着,拉开了床边的窗帘。 耀眼的朝阳瞬间就倾洒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如琥珀般闪闪发光的阳光粒子,让整个早晨变得让人心旷神怡。 阳光的热气渗过被褥传了进来。 歪了歪脑袋,看到床头柜上粉红色的闹钟,指针指着的是,比平时早三十分钟的七点整。 ……咦? 才七点?为什么要早半个小时? 算了,这样也好,还有时间可以继续睡。如果没记错的话,养父和乔嘉仪阿姨今天早上乘飞机到香港去处理点家族事务,家里只剩下几个女仆。 大概是爸爸把闹钟调快了半个小时吧?应该是担心她会迟到。 爸爸就是这样可爱得让人想痛扁他一顿的人。 在朦胧的意识中,白宥凌咂咂嘴,转过身,准备继续睡去。 “叮铃铃……” 然而这突然响起的门铃声,瞬间把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吵死了。 是谁啊?大清早的…… 用枕头把耳朵堵住,翻身准备继续不管不顾地睡去。然而对方似乎很清楚她还赖在床上似的,依然执着地响着门铃。 哦,忘记了,女仆们貌似要八点才到。因为爸爸喜欢自己做早餐,所以这个大宅子里的早晨是不需要女仆的。 “呼……” 没办法了,费尽千辛万苦地,好不容易从被子里爬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困…… 现在这种季节,不管是睡多久都会感到困吧? 心里念叨着“来了来了,马上就来”,然后趿拉上拖鞋,打开卧室门,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扶着扶梯,走下楼梯。 ……嗯? 因为感到有些不对劲,与往常有所不同,所以不由地疑惑地停下步履。 和往常不一样的奇怪气氛啊。 应该存在但却没有存在的某种感觉。 对了……平日里厨房传来的烤面包的香味和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声都没有了……因为爸爸和乔嘉仪阿姨去香港了……这种少了某个家庭成员而感觉到的奇怪的不安感,就是所谓“家”的真正含义吧? 在这种莫名的感觉之中,白宥凌意识到,自己是多爱爸爸和乔嘉仪阿姨。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吧? 这样想着,胸口不由渗透出丝丝缕缕的暖意。 就这样微微发愣着,直到玄关处门铃声“叮铃铃”地打断思绪。 对了,还不知道是谁,在门外等着呢。 慌慌张张地走向玄关,白宥凌把手伸向门把,把门打开。 “……啊!” 和白宥凌对视着,那算不上熟悉的面庞,就像是安心了似的,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旋即“唰”地窜进了屋子里。 “等一下!”白宥凌慌张地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依然笑着阳光明媚,“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游佐学长!” 无法抑制住内心愤怒的白宥凌,双手叉腰,对其怒目而视。“……道歉也要选个时间吧?你不知道早上是多么宝贵的睡眠时间!” 他却是一副开朗得像是可爱猫咪般的神情,突然凑了过来。 面对游佐学长身体的突然逼近,白宥凌略微有些慌乱,“你、你要干嘛?” 那薄薄的淡粉色的*,轻轻抹上一丝诡笑,“宥凌学妹,你的睡相真差啊!” 说完,游佐学长把手伸向白宥凌乱糟糟的头发,很高兴似的“啪啪”地触碰着。 “你……”对这个完全莫名其妙的家伙,白宥凌瞪圆了眼睛。 对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为了向你道歉,我决定来给你做早餐!”说着,还自顾自地朝起居室走去,“咦?叔叔阿姨都不在吗?” 白宥凌双手抱胸,垂下眼皮,一脸想死表情。 “……游佐学长,我很怀疑……你会不会把我家厨房给烧掉……” 听了这话,那元气满满的游佐学长马上爆发出漫画式的“哈哈”大笑。 “在宥凌学妹你眼中,男人都是白痴吧?”突然又显得略微认真的表情,“其实我也经常在妈妈做饭的时候,好好地帮过忙的!” 白宥凌继续翻白眼。 “……我说游佐学长,为了偷吃才在厨房转悠,那也能算是在好好地帮忙吗?” 说完这句话,就决定无视这个一大清早跑到别人家来,神经兮兮地说要做早餐的白痴。 “哈哈……” 果然,笑得就像个大白痴。 “……好了,别笑了,你想玩我家厨房,我一个弱女子,也没办法阻拦,你就去玩吧!” 说完就潇洒地转身。哎,懒得理睬,随便他去乱搞一气好了。乌烟瘴气之后,大不了就给救火队打个电话。 白宥凌耷拉着眼皮,朝着洗漱间走去。 虽说冷气开得不大,但清晨的冷水还是凉浸浸的,洗完脸之后,感觉整张脸都有些紧绷绷的。 看着镜子里浮现出来的困得要死的脸,就对那个神经病发作的游佐学长恨得咬牙切齿。 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报仇的? 大清早地这么让人折寿,根本就是来恶意复仇的吧? 算了,懒得想那白痴。白宥凌用梳子梳着头发。如果没记错的话,爸爸和乔嘉仪阿姨要去香港大概一个礼拜的样子,也就是说,这一周之内,自己要一个人生活了。 那些女仆是绝对不敢干涉她的。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在印度和非洲的大多数国家,这已经是成年年龄了。 虽然现在就有点想念爸爸和乔嘉仪阿姨了,但是能够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一段时间,也还真是不错的值得期待的事情。这种又酸又甜的感觉,真是很复杂的心情呢。 *** “宥凌学妹!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啊!” 在房间换制服的时候,从楼下传来了游佐学长的声音。 忍不住冲出房间,双手抓住白色栏杆,朝楼下做河东狮吼,“可不可以不要叫什么‘宥凌学妹’啊?我又不姓宥凌!我姓白好不好!还有,能不能不要叫什么‘学妹’啊,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那我叫你什么?” “要叫就叫宥凌啊……” 真是拿这种神经搭错的男人没办法。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游佐学长,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白宥凌,两人视线交汇,半晌无语。 “……宥、宥凌……” “干嘛?”狠狠瞪过去。 对方一副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怪异表情,吞吞吐吐,甚至面泛潮红地结巴道: “……你没扣扣子……” 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下一秒,白宥凌面色苍白地双手抱胸,这瞬间,是所谓的尼亚加拉超级瀑布汗! 然而虽然心里如小鹿乱撞,窘迫得想从这二楼跳下去,白宥凌却还要嘴硬。 “……没扣扣子又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哥本哈根的女性都已经有权力,裸胸在公共场合行走和游泳?” 对方迅速石化。 “别愣在那里了,既然要做早餐,就快一点!冰箱里当然什么都没有啦。我爸爸喜欢吃最新鲜的东西,所有的食料都是在餐前送到的!再说冰箱里应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试图把话题转移中…… “……嗯,倒是还留有一点点!还有牛奶和玉米薄片,我就用这些来做早餐吧?” “……就这样啦……” 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迅速杀回卧室。留下游佐学长在楼下五味杂陈。 以接近光速的速度穿好制服,把书包提在手里,再度推开了卧室门。 ……咦? 怎么回事?这刺鼻的味道? 疾步走到白色栏杆前面,白宥凌这才发现,从楼下飘出来呛人的味道,和浓浓的黑烟。 果然不出所料……白宥凌慢慢地、悠然自得地走下楼梯。 “咳咳……咳……”正在厨房门口咳嗽的游佐学长,转过头看到白宥凌,连忙挥了挥手,“啊,马上就好了,你坐着等一会儿吧。” “等等……这个味道……你到底在烧什么东西啊?”白宥凌蹙眉。 “是在烧鱼。”游佐学长回答得面不改色,“冰箱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鱼的干货还留着……” 竟然不是把厨房烧了?倒真稀奇。还有,鱼的干货? 白宥凌微微探出身子,朝向厨房。看了看炉子上正“呱呱呱呱”烧着的东西。 原来是“咸圆鱿鱼干”。 与其说是早餐,还不如说爸爸晚上的下酒菜。搞什么啊?最讨厌吃日式早餐了! “虽然想做荷包蛋,但是没有鸡蛋和肉。蒜肠和牛肉干倒是还有一点点……要吃吗?” 白宥凌嘴角*,连摇头都懒得动一动。 “好吧……那就吃玉米薄片……” 自说自话的游佐学长,修长的胳膊伸向橱柜,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外黑内红的碗。以极其不熟练的姿势,把玉米薄片倒了进去。 “对了……篮球社不是要早锻炼吗?” 看到那本应该在打篮球的手臂,白宥凌开口问道。 抬头笑起来的游佐学长,露出满口可以打广告的白牙,“偶尔请假也没关系的。” 等一下,白宥凌盯着眼前的碗。 ……两个? 没错,桌上并排放着两个碗。 一个当然是给她用的,那么另一个是…… “……我说,你还没吃早餐吗?” “不不,已经在家吃过了。但是难得的机会,我想和你一起吃。” 双目对视,三秒钟后,白宥凌转移视线,“……真老套……” “啊?” “这样追女孩子,实在很老套……”从鼻腔冷哼一声,“真无聊……” 然而游佐学长好像在经过昨天的磨砺之后,突然变得很强大,竟然对白宥凌的毒舌,完全不当回事似的,笑了笑,转过身,“吧嗒吧嗒”地往厨房走去了。 *** “还有牛奶啊……牛奶……” 超级唠叨的游佐学长,追在白宥凌后面,把牛奶递到她手上。 算了,毕竟是特意为自己做的,就懒得挑三拣四了。白宥凌这样自我告诫,然后坐到餐桌边来。 “嗯……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坐在对面的游佐学长微微皱起眉头。 当然很少了,大笨蛋。但是貌似日本人的胃都很小,每餐都只是一点点。哎,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东京的生活啊。好像回美国去,去西海岸晒晒太阳,或者到上海香港去,在馆子里好好吃吃中国料理! “……就这样吧。”白宥凌眉毛*地回答一句,然后再礼貌一句,“那么,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轻轻地合起双手,然后“咔嚓咔嚓”地吃着混入了牛奶的薄片。 有点甜味,算不上太好吃,就是普通的玉米粒的味道。 可是,游佐学长似乎在吃着满汉全席一样,兴高采烈地吃着。 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化身为“元气少年”了,实在搞不懂耶。 总觉得看上去很傻,笨蛋兮兮的,却还是一张比花还美丽的带点梦幻气质的无暇的少年的脸庞。 “怎么啦?” 发现白宥凌在盯着他,游佐学长停住吃东西的动作,抬起头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我觉得很好吃啊……宥凌你不觉得吗?” 完全没办法,“……嗯,很好吃。”明明是讽刺的反话,他却没听明白似的。 “对吧?” 真的那样认为了。而且还是一副幸福之极的表情。 被他以那样的表情问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没办法回答“不好吃”的。 突然觉得东京的高中男生,真的很脑残啊。白宥凌叹息着以手托腮。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今天的游佐学长似乎是金刚不坏之身,金钟罩铁布衫全部都上阵了似的。 所谓的“毒舌冷冻魔法”,估计是不会奏效了。 “我吃饱了!” 吃完了的游佐学长,双手合十这样说着。 “好悠闲的早晨啊……” 这样说着,游佐学长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啪嗒”一声,就趴在了桌子上。 “冷气开得正好……真的好舒服……” 就这样自言自语着,游佐学长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轻轻地合拢了。 白宥凌则在一旁冷眼看着,嚼着玉米粒,“……牙齿会碰到一起的!” “放心,我不会睡着的……”游佐学长懒洋洋地说,“只是,太喜欢这个早晨了……” 果然,大脑脱线的人的思维,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 白宥凌看了看手表。 七点四十五分。 时间还早,离出门还有一段时间。上课时间是八点半,可以让游佐学长稍微睡一下的。 说起来,还真是个悠闲的早晨。 偶尔,像这样悠闲地吃着早餐,也不错。没有好好地品尝爸爸做的早餐,现在才感觉到后悔。以后,是一定要好好珍惜的。 “呼……” 耳畔传来酣睡的呼吸声。 都说了不要睡着了。 白宥凌气鼓鼓地拿起勺子,用勺子末端戳了戳游佐学长的脸颊。 就像幼稚园的孩童一样,软软的脸颊,弹力充沛,十分有趣。 虽然这家伙脑残到大清早地跑到学妹家来睡觉的地步,但是不得不承认,既具备酷酷的大哥哥元素,又有着可爱得天昏地暗的正太气质的游佐学长,其诱人花痴的指数,是非常之高的。 “唔……” “别睡啦……” 继续用勺子末端戳戳,像是和一只可爱的小狗玩耍。真的,很可爱呢。看到游佐学长粉嫩嫩的侧脸,内心就毛绒绒地柔软起来了。 *** 哎,真拿他没办法啊。 但是,看到游佐学长酣睡的样子,感觉这个早晨真的很悠闲,也很美好。 白宥凌放下勺子,又看了看手表。 七点四十五分。 真早……这样感慨着,她也准备趴在桌子上先睡一会儿了。 ……咦? 突然睁大眼睛,再把手腕上的手表移到眼前。定睛一看。还是七点四十五分吗? 难道是刚才看错了?还是说……这个手表,一直都指着七点四十五分? 等等…… 难道说……慌忙伸手过去,在强大的不妙感之中,粗暴地把游佐学长制服的左边袖子掀开来。看了看戴在他手腕上的表。 ……八点十分! 等一下,八点十分!天呐,果然——要迟到啦! “喂喂!学长!快起来学长!”拼命地摇着游佐学长的肩膀。 吓了一跳的游佐学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揉着眼睛,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 “怎么啦?” 白宥凌强装冷静,“看看你自己的手表!” 听到她的话,乖乖地看了看手表的游佐学长,马上发出一声惊呼,“要迟到啦!” 这一下就轮到白宥凌保持镇定,坐在椅子上,把最后的玉米粒吃完。 “不要紧,跑的话还来得及。” 她一边悠哉游哉地吃着,一边抬头朝他微笑。 *** 接下来就是白宥凌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系好安全带!” 这样吩咐之后,不等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游佐学长系好安全带,白宥凌就猛踩一脚油门。白色劳斯莱斯幻影,用小学生的形容词来描绘,就是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飞迸而出。 “你……”游佐学长满脸的匪夷所思。 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车技比她白宥凌强大的人。本来那样的人就很少。 闯红灯对她来说完全是轻车熟路。 大堆大堆的交通警察的罚单,都是送到爸爸那边去的,她完全不用*心。 “闯红灯没关系,关键是不要让自己受伤。 爸爸如是说。 潜台词是,宁愿撞死人,也不要让自己流点血。 她知道爸爸是真心——宠溺她。 可即便是穿过没几个人知道的东京小巷,抄近路赶到学校时,貌似还是迟到了。 把车子驶入学校旁边的停车场,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之后,就开始一路全速奔跑。 大致上,白宥凌的跑步速度还是普通,体育成绩也算不得很优良。再说又不是百米冲刺的运动员,当然速度是不尽如人意了。 “呼呼……呼呼呼……” 呼吸已经快接近极限了。 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游佐学长可以完全没事人样的,跑在自己前面十米之远的地方啊……难道篮球社主帅的速度非得这么超人吗? “嗒、嗒、嗒——” 在教学楼前面的台阶上,游佐学长以三段跳,轻松地跳上了台阶。 尔后,向白宥凌回过头来。 “宥凌,快点快点——” 当然知道要快点啦。怎么可能不想快点,但是问题是,根本没力气了好不好? 游佐学长朝白宥凌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不行了……我不行了……运动不足……我承认……完全跑不动了……受不了了……你怎么就这么轻松呢……” 气喘吁吁的白宥凌弯下腰来。 “不行啊,迟到会被罚站的!” 跑在前头的游佐学长匆匆折了回来。 这家伙,哪有这么多体力啊?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游佐学长你先走吧……”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人都有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事情……” 话音未落,身体一轻,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失去重心的感觉,眼前晃动着的双腿——被抱起来了?开什么玩笑? ……等等,这是——公主抱? “宥凌,我听说,你们班今天会有转校生来……” 那个家伙还能边抱着人跑,边说话,实在佩服之至了! 感觉被人这样抱着,天空离自己好近!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凉爽的风,好像让发热的身体倏忽冷静下来似的,令人清爽不已的惬意之风啊。 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远远地,无限地扩展着。 仿佛伸出双手,身体就会融入那青色之中,甚至连身体都会被吸进去似的青空。 这就是——青春吗? 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哭呢? 那个叫薛佳若的女人,也曾有着这样蔚蓝的天空和又酸又甜的青春心情吗?她是在最美丽的时候,遇见养父的吗? 是不是想太远了?还是想想自己吧。 高中生活的第二个夏天……让人心潮澎湃的青春……不知为何,最近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什么好事正在靠近,是阳光太过明媚的缘故吗…… 总是……预感着,崭新的生活即将展开了! 难道是因为,马上就有转学生要来吗? 小道消息说的是,那是一名来自于中国的转校生。中国人耶!终于可以在脑残的东京高中生之中,看到同胞兄弟了!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同龄转校生,貌似姓……蓝…… 虽然一直都知道,在中国有那么一个姓氏,是蓝,但是真的碰上“蓝”这个姓氏,还是略微有些吃惊的。 啊,真的有人姓蓝啊! 内心顿时盈满了欣喜,好像找到了知音。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对于“蓝”这个姓氏,白宥凌总是怀抱着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情感。 非常的强烈,她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 自己一定跟“蓝”这个姓氏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白宥凌对自己这样说。 总之,真的很期待…… (69的话:不知不觉就写得这么长了,呵呵,担心大家因为太长了而不订了呢。描写白宥凌的生活和心理,我都是用轻小说的笔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呵呵,我是一个轻小说迷呢。希望大家喜欢。) 正文 104、白宥凌和蓝念佳 空气麻酥酥地震动着,耳鸣声则“嗡嗡嗡”响个不停。 发现校门竟然还没有关上,白宥凌猛地腾身从游佐学长身上跳了下来。周围已经没什么同学了,马上就要关上校门。白宥凌告诉自己要抢先杀进去才行。 对了,突然想起,昨天在班会上班长有说过,说什么在迟到管制周里,打预备铃的时候,就会准时关上校门。 对于迟到专业户来说,正式铃和预备铃的五分钟之差,是命悬一线的关键啊。 旁边的同学都是狂奔,游佐学长的篮球社几个社员朝他打招呼,白宥凌就挥挥手和游佐学长再见,然后跑着混入学生人流之中。 男生们边跑边拿下学籍栏的印记。 现在男生们连骑自行车的女生的短裙和白色内裤都没空去留意。 每个人都在拼命朝着即将关上的校门跑着。 已经没有注意自己打扮的人了,女生们书包上的装饰品在风中飞舞。 像这样为了不迟到而冲刺,真的只是学生们才能体会的乐趣。当然上班了之后,可能也要为了考勤而在街道上奔跑,但那时候的感觉,和学生时代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在急遽的*和迅速退后的风景之中,感觉到令人心悸的青春的力量。 由于最近缺乏运动,白宥凌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又不是长跑,充其量就是短跑而已。百米冲刺的话,还是有自信的。” 这样自我暗示着,拼命把身子向前冲去。可是,虽然嘴上不肯认输,向前迈进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平时走路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却感觉校门口真的好遥远。 不管怎么跑啊跑的,似乎都到不了尽头。 游佐学长被篮球社的社员们不知道叫到哪去了。白宥凌只能自己给自己鼓气,然后硬着头皮狂奔。 可是,真的没力气了,简直就像在海底奔跑一样。 放眼望去,视野中的校门口,就好像某个既高又远的存在,宛如梦想一样难以触及。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缺氧的脑袋在不断地晃来晃去。 再跑下去的话,估计就满眼金星,看到走马灯在晃悠了。 该不会冲进校门,就倒在地上休克而死吧?像奥林匹克的长跑运动员一样,在终点前面突然倒下,超级的悲剧色彩,感觉也不错的说。 这样胡思乱想着,一瞬间,反复出现的景色不见了。 与此同时,正在关闭的校门,以及其亲切的距离,映入了眼帘。 啊,还差一点了! 白宥凌竭尽全力,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一口气,大叫着“啊啊啊啊,等一下啊”,从即将合上的校门的缝隙间,侧身勉强地挤了进去。 赶上了!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就这样,白宥凌像是完成了全程马拉松的选手一样,当场瘫了下来。 太棒了! 正感受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美妙滋味,后面突然传来惊呼声。 “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要在这里停下来啊!!” “啊?” 白宥凌半睁着眼睛,回头看去。一个制服穿得歪歪扭扭的,骑在一辆蓝色脚踏车上的男生,正尖叫着,直直地朝着白宥凌骑过来! 天呐!该不会这么杯具吧?大清早的就被一辆脚踏车撞上? 然而,在内心发出呐喊的下一秒,身体侧边就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哗啦啦”地就像涨潮漫过沙滩。哇,被脚踏车撞上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很快,白宥凌就像侦探小说里的尸体一样,侧躺在柏油马路上。 啊,困意袭上来了。好想睡觉啊。这样想着,仿佛被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外加清爽的晨风所催眠,白宥凌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喂!喂!你没事吧?” 感觉肩膀被人摇撼着,微微睁开眼睛来,那个罪魁祸首的男生,就像看着UFO一样看着她。 “不会吧?只是被脚踏车撞一下而已?” 那个男生竟然还把手伸到她的鼻翼下面,来探一探她有没有呼吸。 于是白宥凌紧闭双眸,屏住呼吸。 在感觉不到她的呼吸的下一秒,男生发出惨叫声,“不会吧?!!” 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脚踏车撞死的人? 因为在装死,白宥凌紧闭着眼睛,所以搞不清楚那个男生到底是什么表情,但很快就感觉到有一双手,猛地*自己的胸口上。 等一下?胸口?怎么回事?性骚扰? 正准备睁开眼睛吓一吓他,突然感觉胸口被猛地往下压。 原来如此,白宥凌暗暗呼出一口气,原来这男生是要给自己做人工呼吸。 刚刚放下来的心,又突然被吊起来。人工呼吸?心脏猛地一颤动?人工呼吸?嘴对嘴人工呼吸?开什么玩笑? 我的初吻怎么可能被莫名其妙的人工呼吸给夺走? 白宥凌慌慌张张地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男生闭着眼睛俯下来的脸。迅雷不及掩耳,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的*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 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初吻被莫名其妙的男生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夺走,白宥凌用尽全身力气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生推开,顺口骂了一句脏话。 而且是中文版的脏话。 到了关键时候,人被逼急了,很自然而然地就会用母语骂人。 从地上爬起来,白宥凌满脸通红地对那个男生怒目而视。而对方也正呆呆地望着她。白宥凌自然是憎恨的眼神,就像盯着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魔似的。而对方望着她的神情,则是仿佛没听懂她的话似的,有一种“请问你说了什么”的意味。 果然,很快他就如她所料,问出一句“你刚刚、说了什么?” 白宥凌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翻白眼,懒得回答。 然而,那个男生的视线跟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移动着。 管他的呢。白宥凌对自己说,幸好已经上课,旁边没什么同学,这种画面还是不要让人看到比较好。 *** 迟到四十分钟和迟到四十五分钟,其实差距并不大,所以既然已经迟到,白宥凌干脆就放慢脚步,朝着教学楼走去。 “那个,白宥凌! 穿过走廊,经过教职员办公室的门前时,被班主任老师叫住了。 虽然预感到会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但是既然被叫到了名字,就这样装作没听见,还是不太好吧?于是白宥凌极不情愿地停住了步履,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 头上略微有些秃顶的班主任老师正在批改作业,大红的叉叉充满了字里行间。等白宥凌走进去,他抬起头来,透过厚玻璃似的眼镜片,像是科学家看着自己研究对象似的,盯着白宥凌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开口了: “又迟到了啊,白宥凌同学……” 白宥凌垂下眼皮,不屑似的,摆出一副“随便你怎么样”的表情。如果此时嘴里有口香糖之类的就更好了,完全可以无视这个整天没事、蓄意找茬的老处男。 见言语教育没什么效果,班主任老师吸取教训似的,从抽屉里拿出某样东西。 很快,白宥凌的手上便被堆上了一大叠影印本。 “把这个交给班长,是转校生的资料,让班长在下课的时候发给大家。” 这是东京高中的惯例。每个新转来的转校生的资料,都会被分发到每个同学手中。当然这样可以使得大家了解新来的转校生,促使转校生尽早地融入新的班集体,但与此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侵犯了转校生们的隐私权。 “……知道了。” 随口回答了一句,权当是完成任务地捧起了那一大叠影印本。 班主任老师也放弃了与她沟通的努力,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手上堆着一大叠影印本,刚刚走出教职员办公室,第一节课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于是连看一眼手中的资料的时间都没有,就在拐角处碰上了班长。 说实话手中的影印本很重,能很快碰上班长,把这叠资料交给他,是很爽的事情。而且在这里遇上班长也绝对不是偶然。离教室越近,碰到同学的几率也就越高。总之白宥凌很幸运地能尽早从班主任老师交托的任务中解脱出来了。 “嗨,白宥凌!” 大概是朝着教职员办公室走过去的班长,一看到白宥凌,脸上就浮现出坦率真诚的灿烂笑容,刚刚要拐弯,却又折回来,走到她旁边。 “要我帮忙吗?” “这正是老师让我交给你的。” 把转校生资料的影印本送到班长手上时,旁边不断有人找班长说话。 “班长,下节课是在哪个教室上?” “交作业的期限不是今天吧,班长?” “能不能申请下午一节自习课啊,班长?” “班长,我体育课的制服洗了还没干,怎么办啊?” “能不能请假啊,今天没办法去上游泳课了,班长?” 就这样不停地听到旁边的同学吵吵嚷嚷着“班长”、“班长”,所以说当什么班干部都不要当班长。 而对于已经被当成了奶妈还是什么的这件事,班长似乎也已经认命了。 看着班长诚诚恳恳,就像老黄牛似的,一一回答同学们的提问,白宥凌突然觉得很新鲜。 什么下节课在音乐教室上,作业下周交,下午没有空余的课可以申请成自习课,体育课可以暂时不穿运动制服,如果实在不能去上游泳课,是可以请假的之类的。 说实话,白宥凌真的很佩服班长的耐心。 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保姆型”男人。 在解决了大家的问题之后,班长似乎有些疲累,肩头一阵阵地上下起伏着,大口地呼着气,毕竟同时应付这么多同学,并不是一样容易的事情。 再转向暂时被晾在一边的白宥凌的时候,班长总算是恢复了笑容。 “不好意思……” 虽然不是非常漂亮的五官,但轮廓相当温柔,班长的整张脸就像一块面团似的,柔和得不像话,倒也有几分讨喜。 “没关系……”白宥凌友善地报之以微笑,“老师说,下课时把这些资料分发到每个同学手上……” 班长认真地听着,望着她的眼睛,在她说完时,立马点点头。 “我明白了,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跟这种“大好人”,没办法不文质彬彬。白宥凌挥挥手,转身准备走,却在稍微有些喧闹的走廊上,听到班长感慨似的说了一句: “白宥凌同学,你好像没有理所当然地叫我班长呢。” 为了掩饰内心里其实也一直称呼他班长的事实,白宥凌暧昧地点了点头。 班长立刻面露一种像是看了很令人感慨的电影似的激动表情。 “……怎么说呢,”他移开了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大家来说……” 白宥凌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对大家来说,我只不过……是个班长罢了……” 哎呀。白宥凌心里轻轻叫了一声。怎么突然这么说?感觉就像发现袋鼠和老鼠其实是同种动物似的,特别别扭。 “……不是吧。” 除此之外,白宥凌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是吧?”班长那面团似的脸上露出苦涩笑容。 突然感觉他这种深深感伤似的表情,有着很鲜明的迷人色彩。 悲伤中的人,总是有种很吸引人的力量。 白宥凌用好奇的感兴趣的目光盯着影印本资料后面泫然欲泣的班长。 “……其实,我多少也有点觉悟了……我的一生就要像这样度过了吧……” 日本人的思维真是难懂,什么事情都喜欢极端化,好像不极端就没办法活下去似的。白宥凌双手抱臂,困扰似的望过去。 “这也太夸张了吧?”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自己和班长应该没什么交情才对。为什么要在吵闹的走廊上,和一个几乎没什么交情的同班同学,突然提到这么深沉的内心阴影啊? 实在是莫名其妙。 但是,白宥凌也能从班长的语气中,感到一股子真诚。 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言语吧?没想到“大好人”班长,竟然也会有如此阴暗的想法,白宥凌在好奇之余,也感到微微的震惊。 “……你不要想太多。” 不经意间,白宥凌察觉到班长脚边堆满了器材的硬纸箱。对了,下节课貌似就是体育课了,班长应该一如往常地,被吩咐了要帮忙准备下节课用的体育器材吧? 这么说的话,都已经拿了这么多东西,还把那么一大叠影印本资料塞给他,有点冷酷无情吧? 此时此刻,班长仍然是一副乖戾的表情,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人生之类的话题。 “……那个,”白宥凌打断他的话,“我说,我也帮点忙吧……” 班长微微愣了半秒钟,“不用了,我是班长来着。” 嘴上倒是挺要强的。 既然已经提出来,就不能撒手不顾。白宥凌弯下腰去,伸手去拿门旁边的器材。 *** 就在这时,从旁边走来一个制服穿得歪歪扭扭的男生。 身体貌似很僵硬,就像被裹上白色石膏和绷带的木乃伊。 为什么这么僵硬呢?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白宥凌。 白宥凌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生,刚刚用脚踏车撞了她的男生。 “我来吧。” 男生友好地微笑,露出整齐得让人想把它们全部拔掉的牙齿。 说完就伸手过来,接过白宥凌手上的装着体育课要用的器材的硬纸箱。 “……你是?”班长露出困惑的表情。 男生继续保持那令人讨厌的空服人员式的微笑,伸出纤细白净得像得了白血病似的手指,指了指班长怀抱里的那叠影印本。 班长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俯视着眼皮底下的影印资料。 “……你就是新来的转校生?”班长一边问着,一边亲切地笑起来,“你的名字……是念蓝吗?” 日本人发“蓝”这个音,总是会发成后鼻音,就是“浪”——真不是个雅观的字。 总之,听班长读“蓝”,感觉就像《名侦探柯南》里新一呼唤毛利兰时的那种发音。 等等,怎么回事?白宥凌的脑袋里“咕咚”了一下。 就是他吗? 自己期待已久的中国同胞? 宛如知音似的蓝姓少年? 就、是、他、吗? 命运真是够讽刺的。难怪他刚刚听出来她的中文版脏话,那句标准的北京话“*”,天呐,跟自己的中国同胞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一句“*”——真是值得日后怀念的。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牧野和彦,请多多指教……” 被班长这样正儿八经地打招呼,那个男生也彬彬有礼地回复着。 “你好,我叫蓝念佳,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听到那个中文名字,白宥凌禁不住心脏“噗通”一跳。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听到中文名字了吧?感觉好亲切。忍不住反问,“……恋家?” 蓝念佳把脸转向白宥凌,依然是那欠扁的微笑。 “不是恋家,是念佳。心心念念的‘念’,佳人难再得的‘佳’。” 不晓得他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诠释得那么文采斐然。白宥凌不感兴趣地耸耸肩。 “你呢?” 那个有着女孩子名字的男生,笑着问白宥凌。 班长也把视线转移过来。白宥凌只好硬着头皮,“我叫白宥凌……” “幽灵?” 听他拿她的名字开玩笑,她气鼓鼓地伸手就势要打他脑袋。 被他一闪而过。 那个女生名字的家伙,发出了清亮的笑声。 班长听不懂中文的“幽灵”是什么意思,只能在旁边呆愣愣地望着白宥凌和蓝念佳。 “……是宽宥的‘宥’啦!” 白宥凌没好气地说,“而且是盛气凌人的‘凌’!!” 蓝念佳笑着望着她的眼睛,“果然很盛气凌人!” 真是无聊的冷笑话! 最讨厌说这种没营养的冷笑话的人了! 白宥凌再也不想客气什么,伸出拳头,就给蓝念佳的腹部,狠狠一击。 *** 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倒并不是白宥凌她太敏感了之类,而且这种敌意的气场过于明显了。 明明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女生们突然噤声,一齐把视线丢向白宥凌,彼此又诡异地对视一眼,轻笑几声,然后鬼鬼祟祟地做鸟兽四散状。 完全就是校园电视剧里,某个人被班级排挤的前兆。 “……真无聊。” 白宥凌从鼻腔里发出冷哼声,径直朝自己的课桌走过去,却在半路上,被从旁边课桌后伸出来的脚,活生生地绊了一跤。 开什么玩笑?幸好双手抓住了旁边的桌角。 顿时火山喷发了。就算是泼妇骂街,也必须把这股气发出去。 “玩什么啊?你们这些用胸无脑的白痴女人!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谁再敢招惹,我把她抓出去灌肠!” 在这样攻击力无敌的强大气场上,竟然还有不怕死的小兔崽子,冒出头来。 “……你、你以为我们想招惹你?是你先招惹我们游佐学长的!!” 敢情是一群花痴的蛋白质举动啊?白宥凌嘴角*,满脸黑线。 出头鸟乱鸣之后,马上就有无数跟风者。 看来游佐学长在女生中的人气不容小觑。 “……明明是你勾引我们游佐学长……” “竟然还恶心巴巴地让游佐学长抱你……” “真的好恶心……” “……你这样的女生,真是够不要脸的……” 天呐,这是什么世道?多么狗血的高中生活!看来胸大无脑的人,也可以非常毒舌。只要是女人,就有毒舌的潜质。 “什么游佐学长?你们明明头发染得就像个笨头笨脑的白痴,还口口声声的胡言乱语,说我招惹你们的宝贝游佐学长?” 白宥凌怒气腾腾地跳到一旁的课桌上,就像《自由引导人们》那幅画里的女神一样,气势汹汹地吼道: “*,被你们这么冤枉,我不招惹他岂不是太吃亏了?好的,我偏生就去招惹他了!我今天晚上就去上了你们的宝贝游佐学长!今晚上就上了他!” 正文 105、男人要智取 虽然表面上强装得很坚强,但实际上,白宥凌很受伤。 此前就没有被班里的女生喜欢过,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是被大家骂成这样,心里实在没办法高枕无忧地说无所谓。 郁闷得实在不行,就选择逃课,跑到美术教室去。 教学楼最顶楼的这个南向的美术教室,是白宥凌专属的避风港。在学校里遇上什么让人不爽的事情了,和同学吵架了,被老师责骂了,或者考试成绩差得没法见人了,这些时候,她都会选择跑到美术教室去,在偌大的无人的充满美术作品的教室里,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这就是所谓的“自我治愈”时间。 南向的美术教室,窗口总是洒满了阳光。 即使是下雨的日子里——下雪时也是一样——那扇窗总是在白茫茫的光线中洞开着——在春花飞散的春天——在万事万物都暴晒在强烈阳光下的夏天——还有——在四季更替、颜色不断地变换之中——它总是在温柔地等待着她。 学生在毕业前,基本上不会对教学楼产生什么好感,白宥凌也不例外,但是,她对这个美术教室,却打从心底地依恋着,浓浓的依恋之情在散发着馨香。 这种与建筑物构造起来的依恋,就算在毕业之后很多年,都无法释怀的吧? 因为它总是能够触及她内心某处的柔软,那是属于阳光的力量。 *** 今天也是一样。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学校本来就位于高地之上,而这里是学校最高的一层楼。五楼的美术教室堪称是校内视野最佳的地点之一。南向的窗户切割出了远处朦胧的山脉棱线,仿佛被镶嵌在小小的铝矿之中。 普鲁士蓝的天空,朝着布满晚霞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变换成层次分明的暗红色。 风轻轻地吹着。 轻轻的……非常轻柔的风。 仿佛记忆中的美好画面似的,温柔的风总是乘着轻软的绿意,在她的周围吹拂着。 她眨了眨几乎要陷入沉沉睡眠深渊似的眼睛。 她这样的年龄,本应该没有忧愁的吧?然而最近总是感觉有一股悲伤笼罩在心头。虽然显得有些矫揉造作,无病*,但这种悲伤的情愫是真实的,是透彻的,有着如同泛过指尖的水似的存在感。 风又吹起来了。 在风中飞舞的是……白色的花瓣吗? 现在是什么季节?是什么时候啊?……啊,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微微的……非常轻微的风吹拂着……轻得连她的睫毛都不曾眨一下。 这是一个……阳光十分耀眼的午后…… *** “睡着了?” 耳畔响起声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闭上了眼睛。微微撩起睫毛,白宥凌看到眼前如光影般晃动的身影。 等一下,怎么回事?刚刚听到的是……汉语? 颇为奇怪地揉揉眼睛,抬起脑袋来,疑惑的视线对上对方闪闪发光的漂亮的脸,三分之一秒之后,意识到原来是蓝念佳那小子。 怎么说呢?背光站在她面前的他,看上去就像某个闪耀的发光体。 略微有些恍惚……因为太耀眼了……耀眼的,是阳光,还是他呢? 哎,别犯花痴了。白宥凌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没好气地翻白眼。 “不要扰人清梦!” 当然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 蓝念佳无所谓似的挑了挑眉毛,依然站在白宥凌的面前,微微笑着,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大叉,看上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白宥凌却感觉暗藏杀机。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要你快点闪人!” 怒气冲上天灵盖,白宥凌猛地一拍桌子,腾身站起来,朝着那位不知好歹的同胞怒吼道。 “我……” “不准说话!!” 再次河东狮吼之后,白宥凌做出一脸怄气的表情,旋即“咚”地一声把自己的身体丢进椅子里。 对方眉毛*。 “我只是……” “再说一遍,我禁止你说话!!” 被三令五申之后,那欠扁的蓝念佳终于噤声,无可奈何似的耸了耸肩膀,走到旁边,调整了一下黑窗帘和三夹板之后,竟然开始用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画笔作画! 白宥凌哑口无言地看着蓝念佳朝向她的侧脸。 安适恬静的表情,看上去就像画作里蜷缩在椅子上睡觉的猫似的,修长的手脚以一种难以想像的温柔姿态自由舒展着。由于干爽的刘海从额头垂落到眼睛附近,使得他平常就很引人注意的鼻梁和单薄秀丽的*格外的吸引人。 整个侧面影姿,就宛似一副纤细的素描。 天呐,到底是不是人啊?白宥凌内心发出呐喊。怎么说也不至于漂亮成这样吧?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男人为什么都长得这么冶艳?想想游佐学长,同样是令人晕眩的美貌。 如果说游佐学长的美貌,比养父略逊一筹的话,那么这个蓝念佳同学,就是完整版的超越养父型。真的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养父更加漂亮的男人。虽然有些吃惊,但事实正是如此。 美得像幽灵般的蓝念佳同学,正认真地画着窗外的青空和浮云。 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改变,本来是蓝念佳的入侵,打扰了白宥凌的睡眠;现在却演变成,白宥凌若是发出什么噪音,就打扰了蓝念佳的作画! 果然是悲催的命运! 白宥凌把那该死的蓝念佳恨得咬牙切齿,然而看着他作画时的那种如国家主权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她也只有无可奈何,暗自咒骂他祖宗十八代。 倏忽,脑海里就蹦出一个念头。 生出这等造化钟神秀的美貌少年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换句话说,他的父母是不是也登峰造极,让人看了就觉得上天真的不公平,在美貌方面,贫富差距大到令人可怕的地步。 *** 因为蓝念佳在旁边作画,白宥凌不便打扰,也懒得打扰,所以只能勉强任其存在,尽量使自己无视他了。 不断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轻柔地抚过脸颊。 虽然有蓝念佳这不和谐的元素,但因为他保持着安静的气氛,所以这个阳光明媚的正午,还是相当怡人的,就像岩井俊二电影里安静的充满阳光的画面,所谓最美好的青春。 果然是美术教室啊,白宥凌最喜欢的美术教室。 毕业的那一天,会望着五楼的美术教室,痛哭流涕的吧? 为什么总是在阳光耀眼的日子里,怀想一些悲伤的事情呢? 在太过舒适、太过幸福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会感觉到浅浅的悲伤阴影呢? 人是不是注定无法获得完整的幸福? 还是说,有悲伤的阴影在摇曳着的幸福,其实就是真正的幸福?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着,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感觉眼前有闪耀的光粒子,在不停地“嘀嘀儿”地旋转着,这气氛,真的很适宜睡眠。 *** 醒过来的时候,普鲁士蓝的天空,已经渐变成橘黄色鱼鳞状浮云布满的夕暮色彩,风的颜色似乎也已经变化,透着更加舒缓的哀伤似的情调。 黄昏总是让人感觉悲伤汹涌。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概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才更加悲伤吧? 被悲伤形影相随的人,是不是更加可能触碰到那种一瞬间如昙花般绽放的幸福之光? 轻轻地揉了揉眼睛,白宥凌发出又酸又甜的叹息。 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窗边,眺望着已经放学的校园。 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因为空气和距离的阻隔,变得朦朦胧胧,像是被涮过似的,遥远的模糊感带来淡淡的安宁。 逃了一下午的课,结果就是在美术教室,酣睡了一个下午。 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有点过于颓废了? 再次发出略显沉重的叹息,刚刚转身离开窗户,就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不轻。 “啊——” 忍不住发出悲鸣般的怪叫。 很快,趴在桌子上酣睡着的蓝念佳就被她毫不客气地叫醒了。 “……你醒啦?” 好个嗓音轻柔的男高音。 突然发现,蓝念佳同学刚刚睡醒时的声音,真的很……性感…… 天呐,这是什么形容词?白宥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一边右手握拳,敲打自己的脑袋,一边望着慢慢支起身子来的蓝念佳。 蓝念佳将干爽得仿佛可以发出清脆声音的头发,从眼角拂开,一边眨着深邃的内双眼皮的眼睛,一边展露那暧昧得不可思议的笑容。 不要笑得那么人畜无害…… 白宥凌内心在悲鸣。 “……我、我是醒来了没错……你、你还是继续睡吧……” 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蓝念佳竟然真的打算继续睡。好像这个美术教室已经成了他的寝室似的。 莫名其妙的入侵者,莫名其妙地霸占她的美术教室的入侵者。 这个男生,为什么总是让人火大啊? 都要哭出来了! 在白宥凌十分想死的时候,蓝念佳发出轻轻的“嗯”的声音,然后眼角和嘴角再度露出浅浅的笑意,旋即把头一偏。 白宥凌这才发现,蓝念佳的头旁边放着一个好像是折叠起来的毛巾之类的东西。 这么装备齐全。 白宥凌瞠目结舌地看着蓝念佳把侧脸往上面一放,很快就自然而然地闭上黑亮的瞳眸。 搞什么啊?真的睡了? 算了,懒得理睬,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溜走好了。白宥凌对自己这样说。 *** 然而,刚刚想要转身走人的时候,白宥凌的视线,突然被蓝念佳前面的画作吸引。 正中间的位置,摆设着一架钢琴。 瞬间,白宥凌仿佛听到了真实的钢琴声。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画作也可以发出清晰的声响,如同能够看得见其色彩的音乐一般。他画笔下的钢琴,原来真的可以使人听到阵阵钢琴声。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白宥凌瞪圆了眼睛,定定地望着柔和的画布。 听见了……听见了……那是宛如平静海面的低音和弦上,巴松管……接着是竖笛的声音缓缓传来…… 是不是自己的神经太过敏感了? 不就是一副画作么?却让白宥凌感觉,甚至有海的气息缓缓地飘了过来。这里离东京湾还有一定的距离啊。可是感觉海水甚至就出现在眼前,很多在海边玩水的观光客,在海水浴场的热闹气氛。 海的气息仿佛在不断加重,阳光葳蕤的天空下,栉比鳞次的建筑物和灿烂得泛着铜色的海面,看上去如同世界尽头的光耀浪漫。 “啊——” 内心忍不住发出轻鸣。 在定定地望着蓝念佳的画作时,白宥凌感觉自己就像被吸了进去一样。 被念了咒语般束缚住身形。 不可思议的静谧感,笼罩全部身心,安静得就像世界毁灭前的一秒钟。 那是非常甜蜜地、洋溢着盛开的阳光粒子的封闭的空间。 她霎那间,仿佛触碰到他的灵魂般,浑身颤抖起来。 从来没有什么艺术作品,给她如此强烈的震撼。 钢琴曲再次传来,伴随着她逐渐紊乱的呼吸声。那是什么乐曲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是白宥凌记得曾经听过。大概是——十九世纪法国那边的——钢琴协奏曲吧。可是为什么就那首曲子呢? 钢琴的旋律为什么又变成了进行曲呢? 白宥凌继续瞪圆眼睛,望着柔和画布。在那画面中心的,一台大型平台钢琴,上盖就仿佛被淋湿了一般泛着黑光,宛如鸟的翅膀般展开。琴盖另一边随着细腻琴声摇摆的,是一头黑亮的长发。 是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坐在倾斜的键盘前,长长的睫毛微微敛起,目光专注在左手边。 那细腻通透的钢琴音,就像冬季末的雨滴,一滴一滴从钢琴里弹跳出来。 白宥凌对这张脸有印象。 凛然而惨白、好像不存在现实之中似的面容,美得让人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那头黑色的头发,就像在阳光下溶化的琥珀一般。 白宥凌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她,但是……怎么会见过呢? 名字——想不起来。她弹奏的曲子——也想不起来。 然而却非常熟悉。 非常温馨。 暖意慢慢地渗透进胸口。 发出声音的只有一架钢琴跟穿过旁边杂木林传来的海浪声,可是,为什么会听到管弦乐的伴奏呢? 就好像周边的一切事物,都伴随着女孩用力弹奏的低音,发出微微的震动,连空气都发出了微微的声响。 所有周围的一切,都随着女孩的钢琴声,发出共鸣。 连遥远的记忆,也在尽情地歌唱。 关于轮回的某个传说。 那回音勾起了白宥凌记忆中这首曲子的管弦乐伴奏。 明明知道是幻听,但这种感觉又真实得可怕,就像最真实的梦境,触手可及。 为什么——竟如此触动自己的心呢? 快板进行曲仿佛匆促的脚步声流进破晓的前河口般、广漠的慢板乐音。无数个细小音符的泡沫自海底浮上水面,慢慢扩散开来,接着远方再度传来管弦乐声,这次会稳健的持续。 但此时,音乐声突然停了下来。 白宥凌屏住呼吸,像水壶一样傻傻地呆愣住。 女孩停下钢琴演奏的动作,以凝视幻景般的眼神瞪着白宥凌。 管弦乐般的幻听伴随着钢琴的余音、甚至连吹拂过树梢的风声都消失了。 那一瞬间,白宥凌感觉,世界末日真的到来了。 蓝念佳画作中的女孩,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会让自己感觉如此熟悉? 而且这种熟悉,并不是黑洞洞、冰冷冷的可怕的熟悉,而是充满温馨感觉的柔和如拂过夏日绿野的清风般的熟悉。 她到底是什么人? 白宥凌走出美术教室之后,满腹狐疑地猜测着。 一定是和自己有着某种关联的人。一定是这样没错。 甚至感觉,是有着某种血浓于水的关联的人。 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白宥凌摇着头苦笑起来。睡了一个下午,精神有些恍惚了吧? 还是好好想想跟班上的女生说的话吧? 白宥凌提醒自己。 到底应该怎么勾引游佐学长呢? 还真是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 不过,必须谨记一点的是——男人要智取。 *** 清晨七点半的样子,游佐翔太在餐桌上,摆上两个装有鸡蛋和吐司的餐盘。 用大蒜和橄榄油为佐料所熬制的汤汁冒出滚滚热气,黄褐色的面包片和嫩绿色的香菜叶相互辉映着,宛似卖火柴的小女孩梦寐以求的早餐。 这是一道流传于葡萄牙中南部的家庭料理,是游佐翔太昨天从电视节目中学到的。 游佐翔太把锅子放回电磁炉上,并伸手关掉电源。 如果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又会像昨天那样跑累死人的马拉松。 墙上的挂钟,报时七点半。 游佐翔太确认似的点点头,然后解下围裙,走上二楼,楼梯的正前方,就是这个家的主人,白宥凌的房间。 游佐翔太轻轻敲了一下门。 “宥凌,七点半了哦!” 就像叫自己的妹妹起床。 然而,没反应。 完全没反应。 女孩子貌似都比较喜欢懒床。游佐翔太拧动房门把手,门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是身穿白色背心、揉着双眼的白宥凌,头上随意扎着的两股头发,就像两条懒虫似的软软地垂在肩膀上。 “啊——” 视线在接触到某个地方的时候,游佐翔太的内心深处发出潮骚似的鸣叫。 从白宥凌背心的领口,依稀可见一道发育中的胸沟。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女生的那个部位,电视上随处可见的,然而却让游佐翔太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脸色也开始潮红。 毫无防备的*,在背心下微微凸起。 *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的白宥凌,看来在家里是基本不戴文胸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游佐翔太很正人君子地闪身朝向门外。 “早餐做好了哦!” “嗯……知道了……” 正当白宥凌准备从游佐翔太的腋下穿过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步履,并且闭上了双眼。 游佐翔太知道,她是想要一个早晨的问候。 在美国那边长大的白宥凌,生活方式非常西化。这一点,游佐翔太不是不清楚。 说实话,白宥凌真的很可爱,虽然总喜欢紧绷着一张脸装出很酷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是没长大的可爱的小女孩。 不过,自己也没长大的游佐翔太,应该没资格说人家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吧?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紧闭双眼,等待着自己的早晨的问候的白宥凌,游佐翔太突然邪恶地想: 就算我吻她的双唇,她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从小在美国长大,应该很开放的吧? 恶魔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然而下一秒,游佐翔太就使劲儿摇了摇头。 最后,也只是在白宥凌的额头上,浅浅地吻了一下。 像啄木鸟似的。 确切地说,是啄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白宥凌很快就一蹦一跳地下楼去了。 游佐翔太随后也走出了房门,视线正好从下楼梯的白宥凌的胸口扫过,从二楼垂直往下看时,那松垮垮的上衣和身体之间的缝隙清晰可见,丰满的三角形小山丘透过背心的空隙映入眼帘。 脸色继续潮红,游佐翔太慌忙把视线转移开。 “一大早的,我在干什么啊?“ 游佐翔太下意识地告诫着自己。 虽说自己是发育得差不多的男人了,对女孩子的身体感兴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他并不想被别人当作色狼来看。 “总、总之,尽量别往*那里看。” 不断地暗示着自己,游佐翔太也走下楼梯。 “游佐学长,进来一下。” 正文 106、纯情才是最大的诱惑 刚刚经过洗漱间,就听到里面传来白宥凌的声音。 “啊?”尚未反应过来的游佐翔太,停住步履,站在洗漱间门口。 “我说,进来一下。” 看来是没听错了。 “怎么啦?” 走进房间的游佐翔太瞬间傻了眼。 所谓……猝不及防。 一道雪白的美丽的背脊,完全*在他的眼前。只有那头黑亮的秀发成为耀眼肌肤的唯一遮挡物。 纯白色的短裤紧紧包裹着*,衬托得那里的曲线,显得十足有*。 最重要的是,胸前凸起的丰满山丘,白宥凌只用单手遮挡着,手的下方是纯白色的文胸。 “帮我扣好!” 白宥凌若无其事地,就像对仆人般地,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语气说道。 “自己……扣不就行了。” 游佐翔太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会显得这样……猥琐…… 然而,也许男人都是猥琐的吧? “自己要是能扣,为什么要找你?”白宥凌依然是正常得无法再正常的口气。 “可是……” “你是男生吧?”白宥凌翻着白眼,“难不成你还担心我吃了你?” 都被说成这样了,也没办法不去。 “快点啊!” “知道了!” “男人真是麻烦!” 咬咬牙,游佐翔太强忍住下腹的潮动,走了过去。 虽然一直觉得白宥凌很可爱,但是不曾想过她的身体会这么迷人。浑身散发着的少女的馨香和光彩,实在没办法让游佐翔太转移开视线。眼珠子好像被吸住似的。 女孩子真是很神奇的生物啊。 背脊的皮肤真的好闪亮!而正对面的,是一对被文胸紧紧包裹着的发育成熟的*! G罩杯! 胸围的上尺寸和下尺寸差了足足有25公分! 在他的印象里,白宥凌最多应该也是E罩杯吧?E罩杯的上下尺寸也不过就是20公分,而眼前的这个,比E罩杯还高出了20个百分点!怎么突然这么具有爆炸效果? 是文胸的原因吗? 内心波浪起伏,然而脸上还是要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别憋得很郁闷的游佐翔太,朝着白宥凌的*,慢慢地伸出了双手。 不要颤抖!不要颤抖! 他拼命地提醒着自己。然而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快点帮我扣好啦!” 催促声近在耳畔。游佐翔太忍不住吞咽下口水,耳朵“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文胸的挂钩总共有三个,而不是两个。 三个挂钩的文胸不太好扣,所以才叫他帮忙吧? “你在干什么?快点啊!” 被催促得这么急,只好豁出去,游佐翔太半蹲着,把白宥凌的文胸扣上了。 如果现在把手绕到白宥凌的胸前,就能触摸到那仿佛活的生物般的*。但是,如果他这样做的话,就会彻底沦为色狼了吧? 要做衣冠*,还真不容易。 不过,在另一方面,男人还真是相当坦率的生物。 身体有了反应,不会像女人那样容易克制,而是很想把它发泄出来。 “扣……扣好了……” 结结巴巴。 “是吗?那就行了。” 白宥凌在洗漱间的大镜子前摆弄着身体,确认文胸是否扣得紧实了。 游佐翔太则傻傻地站在她身后。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白宥凌侧着脸,丢出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 *** 早餐时间,游佐翔太总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一不留神,眼神就会贼贼地溜到白宥凌的*上去。 “你吃得好慢哦!” 坐在对面的白宥凌笑话他,“像蚂蚁进食一样。” 要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往她胸口看,当然需要分散心神,也就没办法好好享用早餐啦。 然而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加严峻的考验。 “今天早上我不准备开车去学校了。” 用白色餐巾轻轻擦拭着嘴角,白宥凌冷不防说道。 “啊?” 游佐翔太反应开始慢半拍。 “你不是骑了脚踏车来吗?” 白宥凌从餐桌旁站起来,拿起书包,“我坐你的后座。” 她雪白的牙齿在闪光。 白宥凌穿上学校制定的平底鞋,拿着书包,径直走到庭院里停着的脚踏车旁。 “就这样啦!” “可是,这样不就违反道路交通法了吗?” “我说的就是法律!行了啦,快点啊!” 白宥凌强行坐上了游佐翔太脚踏车的车后座,制服的短短裙摆,轻轻飘拂着。 “出发!” 在白宥凌强势压迫下,游佐翔太无可奈何地踩动踏板,驶出了车库。 白宥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住游佐翔太的腰间,十七岁的身体相互紧靠着。 心怀不轨的某人忍不住遐想,那丰满的*那样顶在自己后背,会不会软软地有些变形呢? 绷得紧紧的*,隔着水手服,伴随着白宥凌的呼吸,不断地上下摩擦着游佐翔太。 不知道她是否察觉,他的背脊在不住地颤抖。 “今天上午的课好无聊的说,”耳畔响起白宥凌糖果般的声音,“游佐学长,你陪我逃课,去东京湾吧?” 语气听起来很柔和,其实完全容不得反抗。 *** 干爽的晨风,轻轻吹拂过海面,带着一阵甜美的气息。 东京湾像侦探小说里被怪盗们盯上的大钻石一般,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远处,一艘货船正鸣着汽笛,离开港口,朝向不知名的异国驶去,又是一声汽笛。 汽笛鸣了第三次,宛似是依依不舍地向这个港口告别。 海湾中反射的熠熠光亮,似乎是在倒影着最闪耀的青春。 海水和风的香甜气息,拂动着游佐翔太整个身心,带给他所谓的飘飘欲仙的感觉。 感觉这种气息,就宛似白宥凌所散发的气息,就像使人陶醉的光粒子一样。在他眼里,显得古灵精怪的白宥凌天使,将这种香甜的气息轻轻吹向了他。 游佐翔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这气息充满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他对自己如此堕落而感到生气。不过逃一次课应该没关系,因为有白宥凌陪伴在身边。 “站住,游佐学长。” 身后传来白宥凌的声音。 “嗯?” 游佐翔太应声回过头。 白宥凌双手反剪在身后,定定地望着游佐翔太的眼睛。 “你脑子里在想*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 “啊?”游佐翔太立马窘迫起来,双颊泛红,“你说什么?” “我知道的。” 白宥凌用细长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游佐翔太的鼻子。 她的头发伴随着深蓝色的海风飘了起来,霎那间,又将天使的馨香传送到游佐翔太身体里。 “只要你一想到*的事情,我都能看出来。” 被说成这样,当然要立马申辩。 “不,”游佐翔太慌张地摆手,“我不是……” “你就是!”白宥凌一如既往,女王般打断他的话,“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胚子!” 虽然言语有些严厉,但是她边说边笑了起来。 所以,应该不是很生气吧? 游佐翔太瞪大了眼睛。不知为何感觉她笑得很厉害。 就像身体里充满笑的细胞一样。 因为笑得有些夸张。周围的情侣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俩,好像他们俩打搅了他们似的。 “你是故意的吧?” 游佐翔太冷不防开口说。 “啊?” 白宥凌深茶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吃惊。 “故意笑这么大声。” “什么啊?” 白宥凌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我是说,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没关系,让他们看好了。” 说完这句,她就又笑了起来。但是,突然之间,白宥凌的脸变得非常严肃,她表情一变,伸手抓住他的制服衬衫领子,将他拉成和她面对面。 “游佐学长……” 过于冷静的语气,让游佐翔太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是!” “吻我,游佐学长。” 游佐翔太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白宥凌则一脸的若无其事,“别装傻。其实,我也很紧张。” 停顿片刻,“和你一起站在东京湾旁边接吻,对于我来说,也是第一次。” 原来如此。游佐翔太对自己说。这就是为什么白宥凌今天早上的表现,会这么奇怪。深深的内双眼皮,泛着漂亮的茶色,经过阳光的照射,反射出琥珀般的透明色彩。 “真的……”他的尾音发着颤,“可以吗……” 双手甚至都已经握成了拳头。 浑身颤抖得那样厉害。 冷汗如雨下。 心脏几乎跳出口腔。 *** “别想太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行了。”轻柔的声音,“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异常轻柔的声音。 好甜美的大海般的气息,充满光粒子的大海般的气息。 所谓的女孩子,就是闪耀的、深邃的阳光下的大海吧? 温柔得,让人想哭。 还是要质疑,真的,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吗? 白宥凌的眼神,是绝对肯定的眼神。 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 那么……“宥凌……”游佐翔太用手轻轻搂起白宥凌的肩膀,将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好啦!” 只是轻微的碰撞了一下,甚至没有丝毫的摩擦,白宥凌就伸手,推开了游佐翔太。 真的,就只是轻轻地碰触了一下而已。 就像礼节性地,葡萄酒杯杯口轻轻碰撞。感觉……就像完全没有意义似的。 好难受啊……胸口像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揪住了似的…… “别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白宥凌笑着伸手捏了捏游佐翔太的鼻子,“我可没欺负你!” 这还不算欺负吗? “那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我们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喝点酒吧?” 果然是喜欢自作主张的女孩子。无可奈何,游佐翔太被白宥凌拉到东京湾旁边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 *** 向外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海湾大桥。房间的角落里,一个黑人正柔和地弹着爵士钢琴。在这儿的顾客中,他们当然是最年轻的。 因此,只要白宥凌一笑,大家就都会朝着他们看过来。 “干杯吧。” 高脚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澈的声响。 “为了回报你刚刚吻了我,我决定给你演奏一曲!” 白宥凌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游佐翔太,并眨了眨眼睛,再度举起酒杯,又做出了一个干杯的姿势,“我为我勇敢而自信的游佐学长写了一首曲子,曲名暂时还没想好……” 她说着,就朝钢琴走去。 把金黄色液体的酒杯放在黑色钢琴上,和黑人钢琴师耳语了几句。 似乎是事先打好了招呼,黑人钢琴师即兴把先前的乐曲弹奏完毕,然后彬彬有礼地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白宥凌。 白宥凌不再看游佐翔太一眼。 她把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突然就开始了演奏。 那是什么样的曲子呢?游佐翔太略微有些恍惚。那首曲子似乎一开始,就牢牢地抓住了他全部的感情。伴随着旋律的变化,乐曲将一个一望无际的温柔闪耀着的大海,展示在他的面前。 女人就是大海。 脑海里倏忽窜过这样的念头。 这首曲子暂时还没有名字啊。不过,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它的名字是什么,这个迷人的早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定是、一定会是,非常不同寻常、非常让人激动不已的,并且,会永世难忘吧? 不知不觉,游佐翔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掉入了乐曲之中。 在这种强大的吸引面前,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他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然后又要了一杯。 侍应生在旁边嘟哝着什么未满二十岁不得饮酒抽烟之类的,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全神贯注地把心思集中到她身上。 她则聚精会神地把注意力倾注到钢琴演奏之中。 游佐翔太倏忽发现——高雅的女性,才是最美丽最迷人的女性。 也许魔女能让人产生好感,但说到底,女神才是能永远停留在男人心中的。 男人一方面想要女人开放堕落,另一方面,却又在憧憬着完美无瑕的女神。 而此时此刻,白宥凌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女神。 光彩夺目、美丽动人,而又完全不可亲近。 当白宥凌飞舞的指尖,流泻出的美妙乐曲,**之时,游佐翔太感觉自己的视觉充满了亮光。 有一阵子,他失去了知觉。 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风中的小鸟。 他举起翅膀,向围绕在周围的光旋靠过去。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有白宥凌的乐曲声,也没有吧台周围人们的鼓掌和赞赏声。 一切声音都不存在。 他继续向着光的世界。 在他下坠的时候,耳畔仿佛响起了海鸟的叫声。紧接着,他听到了轮船的鸣笛声。再然后,随着一声微妙的碰撞,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某样东西。 非常轻柔的碰撞的。 但是,心却像是撕扯般的痛楚。 然而,即使是这种痛楚,也是非常轻柔的。 就像最温暖的春日午后,庭院里发出的花草呼吸的声音。 亮光从他的视野中褪去,不,确切地说,是另一种光在前一种光退去时投向了自己。 他的手指间*着白宥凌长长的黑发。 还有,牛奶般的肌肤。 梦幻般的少女。 永恒的少女。 即便是发育完成的*,赤裸着,都如同刚刚生下来一般。 宛似孩童般纯洁无邪地呼吸着。 *** 喜欢…… 真的好喜欢…… 所谓的恋爱的心情,就是眼下的这种状态吗? “……游佐学长?” 直到听起来有些朦胧的白宥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游佐翔太的幻觉才暂时告一段落。 “……啊!”他慌慌张张,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怎么啦?” 白宥凌眨着大得像法国南部的葡萄粒般的眼睛,满眼的笑意,柔和得像茶色棉花糖。 “我……我……我……” 再次,结结巴巴。 “算了,”白宥凌大笑着挥挥手,“当我没说!” 说完,她就拿起旁边椅子上的书包,“走吧,我们赶第三节课!” 依然是吩咐命令的语气。 可是,就算是这种谈不上尊重他的语气,他都……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 克制不住了,怎么样都克制不住了。 在白宥凌转身朝门口走去的瞬间,游佐翔太握紧了拳头。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子。 盯着那泛着白色的运动鞋的顶端。 死死地盯着。 好像他有盯着鞋子顶端看的怪癖似的。 就算是马桶,被他盯上了,也会一直一直盯下去的。 他现在,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支撑。 他死死盯着鞋子那略有些磨损的顶端,明明不热,汗水却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你怎么啦?” 发觉他没有跟上来的白宥凌,停住了步履,回过头来。 “……游佐学长?” 她弯下腰,偷窥他的脸色。 “……鞋子上有什么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吗?” 她疑惑地盯着他涨得通红的脸。 “……你再不走,我就先走了哦……我不等……” 刚刚直起腰的白宥凌,在话音未落的瞬间,感觉自己的*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声音就好像被对方吃进去了似的。 完全呆愣住的白宥凌。 甚至比她更加震惊的游佐翔太。 这么快就第二次接吻……是不是太缺少神秘感了呢……不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再次拿出勇气。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需要勇气。 在爱情的国度,勇气根本就是和空气一样重要的东西。 *** 漫长的接吻,彼此纠缠的舌头,濡湿的温热。 香甜的味觉,幸福的心跳,东京湾闪闪发光的清晨。 耳畔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 游佐翔太被惊醒了似的睁开眼睛。白宥凌已经推开了他,低下头兴致**地摆弄着手中的手机。 “你刚刚……”他惊讶地挑眉,“拍照了?” “是啊……” 白宥凌笑着把手机里存储着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拍得不错吧?” “可是……” 真的搞不懂女生耶。明明是接吻,竟然还可以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来,用手机拍下接吻的画面。 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接吻啊? 女生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游佐翔太突然感觉委屈。自己明明在那么投入地接吻,可对方,竟然还分心用手机拍照。 然而,虽然觉得委屈,薄唇都微微撅起来了,但是,还不至于发展到生气的地步。 既然她想要拍照,她就拍好了。 这样一想,心情又平和很多。 不过,她拍照干嘛呢?留作纪念吗?又不是马上要分开了。 很奇怪啊。 “好了,”白宥凌把手机里连续拍下的几张接吻的照片保存好之后,笑着抬起头来,“我们走吧。” “……啊?” 整整一个早上,游佐翔太都反应慢半拍。 “我们走吧,去学校……”白宥凌笑得好灿烂。 就像刚刚偷腥成功的猫咪一样,嘴角抹蜜。 “等一下……”游佐翔太感觉自己的膝盖在发抖,“刚刚吻你……” “不用说了,”白宥凌爽朗地挥挥手,“一个吻而已,我不会要你负责……” 需要勇气的时候来临了。 游佐翔太深呼吸一口。 深深地,深深地,望着白宥凌。 “……可是,我想要对你负责……” “……哦。”白宥凌的脸上显露出很困扰的模样,伸出手指摸了摸下巴,就像柯南那样思考了几秒钟,尔后抬起头来,“可是,我貌似……喜欢上蓝念佳了……” “……啊?” 继续反应慢半拍。 “……他可是你的情敌啊,”白宥凌笑得像花开,“你有没有考虑过,好好扁他一顿?” 正文 107、竟然是亲哥哥 被打了。 成为全校女生公敌的白宥凌,很自然地被打了。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被群殴了。 狗血得就像偶像剧里的情节。不就是发了一张和她们宝贝到心里去的游佐翔太接吻的照片吗? 看来女生们的爱情,大部分时间都体现在嫉妒上。 所以男人们才总是会感慨,女人真是麻烦吧? 放学后在教学楼的拐角处,被一大群女生拦住。每个女生都是那种典型的东京女高中生模样,染成茶色或亚麻色的卷发,或直得像贞子的黑发,制服的格子裙在膝盖上面十厘米处,小腿上则裹着松松垮垮的泡泡袜,接下来是黑色软皮鞋。 脸上的妆化得无敌得浓烈,少女点的以为自己是苍井优,御姐气质浓点的认定自己是铃木京香,竹内结子和仲间里纪惠,广末凉子和观月亚里莎,每个女生似乎都有自己的定向,东京的女高中生就是这样。 面对一群东京女高中生豺狼虎豹般的眼神,白宥凌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啊哈……” 还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 “只要别打耳光,我都可以接受,”白宥凌揉着眼睛说,“不过,如果谁敢打我耳光,我可不担保,这不会影响中日两国之间的友好共存关系。” “你……” “闭嘴!”白宥凌冷冷瞥了一眼发出声音的女生,“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爸爸是香港船王,就是你们小日本的天皇,都要敬他三分吗?” “就算……” “闭嘴!”再次发出威严喝令,“我说了闭嘴!你们可以一起上,但不要唠唠叨叨,聒噪得像欧巴桑!” “……欧巴桑?” “*,”白宥凌把书包往地上一甩,“听不懂人话啊?还是每天晚上和你爸爸搞多了,搞得耳膜破损?我说了——闭嘴!” 面对她越骂越凶的话,女生们还真的不敢再开口。 可是,也有勇气足一点的。似乎按捺不住了。 “为什么不能打你耳光?” 果然女人就是软弱,明明气势汹汹的,被白宥凌这么一吓,嚣张气焰矮了一大截。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白宥凌完全一副母夜叉状,双手叉腰,“总而言之,你们谁要是敢动我的脸,我一定,我白宥凌一定,找我们学校一个班的男生,轮流*!” 眼下的状况,不像是女生们要群殴白宥凌,倒像是白宥凌要把这群女生给上了! “废话少说,快点打吧!” 白宥凌不耐烦地大吼了一声。 结果犹犹豫豫的女生们只是一些花拳绣腿。唯独空手道社的那个相扑手般的壮女,用那女超人般的腕力狠狠给了白宥凌一拳。 超痛。 不但头晕脑胀,而且因为背靠着墙壁,所以后脑勺也被撞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然而,这种感觉还不错。 青春时代,谁没有自虐倾向? 只不过她白宥凌,相比之下,比较彪悍,比较变态而已。 真不知道这是遗传谁的。 “你……你少把我们当白痴!” 女生们吼叫起来,不知是谁煽动了一句“白宥凌那*勾引了游佐学长”,总之最后大家是真的冲上来,对某个想找人痛扁自己的变态女,一顿拳打脚踢。 “……真无聊。” 被打得差不多了,突然又厌烦起来,于是白宥凌面无表情地这样说。 面对白宥凌轻蔑的眼神,很多女生似乎感到害怕似的,退后一步,很多游佐学长的忠实粉丝,甚至非常丢脸地流下了眼泪。 “白宥凌!你不得好死!” “我走咯!”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白宥凌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 啊……嘴里受伤了,搞不好饭都不能吃了,还真是彻底的……自虐啊。 不过总算告一段落了。和游佐翔太那小子也差不多结束了。玩了这么久,有点厌烦了,不想再跟那个男生纠葛下去。 好了,麻烦的事情也解决完了,现在就快点回家去,顺道在药店买块贴布回来,贴在受伤的手背上。然后在家里,一边吃着流质的食物,一边看电视连续剧狂笑一通。就算爸爸和乔嘉仪阿姨来关心,也当做没看见。 突然感觉好疲累啊,人生好无聊。 总是会突然这么想,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明明应该很有上进心,然而总是突然感觉,一切的存在,都非常非常的无聊。 就这样打着哈欠过完余生吧。 刚刚为什么没有把那群女生痛扁一顿呢?如果真的想自虐的话,应该互殴比较好玩吧? 多有互动性,不像上课的时候,就老师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唱着独角戏。 而且,痛扁别人一顿,可以消除压力呢。 不过,最近很累啊。是因为什么而突然感觉到累呢?有点想不出原因来。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到累了。好想休息一下的说,好好地,休息一下。 对了,今天上了体育课,上的是网球。把一直以来觉得碍眼的同学们集中起来,一一打败,还真是超有*的。 现在还记得蓝念佳那小子的眼神。 “你网球这么厉害……”那眼神就这么说着。 然而这是天赋的问题,或者说遗传的问题。白宥凌天生似乎就有打网球的良好基础。 “你妈妈打网球很厉害。”爸爸曾经这样说。 原来网球天赋是遗传了妈*。 想到已经在天国的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妈妈,就忍不住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啊啊,为什么还是大白天的,就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呢?真的有月亮啊,不像是幻觉,应该也不是乱视吧?是月亮呢。 虽然有时候会很不安,但感觉自己至少还像个人的样子吧? 虽然感觉自己好像缺少了某个作为一个人必须要好好重视的部分,但是,说到底还是个人吧? 白宥凌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盯着月亮看着。 突发奇想,觉得自己这样盯着月亮看,会不会变身成狼呢?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月亮非常温柔啊,是因为自己的内心非常温柔吗? 又蓦地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看,大概是因为女高中生的制服被撕扯得惨不忍睹,走在大街上,就像是刚刚被人强上过似的。 可是,这就是本人的人生啊。而且,自己既不是电视也不是铜像,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被人家盯着看又不是我的工作,真无聊。 为什么这些在这一带晃来晃去的讨厌的日本人,眼球都只在以娱乐为目的的前提下,才看某样东西呢?视力就是因为看电视看太多了才会搞坏的。 去死啊,这条街道上的人,去死,或者滚到跟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瓜葛的黑暗密室里去看那恶心无聊的电视吧。 白宥凌这样内心唠叨着。 我很凄惨吗?满头乱发,红肿着脖颈,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路上的女高中生很好玩是吗?为什么盯着我看?猪头啊,同情我的话,就给我钱啊。 少把别人的人生当笑话看。 可以分辨现实生活和电视节目的人,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就是衣冠不整了一点,形容憔悴了一点,眼睛无神了一点,用不着就往那方面想吧? 女高中生被强了,这件事就那么有意思吗? 我不是消遣,我也不是娱乐,而是活在这个地球上,活生生的,并且拼命想要探究人生意义的人! 白宥凌内心宣誓着。 与此同时,又感到非常的寂寞。青春真的是那么美好的事情吗? 为什么我的青春就只有寂寞? 所谓青春是美好的东西,只是已经告别青春的人极其不负责任地随口乱说的吧? 心浮气躁的白宥凌匆促地走进道路前方的药店。 那些不知道是好奇、是感兴趣,还是嘲笑的视线,让白宥凌火冒三丈到头痛的地步。痛得快要爆炸了。 真想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烦恼,但就是非常烦恼,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吗? 又突然想长大,想让自己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变得强大起来。可是,为什么自己是这么瘦弱呢?如果自己拥有像是秋叶烈一样所向披靡的力量,就可以拯救全世界于无聊之中了吧?这个世界,真的好想拯救这个世界。 然而,又不知道该如何拯救。 自己,明明跟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在这种极度自卑和极度狂妄自大的夹缝中,白宥凌挑选着药店的贴布。 对这个世界来说,自己只是路边踩到的蚂蚁般不具任何价值的存在吧? 像自己这样的人,全世界有很多很多。 无论自己在与不在,世界都还是这个样子,地球照样转个不停,太阳照样东升西落,天空照样晴朗或者阴霾。 “……真无聊。” 彻底的无聊感笼罩心头。 抱着烦闷的心情,白宥凌从货架上挑选着贴布。被打了之后,贴上这个,真的会舒服很多吗?连这个都开始质疑起来。 *** “咚。” 有个声响。 “咚咚。” 清澈的声响。 “咚咚咚。” 在那虽然很清澈但未免显得怪异的声音作用之下,白宥凌停止了絮絮叨叨的无意识地思考,慢慢地,慢慢地,就像是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似的,回转头来。 不知不觉间。 “被打了?” 完全无法形容的透明的声音。也是,欠扁的声音。 又感觉像是没有感情的声音。 蓝念佳。 为什么这家伙总是浮现着如冷空气般的气息啊?是因为太纯净了?还是因为他总是在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上次在美术教室也是的。 真搞不懂他究竟何方神圣。 “被打得很厉害啊。” 虽然是完全没营养的话,但因为身边有人陪着,所以白宥凌感觉心里好受很多。 之所以那么絮絮叨叨地在内心自言自语,是因为太寂寞了吧? 说到底,还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陪着。 无论是谁都好。 真的,无论是谁。当然最好要安静点的。 蓝念佳,勉勉强强算及格了吧?虽然感觉是真的太勉强了。 “谁叫你玩弄游佐学长。” 懒得理他。 蓝念佳却继续自言自语。 “就因为那个被打的吧?玩弄男人也要有个限度啊,白宥凌。” “我不是在玩。” “那也不是认真的吧?可是,游佐学长貌似很认真。而且,喜欢游佐学长的女生也是认真的。” “少说得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 蓝念佳有几秒钟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的眼睛。 “就算没看透什么,一般的人都会懂的。是你太笨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而且她也不是没用到可以任人责骂。从货架上抓起一大把贴布,白宥凌就毫不客气地朝着蓝念佳扔过去。 没有流行时髦的装饰、没有化妆、没有一切的一切,蓝念佳是相当朴素的高中生模样。 在东京的男高中生中,能找到一个像他这样没有化妆的男生,真的很难得。 然而,这个白痴,未免拥有太过敏锐的气质了吧? 感觉真的就像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问题。 *** “……你真的很笨耶,白宥凌同学。” 把白宥凌扔过去的贴布,完全照单全收,蓝念佳竟然还笑了出来,继续毒舌着。 “……我很笨?”白宥凌终于反驳,“笑死人了,谁都知道我是优等生好不好?” 还有成绩可以炫耀。 不错,原来成绩是人性的遮羞布。 起码是一个学生,从惹人怀疑到令人尊敬重要魔法。 “……是吗?”蓝念佳的视线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神情,“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个聪明的女生,但是笨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该不会相信所谓的,成绩优异就是脑袋灵光,这种莫名其妙的妄想吧?” 面对言语犀利得没话说的蓝念佳,白宥凌回应着近乎于讨厌的微笑。 不,不是近乎于讨厌,根本就是,讨厌之极。 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就是他,蓝念佳。 才认识多久,就让她讨厌到这种地步,这个男生也实在了不得啊。 “……我可没说我相信。我既不相信也不是不相信。反正那个理论又不是被爱因斯坦或者牛顿*过的。但是,我想说,你总不能否定,笨蛋也可以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吧?还有,你想想看,只要在学校里成绩好的话,就会被父母称赞,老师也会对你和颜悦色,就算迟到早退旷课之类的,也不会有太重的责罚,也不可能罚一个优等生去清扫厕所,最后,对于今后的升学,以及找工作,都非常的有有利。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简单的道理,但仍然不肯认真念书、而是让成绩烂下去的人,这样的人,还不算是笨蛋吗?聪明人正是非常了解这一点,才会注重考试,努力依靠考试拿到好成绩,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面对白宥凌的发泄性的长篇大论,蓝念佳只是摇头。 “……哎,真是的,实在没得救了……” 蓝念佳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不悦地走向收银台,一副完全无法沟通,鸡同鸭讲的样子,像是想走出药店。 然而,白宥凌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溜走?在发出那么轻蔑的叹息之后? 她冲上去,抓住他看起来很纤细,但触摸起来却非常强壮的肩膀。 死死瞪着他。 “你想找人吵架吗?不要做出一副别人都是傻瓜,就你最聪明的样子!好讨厌!”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的确很笨。”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被父母称赞,让老师开心,可以放肆地迟到早退旷课,不用清扫厕所,在升学和就业方面一帆风顺之类的,这些事情都是外界给予你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蓝念佳这才冷冷瞥了白宥凌一眼。 “……只相信别人大声宣称的幸福基准,这就是你无可救药的愚蠢表现……” 天呐,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白宥凌满脑子“咕噜咕噜”,如汽水般冒着泡。 “你……” 紧咬的牙关都开始瑟瑟发抖。 “……说实话,白宥凌同学,”蓝念佳伸手拿开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在那些笨蛋里面,你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笨蛋了……” 完全气疯了。 被这样说,人生里真的是头一遭。 “你!” 原本就很凄惨的样子,因为眼泪,变得更加凄惨了吧? 这样子,是不是更像是被人强了的女高中生? 回头率一定更高了吧? 泪眼婆娑的样子,很惹人怜爱吧?被强了的女高中生。 “……你、你知道什么?”忍不住大吼起来,握紧的拳头不停战栗着,“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人生?烦死了!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你不也是高中生吗?干嘛要装出一副成熟老练的大人的样子?我讨厌你,真的好讨厌你!” “因为我总是一针见血。” “少在这里自说自话!你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蓝念佳嘴角*。面对白宥凌无赖似的话,只是回复一句: “既孩子气又笨,而且还这么任性……真的是,没救了……” “……” 火冒三丈。真的是无法忍耐了。于是,白宥凌凭借着控制住全部身心的那股子火山喷发般的怒气,挥动胳膊,用拳头朝着蓝念佳的身上打过去。 可是,即使是不顾一切地讨厌着的人,打人时自己的拳头还是会毫不留情地疼痛着。 心情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打人似乎也不能解决问题。 可是,真的很想让这个男生去死,让他消失。去死去死去死吧。 “咔咔。” 去死去死去死吧。 *** 就这样挥舞了两拳,蓝念佳却完全动也不动地承受着。 “……你,跟小时候,真的没什么两样……” 若无其事地擦了擦鼻子下面溢出来的鲜血,蓝念佳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句话却震惊得白宥凌实在不轻。 “……什么?什么小时候……” 蓝念佳用手指都无法擦干净鼻血,只好用制服衬衫的袖子擦拭着。 不断溢出的鼻血。 她下手自然是很重的。 也是很痛的。 然而这小子,究竟在逞哪门子的强啊? “……不记得我了?”蓝念佳笑起来,“果然是个笨蛋……” “你再说我是笨蛋,我就杀了你!” 真的想杀了他。没有半点夸张。 然而这样恶狠狠地瞪过去之后,对方回应的却是,伸出手来,缓缓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就像被人强过的头发。 “你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睡在一个婴儿摇篮里……” “啊?” 白宥凌有石化倾向,反应不过来。 “……还不记得?”蓝念佳笑得就像狡猾的狸猫,“我是你哥哥啊……” 哥哥? 白宥凌背脊一直。 开什么玩笑?哥哥? 然而蓝念佳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如果是假的,他的演技未免太高超。 “你的网球打得和妈妈一样好……真不公平啊,为什么我却没有被妈妈遗传网球细胞……” 等一下? 他怎么知道妈*网球打得很好?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他,真的是,我哥哥? 开什么国际玩笑? 白宥凌完全面瘫了。 自己不顾一切讨厌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69的话: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就是白宥凌在明知道蓝念佳是哥哥的情况下,还身不由己地爱上了他。这种亲兄妹的爱情,到底是否有绝望中的救赎,敬请期待,嘻嘻。喜欢兄妹文的亲,可以好好期待期待了。) (另外,这些章节,都是我把我自己在高中时代的心情,完整描绘了出来,希望能引起大家些微的共鸣。毕竟,高中时代,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很遥远的时代了。嘻嘻,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上卷和下卷是完全不同的文风吧?嘿嘿) 正文 108、最后一句我爱你 这是第二次到母亲的墓前来了。额头上还是布满了汗水。耳畔还是聒噪的蝉鸣。吃力地爬上陡坡,依然还是汗如雨下。 然而母亲是再也无法从皮肤里渗透出汗水了。 这样想着,白宥凌就感觉渗在皮肤上的汗水泛着不可思议的冰冷,让她真实感受到了自己的悲伤。 所有的悲伤,都是因为寂寞和脆弱吧? 哥哥就站在旁边,就算不转脸,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而有着血脉相连关系的亲人就陪伴在身边,氤氲出的不同平常的气氛,淡淡地笼罩在白宥凌的身上。 旁边的这个男生,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哥哥。所谓人生如梦,就是这个意思吗?到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这样的事实。 原本只是一个转校生,而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哥哥。 和自己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的,哥哥。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血缘亲人。 之前似乎不曾考虑过所谓的亲情。亲情,大概就是跟自己有很亲密关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人吧?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因为这种血缘的亲情,是与生俱来,而且伴随人生的始终的。就像发射出去的箭矢,破风而出,无论那条弹道是黑暗,还是透明,抑或呈现出鲜明的色彩,这个已经发射的箭矢,都再也无法回头。 亲情是最法西斯的感情,比爱情更加法西斯。 也是真正的不可抗力,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不能克服。 *** “妈妈……” 蓝念佳在母亲的墓前,静静地站立着。伴随着清风拂过,白宥凌感觉,他的声音就像在海底发出的一样。 虽然很清楚母亲已经在生妹妹的时候,不幸难产死去了。但是在面对母亲的墓碑时,蓝念佳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彻底掏空了。 在从父亲嘴里听到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上的时候,他神思恍惚。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母亲的死,吃饭都难以下咽,就像具行尸走肉般麻木地活。 然后,并没有太久,父亲也死去了。 痛苦得有些精疲力竭。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呢?这是不断丧失的世界。随着时光的流逝,家人一个个地离开人间,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每每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死去,眼前的一切都恍然如梦。时间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慢慢地,就带走了身边最不能失去的人。 死亡,真是最让人惊异不解的事情。简直就是科幻小说,宇宙之谜。 父亲只有一个肾脏,加上十五年的牢狱生活,生命的衰竭是必然。 而母亲也是因为只有一个肾脏,才会不幸死于难产,为了生下这对兄妹俩而牺牲自己,这就是母亲的选择。 都是因为只有一个肾脏,注定无法活得长久。 父亲和母亲的人生,就像仅仅只有一个肾脏的身体,都是宿命性的残缺的。 ***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但是在母亲的墓碑前,却感觉恍如隔世。难道是无意识想要遗忘这份痛苦的心愿在悄悄作祟吗?可是,自己明明又没有见过母亲,见过也已经没有印象,谈何遗忘呢? 不曾拥有,谈何遗忘呢? 人如果遭遇不幸的变故,或许会一生都沉沦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吧?蓝念佳觉得所谓的彻底遗忘,是只会出现在编写精良的小说故事里的东西。但是,他想要走出这份痛苦。 因为他需要面对惨淡人生的勇气。 因为他还有一个他需要给予其人生勇气的妹妹。 他必须勇敢,模范带头,给妹妹树立榜样,让她也开始步入人生的正轨。 妹妹会活得这么寂寞,会把“真无聊”当口头禅挂在嘴边,会玩弄游佐学长真诚的感情,会产生严重的自虐倾向,会变得愤世嫉俗,会有*的趋势,会在不远的将来,变成不良少女,问题青少年——都是因为,她的内心缺少某样东西吧? 虽然她有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陪伴在身边,但某种感情,是无法用其他的感情替代的。世界上最无可替代的感情,不是爱情,而是亲情。 因为你永远无法确定自己的真爱,但你从一开始就能确定自己的亲人。 而现在,他们彼此需要,他们彼此依靠。他们只有紧紧拥抱,才能在婆娑泪眼中,看清楚未来人生的道路。 “是的,妈妈,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在母亲的墓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的时候,蓝念佳这样对母亲说着。 他或许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克服内心的悲伤。 因为有妹妹的陪伴,妹妹的分担,这样的悲伤,似乎渐渐变幻了色彩。 夜空永远都不会是完全的黑色,要么是宝蓝,要么是靛青。 人生也永远不会是彻底的绝望,要么是努力,要么是奋斗。 “妈妈,我们要开始,重新迈出自己人生的重要一步了……” 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下定这样的决心。 “妈妈,这是爸爸,让我带给你的……” 蓝念佳从衣兜里摸索着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小吊坠,轻轻地放在了墓前。 “再见了。我今生最重要的人,妈妈……” 正要抬腿转身离去的瞬间,某个念头在蓝念佳的脑海一闪而过。 他记得这个吊坠是可以录音的。 莫非。不对,很有可能。 蓝念佳伸手去拿吊坠,按下开关,吊坠“啪啪”地响了几声。 “……怎么啦?” 旁边的白宥凌轻轻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 只是一种预感而已。父亲已经不仅仅是想要把这个吊坠送到母亲这里来。绝对不仅仅是这样。强烈的预感促使蓝念佳凭着记忆按着按钮,找到了原音重现的方法。 心脏突然“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内心满布着忐忑不安。 父亲的声音,慢慢从吊坠里倾泻出来。 “啊……” 对父亲的声音十分陌生的白宥凌,忍不住发出轻微的惊呼声,还不禁后退一步,用手捂着嘴,满眼的不可思议和绝对震惊。 “……那个,我是蓝凌之。我不太方便写遗书,所以就决定用录音的方式留下口讯……啊,这样说是不是太随便了呢?还是重来好了……” 父亲的声音。 原来父亲真的在吊坠里录下了他的声音。 给母亲的声音。 完完全全给母亲一个人的声音。 而现在,就要被儿子与女儿共享了。爸爸,这样做你会不会生气呢? 可是,真的,好想了解,妈妈啊。 想通过爸爸对妈妈说的话,了解那个曾经孕育过自己却没办法抚养自己的女人啊。 而旁边的白宥凌,已经因为听到父亲的声音,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哥哥……” 她哽咽着。他则张开双臂。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制服会弄脏的,哥哥……” “……没关系,我喜欢洗衣服的……” “……哥哥……” “嘘……”蓝念佳把手指放到唇边,“我们听爸爸要说什么……” 蓝念佳能感觉到妹妹在怀里痛哭的颤抖。他的手指也颤抖了,伴随着那熟悉的父亲的声音,一股暖流瞬间席卷全身。 这是……遗言。 爸爸的……遗言。 一共可以录音五次,蓝念佳播放了第二通留言。 “我,蓝凌之,岁数无足轻重。父母早早地逝去,只有一个很任性却很可爱的妹妹……嗯,妹妹,请原谅哥哥……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没有好好照顾你,没有好好保护你……没有给你灿烂的人生……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对你,实在太残忍……” 父亲所说的,是目前定居冰岛的蓝冰之姑姑。 怀里白宥凌的哭泣声音略微减少。两兄妹静静地听着父亲的遗言。 随着“啪啪”地一声,第三通留言播放了出来。 “……本来以为自己的剩余人生,都要在哥本哈根的监狱里度过了……那样的话,我心里会好受很多……因为那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佳若……我欠你的,就是三生三世都无法还清……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指尖如冰块般寒冷……双脚也渐渐行动不便……” 安静的气氛里,只有妹妹微微的鼻息声,伴随父亲憔悴苍老的声音。 “……由于握笔吃力,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留下遗言……啊……时间不够了……” 突然感觉这时候的父亲,就像个孩童似的。 “还是重来好了”和“时间不够了”之类的话,都纯真得就像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一样。 残存的未完成的遗言。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段录音。 那生育自己的亲人的一字一句,都在两兄妹的心头深深萦绕,让他们只感觉悲伤得不能自已。这时候什么语言都非常的苦涩,就像没加糖也没加牛奶的黑巧克力般苦涩。 然而,却也是如同巧克力般丝滑的,温柔的苦涩。 因为这是,充满爱的,无悔的遗言。 毫无遗憾的,遗言。 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痛苦,都是温柔的,如同水底划过肌肤而去的鱼群,闪耀着异样的光辉。 “爸爸……为什么……” 蓝念佳低声说着,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第四通录音。 *** “………………” 没有声音。父亲什么都没有录。 但是,如果集中精力仔细地聆听的话,还是能够觉察到那微弱的气息声音。 总之,父亲一定是想要录点什么的。但是,到最后,他都未能发出一言。 长久的,长久的,长久的沉默,是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吗? 在临死前回忆的人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正当白宥凌瞪大眼睛望向蓝念佳,两个人一齐陷入悲伤的思考中之时,一阵难以抑制的悲鸣传入耳膜之中。 “………………啊……啊啊……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就像当头棒喝,白宥凌和蓝念佳对视的眼睛里,同时流出温热的泪水。 “爸爸……爸爸!” 两兄妹一齐双膝跪地,忘我地呼唤着。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好害怕……谁来救救我………………” 父亲就像孩童般哭喊着。 身处最后的病床,在无人照料的濒死时刻,独自沉沦于对死亡的无限恐惧之中。这种残酷的录音,让两兄妹感觉无与伦比的心痛。 所谓痛彻心扉。 心脏真的就如小说里的描写那样,像是被撕扯一般的疼痛。 蓝念佳没想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爸爸曾经陷入这样绝望的痛苦之中。 而身为儿子却什么都没有做。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爸爸……” 蓝念佳跪在地上,紧紧将吊坠贴在胸前。 泪流不止。 小小的吊坠,竟然还承载着生命最大的苦痛和悲哀。 “………………嗯,其实,我也反复思考了很久,现在,也算是,终于可以解脱了……死亡当然很可怕,但我会竭尽全力地忍耐……如果这条道路的尽头,是通向你的……” 蓝念佳禁不住屏住呼吸。 “……不管听到这通留言的人是谁,我想说,这最后一通留言,是留给佳若你的,是留给佳若你一个人的。如果其他任何人不小心听到的话,请原谅我的任性……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失态地说惧怕死亡,还任性地要把最后一通留言,给自己的前妻……” 微微的停顿。 “……但是,无论如何都想要佳若听到这通留言……不管是用什么方式……虽然很任性,但这是我,蓝凌之,最后的心愿……” 白宥凌和蓝念佳猛然抬起头。 第四通留言不知何时已经播放完毕,随即就*了第五通留言,也就是最后一通留言。 这时候,两兄妹都感觉到了—— 父亲的声音,和之前的简直判若两人,显得—— 异常冷静,饱含温柔。 两通留言之间,到底间隔了多长的时间呢?似乎,没有两兄妹感觉的那么,漫长。 两兄妹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交握的双手,把小小的吊坠紧握在手心。 认真聆听父亲最后的遗言。 “………………可以了吗?嗯……就这样吧……首先,我要感谢佳若……感谢什么呢?嗯……感谢你嫁给了我……” 旁边妹妹的肩膀,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你没有嫁给我,你的人生是不是会更加灿烂呢?起码,你的寿命会更长一些吧…………但是,请允许我很自私的说,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能有你这样的妻子…………具体什么缘由我也说不出来,我也无从说起,就只是,想要感谢,感谢所有星星、月亮和太阳…………哎,太阳只有一个吧,月亮好像也只有一个…………那么就只感谢所有的星星好了…………哎哎,佳若,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什么总是无法长大呢?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说着,我又想哭了…………我为什么这么脆弱,根本不符合外表那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啊…………” 父亲的声音就像闲话家常一样,透着不可想象的温柔缠绵。 抵死缠绵。 “…………这样絮絮叨叨,你一定很烦了吧,佳若…………其实我就是这么唠叨的男人…………你喜欢唠叨的男人吗?总是在你耳畔唠叨唠叨…………” 这算是,最后的幽默吗? 最悲伤的幽默? “…………总之,要感谢你,佳若,感谢你长久以来的陪伴……我觉得很幸福…………哎,这些话是不是太没有实际意义了?如果拿去跟陪审团的人说,一定是毫无反应的。哈哈,我真的是很歹势的男人啊…………” 歹势的男人?父亲真的就像没长大的孩子呢。 感觉就像—— 在跟母亲撒娇一样。 “…………嗯,录音时间快到了,可我好像没说到正题上……怎么办呢……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佳若,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说起啊……要哭了……好难受……” 妹妹的眼泪也伴随着父亲的这句话,流淌到蓝念佳的脖颈。 冰凉冰凉。 “…………对了,我还有一句话没有对你说,佳若…………一直想对你说,但是总觉得难以启齿…………最终还是没有能够亲口告诉你…………怎么办呢?你都已经先去了…………来世,我能不能找到你呢…………” 短暂的停顿。 倏忽传来涨潮般的声音。 那是父亲哭泣的声音。 “爸爸……”白宥凌发出心疼的呐喊。 “…………佳若,我一定要跟你说,那句一直没有跟你说的话…………万一真的有奈何桥,万一真的有孟婆汤,我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把你忘掉了,那么我这句话,就永远传达不到你那边去了吧…………所以我一定要跟你说…………一定要跟你说…………” 沉默片刻,冷静的父亲,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 “佳若,我爱你。” 佳若,我爱你。 这句话缓缓地渗透进白宥凌和蓝念佳的胸口。 但是,父亲为什么选择在最后才说出来呢? “…………傻瓜,我真是个傻瓜吧…………但其实最傻的人,是你,是你,佳若…………为什么要不惜牺牲自己,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呢…………” 留言到此,完全结束了。 空气里只有淡淡夕暮的橘黄色气息。 和浓烈的悲哀与温柔。 某个东西突然在蓝念佳和白宥凌的心里,悄无声息地破碎了。 有什么东西,又开始紧紧地束缚着两兄妹。 *** 下午的课,是早就请好假的了,直接搭乘出租车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的蓝念佳,把斜跨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就开始动手脱制服。 很迅速地,就一丝不挂地,将红茶茶包挂在水龙头上,再往浴缸里放热水。 这几天太阳表现出很毒辣的势头,做课间*和上体育课加上上学放学,*在阳光下,皮肤晒得有点黑而且有*刺痛的感觉,这个时候来泡一个红茶浴是最适宜的。 单宁酸会发挥杀菌作用及除臭作用,也能去除身体*情形。晒后肌肤觉得有些刺痛的时候,或是连续几天*的时候很适合使用。 一过了梅雨季节,突然就变得很夏天。虽说天气很热,也不要老是冲澡,最好还是好好地泡个澡来预防中暑喔。这些已逝的父亲说过的话,如今还谨记在蓝念佳的脑海。 加牛奶就变成奶茶浴,放柠檬就是柠檬茶浴,而且红茶的香味让人非常的放松。 蓝念佳什么都不想,把全身浸泡了进去,好好地享受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全身清爽的感觉,让人非常的心旷神怡。 这是在这个公寓里,呆的最后几个小时了。 很快搬家公司就会到来,然后帮他把行李都运往白瑾瑜叔叔的豪宅去。 从今以后,要和白瑾瑜叔叔、乔嘉仪阿姨,还有妹妹白宥凌,生活在一起了。 虽然在法律上,蓝念佳和亲妹妹白宥凌,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两人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妹,在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作为纽带,所以,应该不会太难相处吧? 在母亲墓前的时候,两兄妹相处得还不错。 尽管在学校里,两兄妹总有点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感觉。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啦。 不和谐也好,相处愉快也好,她都是他的妹妹。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所以,他会努力,让她明白,他是爱她的。他要代替父母,保护她,守护她。 嗯,就是这样。 这么一想,心里的忐忑不安顿时消减了大半。 也就是这么一想,突然很想和妹妹见面。想见她,想看到她的脸。 强迫自己做功课的蓝念佳,纠结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缴械投降。换了一身清爽的休闲服,蓝念佳走出家门,在将近晚上十一点的街道上,漫不经心地散步。 然而,当蓝念佳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是在朝着白瑾瑜叔叔的宅邸走去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拐过街角,看到白瑾瑜叔叔的宅邸了。 正文 109、记得当时年纪小 周围都是建筑物,看不到一个人影,显得非常的静寂。 墙拐角处,山毛榉粗壮的树枝越墙而出。 左手边种植的花草中,紫阳花大大的花瓣,在路灯灯光的映照下,格外的生动,摇曳多姿。这是紫阳花的蓝色花种,这种花的蓝色真的很漂亮,蓝念佳一直觉得这个颜色最适合的不是夏天的烈日,而是梅雨期的细雨。 毕竟已经夜深了,白瑾瑜叔叔家的亮光也已经熄灭。蓝念佳也不打算敲门打扰。只想静静地,在外头看看而已。 夜风吹拂而过,就像撩动心弦。 蓝念佳把双手插到裤袋子里面,微微缩着脖颈,站在白瑾瑜叔叔家楼下,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妹妹白宥凌卧室房间的窗口。 那窗口虽然是黑洞洞的,但蓝念佳感觉那是一种温暖的黑色,仿佛包裹着妹妹的香甜梦境似的。 希望她做一个好梦。他在心里这样祈祷祝福。 夜晚清凉的空气中似乎飘荡着淡淡的花香。在这种甜蜜的温柔之中,蓝念佳的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很久以前的童年的某些画面。 童年对任何人来说,都泛着无与伦比的金黄的色彩吧?因为有无数个如钻石般珍贵的记忆在绚烂地闪闪发光,照进人的心灵之眼。而且,那些鲜活的记忆是永远都不会褪色的。 就算长大*,甚至慢慢老去,每当追忆起那段珍藏在时光中的似水流年,都能够鼓励自己勇往直前。 从某种程度上说,童年是人的勇气之源,让人们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甚至淋漓的鲜血,就像一口永不干涸的水井,源源不断地贡献着生命的力量。 此时此刻,在温柔的夜色里,蓝念佳就想到了童年时,和妹妹短暂相处的一段记忆。 *** 那时候,他刚满六岁,和她只相差几分钟的妹妹,自然也是六岁。 “念佳,这是你的妹妹,宥凌。” 爸爸就像抱洋娃娃一样,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妹妹,摆在他的面前。 她竟然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那一瞬间,他产生一种本能的敌意。因为在那个家里,本来是只有他才是小小的,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她。 “叫妹妹啊。” 爸爸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却望着妹妹本来就很大然后又睁得最大的像葡萄粒般的眼睛,半垂着眼皮,突然,朝妹妹嘟起嘴巴,不屑一顾似的把小脸转向一边。 “念佳!” 爸爸略微有些生气,语气变得严肃,“快点叫妹妹啊!” 他依然不理不睬,仿佛她是敌人,侵占了他宝贵的地盘。 “念佳!”爸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妹妹。 妹妹依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但是看到爸爸突然激动起来,妹妹示好似的,把小手伸到他的面前。 就那么直直伸到他面前的小手,白白的,亮亮的,像两只小蝴蝶。 “念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开始责骂起来。 被爸爸这样说,蓝念佳小小的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又不敢把郁闷的情绪发泄到爸爸身上去,所以只能转移到莫名其妙出现的妹妹身上。 他“啪”地一声打掉了她伸向他的手。 “啊……痛……痛!”妹妹立刻有了反应,被打红的小手,让她不停扭曲着小巧的如同人偶般的五官,喊着痛痛痛。 “你……” 爸爸顿时气得脸色苍白。蓝念佳这才意识到,爸爸的脾气不好。 爸爸一定是因为脾气不好,才把妈妈逼走的。他曾经这样想过。 在这样的状况下,还是趁早溜走比较好。这样想着,蓝念佳咬咬下唇,转身正准备溜走。 “蓝念佳!” 伴随着爸爸如同怒狮般的咆哮声,蓝念佳感觉自己后颈的衣服被猛地揪住,下一秒,整个人都被爸爸提了起来。 “……爸爸!” 他惊恐地大叫着,声音里已经有了哭泣的前兆。失去重心的身体,不断张牙舞爪着,企图反抗着爸爸的控制。 然而,收效甚微。 “快点给妹妹道歉!”爸爸下达具体的指令。 本来是准备向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道歉的,但是,在蓝念佳看到白宥凌那双幸灾乐祸并且有些得意洋洋的表情的时候,就实在没办法说出“对不起”之类的话语来。 “……那个……嗯……那个……” 结结巴巴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因为那小丫头实在过于飞扬跋扈了。刚开始见面的时候还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被自己打掉手之后,就不停地喊着“痛痛痛”,害得爸爸对自己发怒。 都是她的错啦! 现在竟然还是一副“你活该”、“谁叫你打我”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真讨厌啊!蓝念佳心里念叨着,是不是所谓的妹妹,都是这么讨厌的啊? 真的不想要这种讨人厌的妹妹啊!讨厌死了! 心里不断咒骂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妹妹,嘴里自然就说不出什么“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之类的违心的话。 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蓝念佳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撒谎的孩子。 做什么事情都忠实于内心,这是蓝念佳从小就具有的优良品德。 所以,在和妹妹初见的那个时候,他就算把舌头咬断,也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来。 “念佳!快道歉!快点向妹妹道歉!” 面对爸爸的不停的催促,蓝念佳也只能作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来,还颇有喜剧效果地,像卓别林那样耸耸肩膀。 “蓝念佳!” 爸爸完全就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就是因为这种个性,才注定和妈妈无缘的。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爸爸也不过如此,也不过就是一个易怒的脆弱的男人,和其他的男人也并无显著的不同。 一旦这样想,就觉得爸爸也没什么可怕的。 所以,蓝念佳握紧了拳头,转过脸来,看向爸爸,“我不会道歉的!” 虽然没有斩钉截铁的效果,但起码字正腔圆。 像是少先队员的宣誓。 “你!”爸爸咬牙切齿地和他双目对视,松手把他放了下来,看了看妹妹一副故意做出来的委屈模样,再看了看不肯服输倔强的蓝念佳,突然高高地举起手来。 爸爸本来就很高很高,那时候,他的手也觉得那么高那么高,蓝念佳微微眯起眼睛,极力仰起头来。 爸爸高高举起的手,几乎遮住了太阳。 瞬间的晕眩过后,只听清晰的“啪”地一声,犀利地撕裂了空气般的尖锐声音。旋即,就是妹妹的尖叫。 “啊!” 失去重心的身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意识渐渐从朦胧变得清晰,蓝念佳才发现自己被爸爸的耳光掴到了冰冷的青石板上,不知是冷,还是痛,全身好像要散架了似的。 而脸颊,左脸颊,就宛如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似的。 燃烧得异常猛烈。 “……痛、死、啦……” 在下意识地发出这样的呐喊之后,从呐喊渐渐变成了哭喊。蓝念佳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完全就是典型孩童版的嚎啕大哭。 而事后才知道,妹妹那时候之所以发出恐怖片里的尖叫声,是因为,蓝念佳的鼻子里开始“咕噜咕噜”地冒出鼻血来,就像温泉水从地底冒出似的,同样泛着袅袅热气。 虽然爸爸当时也完全是一副懵掉了的表情,但那时候蓝念佳的眼泪和愤怒,已经无法抑制了。 “念佳!”蓝冰之姑姑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心急火燎地跑到蓝念佳的身边,抱起了痛哭流涕的他,“啊,流鼻血啦!到底怎么啦?” 姑姑温暖的拥抱,也没办法平息他的愤怒。 “哥,”姑姑生气地转向爸爸,“你该不会打念佳了吧?” 姑姑的表情异常异常异常地严肃。 “……我……”爸爸已经流露出异常异常异常追悔莫及的表情。 “哥,你怎么还不改改你的性子!”姑姑这样说着,不知为何,眼泪竟然掉落下来。 “……小冰……” 爸爸走到姑姑身边,把手轻轻搭在姑姑肩膀上,“你不要这样……” “哥,”姑姑抱着蓝念佳哭喊着,“念佳可是嫂嫂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可以打他!你……” “不要说了!” 蓝念佳被爸爸突如其来的怒吼声震慑住。 蓝念佳和白宥凌一齐仰起头,奇怪地望着浑身颤抖不止的爸爸。 那一瞬间,蓝念佳再次感觉到,爸爸不过就是一个易怒的脆弱的男人,和其他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身份显赫一些,家财丰富一些,条件优越一些,除此之外,真的和其他的男人一模一样。 不,更确切地说,爸爸,比一般的男人,要更加易怒。 也更加脆弱。 总之,在和妹妹白宥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蓝念佳就被爸爸打了一耳光。 而且这是蓝念佳平生第一次被爸爸打。 也是平生第一个耳光。 那种痛楚,还有鼻血流出来的温热感觉,以及嚎啕大哭时的郁闷,喉咙里哽咽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爸爸讨厌的不安,还有对爸爸的某种莫名的怜悯…… 那么杂乱纷呈的情绪,一齐涌向心头。 现在回想起来,还清晰如昨。 毕竟,白宥凌那家伙,初次见面,就让他蓝念佳挨了人生第一个耳光,痛得不行,实在无法忘怀。每每想到,都忍不住牙齿恨得“咯吱”作响。 讨厌啊,真的很讨厌,那家伙,从最最开始,就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 非常的十次方的讨厌! *** 那时候,和妹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仿佛要抓紧时间让他们两兄妹好好相处似的,妹妹到来的次日,爸爸就和姑姑两个人,带着蓝念佳和白宥凌,外出徒步旅行。 头一天被爸爸打得鼻血都流出来的蓝念佳,因为只有七岁,又突然遭遇有生以来最屈辱的被掴耳光事件。心情郁闷至极。他从一大早起来就开始闹情绪。 在爸爸、姑姑、妹妹,还有他,一家四口人,吃力地爬着坡道的时候,爸爸鼓励着大家,颇为积极地喊道: “念佳,宥凌,快看啊!我们很快就爬到顶峰了!” 姑姑也在旁边应和着: “宥凌,等我们到了山顶,就一起吃零食好不好?” 姑姑体贴地哄着宥凌。而旁边的蓝念佳却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感觉爸爸和姑姑,对妹妹白宥凌,实在过于偏爱了。 那小丫头一出现,爸爸和姑姑的全部心思,就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悲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悲惨。 于是,蓝念佳很自然地表现出不满,不悦地撅起*,对姑姑说: “姑姑,为什么要背着那个家伙,让她那么轻松啊?” 姑姑笑起来,伸手*了摸蓝念佳的小脑袋,“什么叫‘那个家伙’啊?她是宥凌,她是你的妹妹,你应该叫她妹妹啊!” “谁要叫她妹妹?”蓝念佳气鼓鼓地转过脸去,“我没有妹妹……” “念佳!”爸爸又有些愠怒地喊着他的名字,打断他的话。 然而姑姑在这里,蓝念佳知道爸爸是不会对他动粗的。 姑姑只要一提到妈妈,爸爸就拿他没辙。因为他是妈*骨肉。这样一想,就感觉虽然妈妈不在自己身边,但仍然在温柔地保护着自己。 就像圣母玛利亚对那些虔诚的*教徒一般。 “……姑姑,”蓝念佳大着胆子,不理睬爸爸,继续对姑姑说话,“我们不是来徒步旅行吗?是要走路的吧?为什么那个所谓的‘妹妹’,可以被背着走啊?” 姑姑依然笑得很温和。 “因为念佳你是男孩子,你妹妹宥凌是女孩子。” 爸爸在旁边闷声闷气地开口添加一句,“……而且你是哥哥……” 虽然隐隐约约感觉有几分道理,但是这样的解释让蓝念佳火气更大了。 “这个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吧?” 见爸爸和姑姑又开始为白宥凌说话,气急败坏的蓝念佳不禁大叫道,“我也很累啊,根本爬不动了好不好?为什么你们只照顾妹妹呢?为什么就没人关心我啊?” 爸爸和姑姑在妹妹出现之后,对妹妹总是过于偏袒,对他,则是放任不管。 “……我不要当哥哥啊……我不要当哥哥……” 几乎又要哭出声音来,感觉最宝贵的东西,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妹妹给夺走了。 恨死她了,真的恨死她了。 那时候的蓝念佳,对白宥凌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厌烦透顶。他觉得妹妹是一个狡猾的坏人。在七岁的年纪里,“坏人”是对一个人最恶劣的评价。 而白宥凌,就是他蓝念佳心中的——坏人。 而且还是坏得不得了的可恶的兔崽子。 越想越气的蓝念佳,忍不住走到爸爸身边,对着爸爸背上的妹妹吼道: “下来,快点下来!” 妹妹又摆出一副让他讨厌之极的委屈的表情。完全就是装可怜,蓝念佳心里不屑一顾地想,这小丫头完全就是在骗取爸爸和姑姑的同情,才虚伪地摆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好讨厌,好讨厌! “快点下来啊!讨厌鬼!” 这样发泄着内心的不满,与此同时,蓝念佳下意识地拍了一下白宥凌的小腿。 “哥哥打我!哥哥打我!” 那讨厌鬼立马就张牙舞爪地尖叫起来。 看到爸爸一副又要给自己一耳光的模样,蓝念佳脚底抹油,很快溜到姑姑身后去了。 “哥!” 姑姑到底还是最心疼自己的。 蓝念佳死死扯住姑姑的衣角。 “念佳,”姑姑拍了拍蓝念佳的脑袋,“为什么又打妹妹呢?” “……因为太不公平了……”蓝念佳撅起嘴巴,“为什么妹妹可以被爸爸背着,我却不行啊?一点也不公平……我明明也爬不动了……” 在旁边走着的爸爸,一言不发,只是定睛望着蓝念佳。 但是,那种眼神有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不由自主地,蓝念佳彻底败下阵来。 “念佳,要做个坚强的男子汉!” 耳畔蓦地传来爸爸铿锵有力的话语。 *** 爬到山顶上,一览众山小的风景,果然十分美好。风轻轻地吹过,被大自然的绿意紧紧萦绕的感觉,充满幸福的温馨。 “爸爸和姑姑要去打水,念佳,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听爸爸和姑姑这样说,蓝念佳就知道,报复妹妹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降临。 “好的,交给我吧。” 学着妹妹的样子,蓝念佳很假很假地虚伪了一回,拍拍*保证了。 建造在山顶的简陋避雨小屋里,妹妹白宥凌正坐在树桩制造的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喝着蒙牛还是伊利的牛奶。总之当时的妹妹很喜欢喝牛奶。 而蓝念佳,却一把抢过妹妹手中的牛奶。 “啊……” 妹妹白宥凌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蓝念佳。 而身为哥哥的蓝念佳,只是冷漠地把牛奶仍了出去。 尚未喝完的牛奶包装袋落到了一米之外的地上。 这才意识到危险的妹妹,东张西望,没看到爸爸和姑姑的身影,更加恐慌,大眼睛里流露出害怕的神情,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浑身发抖。 “去捡啊……不是你的牛奶吗……” 被蓝念佳这样吼叫,白宥凌吓得一动不动。 “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能在山上乱扔垃圾!赶快去捡起来!” 明明是他扔的。但是,淘气的孩子是蛮不讲理的,尤其是要报复讨厌的妹妹的时候。 过了半晌,白宥凌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挪动脚步,朝着牛奶包装袋的位置,移动过去。 “快点啊!” 蓝念佳毫不客气地催促着。 然而,就在白宥凌捡起牛奶包装袋之前,蓝念佳把它一脚踢飞了。 “你……” 被吓了一大跳的白宥凌,将手颤抖着缩回,战战兢兢地望着蓝念佳。 “快点去,捡起来啊!” 蓝念佳面无表情。 小孩子有时候,就是这么冷酷。 “你……你……” 没办法反抗的白宥凌,再次走近牛奶包装袋,正要弯腰去捡的时候,那玩意又被蓝念佳抢先踢飞了。这样的戏码反复上演着。 蓝念佳从小就是典型的爱欺负人的家伙。 而且是容易把人欺负得直哭的家伙。 貌似妹妹白宥凌也是这样的个性,看她把游佐学长玩弄得一转一转就知道了。 但是在当时,哥哥蓝念佳的实力,明显强于妹妹白宥凌。 “不要啊……” “快点去捡啦!” “不要……” 在这样的把戏中,小小的白宥凌的眼泪已经开始簌簌落下来。 而蓝念佳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实在很过分。 小孩子做惯了坏事,就会习以为常。 “快点捡起来,不能在山上随便乱扔垃圾的,你懂不懂啊?” 白宥凌已经一脸真正的委屈,脸色苍白。 “嗯……” 她东倒西歪地走着,没过多久就捂住嘴蹲了下来,看起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甚至在干呕着。 “哇……哇……哇……” 干呕得那么厉害,而且还伴随着剧烈的抽泣。白宥凌那时候的样子,就像要干呕至死似的,是痛苦异常的模样。 望着妹妹急遽颤抖的身体,不同往常的气氛,让蓝念佳顿时慌了手脚。 “喂喂、喂喂、你、你怎么啦……没事吧?” 慌了心神的蓝念佳,蹲在白宥凌身边,反复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呜呜呜……呜呜呜……” 不停干呕着的白宥凌,颤抖的手指,缓缓伸向那牛奶的包装袋。 (69的话:超级腹黑的两兄妹,蓝念佳和白宥凌,开始继续斗智斗勇啦!!我们可爱的宥凌当然不会任凭哥哥欺负。。。。而且后面还有许多蓝佳情节。。。。。呵呵,谢谢亲的购买,请继续支持!!) 正文 110、哥哥是英雄 妹妹白宥凌的身体,明明难受成这样,却还要去捡拾牛奶包装袋。 顿时有些感动的蓝念佳,在妹妹的哭泣声中,感觉内心滋生的罪恶感越发的强烈了。 “……你到底怎么啦……” 就在蓝念佳继续蹲在白宥凌的身边,轻抚着她的后背时,白宥凌突然拿起那个牛奶包装袋,就朝着蓝念佳挤过去。 “……啊!” 蓝念佳浑身一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白宥凌则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俯视着他,继续把尚未喝完的牛奶,朝蓝念佳的脸上和身上挤去。 乳白色的牛奶,喷溅了蓝念佳满脸满身。 “……你!” 蓝念佳气得浑身发抖,这才明白白宥凌刚刚不过是在演戏。 这个妹妹……未免太太太太狡猾了……太的十次方的狡猾…… 果然是坏人坏人坏人坏人……彻彻底底的大坏人…… 就在蓝念佳想要伸手去打这个大坏人的时候,妹妹白宥凌突然又东倒西歪起来,没过一会儿,就捂着嘴再次蹲了下去。 “还想装吗?你这个大坏蛋!” 刚刚这样喊出来,妹妹的身体就像基围虾那样弓了起来,这一次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很难受。然而蓝念佳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会再次被骗。 几分钟之内就被骗两次,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也未免太逊了。 可是。 “咳咳…………咳咳…………”然而她咳得真的很厉害。 蓝念佳的嘴角皱了皱,歪了歪眉毛,再次蹲到白宥凌身边,想了想,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把手轻轻放到白宥凌急遽颤抖的背脊上。 “喂、喂,你到底怎么啦……” “…………咳咳……这次是真的……真的好难受…………” 还是有点怀疑,但是这一次似乎装得更像了。 不过,就算是装的,蓝念佳也准备自己跳入陷阱了。 谁叫她是他妹妹。 虽然是坏人,但总不至于不去管吧? 深深叹了口气,蓝念佳伸手开始轻抚白宥凌颤抖不止的纤细背脊。而就在他触摸的下一秒,白宥凌真的吐出来了。 “哇…………哇…………” 连着吐了好几口。把胃里大部分的食物都吐了出来。包括刚才喝的牛奶,吃过的早饭,还有胃里并没有消化的一些食物,总之吐得一片狼藉。 而且。 还是吐在他蓝念佳的身上!!! 这件事多少让蓝念佳了解,女人真的是很可怕的生物。 惹什么,都不要惹女人。实在太可怕。 “你……” 蓝念佳气得差点晕过去。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被她骗了两次。 而且,竟然还是同样的方法。 真的要气疯了。 到底是他太笨,还是她太过狡猾? 应该是,他太心软了吧?虽然有小恶魔的一面,但是到了关键时候,他还是有颗温暖友爱的心灵。 但是,被白宥凌吐得满身都是脏污,臭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啊。 实在忍不住,委屈的感情涌动上心头,刺激着大脑,很快,就“哇”地一声,蓝念佳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 再次把哥哥气哭的白宥凌,却只是冷静地蹲在旁边,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没有幸灾乐祸的表情,但确实找得到落井下石的神色。 大大的如同葡萄粒般的瞳眸,闪烁着冰冷的火焰。 一副“谁叫你刚刚那么欺负我”和“你活该”的表情。 再次被报复了。 就欺负了她一下下,结果就被报复了两次。 两次耶。 女人,还真是可怕啊。 蓝念佳跌坐在地上,放肆地嚎啕大哭,为自己受到的天大的委屈。 “哥哥……你还好吧……” 竟然轮到妹妹来劝哥哥了。 在哭泣的泪眼朦胧之中,不经意的一瞥,蓝念佳看到面无血色的爸爸和姑姑正朝着自己和妹妹走来。 “念佳!”姑姑心疼地跑过来,抱起蓝念佳,“不哭不哭,念佳不哭!” 爸爸则板着张脸,“怎么回事?”看了看蓝念佳,又看了看白宥凌。 “……我把东西吐到哥哥身上去了……” 白宥凌站起来,小小的身子,直直地站在爸爸的面前,抬起头直视着爸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就像幼稚园小孩念唐诗似的,这样说着。 在姑姑怀里哭得惊天动地的蓝念佳,好奇地张开眼睛,瞥了瞥妹妹。 他倒是很奇怪,白宥凌竟然没有诽谤他,而是实话实说,实事求是。 他顿时又感觉,女人是很难以捉摸的。 根本猜不到她们下一步会干什么。和女人下棋一定很头疼。他这样想。 “……好了,不管怎么样,男子汉就不应该哭!!” 爸爸果然如同蓝念佳所料想的那样,毫不掩饰他对妹妹的偏爱。 “……姑姑……” 蓝念佳气鼓鼓地朝向姑姑,姑姑却也不想责难妹妹,只是轻轻*了下蓝念佳的脑袋,算作安慰。 “……好了不哭了……我们吃零食吧……” *** 然而和那个恶魔妹妹一起吃零食,实在太让蓝念佳难以忍受了。没吃什么东西,蓝念佳就独自蹲到附近的草丛中,用小木枝,玩着泥巴。 “哥哥!” 身后传来妹妹的叫声,然而蓝念佳只当作没有听见。 “哥哥,哥哥!” 叫声慢慢地靠近来。那是女童特有的和糯米饭一样香软香软的叫声。蓝念佳却烦躁得用手堵住耳朵。 “哥哥,哥哥,哥哥!” 就算堵住耳朵也没有用,妹妹的叫声已经近在耳畔。蓝念佳叹了口气,干脆把手放了下来。而此时,妹妹白宥凌,已经蹲在他的旁边。 小小的手指上,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根小木枝来,捏在手心,玩泥巴的样子,感觉就像白白的蝴蝶在飞舞。 两个小小的人,就那么蹲在草丛中,谁都没有说话,各自低着头,玩着各自的泥巴。 气氛在安静之中,透着一股甜美。 “……哥哥,”不知过了多久,妹妹突然叫他,“哥哥,哥哥。” 连唤了好几声。 “讨厌死了!能不能不要总叫‘哥哥哥哥’的啊?烦死了!” 蓝念佳不耐烦地吼叫着。 “……可是,”妹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可是,你本来就是我哥哥啊。”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谁是你哥哥?” 他没好气地甩出一句。 “就算不是我哥哥,你也回一下头嘛……” “我为什么要回头?我才不回头……” 蓝念佳把脑袋继续往旁边扭着,就是不肯回头看白宥凌一眼。 “哥哥……” “别叫我哥哥!” “那叫你什么?” “根本就不要叫我!我讨厌听到你的声音!” 这是大大的真心话。蓝念佳咬着下唇,依然还是气鼓鼓的,没办法原谅她。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妹妹白宥凌,就跳到他的面前来。 “噗通”一声,就像一只小白兔似的,就那么清爽爽地,蹦跳到他面前。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未经允许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好讨厌! “走开!” 蓝念佳就像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让白宥凌走开。 “哥哥……” “都说了不要叫我哥哥!” 然而她的视线却很坚定,继续口齿清晰地说,“哥哥就是哥哥。” 哥哥就是哥哥。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是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如同冷空气般凛冽的眼神,宛似瞬间贯穿了蓝念佳。 “……哥哥就是哥哥。” 许多年之后,蓝念佳的耳畔还回荡着她的这句话。 明明是没什么具体含义的话,而且也不见得词藻有多华丽。可就是,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 对白宥凌那小恶魔,也是如此。 “随便你吧,随便你叫什么,我不会理睬的。”蓝念佳转过身去。 却在转身时,突然,猝不及防,被白宥凌抓住了肩膀。 “你……” 想要发怒了。 “送给你,哥哥……” 妹妹却在他即将爆发的火红瞳眸中,如同星辰般灿烂微笑起来。 感觉,就像春天里快乐的小鹿。 “笑得那么灿烂干嘛?又没人给你拍照!” 蓝念佳嫉妒地半垂着眼皮,“不准笑啦!” 白宥凌却不管不顾地继续笑得灿烂,还把手中的某样东西递到蓝念佳的手上。 “这是……” 用草叶编织的花环。 “好丑!”蓝念佳这样说着,却并没有顺手扔掉,“真的好丑。” 再也没见过比这个花环更丑的了。 “这是我第一次编花环,所以可能有点丑吧,”白宥凌的模样,不像是被蓝念佳的话打击到了,反而乐观得闪闪发光,有自恋倾向,“达芬奇画鸡蛋的时候,第一次不是也画得很丑吗?” 蓝念佳皱起眉头来,“什么是达芬奇?” 对那时候只有六岁的他来说,达芬奇是个不明所以的存在,搞不清楚是什么。 白宥凌却耸耸肩,“我也不太清楚,哥哥……” “说了不要叫我哥哥!” 蓝念佳恶狠狠地丢下这么一句,就拿着那个花环,转身朝小屋走去。 “哥哥,哥哥,等等我……” 那不知悔改的家伙,一定要叫“哥哥”,听得蓝念佳耳朵都生茧了。 “谁是你哥哥?” 真的好讨厌。蓝念佳在心里这样说。妹妹真是,讨厌死了! *** 把姑姑给的他最爱喝的运动饮料一饮而尽之后,蓝念佳身体呈现出“大”字形,躺在草地上。晴空万里无云,就像前段时间写的作文那样。 小学生的作文总是充满笑感。蓝念佳记得曾经有一篇介绍老师的外貌。应该是“老师有一张瓜子脸”,结果写成“老师有一张爪子脸”。语文老师差点没疯掉。 还有诸如“运动会100米终于开始了,同学们像一只只脱缰的野狗奔了出去”, “解放军叔叔一个个匍匐前进,就像一条条绿色的青虫在地上蠕动”, “老大娘拿出四张500元的人民币”, “我有个同学,他长的不高也不矮,在1米76以上,1米78以下……” 当然还有一些经典的,每个人都写过的——今天天气真好,晴空万里,天上飘着朵朵白云…… 蓝念佳还记得小学老师出半命题作文,“我的xxx”,随便写人写物,结果班上有位同学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战友邱少云》。 还有一篇《我的同学》,内容大概是——有一回我病了,他风雨无阻地给我补习。那天下着倾盆大雨,又打雷,我以为他不来了,可是他竟然冒着雨来了……第二天他因发高烧死了,我永远怀念这个好朋友。 总之,回忆起来,小学时代的作文,真是够千奇百怪,让人忍俊不禁之后,彻底无语。 言归正传。那时候,蓝念佳正躺在“晴空万里又飘着朵朵白云”的天空下,如茵的绿草之中,舒舒服服地躺着。 不知不觉就*梦乡。 直到被爸爸和姑姑惊慌失措的说话声音吵醒来。 就连姑姑都开始一反常态的焦躁,爸爸更是快要急疯了的样子。 爸爸黑着面孔,朝姑姑大声喊叫着。 “沿途找遍了都没有,你那边怎么样?” “没有啊。到底到哪儿去了?” “她不可能走远的。再出去找找吧!” “哥,要不,我们先报警吧?” “要是再找不到,就报警吧!那孩子,到底到哪里去了?” 蓝念佳揉揉眼睛,走向心急火燎的爸爸和姑姑,“怎么啦?” 姑姑脸色苍白地回答,“念佳,宥凌她、宥凌她不见了!” “啊,真的吗?” 蓝念佳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转身朝草丛中跑去。 他试着在草丛附近查看。刚才明明应该在这里的,此时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妹妹消失了。 当最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蓝念佳完全呆住了。这和在街道上走丢、在百货商场走丢的意义完全不同。虽然年纪小,但蓝念佳已经很清楚,在山里迷路意味着什么。 “我也出去找她。” 蓝念佳握紧了拳头。 “不用,念佳,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姑姑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爸爸也点头赞同姑姑说的,“念佳,你就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我们带妹妹回来。” “可是……” “乖乖地呆在这里啊。”姑姑揉了揉他的头发。 “念佳,别乱走,陌生人找你说话,你也不要回答。” 爸爸这样吩咐完,就和姑姑兵分两路,去寻找迷路走失的妹妹。 “什么嘛……” 蓝念佳觉得爸爸和姑姑太小看自己了。 但还是乖乖地等了他们一会儿,可是,爸爸和姑姑似乎需要更长的时间。 妹妹当然,也没有出现。 蓝念佳突然感觉饥饿难耐。忍不住就想,妹妹那家伙,应该也饿着肚子的吧? 这么说起来,自从她吐在他身上之后,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她一直没吃什么东西,零食也几乎没动。 妹妹应该饿扁了吧? 这样一想就感觉有些心疼。于是蓝念佳把一些填肚子的东西,装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手里还拎着盛有运动饮料的水壶,站起身来。 “真是没办法……所以我说,她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嘛……” 蓝念佳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山顶小屋,朝着和爸爸姑姑不同的方向,四处找去。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了很远。 说实话,虽然是男子汉,但还是感觉有些害怕,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好厉害。 起初走在山顶的杂木林里时,阳光还可以照射进来,而且树木之间的间隔也挺大的。 但是,越往里面走,森林就越是深邃,脚下也变得很危险,周围开始流淌着潮湿的空气。 脚下变得泥泞不堪,稍不留神就有摔倒的危险。 蓝念佳喜欢得不得了的运动鞋,也早就沾满了污点。 所以说,好讨厌,白宥凌那个家伙真的好讨厌。 心里无限委屈的蓝念佳,忍不住想着,要是找到妹妹,非得臭骂她一顿不可。 “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学着动画片里的人物,蓝念佳自我鼓励着,握紧拳头,继续朝森林深处走去。 念念叨叨的,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一个花环孤单地躺在地上。 没错了,这个就是妹妹刚刚给自己编织的花环。 她在这里! “妹妹,妹妹!” 蓝念佳用尽全力地呼喊着。 叫声却仿佛被吸进森林深处似的,蓦地消失了。 当他有所觉察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 并非是夜幕降临,而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树木,遮蔽住了顶头的太阳。 “妹妹,你在哪儿?妹妹……” 然而无论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回应。没有那个讨厌鬼的回应。 人生中的第一次,蓝念佳感觉到了孤独。 而且是孤独难耐。 原来孤独的感觉是这样寒冷,一点也不温柔。 森林深处黑黝黝的环境,真的超级恐怖。疲惫和饥饿顿时涌上心头。忍不住想哭了。 好想哭。 还是按照原路返回吧?管那个讨厌鬼在森林深处是死是活呢。她那么讨厌,就应该被困在黑魆魆的森林里,吓吓她这个大坏蛋。 要是想回头的话,照着原路返回,应该问题不大。 “妹妹……” 蓝念佳看着可怜的花环。随着时间的流逝,花朵已经有些枯萎。 “什么嘛,那家伙明明是个讨厌鬼……” 就此返回,要是没找到妹妹的话,从今以后,自己就会被爸爸和姑姑独宠吧?从今以后,没有那个讨厌鬼在身边烦着,可以由着性子,无拘无束地生活了。 那个讨厌鬼,还是像这样消失比较好。 消失吧,讨厌鬼…… 刚刚转身,准备按照原路返回,蓝念佳蓦地又想, 可是。 妹妹那家伙,一定也是一个人在这黑暗之中吧? 妹妹,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孤独吧? 这冰冷的,粗暴的,孤独。 说不定妹妹已经哭起来了,嚎啕大哭呢。只是隔了太远太远,蓝念佳听不到而已。 不想。 不想要妹妹也如此孤独。 不想要她也在这森林的黑暗之中,忍受着疲惫和饥饿,还有孤独和恐惧。 不想。 一点也不想。 所以必须找到她。 虽然她是他最讨厌的人,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讨厌鬼。 “妹妹……吗?” 蓝念佳从来没觉得妹妹很可爱。妹妹完全霸占着爸爸和姑姑的呵护。让人受不了。 所以很讨厌。 而且还那么狡猾,完全就是一个大坏蛋。 可是,还是必须去找她吧? 因为他的初衷,不正是为了寻找她的吗?他不想改变初衷。 内心的阴暗瞬间流逝。蓝念佳的脑海中回荡起爸爸的话语: “念佳,要做个坚强的男子汉!” 这句话让蓝念佳作为男人的责任感,深深扎根在内心,促使他开始继续寻找。 在黑暗中前进。 *** 又走了好一会儿,突然柳暗花明,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源仙境似的,眼前倏忽浮现出一个光芒万丈的地方。 刺眼的光辉,让蓝念佳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被岩石包围着的洼地一样的地方,人迹罕至,杂草丛生。在陡峭的悬崖边上,有一小注瀑布,发出铜铃般悦耳清澈的鸣响,从上面倾泻而下。 “妹妹,妹妹!” 在发现妹妹的那一刻,蓝念佳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妹妹白宥凌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瀑布。 就像望着瀑布背李白的那首“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似的。 “喂,妹妹!” 蓝念佳提高了声调,叫了一大声。 正文 111、初吻纯属意外 “啊?” 妹妹白宥凌转过头来,膝盖之下,满是泥土。 “……哥哥?” 没办法了,这种时候,就任凭她叫“哥哥”吧,虽然也心有不甘,不爽极了。 蓝念佳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到妹妹身边。 “……哥哥,我肚子饿了……” 妹妹双手捂着肚子,对他这样撒娇。 “……知道啦!” 蓝念佳无可奈何地放下帆布包,拿出了零食和运动饮料。 “来……吃吧……” 白宥凌欢喜地坐到一块琥珀色的大岩石上,打开了零食包装袋。 “等一下……”蓝念佳叫住她,“实在要是饿了的话,还是吃这个吧……” 是姑姑给他做的便当。 他宝贝了很久的。 但是看妹妹的样子,似乎饿得不行了。 还是给她吃吧。 “……谢谢哥哥……” 妹妹欢欢喜喜地把便当盒子接了过去。打开了便当盒,“啊,好漂亮”,然后用叉子将食物塞进嘴里。 三色鱼肉松便当是妹妹的最爱。看着用叉子将食物塞入嘴中,沉默着细细品味的妹妹,蓝念佳再度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她的旁边,坐到那块琥珀色的大岩石上,和妹妹并肩坐着,打开了自己的便当。 可是,刚刚往嘴里塞进一口饭团,只听“啪嗒”一声,转过头去,是妹妹的便当盒打翻了。里面的饭菜撒了满地,一片狼藉。 “啊……” 妹妹发出颇为可怜的叫声。 “天呐……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蓝念佳气得想要伸手就势打她。这才明白,原来变强是很辛苦的事情。蓝念佳自己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了。可是,又不能放任不管。 既然已经开始逞英雄,那么至少要坚持到底吧。 这样想着,蓝念佳示意将自己的紫菜便当递给妹妹白宥凌。 “……哥哥?” 她大大的葡萄粒般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说了不要叫我哥哥!”没好气地顶回去一句,“我既然给你了,你就吃吧……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蓝念佳猛地从岩石上站起身来,把自己手上的便当盒塞到正在犹豫之中的妹妹手上。 “可是……” “……可是什么呀?” “可是……哥哥应该也很饿吧……” 蓝念佳转过脸来,“谁要和你拍兄妹友爱的电视剧啊……你便婆婆妈*……这么小的年纪,应该不想被我骂成欧巴桑吧……” “……欧巴桑?” 妹妹微微歪着脖颈,仰起头望着蓝念佳。 森林深处最纯净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涂抹在她微微扬起的小脸颊上,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有点像法国电影《蝴蝶》里的女孩子,如牛奶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婴孩般的毛发。正是那洁净得不可思议的毛发,在散发着美丽的金色光芒吧? 令人晕眩,却又柔和无比。 蓝念佳望着望着,心脏很坦率地“噗通噗通”直跳起来。 真的……好可爱…… 非常可爱…… 虽然还是那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但是不能否定她的可爱。 小小年纪的蓝念佳,已经开始学会辩证地思考问题。 看到事情的两面性,也朦朦胧胧懂得一些关于暧昧的定义。 “……快吃啦,会冷掉……”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蓝念佳把便当盒往妹妹怀里推了推。 “……哥哥,你的脸怎么啦?” 妹妹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的,就像草丛中的蝴蝶。 “什么怎么啦……” “有点……像红苹果……” 蓝念佳双手挥舞起来,“去死吧,你才像红苹果……” “不像红苹果……那么,是像欧巴桑吗……” “你根本不知道欧巴桑是什么意思好不好?拜托……” 坐在大岩石上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妹妹白宥凌,面对哥哥的慌乱,只是耸耸肩,笑着拿了便当盒里的一粒玉米,塞进小小樱唇里。 那天真的样子,让人不由地感到心疼。 “……很好吃……” “不用对我说好吃,又不是我做的,留着对姑姑说吧……” 妹妹笑着,又拈起一粒玉米。 “……谢谢你……哥哥……” 哥哥。 这一次听到她用加重语气喊出“哥哥”来,蓝念佳并没有马上条件反射似的回答: “不准叫哥哥!” 而是双手抱臂,眯着眼睛看着妹妹,好半天才说, “你能不能不要一粒一粒地享用玉米?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一粒一粒地吃玉米……” 妹妹点点头,很受教似的,开始抓起一抓玉米粒放进嘴里。 “……我不爱吃香肠……所以香肠就哥哥吃吧……” 这样说着,妹妹伸手拿出香肠,送到蓝念佳的嘴边。 “……我也不爱吃香肠耶……” 蓝念佳略微有些惊讶,因为真的没想到妹妹也不喜欢吃香肠。 “真的吗?” “真的。” 妹妹马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如同向日葵似的笑容。 “所以说你是我哥哥嘛……哥哥和妹妹,当然很像的……” 这样一说,蓝念佳顿时感觉,在自己和妹妹白宥凌之间,架起了一股柔和的彩虹之桥。 有某样东西联系着自己和妹妹。 他对自己这样说。 而且这样东西还是非常值得重视的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蓝念佳因为年龄太小,并不太懂得。 “……爸爸说,不能因为不爱吃,就不吃……那样会偏食的……” 蓝念佳努力拿出做哥哥的样子来,这样教导着妹妹。 “……可是,真的不好吃啊……” “不好吃也要吃!” 斩钉截铁地这样说完,蓝念佳不由分说地夺过妹妹手中的香肠,强行往她的小嘴里塞去。 “唔……唔唔……” 妹妹躲闪不及,香肠被塞入嘴中。 大眼睛里噙着泪珠,妹妹泪眼婆娑地开始咀嚼。 可是香肠过于长了,还有一半在妹妹的唇瓣外面。 “……哥哥,你也不能挑食吧……你也要吃一半香肠才行……” 小嘴被香肠塞满,妹妹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但是也很可爱。 “那么……” 嘟着嘴巴,倏忽站起来的妹妹,猛地靠近蓝念佳。 “你……” 猝不及防的蓝念佳,刚刚想要把向他扑来的妹妹的身体推走,就已经被她像八爪鱼似的黏住了。 下一秒,蓝念佳的脸部某个部位,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怎么回事? 在他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的*被堵住了的时候,口舌里已经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天呐。 原来是, 那半截香肠。 搞什么?蓝念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这么迷迷糊糊,奉献出了初吻。 “……哥哥也不能挑食喔……” 把露在唇瓣外头的半截香肠送到蓝念佳的嘴中之后,妹妹白宥凌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果然腹黑啊…… 女人都如此腹黑么…… 光是想想,就感觉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没奈何地,蓝念佳只好开始拒绝妹妹用嘴送过来的半截香肠。 略微有些冷的香肠,依然是那个他很讨厌吃的香肠,但是,这一次品尝到的香肠的味道,已经完全不同了。 但若是要蓝念佳具体说出有什么不同,他也无法表达出来。 可能……是因为沾了妹妹的口水啊……啊,真是够逊的……被妹妹这样欺负…… 欲哭无泪…… *** “好啦……你这个磨蹭鬼,总算吃完了吧……” 蓝念佳等妹妹白宥凌把便当盒里的煎鸡蛋和紫菜包饭全部搞定之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毕竟爸爸和姑姑现在还没有妹妹的消息,一定非常的担心。 可是,妹妹看起来,一副很困惑的样子。 “你又怎么啦……你这个多事鬼,还有什么事吗?” 妹妹略有些犹豫。 “别浪费时间!”语气开始朝着大吼大叫发展。 妹妹这才有所反应。 “这个……” 妹妹白宥凌从松垮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小豆子的树果。 “是掉下来的……”她语调有些压抑似的兴奋,“那边有很多……” “……所以能?” 蓝念佳双手叉腰,不耐烦到了极点。 “所以……” “还要去捡吗?” 妹妹马上很不给面子地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行!”蓝念佳再次拿出当哥哥的样子来,“爸爸和姑姑会担心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妹妹翻了翻白眼,“那……哥哥你一个人回去好了……” 这样说完,妹妹就自顾自地朝着那边跑去,去捡拾树果了。 “你……站住!” 蓝念佳被气得够呛,站住原地跺着脚。 “……才不!” 跑着的妹妹,转过身来,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别跑啦!”实在拿她没辙的蓝念佳,朝着妹妹的背影大喊着,“等一下我……” 妹妹这才停住小野豹般的速度,灵巧地转过身来。 “……哥哥也来吗……” 没话说的蓝念佳,只是黑着脸反驳一句,“都说了不要叫我哥哥!谁是你哥哥?” 这样嘀咕着,走到妹妹身边。 和她肩并着肩,两个小小的人一起走到那边的树下,开始捡拾树果。 感觉就像两只小松鼠。 真的好像,只不过小松鼠是运送坚果罢了。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公公早就已经落山了。 再过两个小时夜幕就要降临了。虽说夏日里昼长夜短,但是天色已经渐渐黯淡,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不争的事实,是天色一旦黑下去,就不要指望能回去了。 真的要在森林里过夜,然后被豺狼虎豹吃掉。 就像故事里那样,不听话的小孩子,被大灰狼或者大老虎吃掉。 蓝念佳可不想这样。 “好了吧?玩够了吧?我们回去吧……” 这一回,妹妹白宥凌没有任性,而是立刻跑向了蓝念佳,一副非常满足的模样。 “看看……我捡了好多……” 她笑着把上衣兜里满满的树果展示给他看。 蓝念佳则把捡拾到的树果,一股脑地倒进了她另外一边的上衣兜里。 妹妹撑开自己的衣兜,接着树果。 因为实在捡拾了很多树果,所以妹妹的衣兜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就像被风吹起来的裙子。 “……好多啊……” 妹妹笑得就像裂开的石榴似的,双手得意洋洋地拍了拍两边的衣兜。 真不知道,树果而已,为什么可以让她兴奋成这样。 蓝念佳嘴角*,望着妹妹灿烂的笑脸,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总之……我们走吧……” “好!” 这个时候的妹妹,倒是挺乖的。 蓝念佳刚刚迈出脚步,她就跟了上来。 “……谢谢你,哥哥。”突然这样说。 转过脸去,妹妹还是笑得如同向日葵般灿烂。 看到妹妹的笑脸,蓝念佳的心绪莫名地平和下来。 之前从未有过,像这样,因为妹妹而变得安心起来…… 这种感觉, 真的很奇妙。 “好啦,快点啦,爸爸和姑姑一定担心死了……” 这样催促着,蓝念佳和妹妹一同踏上了回家的路。 仅仅有着的一缕阳光也被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所遮蔽住了,森林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要松开手哦。” 恐惧冲击着年纪尚幼的蓝念佳。 耳畔似乎有鬼故事里那种怪怪的声音。 好可怕。 心脏也跳得飞快。 怎么办? 怕死了。 害怕死了。 唯一能勉强与恐惧相抗衡的,是内心刚刚萌生出来的,对妹妹的责任感。 即便是年幼的蓝念佳,也懂得,如果到了深夜,自己和妹妹生还的可能性,会十分渺茫。 所以,必须加紧赶路。 但是,妹妹似乎走不太动了。 “……你,还好吧……” 在黯淡的光线之中,妹妹气喘吁吁地,小小的脸颊一片苍白。 “……没关系的……” 虽然她嘴上逞强,但蓝念佳看出来她必须要休息一下才行了。所以,蓝念佳让妹妹坐到长满苔藓的木桩上,然后将所剩无几的运动饮料分着喝光。 “……好好喝……” 蓝念佳和妹妹并肩坐到木桩上。 “……是挺好喝的。” 背靠着身后生长出的树干,蓝念佳感觉心情格外的安逸。闭上眼睛时,一阵睡意汹涌袭来。 然后,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很快就陷入睡眠的温暖沼泽。 醒过来之后,双手无意识地向旁边摸去,在发现原本坐在旁边的妹妹,再度消失不见的时候,蓝念佳的心跳猛地开始加速。 她到哪里去了? “喂,喂,妹妹……妹妹!” 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会又不见了?到底到哪儿去了? 开什么玩笑? 猛地从木桩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周围全部都是深邃的黑暗森林。 深邃的黑暗森林啊…… 好可怕。 真的怕死了。 那死丫头,到底到哪里去了…… “妹妹……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妹妹白宥凌的尖叫声。 “喂,是妹妹吗?” “哥哥!” 一阵锐利的尖叫声之后,蓝念佳看到妹妹正从森林深处,全力以赴地朝着他奔跑而来。 “……你又干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蓝念佳顿时噤声,脸色陡然苍白。 从妹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密集的“嗡嗡嗡”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那是什么? 定睛一看,蓝念佳浑身开始颤抖。 那是——马蜂! 搞什么啊?竟然把马蜂引了出来? 看样子,是妹妹碰到了马蜂窝!这个丫头为什么总是这么麻烦啊?真的好麻烦,快要烦死了! 容不得细想,蓝念佳在妹妹跑到自己身前时,猛地拉住了她的手。 “我们快跑……” “可是……哥哥,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 蓝念佳拉着妹妹的小手,转身就跑。 “……好累,哥哥……” “坚持一下!” 蓝念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拉着妹妹,在深邃的黑暗森林里,一顿狂奔。 可是,就算蓝念佳和白宥凌怎么努力奔跑,让人心生厌恶和恐惧的马蜂,还是以它们的高速,对两兄妹穷追不舍。 能感觉到大群大群的马蜂,正随时处于背后。蓝念佳吓得噤若寒蝉。 心脏几乎要跳出口腔。 真的好可怕…… 眼前和四周,全部被望不到尽头的森林所包围。很快,一只大马蜂,从蓝念佳的耳畔掠过。真的太恐怖了……他忍不住膝盖发软…… 却还强迫自己,拉着妹妹,拼命跑,拼命跑…… 怎么办? 好像摆脱不了似的。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硬撑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啊”的一声,当然是妹妹发出来的。 背后的力量猛地一滞。 蓝念佳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去。 天呐,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摔倒? 巧合得就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 真是太过分了! 然而,不慎跌倒的妹妹,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实在不忍心责备。 “怎么样?” 可就在这时,蓝念佳的视线里充斥着密密麻麻飞舞着的小黑点。 不计其数的马蜂,犹如枪林弹雨一般,将蓝念佳和白宥凌团团包围住。 十面埋伏啊…… 怎么办…… 完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 妹妹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是男人的本能,蓝念佳立即,翻身压住妹妹。 蓝念佳的状况是,把自己的身体*在马蜂群之中。 以此,保护自己的妹妹。 “……哥哥……” “住嘴!说了不要叫我哥哥……” “哥哥……” 可蓝念佳并没有力气反驳了。一阵剧痛瞬间麻痹了肩膀。 “啊………………” “……哥哥!” 马蜂钻进了蓝念佳的身体和帆布包之间的缝隙。 开始蛰着蓝念佳的稚嫩的背脊。 毫不留情地,蛰着。 蛰着。 “不要啊…………”妹妹开始哭喊起来,“不要蛰我哥哥…………” 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这家伙,现在应该不是在装,在炫耀演技吧?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妹妹葡萄粒般的眼睛中流淌下来。 真是,又搞得就像兄妹情深的电视剧了。实在超级无聊啦。 “…………别哭了……” 很想勉勉强强给她一个微笑,但是在笑不出来。 痛得要死。 痛得牙根发酸。 痛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办? 会不会痛死? 然而,还是不肯把身体从妹妹身上移开。 傻傻的,男人的本能。 保护女人的本能。 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具备这样的本能。 “哥哥……哥哥…………不要啊……哥哥…………” 妹妹继续哭喊着。 而她的声音已经渐渐变得模糊朦胧,就像,镜花水月般。 超过了忍耐的极限,痛得蓝念佳,渐渐麻木起来。恐惧和刺激,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各种感官也慢慢退化,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算了…… 痛死也没办法…… 至少……至少妹妹她…… 蓝念佳的四肢紧紧地缩成一团,用力地抱着弱小的妹妹。 两人的肌肤接触得那么紧密。 蓝念佳的鼻尖能触碰到的妹妹的发梢,散发着淡淡的女童的香气。 会让恋童癖发狂的梦幻般的香气。 同时也是使人安宁的香气。 就在这种怪怪的第一次拥抱之中,蓝念佳痛得失去了意识。 正文 112、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 幸与不幸的交互来访,或许就是所谓的人生的*吧? 而现在的白宥凌,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了不幸的深渊之中。 小时候曾一度出现,但是她已经记不太清楚的那个所谓的哥哥,突如其来地从天而降,就像从外太空坠落的,重重砸向地球的陨石一般。 不幸就伴随着哥哥蓝念佳的搬来,而尾随而至。 或许可以这样断定,白宥凌的好运已经到此为止了。 在白宥凌成长的岁月中,这是她第一次和不幸短兵相接。 追本溯源,不幸的根源,就是爸爸妈妈既然生了她白宥凌,为什么还要生他蓝念佳? 这样说或许有些逻辑上的错误,因为爸爸妈妈无疑是先生了他蓝念佳,再生她白宥凌的,也就是说,正确的说法是,爸爸妈妈既然生了他蓝念佳,为什么还要生她白宥凌。 郁闷的心情囤积在胸口,让人气短。 次日早晨懒得开车去上学,干脆兴致高昂地搭乘电车。坐在并不太拥挤的电车上,迷迷糊糊地望着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 从车窗外流逝的是一列列的樱花树。 东京的樱花树真的四处开花,真是有够滥情。这个民族对樱花的喜好,也已经到达了癫狂的程度。 在樱花树的对侧是刚刚被梅雨冲刷过、绿油油的田圃,以及映照在晨光下一排排房子的屋顶。没过多久,天色略微有些阴沉,在外界暝暗光线的映照下,白宥凌发现自己浮现在电车车窗玻璃上的脸颊,显得格外的青白。 明明是略微有些昏暗的早晨,却感觉像夜幕降至,夕阳在山,甚至朦胧的月儿也即将露脸,完全就像是一幕夏夜的景致,梅雨期间初夏的夜景。 因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就是夜晚的心情。 不知怎么回事,听到乔嘉仪阿姨说蓝念佳那小子,会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白宥凌就感觉特别不爽。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不舒服。 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不怎么舒服。 现在的心情也是这样。因为今天晚上之前,那个讨厌的家伙,大概就要搬到自己家来了吧?光是想想,就觉得真的好烦。 真是烦死啦! 所以感觉电车车窗外的风景,就如同梅雨期间的初夏夜景,不断地从车窗外流过。对眼下的白宥凌而言,所有的感官,只能感觉到四周一片黑暗。 尤其是当下了电车之后,走在人群之中,四周的人带着诧异、不安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更加感觉自己就像要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现…… 这种感觉不会有错…… 快要走到学校的时候,眼前浮现出哥哥的脸庞。一米八零的身高,但是体重只有六十五公斤,纤细的体型,消瘦的脸颊,略有些忧郁的眼神,整个人给人一种“闲远”的感觉,此外给人的印象就是高挑而纤细,再加上深茶色的长发,和轮廓分明的五官相互衬托,无疑会赢得女孩子们很高的回头率和美誉度,要是走在路上,甚至连男生都会忍不住侧目吧? 好吧,好吧,她承认他长得不错。 因为他们的父母都是长相端正的人,尤其是爸爸,她虽然跟爸爸不熟,但十分清楚的是,爸爸是少见的美男子类型。 *** 在街上像这样闲逛着,突然感觉有点饿…… 因为注意到自己已经饿了,所以很快就变得饥肠辘辘起来…… 搞什么…… 血糖开始下降……翻翻钱包,根本没有带足够的钱出来,荷包就和她一样瘦,弱不禁风。 真麻烦…… 怎么只带了这么点钱?只有这么点钱,看来只能去量多味美、计程车司机和卡车司机经常推荐的定量餐厅去…… 用不着这么悲催吧…… 天呐…… 然而惨淡的人生事实真是如此…… 为什么日本物价这么高啊…… 血糖开始持续下降,白宥凌甚至可以听见血糖下降的“呼呼”声音,现在,白宥凌开始满脑子地想着,香喷喷刚刚烤好的猪排,或者满满一大碗的咖喱饭。 自己原本脑袋就不见得灵光,现在,真的是除了吃以外,没办法进行其他任何思考…… 现在的白宥凌,处于双目无神状态。 脑海里浮现出了广告中经常出现的大型冰箱…………但是,路上的那些行人,似乎不太可能往那方面去想…………人们看到白宥凌,大多是感慨她为什么如此憔悴………… 很多人会猜想——这个女高中生——定然是失恋了—— 总之,白宥凌短暂性地吸引了路边大部分人的目光,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随时都会摇摇晃晃地摔倒,说不定还会兴冲冲地跑到大马路上,直接撞车了却残生之类的。 …………谁也不希望亲眼目睹一桩血淋淋的悲剧………… 突然之间,白宥凌心头一震。她的嗅觉神经首先起了反应。如果白宥凌有着像猫咪一样的耳朵和尾巴的话,那么她现在一定马上就会全部竖立起来。 最美食有着某种执着偏好的人,嗅觉总是有着一种特异功能。 她以前甚至可以在二楼自己的房间,凭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嗅觉,判断出在一楼厨房制作中的菜单。 眼下的白宥凌,因为早上没吃早餐,而陷入血糖极低的状态…… 然而嗅觉反而更加敏锐…… 白宥凌在无意识的状态之中,猛地起身站了起来,以跑百米的最后冲刺的速度,跑向那食物香味来源的地方…… 天呐……我来啦…… 虽然运动细胞天生不足,虽然最近骨骼严重缺乏锻炼,但是因为有着食物的号召力,如同自由之光在那里闪闪发光,挥舞着双手,召唤着她,所以,她平素不敢想象的强大的如同足球运动员般的脚力,此时此刻发挥了最大的功能。 顷刻间,白宥凌就跑到街口,如同脱兔一般,直直地往香味的方向奔去。 这情景,绝对有可歌可泣的东西…… 白宥凌冲过计程车车阵,横过车站的交通指挥台,抬头看见了一个老旧的招牌。 招牌上写着“古香古色商业街”…… 管它叫什么鬼名字,因为饿得头脑发晕、前胸贴后背的白宥凌,只是低着头,飞也似冲进了这条商店街。 大部分的商店都还没有开门,落下百叶窗。整体商店街还是挺安静的,而且到处可以看到拆店的痕迹,看来这条商店街,要在近期改建了。 东京的改建工程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发生……这个城市就是如此…… *** 大多数的霓虹灯都已经放了下来,所以一路走来,感觉整条街都蛮阴暗的,几乎称得上是黑魆魆的了。 也就是说——如果在血糖正常的平日里,白宥凌是绝对不会走进这样的商店街的—— 走了将近五百公尺,终于,白宥凌双目泛光,发现了香味的源头。 “啊…………好香的炸猪排…………” 白宥凌傻傻地站在店前面,一副恍惚的表情,鼻子不停地嗅着,根本没有发现眼前这家店十足破落的样子。 “…………啊……这是味增汤…………还加了裙带菜…………这是,卷蛋……味增鱼……炒牛肉…………” 这些菜名好像突然之间附身于她似的,白宥凌一样一样地脱口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 破落的店门“吱呀”地打开了,从里面走进来一位客人,看起来,就像个计程车司机,穿着虽然有点旧但还算整洁的西装。 他用略微有些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水手服的白宥凌。 “你……” “贵不贵?”白宥凌开门见山地问。 “啊?” “……我是说,这家店,贵不贵……”白宥凌重复一遍。 “不贵,不贵……”计程车司机笑了起来。 从店铺里继续传来了食物的香味,而且是比之前更加浓郁的香味。 白宥凌再次沉醉于心神荡漾之中,不由自主地深呼吸,将食物的香味,全部深深地吸进肚子里去…… “喂,那个穿水手服的!” 怎么回事?有人叫她?白宥凌受惊似的睁开眼睛。 “……对,就是你……我说,你站住那里会妨碍我做生意的,要进来,就快点进来……” 应该可以说是——叱责声吧? 对一个女高中生来说,会不会太严厉了一点啊——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点头。 白宥凌耸耸肩,颇为无奈地,任凭超低的血糖,驱使自己踏进了店门。 *** 哇…………好香…………真的好香………… 在这浓郁的几乎包裹全身的香味之中,白宥凌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再次来了一个深深的呼吸。 在最最饥肠辘辘的时候,这种香味真的太令人感动了。 啊……真的好香…… “喂,我说,你既然会开门,应该也知道关门吧……” 再次从店内传来——叱责声—— 白宥凌情不自禁地微微皱起眉毛。这家伙,嘴巴还真是够厉害。 可是又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做。 白宥凌转过身去准备关门,结果那扇门,就是关不紧。 搞什么啊? 没想到这扇门会如此难缠。越想越气的白宥凌,忍不住发挥自己最大的握力,去与那扇门做着搏斗,然而,就是竭尽全力,放手一搏的时候,如洪钟一般的怒骂传入耳中—— “喂喂喂,你可别拆了我的门……” “……谁要拆你的门?”白宥凌忍不住翻白眼。 门并没有坏掉,倒是天花板被这声巨响给猛地一震,飘下来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而且是脏东西…… 白宥凌霎那间满脸黑线…… “我说了吗……不要太用力……这栋建筑几乎可以做你的阿公了好不好……” 面对这样的乌龙店主,白宥凌终于忍无可忍,双手叉腰: “……别那么多废话,我们很熟吗……” *** 就在这时,白宥凌发现一直对自己说话的店主,正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背对着自己。看起来那两个男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料理。 说起来,男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还真是很帅的说…… 白宥凌感觉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眼看着就要发动非法武装政变。为了平息这场政变,白宥凌心急火燎地环视着店内,想找到菜单之类的东西…… 然而,等这番环视之后,白宥凌才发现这家店很,不同寻常。 店铺本身的建筑,至少也有三十年的历史吧?说不定还是二战以前的建筑物呢……想想就觉得怪恐怖的…… 是非常老旧的建筑物,但也很棒…… 白宥凌突然觉得这栋房子盖得真不错,店铺虽然很旧,但是从发光的黑柱子到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桌面、柜台来看,卫生水准是相当标准的。 一般来说,这种店铺,墙壁上都会贴着被油烟熏得黄黄的菜单,但是很奇特的,这家店没有这样。 一张都没贴。 “喂!” 店主仍然背对着白宥凌叫了一声,白宥凌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现在这家店里,只有自己一个客人,根本没有其他人。 那么,是叫她了? “几人份?” “啊?”傻傻地反问。 “我问你要几人份?” “……” 被白宥凌死死盯着后脑勺的店主,终于很不耐烦地转过头来。 “我们这里没有菜单……嗯,看上去,你好像很饿了……” 一针见血。 然而,这种不连贯的对话,让血糖偏低的白宥凌,顿时陷入混乱之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一味地盯着店主。 这位极具个性的店主—— 穿着一件蓝底绣有粉红爱心的围裙,里面则是一件袖子卷到手肘的白色厚质运动衬衫。 个子,极高极高,高得让自以为自己比一般男人要高的白宥凌,都感觉像是要倒吸一口冷气来表达自己的惊讶。 一头理得短短的头发,古铜色的肌肤配上精悍的神色……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在这家店里,竟然还能找到外型这么出众的厨师,实在让白宥凌好生讶异。 因为,店主这身白衣,如果再配上一个厨师帽,不就和意大利或者法国餐厅的大厨师没什么两样了…… 迫于店主严峻的眼神,白宥凌略微有些恍惚茫然,很快不打自招: “我非常……非常饿……我没有吃早餐,现在血糖偏低…………” “这样啊……” 听完白宥凌的坦白之后,店主显出兴致**的样子,迅速在炉子上点起了火。 “你坐吧……我马上就要……” 在店主的引导下,白宥凌走向最靠近柜台的一个座位,不发一言地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无疑可以看到店主和另外那个帅哥的一举一动。 首先,店主从容器内取出用味增腌制过的鱼,放在网上,用文火烤着。 不一会儿,就飘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香味。 接着,店主又从不锈钢的小锅中夹出醋拌凉菜,满满地装了一盘,然后放到白宥凌面前。 “边看边吃吧……” “嗯……” 对于店主的体贴,白宥凌惊讶地睁大眼睛,对方则是报之以微笑。 旋即,店主的眼神恢复了认真严肃,把油淋入煎蛋器中,再倒进已经打好的蛋汁。 蛋汁的量刚刚好,鸡蛋的香味马上就从空气中蔓延过来。 店主用令人咋舌的纯属技术,完成了飘来得如同艺术品的煎蛋。 “太棒了!” 白宥凌情不自禁地把手环抱在胸前,摆出一个美丽的POSE欢呼了一声。 “好的还在后头呢……” 这位店主,大概是因为年轻吧?貌似是个很容易被煽动的人,听到白宥凌发自肺腑的喝彩之声后,马上兴奋地这样回复着。 灵活地翻动着平底锅,把鲜嫩的卷蛋铺好在柴鱼之上,然后,店主利落地把蛋卷了起来,稍加整形之后,黄灿灿的卷蛋,新鲜出炉了…… “哇……” 面对店主的完美演出,白宥凌发出真诚的赞美感慨。 *** 紧接着,店主为网子上面的春鱼翻了个身子,然后用他那高超的手艺,把高丽菜切成细丝,装在大盘子里如同一座小山…… 熟练地挤入适中的柠檬汁,然后再用手指,潇洒地撒上盐巴…… 宛似天女散花…… 终于,轮到大块的猪肉登场了。猪肉被裹上面糊,放进油锅里,等炸成金黄色之后,将猪肉捞起,然后工整地把它放置在那盘高丽菜上面…… 再然后,店主加上了大片的柠檬和芥菜,端到白宥凌面前。 “哇塞……” 看到大块的猪排,白宥凌不禁欢声雷动。 “快吃吧……” 二话不说,猪排就塞入嘴中,“啊……呼……烫……烫死了……” 这一大块猪排,咬劲十足,里面全都是鲜美的肉汁,而且猪排肉里面,早就放进了起司,所以只见香而浓稠的起司在舌头上溶解着…… 哇……真的……好幸福…… “还要吃什么……” “意大利面如何……” 没想到除了日式料理,欧洲那边的菜肴,店主也非常精通。 意大利面、番茄酱、番茄、肉末、洋葱、土豆、胡萝卜、青豆、蘑菇、甜玉米粒、青椒、西兰花和荷兰豆等意大利面素材,都显得非常新鲜。 将水烧开后,利落地放入一小勺盐,再将意大利面放入,煮熟。捞出后过冷水,沥干。 炒锅中放油,大概是黄油,显得比较香。油热放入洋葱丝翻炒,待出香味,放入肉馅继续翻炒,炒至肉馅变色发白后,加入番茄丁,土豆丁,胡萝卜丁,青豆,甜玉米粒一起炒,然后加入番茄酱,翻炒均匀后,加水,刚好淹过材料,盖盖小火焖煮。 “……还要多久……” “大概四五分钟的样子吧……” 果然大约四五分钟后,待汤汁变浓,店主再加入蘑菇片,翻炒几下,等材料熟了后,再加入糖和盐,熄火后,酱就煮好了。将面盛入盘中,在面上浇上酱汁,就非常纯熟地完成了。 “对了,你知道吗?意大利面,是由马可?波罗从我的祖国——中国,经由西西里岛传至整个欧洲的——” 边吃着美味的意大利面,白宥凌边自豪地说着。 “……没错……”店主笑着点点头,“但是,为意大利面的法定原料,中国所没有的杜兰小麦,是最硬质的小麦品种,具有高密度、高蛋白质、高筋度等特点,其制成的意大利面通体呈黄色,最耐煮、口感最好……意大利面的形状也各不不同,除了普通的直身粉外还有螺丝型的、弯管型的、蝴蝶型的、贝壳型的林林总总数百种……” 确实……好专业…… 菜肴也非常的美味……感觉真的……好幸福…… 随着一声叹息,店主伸手收掉空空的盘子,然后再递上一大杯香气扑鼻的玄米茶。 “好吃吗?” “真的很好吃……” 再加一句,“好幸福……” 白宥凌接过店主递来的玄米茶茶杯,就像捧着什么心爱之物似的,紧紧地把茶杯捧在手心,如梦似幻地抬头望着店主。 话说,真是难得的好男人的…… 遭了,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的身上,有足够的钱吗? 开什么玩笑…… “那个……”白宥凌硬着头皮,“我可能……没带那么多钱……” “没关系的……”店主很随便的挥挥手。 “啊?”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店主笑着伸出手来,“我叫高铭暄,是你哥哥的朋友……” 哥哥的朋友? 姓高? 中国人? 白宥凌几乎崩溃了…… 正文 113、恶俗地一起去看流星雨 非常不希望其发生的事情,却在不可避免地发生着,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哥哥蓝念佳搬到自己一个屋檐下,一定会发生什么的。 白宥凌这样想着,因此而感觉非常的,不安。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不安。 养父已经回到家中,和乔嘉仪阿姨,还有女仆一起,帮新搬过来的蓝念佳整理房间。 从厨房拿着一瓶碳酸水出来的白宥凌,站在与自己的卧室相毗邻的蓝念佳的房间门口,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一边喝着碳酸水,一边冷眼旁观。 “宥凌,”乔嘉仪阿姨一边翻弄着新窗帘,一边叫着她,“你也过来帮帮忙吧,你和你哥哥同龄,应该更了解你们这一代人喜欢什么样的窗帘花色吧?” 白宥凌把威尔金森碳酸水的玻璃瓶口,从嘴里拔出来,瞥了正在房间里忙碌的养父和乔嘉仪阿姨一眼,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正在协助女仆清理衣柜的养父,停下动作,认真地望着白宥凌。 “嗯。” 她依然是淡淡地回应着。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激烈,搞得好像她对他有某种激烈感情似的。 这样冷处理,会比较能掩饰她内心奔涌的慌乱与不安。 “怎么啦?” 白瑾瑜关切地走到她身边来,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脸色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 白宥凌揉了揉眼睛,把碳酸水递给白瑾瑜,“爸爸,你要喝吗?” 白瑾瑜笑着接过那瓶碳酸水,对着瓶口,直接喝了起来,“为什么没睡好?” “好啰嗦啊,爸爸。” 白宥凌转身想逃,白瑾瑜依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是搂抱着她,和她一起走出几步。白宥凌能感觉到父亲身上散发着的浓郁的男人气息。 很迷人的气息。 她很清楚父亲是那种一般的女人无法抵挡的极品魅力男性。 也就是所谓的妖孽。 她也很清楚,蓝念佳,长大以后,一定也是这样的,妖孽。 晕呐,想到哥哥蓝念佳长大后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白宥凌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好像日光浴做过了,被葳蕤的太阳光弄得受伤了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 “宥凌,”耳畔传来白瑾瑜轻柔的声音,“就算不怎么喜欢念佳,也不要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好不好?答应爸爸……” 白宥凌微微撅起*,侧过脸来看了看白瑾瑜。 “唔……” “答应爸爸……” 白瑾瑜搭在白宥凌肩膀上的手,轻轻用了点力气,拍了拍她的右肩。 也就是说,这是很郑重的嘱托。 也算是他的拜托吧? “爸爸,”白宥凌有些烦躁地用手揉了揉鼻子,“为什么他要搬过来和我们住,为什么爸爸你又要收养他?就因为他是我血缘关系上的哥哥吗?” 白瑾瑜则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也是因为,”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他已经失去双亲,和你一样,失去双亲……” 白宥凌的身体在听到“和你一样,失去双亲”的时候,猛地一颤。 “爸爸……” “对不起……” 白宥凌直接扑到白瑾瑜的怀抱之中,把脸颊和鼻子,贴紧在白瑾瑜宽广温暖的怀抱里。 “爸爸……失去双亲之后,我不是又得到了爸爸吗……” 她还想说,“我已经很幸福,我已经心满意足”,但是,悲鸣似的哭泣声音,已经遮盖了这句话的汹涌澎湃。 “……宥凌……” 白瑾瑜紧紧地抱住白宥凌,包拢她颤抖着的哭泣着的纤细身体,左手搭在她的背脊上,右手则轻轻*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的激烈情绪。 毕竟,在蓝念佳出现之后,白宥凌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已经追随母亲而去。 那个叫蓝凌之的男人,已经追随母亲薛佳若,到了遥远的云间天国…… 虽然对蓝凌之那个男人几乎没什么印象,但是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活着的,当这个想法开始被事实摧毁,产生悲恸的裂变的时候,她感觉内心某处,开始“砰”然崩溃。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 也就是,同样,把自己和蓝念佳联系在一起的,亲情? 把自己和蓝念佳联系在一起的,那种感情,真的和把自己与父母联系在一起的那种感情,一样的深沉,一样的刻骨铭心吗? 这样一想,就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注定就刻骨铭心的感情,就是所谓的亲情吗? 自己,和蓝念佳之间的,亲情? “爸爸,”白宥凌把下巴微微扬起来,望着白瑾瑜那柔和得就像天上的云朵的脸颊,“爸爸,我只是有点……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白瑾瑜轻抚白宥凌头发的手,停歇下来。 “嗯,”白宥凌轻轻点点头,“不能接受,突然冒出一个哥哥来……” 白瑾瑜如同融化的雪一般微微笑起来,“人啊,在面对生活中的突发事件的时候,总是需要一段时间做适应期,这是很正常的……所以你不要因为暂时无法适应而感到不安或者恐慌……慢慢地去习惯就好了,只要有让自己慢慢去适应的努力,就一定没问题的……” 被白瑾瑜这么一说,白宥凌也轻松地笑起来,笑得还颇为开朗。 白宥凌伸手轻轻触了触白瑾瑜的脖颈,“你这样,真像个爸爸……” 白瑾瑜故意睁大眼睛,“我本来就是你爸爸……” “平日里,你可没什么当爸爸的样子……” 父女俩这样说着,相视而笑起来。 “可以啦,”白宥凌咬住下*,“我答应你,爸爸,我不会对蓝念佳表现出十足的敌意和反感来的……嗯……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白瑾瑜的样子看上去像一定会答应似的,白宥凌笑起来。 “……他搬过来的时候,我可不想去迎接……爸爸,你要允许我呆在自己房间里……” 白瑾瑜微微侧了侧脑袋,然后灿烂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那就OK!” 白宥凌打了一个响指。 “可是……”白瑾瑜伸手,笑着用右手食指,点了点白宥凌的鼻尖,“可是,为什么呢?你最近很忙吗……” 白宥凌耸耸肩,摆摆手。 “我只是不想表现出我对他的友好和亲切而已……我答应了你,爸爸,我不会对他太过恶劣,不会不加掩饰我的敌意和反感,但是,我也不会表现出我对他的友好和亲切……所以请原谅,我无法做到,在他入侵我的地盘的时候,还笑语盈盈地起身去迎接他……我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在白宥凌陈述的时候,白瑾瑜一直保持着点头的状态。 “……我明白了……”在她说完之后,白瑾瑜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就更加OK!” 白瑾瑜再次笑起来,伸手拍了拍白宥凌的小脑袋,“我有时候觉得,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 “蓝凌之?” “嗯,”白瑾瑜点点头,“和蓝凌之很像……” “怎么像了?”白宥凌歪着脖颈问。 “……嗯,怎么说呢,都很……细腻……”说出来的,是一个让人不知所云的词语。 “细腻?”白宥凌抬了抬修长浓密的睫毛。 “……感情,很细腻……” “是吗?”白宥凌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也许是遗传。” “对,”白瑾瑜点头,“也许是遗传。” 随后,他突然轻声咕哝一句,“就是因为太过细腻,才不断伤害着佳若的吧……” “啊?”白宥凌没听清楚。 “没什么……”这样说完之后,白瑾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再度把白宥凌抱进怀中…… 感觉白瑾瑜有些异样,白宥凌轻轻唤了一声,“……爸爸?” “你,”白瑾瑜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你和念佳,都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孩子……” “啊……” “我希望,”白瑾瑜的语气变得严肃庄重,甚至带点虔诚,“我希望,你们能彼此珍惜……因为在我心目中,你们俩比世界上任何的人或者事,都要重要……” “……爸爸……” 被白瑾瑜抱得好紧,有些喘不过气来,白宥凌吃力地发出声音。 “怎么啦……爸爸你……”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只是,有点伤感而已……” “伤感……”白宥凌从白瑾瑜怀抱里挣脱出来,“嗯,这种感情,是最让人烦躁的吧?” 乔嘉仪阿姨和女仆从给蓝念佳收拾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搞定啦!” 乔嘉仪阿姨拍了拍双手,语调开朗地说。 “谢谢你,嘉仪。” 白瑾瑜真诚地感谢着。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乔嘉仪阿姨笑着用手肘轻轻推了推白瑾瑜,然后对白宥凌笑着说,“宥凌,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已经非常漂亮了……” “就像王子的房间……”旁边的女仆附和道。 “不用了,懒得去啦……”白宥凌摆摆手。 如果让她进去看看,指不定会歇斯底里地弄出什么破坏来的。她很清楚这一点。 那是个讨厌的家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就驻扎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真的很困扰啊……要跟自己很讨厌的家伙,同在一个屋檐下…… 真的……烦死啦……快烦到胃穿孔啦…… *** 这天是星期天,因为不用去迎接那个讨厌的人,所以白宥凌在匆匆吃完午饭之后,就直接洗了澡,然后上楼,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懒得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白瑾瑜轻轻敲开她的门。 “嘉仪阿姨给你泡了一杯热牛奶……” 白宥凌一直很喜欢喝牛奶,所以从床上下来,打开门,从白瑾瑜手中接过那杯牛奶。 “谢谢……” 然后“砰”地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她在房间里,略微有些心烦意乱,就放弃写作业的想法,打开电脑,先是登上了QQ,和朋友们聊了会儿天,然后一边听着酷狗音乐,一边浏览着网页。 之所以听酷狗音乐,而不是QQ音乐或者使用其他的诸如千千静听和酷我音乐盒之类的音乐播放器,是因为酷狗音乐有循环播放模式。 白宥凌听歌有那种把一首歌反复听上很多遍,持续一个下午或者整整一晚的习惯癖好。 不喜欢听着不同的歌,或者同一张专辑,从头到尾地听。 而是对自己喜欢的歌,反复地听着,百听不厌。 白宥凌以前听白瑾瑜说过,母亲薛佳若,似乎也有这样的习惯。 喜欢在车子里,把同一首歌,反复婉转地听上一个下午。 余音袅袅…… 能和母亲有着同样的习惯,白宥凌的心情,非常的安踏,甚至有些幸福。 虽然母亲在生下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自己,但是毕竟,母亲还残留着某样东西,在自己的体内。 也就是说,母亲以另外一种方式,在陪伴着她。 这样一种“另外一种方式”,虽然充满了悲伤的色调,但也不失温暖的感情。 如同深渊沼泽,虐而温暖。 *** 下午五点过后没多久,楼下就传来的响动。听到汽车停下的声音,还有略有些吵闹的人的说话的声音,白宥凌有些烦躁地用枕头堵着耳朵。 她把酷狗音乐的音量,放到最大,然后听非常激越的歌曲。 先前的小野丽莎也换掉了。 没过多久,她觉得干脆看电影或者电视剧比较好,于是打开PPS。虽然在日本东京生活,但网路完全是中国大陆版的,因为白瑾瑜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被日文和日本文化完全包围。 在东京看PPS,网速还是比较快的。 想看很刺激的东西,带来很强烈的感官刺激的东西,后来就选择了美国刑侦剧《识骨寻踪》。 这一部探案型的黑色幽默剧集,似乎习惯于用探索科学家背后的人性,来探索令人发指的罪犯背后的人性。主人公Brennan博士是一名法庭人类学家,为杰斐逊协会工作,并以写作小说为副业,因有着特殊的才能,能根据受害者的尸骨找到常人难以发现的线索。而被法院强制她协助警方FBI侦破那些——因尸体严重腐烂、烧毁或被破坏——而使得普通的尸检方法无能为力的凶杀案件。 白宥凌要的,就是那种因尸体严重腐烂、烧毁或被破坏的画面,直白而赤裸的感官刺激。 在所有电视剧里,白宥凌最能接受的,就是美剧。 韩剧的拖沓,日剧的过于文艺过于细腻、或者过于动漫过于夸张,还有内地剧场和港台剧场的完全不成气候,把她推向了欧美剧场。 在美剧中,《越狱》和《迷失》那种电视剧,或者单纯的生活电视剧如《绝望主妇》和《绯闻少女》,还有爱情电视剧,都让她不感冒。 白宥凌唯一喜欢的,是美国刑侦剧。 而美国的刑侦剧,已经把美国能够参与刑侦调查的所有机构的生活,完全反映了出来。 研究一下查案过程,就能知道——各地的警方可能自己查案,如《罪案终结》和《the closer和《铁证悬案》;或者找私人侦探帮助,如《神探蒙克》和《超感警探》;得到的证据要交给鉴识科,如《CSI》拉斯维加斯和纽约等等三部曲;跨州、在华盛顿特区发生的或者极为重大的案子得求助或转交FBI,如那部超长的《犯罪心理》;而FBI有时,得求助专门的科学机构,如《识骨寻踪》——美国的刑侦剧,其实分工还是很详细的——这就是发达而专业的美国——白宥凌最佩服的国度。 *** 看《识骨寻踪》看得欲罢不能,也就忘记了蓝念佳今天搬进来的事实。 到了晚上六点半,房间传来了敲门声。 刚好白宥凌看到最后的一点证据侦破,随口回答了一句“等一下”,门外就蓦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到吃晚餐的时间了!” 在三秒钟之后,白宥凌才听出来,这是——蓝念佳那家伙的声音!! 天呐,噩梦啊—— 白宥凌烦躁地皱起眉头来,抓起旁边的抱枕,就朝着房门扔过去。 “我不吃晚餐——” 房门外的蓝念佳似乎有些微微愣住,“你不吃晚餐?” “I do not want to have dinner!” 白宥凌用标准美式发音,再次强调自己不想吃晚餐。 最重要的是,不想和那个人一起吃晚餐。一点也不想。 “OK,I got it!” 房门外的蓝念佳用英语这样回答。 最后,晚餐是白瑾瑜送过来的,当然是丰盛得不能再丰盛的中式晚餐,连米饭都是苏杭一带地道的糯米饭。 “还真热情……” 品味着美味的饭菜,白宥凌忍不住嘀咕着。 *** 一口气把《识骨寻踪》看到了第二季,暂时休息的时候,看到网上有新闻报道说,今晚东京会有流星雨。 还是少女的白宥凌,虽然不是很相信什么在流星雨下许愿,那么愿望一定就会实现的那种无聊的说法,但是她还是想去看看,到底流星雨是不是真的美得不像话。 毕竟,她还从来没有看过流星雨。 这种好奇心驱使她在将近午夜的时候,抱着从床上扯下来的床单,来到三楼的房顶上。 严阵以待。 世界已经接近午夜,目光所及的地方,万家的灯火已经一家接着一家地归于黑暗,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照亮自己脚下的一小片街道的街灯,还在顽强地散发出淡黄的光芒。 在这令人浑身为之一颤的略微寒冷之中,夜风毫不停息地吹动着流云,将白宥凌的睡裙的裙摆和床单刮得猎猎作响。 “你……”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受到惊吓的白宥凌猛地转过身来。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哥哥蓝念佳。一件薄薄的蓝色睡衣歪歪扭扭地穿在他的身上,扣子还扣在了错误的扣眼里,裤子到处都沾满了夜间草露的痕迹,总是带着棒球帽的脑袋上,头发乱蓬蓬地四处扎着,不知是因为睡姿,还是一直都是这样,他貌似只是嫌麻烦地挠了挠头发。 “……啊!” 白宥凌反应慢半拍地尖叫起来。 “嘘……” 蓝念佳立刻把手指轻轻搭在他薄薄的唇瓣,“你想吵醒家里其他人吗?” 不得不噤声的白宥凌,圆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问蓝念佳,“你怎么也在这里?” 蓝念佳耸耸肩,也凝神望着她,“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啊?” “我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你是后来才突然冒出来的好不好?” “将近一个小时?”白宥凌诧异地挑挑眉,“你等什么?”旋即又自问自答,“等一下……我说……”她眯起眼睛,嘴角抹上一丝嘲弄的笑容,“你该不会是在,等——” “没错啦,”蓝念佳倒是相当坦诚,“我是在等流星雨……” 白宥凌马上毫不掩饰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流星雨?”她夸张地压低声音笑着,“你一个大男生,竟然也看流星雨?” 蓝念佳嘴角*,“男生不能看流星雨吗?难道男生只能看雷阵雨?” 再次笑得翻了天的白宥凌,为了不吵醒养父他们,只能压低了声音,捧着肚子笑着。 “别笑了,”蓝念佳有些不耐烦似的摆摆手,“我们一起看流星雨吧——” “……啊?”白宥凌被雷得不清,“你刚刚说——” 蓝念佳望着她的眼睛,“我刚刚说——我们一起看流星雨吧——” “果然……”白宥凌再次发笑,“……你可以再恶俗一点吗?” 蓝念佳耸肩,“不可以了……” 白宥凌快笑背过去了。 正文 114、兄妹间继承遗产大作战? 在微凉乌云覆盖的夜空之下,白宥凌抱着从床上揭下来的被单,与哥哥蓝念佳一起站在屋顶上严阵以待。 夜色愈发的深沉了,夜的东京在遥远的新宿一带喧闹沸腾着,而这里是住宅区,一片安寂之中,唯有不远处的街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夜露带着不薄的凉意,夜风吹拂着卷卷流云,将白宥凌的睡裙不停地撩起,吹得猎猎作响。 “那个……” 不知是不是夜太深沉了,蓝念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清澈。 回过头去,他的瞳眸,分明也是异常明亮的。 “时间差不多了。” 蓝念佳吐着白雾说着,抓起白宥凌手中的被单的一端,缓缓与她拉开了距离。抓着被单另一端慢慢展开的白宥凌缩着肩膀,半信半疑地望着蓝念佳。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回来吗……这个时间恐怕早已经过去了……” “会来的……刚才网路上已经报道过……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刚刚通过那边的山峦……所以一定马上就会来了……” 面对蓝念佳肯定的口气,白宥凌转过脸去,再次望了望他。 依然是一件薄薄的蓝色睡衣,中间画着小熊维尼,歪歪扭扭地套在略显纤细窈窕的少年的身体上,扣子还扣错了扣眼,裤子依然沾满了夜露,在淡淡的光线之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芒。戴过棒球帽的头发上,明显留下了乱蓬蓬的压痕。 “干嘛?” 他突然转过脸来,在两兄妹四只眼睛的视线交汇的时候,白宥凌看到那晶亮如星辰的眸子,心弦猛地一颤,就好像被强大的冷空气微微冻住了似的。 冷空气一般的惊艳。 “没……没干嘛……” 白宥凌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虽然不至于脸色潮红,但是也心如小鹿乱撞。 她,正儿八经地,心动了………… 而她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干嘛……那干嘛突然看着我……” 蓝念佳双手抱臂,歪着脖颈,看着白宥凌。 “……没什么啦……” 被蓝念佳这么盯着,白宥凌颇有些不安地双手交握,十指叉在一起。 “什么……” “别问为什么啦……” “那个……” “拜托!”白宥凌打断了蓝念佳的话头,“你为什么要沉稳得像个中年大叔似的?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的吧?” “说什么呢你?” 蓝念佳望着一脸坏笑的白宥凌,把嘴撇成八点二十的形状,像是要把这种尴尬的感觉蒙混过关似的,抬头望了望夜空。 “也许是有点像大叔吧……”他开朗地笑起来,“因为很担心……担心会错过……因为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恐怕就要等到来年的夏天了……美丽的流星雨……” “说什么美丽……” 白宥凌也随着蓝念佳,慢慢抬起了头。 这一刻,刚巧一朵云彩露出了一道裂缝,随着裂缝的慢慢扩大,逐渐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漫天星斗,一轮弯月在静静垂在云端。 “啊…………” 真的很美。 白宥凌凝视眺望着,那些真的称得上美丽的繁星,似乎在朝她眨着眼睛似的。 大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美丽,让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动的叹息声。 “很美吧……” “别说废话……” 不一会儿,随着几道光芒朝着正缓缓退场的云端划去。 繁星开始逐渐落了下来。 “来了哦,”蓝念佳发出兴奋的声音,“最美丽的流星群!” 伴随着蓝念佳的声音,天空中的形象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既没有规律,也不见得规则,无数的流星划过地球表面,陆续在临近地表的空中迸裂。 “啊!天呐…………” “很美吧…………” “太不可思议了…………” 白宥凌忘记自己和蓝念佳是仇敌,和蓝念佳一起欢呼起来。 真的……太美了…… 而且这些星辰的碎屑,不断地散落到白宥凌和蓝念佳之间的床单上。 *** “哇…………” 在空中燃烧殆尽的星形随着轻微的炸裂声发出自己最后的光辉,幻化成了无数星屑,向四面八方散去。其中,也有并未碎裂,而是直接以星星的形状落到地面上的流星。 “那……就叫做天尘……” 蓝念佳用手指,指向天空,朝着白宥凌,解释道。 “天尘吗……” 白宥凌望得发痴。 夜风静静地吹拂。 那些在空中放出了热量,冷却凝固下来的星星的碎片,落到房顶上的时候,发出了如同金属敲击玻璃一般的,无比清澄的声响,然后,溅落到庭院里来。 “不敢相信……”白宥凌喃喃自语。 “现在相信了吗……”蓝念佳抿嘴笑起来。 “还是不敢相信……太美了……这些星星的碎屑……” “不是星星的碎屑……” “那是什么?” “是星屑……” “星屑啊?不过……我觉得叫星之砂更好……” “星之砂……” “把星屑的碎屑,想成沙漏里的沙子……” 蓝念佳缓缓地吸入一口气,惊叹于白宥凌的想象力,极富美感的想象力。 “嗯……那就叫星之砂吧……” “星之砂……” 白宥凌轻轻地念叨着,冷不防又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屋檐下面也放上床单比较好啊?” “不用,这些已经足够了……” 被单上,已经满是星之砂。一兜的星之砂与天尘在翻滚摩擦中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 每个碎片都是银色的,上面附有金米糖般的凸起。 白宥凌注意到了庭院里的树木,急忙忙地大声招呼着蓝念佳。 “啊……快看……快看,哥哥……树枝上到处都挂着星之砂!” 然而蓝念佳并没有动弹,没有丝毫的反应。 “……真的耶……”感觉到异样的白宥凌,忍不住转过身来望着蓝念佳,“你怎么啦……我叫你看树枝那边……” 蓝念佳却仍然并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白宥凌。 “……啊,”白宥凌奇怪地摸了摸脸颊,“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是要你看树枝……树枝上挂满了星之砂耶……” 为了让蓝念佳看清楚那边的星之砂,白宥凌兴奋地伸出手指,指了过去。 “呵呵……” 蓝念佳这才把视线从白宥凌身上转移开去。 “……你,笑什么笑……”白宥凌有点生气地跺着脚。 “……刚刚……” “刚刚怎么啦?” “刚刚,你叫我什么了?” “……啊?” 白宥凌呆呆地侧过脸去,望着白宥凌半边隐藏在夜色之中、半边浮现在淡黄色路灯光芒下的脸庞。 远处庭院的树木上,挂满了星之砂,就宛似夜空中的繁星似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真的好美。 而这个少年似乎有着更加动人心魄的美,尤其在夜色笼罩之下。 不断从空中放出热量,冷却凝固下来的星星的碎片,落在房顶上面,如同金属敲击玻璃一般的清澈声响,也不断地回荡在柔和的夜风之中,溅起微凉的水花似的。 “……我刚刚……叫你什么啦?” 面对白宥凌疑惑不解的提问,蓝念佳转过脸来,双手反剪在背后,笑得眯起了眼睛。那琥珀般的眼睛。 “……你,刚刚叫我……哥哥……” “那是口误!”白宥凌慌忙解释道,双手在空中虚无地挥舞着。 “口误?”蓝念佳挑了挑眉毛,“可是……我本来就是你的哥哥吧……” 白宥凌双手抱臂,嘴角抹上嘲讽似的笑意。 “哼……现在倒是知道你是我哥哥了……小时候为什么总是对我说,‘谁是你哥哥’、‘不许再叫我哥哥’之类的吗……” 蓝念佳丝毫不掩饰他的惊讶,“……小时候的事情……你记起来了?” “哪有……”白宥凌耸耸肩,“小时候的事情,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你凶恶恶地欺负我,然后拼死拼活不让我叫你哥哥……真是……讨厌死了……” “我也是呢……”蓝念佳表现得相当坦诚,“我也是啊……那时候觉得,你真是,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 在白宥凌和蓝念佳之间的被单上,满满的星之砂与天尘在翻滚摩擦之中,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每一个碎片的银色都十分的美丽,上面有着迷人的金米糖般的凸起,就像回忆里美丽的沙漏的声音。 气氛非常的美妙,一种架构在斗争气氛中的美妙。 沉默就像一道帷幕似的,降落在两兄妹之间。 “好啦……”白宥凌先开口了,“我只是……只是口误,不小心叫了你哥哥而已……你也用不着那么惊讶吧……” “……用不着那么惊讶……”蓝念佳微微低下头来,“我可是很惊讶的……感觉就像吓了一大跳,真的够厉害的……突然听到你叫我哥哥……这么多年了……好久没听到……” “别搞得像个林黛玉似的……” 白宥凌打断他的话,“你是想当林妹妹,还是想穿到琼瑶小说里当男主角啊……” 真是够鸡皮疙瘩的。 “不好意思……”蓝念佳吐了吐舌头,“让你联想到那些东西上面去,我很,抱歉……” “随便啦……”白宥凌懒得理睬他。 “你刚刚问我什么啦?” 果然是呆子一个。 白宥凌双手叉腰,瞪着蓝念佳,“我刚刚问你,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在屋檐下放上一张床单,去接受星之砂……” 蓝念佳歪着脖颈思考了一会儿。 “不用了……我们有被单上的这些星之砂也就足够了……” 他望着她的睡裙,突然笑起来,冷不防地说道,“啊,看看你!” “怎么啦?” “看你的睡裙,”他指着她的睡裙,“你的裙子已经变成跟白雪公主的一样了……” 白宥凌低下头来,望着自己睡裙上闪闪发光的白色,心情一下子被浓郁的罗曼蒂克的情绪所充满。 好漂亮…… 就像做梦一样…… 白色的睡裙上落满了闪闪发光的星之砂…… 恍若镶满了美丽的钻石…… 真的好梦幻……该不会是做梦吧? 然而,白宥凌略微抬起头来,看到旁边的蓝念佳,头发上也落满了晶莹闪烁着的星之砂时,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 “我说,你光顾着看我,你没发现吧?你的头发上,落满了星之砂,就好像,戴上了一个王冠似的……国王陛下……” “皇妹不必拘礼……” “谁是你皇妹……” 白宥凌和蓝念佳相视而笑之后,环视四周,到处都是火花迸裂所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天空中,四散的星屑与光芒的余韵在逐渐消逝,就好像无数的烟花在夜空中同时绽放开来一样。真的好美。 “太漂亮了……” 白宥凌忍不住感慨。 “是啊……” 在大自然的美景面前,两兄妹忘却了争斗,忘却了两人之间小小的不和谐。 “看!” 循着蓝念佳手指的方向看去,白宥凌看到,一颗格外巨大的流星,蓦地从不知何处蹦出,在兄妹两人的头顶上绽放光芒。 “啊……” “天呐……”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将周围照得雪亮如同白昼一般的闪光过后,那颗流星燃烧之后的灰烬并没有裂开,而是失去了推动力似的,拖着闪闪发光的尾巴,慢慢地朝着两兄妹的方向,坠落下来。 那温柔的坠落,是关于光与影的最动人的童话。 “哥哥,快接住!” 白宥凌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就这么喊了出来。 蓝念佳则一边点头一边伸展开被单。 很快,那虹色的光球打着滚,在星之砂之中跳了两跳,就像含在嘴里的跳跳糖似的,旋即,相当优雅地落到了被单上。 “啊……” “还好接住了……” “是啊……” 白宥凌和蓝念佳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一齐把视线投向那真正从天而降的美丽星辰。虽然光球的外表已经慢慢冷却下来,但是那闪闪发光的东西的内部,似乎依然在剧烈地燃烧着,毫不吝惜地释放着它的光和热。 两兄妹把被单放到屋顶上,然后围坐在星之砂的旁边。 “这可是个大家伙啊……” “特大号火球的天尘……” “真漂亮……居然还燃烧着……” 蓝念佳用手,轻轻地把它捧了起来。不时迸出火花的巨大天尘,微微反斥着少年的手掌,漂浮在半空之中。 “啊……” “真的很美……” 这样的感叹,就是说上九千九百万次都不会嫌多的。 “……啊……” 突然之间,随着巨大天尘的热量的逐渐消退,它终于也开始,缓缓地下落起来。 “那个……”白宥凌歪着脖颈,“漂亮是漂亮,但是马上就要,消逝了的……” 蓝念佳转过头,看着稍微有些失落的白宥凌,微笑着把他手中的天尘朝她递了过去。 “……已经,不再烫了……你要不要拿一下试试?” “啊……” 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白宥凌不想表现出自己不敢,于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把手向天尘伸了过来。 “嗯……” 一开始的紧张不安之后,她感觉自己能够逐渐习惯这种热量,能够静静地感受着天尘仅存的那一点浮力,开始非常高兴地*着。 “好玩吧……” “好玩……” 白宥凌笑得天真无邪,手心捧着的星之砂,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她的脸庞。 少女的脸庞。 “就像个小孩子样的啊,你……” 蓝念佳笑着这样说,“好了……玩够了吗……差不多可以给我了吧……” “为什么要给你……” 蓝念佳笑着拿出一个沙漏形状的玻璃瓶。 “那是什么?” “给我吧……” 蓝念佳接过白宥凌手中的天尘,连同被单上的星之砂,慢慢地收集着,然后一齐装进一个沙漏形状的玻璃瓶里面。 “真厉害……” 白宥凌情不自禁地感慨。 “是吧……”蓝念佳马上沾沾自喜。 “你帮我把天尘放进来吧……”他又说。 差不多已经把星之砂全都倒进瓶子里了,蓝念佳又把瓶口朝着白宥凌伸了过来。 可是,瓶子中间狭窄的部分,明显要比天尘小很多。 白宥凌狐疑地挑起眉毛: “这么大的天尘,会把瓶子堵住,流不下去的啊……” 蓝念佳却开朗地笑起来,“这样不是很好吗?就好像柠檬汽水的瓶子一样对吧?就算是沙漏,有时候也应该让它歇一歇脚啊……” 白宥凌嘴角涌到右边, “和你一样,是个爱偷懒的家伙吧……” 蓝念佳叫冤,“我怎么成了爱偷懒的家伙了?开什么玩笑……” 白宥凌“咯咯”地笑着,把手中的银色天尘慢慢放入瓶子里头。 如同预料之中的一样,天尘堵在了瓶子中央。但蓝念佳却丝毫不予理会,而是将瓶子镶嵌在木框里头,上下检查了一番之后,放到了白宥凌的手心。 “天尘沙漏完成了……” 蓝念佳心满意足的话语和星之砂们轻轻碰撞在一起流动的清脆声音重叠在一起,反过来之后落在瓶子底部的那颗大粒的天尘,逐渐被埋在了闪闪发亮的星之砂中。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天尘沙漏啊……” 白宥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很漂亮吧?”蓝念佳自己说着,“下次流星来的时候,我会做两份,其中一份送给你好了……到时候的天尘,可是金黄色的哦……” “……啊?” 白宥凌瞪圆眼睛,“你这一份……不是送给我的?” 蓝念佳瘪瘪嘴,似乎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宥凌真的很有*,就这么拿这个天尘沙漏玻璃瓶,把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哥哥给砸死…… *** 就因为晚上和蓝念佳看流星,制作天尘沙漏,所以白宥凌第二天早上根本起不来。 白瑾瑜在楼下叫了好几声,她都完全没有反应。 “这孩子,到底怎么啦,还不起来?” 白瑾瑜正在厨房亲自给两个孩子煮早餐粥,暂时离不开厨房。 “我去看看,我去叫她起来好了……” 在厨房帮忙的蓝念佳笑着对白瑾瑜这样说。 “好的,你去叫你妹妹起床吧……” 蓝念佳放下手中的菜,在池子里洗了洗手,然后走出厨房。 上楼来到白宥凌的卧室房间门口,首先是轻轻敲了敲门,“起床啦……大懒虫……” 三秒钟之后,似乎才反应过来,白宥凌从房间里传来抗议的声音: “谁是大懒虫……你要死啊……” “大清早的,提什么死啊活啊?” “那你就快点消失,我还要睡!” “再睡就迟到了!” “我迟到管你什么事啊?” “我是你哥哥!” “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哥哥!” “昨晚上你……” “昨晚上那是口误!” 白宥凌和蓝念佳就这么隔着房间的门杠了起来。 “口误?口误还能口误两次?” “烦死啦烦死啦烦死啦,你怎么这么烦……” “你才烦死啦烦死啦烦死啦,要不是白叔叔让我来叫你,我才懒得来呢……” “那就快点给我消失!” “我偏不消失!” 五秒钟之后,白宥凌猛地打开门,凶神恶煞地瞪着蓝念佳。 “你,”她用手直指着他的鼻尖,“到底有何居心?” “什么有何居心?” “你,是不是想要和我抢我爸爸的遗产? 蓝念佳完全不知道白宥凌她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张开嘴哑然。 “果然吧……你就是想要和我抢我爸爸的遗产……我爸爸可是香港船王……” 越说越离谱了。 女孩子的心思,为什么就那么难猜呢? 大清早的,搞得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似的,竟然说什么争夺遗产? 真是……无可奈何……欲哭无泪…… 正文 115、女人打架,男人闪一边去 对于学生来说,早晨是非常让人烦躁的事情吧? 因为要去上学,实在烦躁死了。而且,要和你一起去上学的人,是你最最讨厌的家伙! 真是杯具餐具齐上阵啊…… 白宥凌颇为郁闷地吃完早餐,到车库把车开出来。 “哈哈!”那个脑残哥哥马上不知道从哪里蹦跳出来,“载上我吧……” 白宥凌嘴角*,打开驾驶座门,死鱼眼盯住这位脑残人世,从牙根里挤出几个字, “不、行!” 蓝念佳瞪大眼睛,“就顺带搭个便车嘛……” “去死……” 白宥凌大手一挥。 “别这么冷酷……”还死皮赖脸地贴上来。 “去死去死……” 没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家伙,白宥凌正想一拳打过去,或者施展佛山无影脚,把他踹到西班牙去做日光浴。 真是……讨厌死了…… “快点给我消失!” 自从他搬进来,她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这句话了。 真的,超向让他消失掉!可恶啊……为什么不消失…… “你就那么想让我消失么……” 某人还故作可怜状,白宥凌登时就星星眼,“消失吧……”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怎么越搞越像某叉叉的言情小说桥段?白宥凌瞪圆了眼睛,不明所以…… “……反正你就是做错了!” “好吧,”蓝念佳今早上绝对可以称得上漫画人物,一下子又开始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的样子,用手托住额头,“好吧好吧,我承认,都是我的错,外加月亮惹的祸……” 再也忍耐不住,白宥凌“噗嗤”一声,笑喷了…… “你搞什么啊……” “顺带搭我一程嘛……” 还扭着肩膀,敢情是撒娇? “少来美男计,我可是在美男堆里泡大的……我刀枪不入……” 白宥凌翻着白眼,“想雷我?门都没有!我避雷针的效果,叮当儿响亮!” “别玩了,”蓝念佳见来搞笑的不行,就故作严肃,软硬兼施,“快迟到了……” 说完就要去开副驾驶座门。 “去死啊!”白宥凌抓起肩膀上的书包,就朝着蓝念佳扔过去。 “……你!” 蓝念佳惊心动魄地闪过脑袋,好歹才没有被砸晕过去。 “你什么你,你什么你,你要是再敢碰我的爱车一根指头,我就粉碎了你!” “粉碎了?” “我咬死你!” 蓝念佳惊呼一声,“原来你是狗狗啊……” 白宥凌浑身发抖,“去死啊,蓝、念、佳!!!” 两兄妹就这样打闹不休,绕着那辆车狂奔不已。 直到, 某人的声音响起, “宥凌?” 不像是养父的声音,乖乖,这是谁的声音? 白宥凌此时正抓着蓝念佳的裤头,蓝念佳则扯着白宥凌的头发。 两兄妹现在的状况是——衣冠不整,鬓发蓬乱—— ——够香艳——够禁忌——够刺激—— “宥凌?” 站在车库门口的人再次叫了一声,带着微微的愣住,因为认出另外一个人。 “你不是,蓝念佳吗?” 白宥凌和蓝念佳一齐把视线朝着门口看过去。 乖乖, 原来是——游佐翔太——游佐学长—— “啊,”白宥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姿态多么的不雅,马上放开了撕扯住蓝念佳的手指,用手拂了拂自己纷乱的头发,扯了扯玩皱了的制服,“游佐学长,怎么是你?” “嗨,游佐学长!” 身后那欠扁的蓝念佳,也伸手,朝着游佐翔太打了个招呼。 真讨厌啊,怎么觉得这个声音都这么……讨厌啊…… “你们俩……” 游佐翔太睁大了眼睛,满腹狐疑。 “哦,忘了介绍,”蓝念佳非常非常欠扁地迈向前一步,“宥凌她是我妹妹……” “妹妹?” 游佐翔太做出一副不解状。 白宥凌则是,尼亚加拉瀑布汗。。。。。 搞什么啊。。。。 “认的妹妹?”游佐翔太先反应过来,旋即这样问。 “啊?”蓝念佳停顿半秒。 笑嘻嘻地把手搭在白宥凌的肩膀上,“不是什么认的妹妹啦……是……” “是表妹?” 游佐翔太明显的,不死心。 “不是……” “是堂妹……” “不是……” “是干妹……” “不是……” “是义妹……” “不是……” 在一旁完全满脸黑线的白宥凌,很清楚这两个男人到底有多无聊,真的真的真的好无聊啊……男人都是这么无聊的生物么…… 敢情游佐学长要把全世界所有与“妹”可以组的词,全部罗列出来…… 然后蓝念佳那欠扁的家伙,就不迭地展示着他说“不是”的魅力? 是“邦德,詹姆斯邦德”那句话一样,成为007最最火爆的萌爆了的句子? 绝倒了。 好吧,她被逼入绝境了,被逼到悬崖边缘了…… 她也不想啊,但是必须要在脑袋爆炸之前,必须在她歇斯底里住进精神病院之前—— “够了!” 白宥凌颇具梁山好汉气势地大吼了一声, 蓝念佳和游佐翔太这两个男人的败类,立马被吓得噤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转过脸来,一齐把视线射向了她。 “你们有完没完?” 再次用超音速狂吼了一声, “可是……” 游佐翔太似乎就像柯南一样想要追求真相。 “可是你个大头鬼!”白宥凌极不淑女地大吼一声, “我、是、他、亲、妹、妹!!!” 非得河东狮吼,展露出女性的嗓音到底有多牛逼,他们俩个脑残人士才明白什么叫——女强!! 蓝念佳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双手抱臂。 “嗯嗯?” 从鼻腔里发出怪声的蓝念佳,让白宥凌转过脸去,怒目而视。 “你,”白宥凌指着蓝念佳,“有什么意见啊?” 蓝念佳嘴角抹上一丝怪笑,“不敢不敢……” “不敢你个头,”白宥凌给了他一记栗子,“那你笑什么?笑得好难看……” “哈哈,”蓝念佳却反而笑得更加厉害。 “你去死啊……” 白宥凌真的很想一脚踹死他。 “怎么这样对待你哥哥?”蓝念佳继续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可是很高兴的啊……” “高兴个鸟……高兴啥啊你……” 白宥凌双手叉腰。 “高兴……”蓝念佳点头,“高兴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了……” “去死……” 白宥凌用膝盖,攻其不备地,猛地击向蓝念佳的腹部…… “啊……” 蓝念佳立马把身子弯曲成一个基围虾,爪子飞舞起来: “啊,这里有人,谋杀亲兄啊……” “闭嘴!” 白宥凌转身,就打开驾驶座的门,刚刚像坐进去,就发现蓝念佳和游佐翔太,已经兀自打开后座的两边的门,送身做了进去…… 汗啊…… 搞什么啊? 这两个男的,到底要干什么? 受不了啦啦…… 白宥凌愤怒地转过身,刚想说话,游佐翔太举起手腕…… “宥凌,马上就要迟到了哦……你前几天逃课被学校处分,如果又迟到,就要被强令留级了哦……” “晕呐……” 白宥凌咬住下唇,怎么这么悲催? 我的高中生涯,为什么会这么悲催……餐具和杯具,摆满了我的人生! 实在没办法了,白宥凌只好任凭后座那两位脑残人士继续坐在那里。 她则负责开车…… 搞得像这两位大少爷的司机样的,真是晕死啊。 *** 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要载两个男的去上学啊? 她白宥凌容易吗? 为什么要这么整她?苍天到底有没有眼睛? “宥凌啊……” 那欠扁的蓝念佳还在后座絮絮叨叨,像是克里斯蒂笔下的马普尔老太太似的,让白宥凌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掐死他! 呜呼哀哉…… “住嘴啊……” 蓝念佳乖乖住嘴之后,声音再度传来,靠!这是——游佐翔太的声音—— “我说宥凌……” “你们要死啊?”白宥凌猛地按响喇叭,一顿“噼里啪啦”。 再次强调,“既然要坐我的车,就别废话!” “不是废话……” 蓝念佳和游佐翔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结成了脑残的绅士同盟, 异口同声。 白宥凌当场绝倒。 “总之……”白宥凌不屈不挠,“你们给我住嘴!谁要是敢再发出声音,我就,我就对他挥刀宫刑……” “宫刑?” 很明显游佐翔太不太明白司马迁所受的那玩意儿。 蓝念佳就在他耳畔嘀咕几句, “就是把你的*,给割掉……” “……啊!” 游佐翔太震撼不已,像是吃了最辣的辣椒似的。 “啊你个头!不准说话!不准影响我开车!” 因为心情极度不爽,所以白宥凌开车开得极其飞扬跋扈。 一路上乱飙,超过好几辆车,甚至连救护车都被超过…… 闯过好几个红灯,交通警察在旁边亮起警告旗子…… 就差身后没有交通警察驾驶摩托车来追了…… 如果来追了,倒是更加好玩……、 像好莱坞的大片,够刺激…… 玩得就是心跳…… *** “啊,宥凌,早上好……” “早上好……” 把劳斯莱斯幻影开进校园的时候,幸好还没有迟到。 因为车速较慢,旁边有同班的同学敲着车窗,向白宥凌打招呼。 “早上好啊,宥凌……” “早上好……” “啊,是宥凌,早上好啊……” “早上好……真烦……”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烦”,大清早地就要像个机器似的,不停地报着“早上好”,想想就觉得异常的郁闷。 把车子停进校园的车库里,和蓝念佳还有游佐翔太一起下了车。 “啊……” 从车库前面走过的一群女生,在看到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有游佐翔太一起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引爆了惨烈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 “那不是游佐学长吗?” “还有新来的转校生……” “天呐,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们眼花了吗……” “真的是游佐学长耶……” “还有那个帅帅的转校生……” “天呐,那个臭丫头,不是……” “……是白宥凌!是白宥凌那个臭丫头……” “怎么搞得?白宥凌那个死丫头!” “可恶……不是教训过她了吗……不但勾引我们游佐学长,还把新来的转校生给……” “看来下次要好好收拾一下她……” 这些话,白宥凌听到了一大半。搞什么东东啊?为什么言情小说里的女配角,都是这样啊?白宥凌翻着白眼,嘴角*,真不知道在搞什么东东。 这些话,白宥凌听到了一大半。搞什么东东啊?为什么言情小说里的女配角,都是这样啊?白宥凌翻着白眼,嘴角*,真不知道在搞什么东东。 “……怎么回事?” 刚刚走出几步,已经有大姐大模样的女生,站在了白宥凌眼前。 “……什么怎么回事?” 白宥凌鬼皱着眉头,极其不耐烦地,想要把挡路的人一把推开。 “你怎么又和游佐学长扯在一起了?” 那女生说着就瞥了一眼游佐翔太。 “滚你的……我和游佐学长扯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你!” “我就无赖,你奈我何?” “……你!” “住嘴!想打架就直接上,我听到你声音就恶心!” 那女生再也受不了了,那群女生都再也受不了了,因为她们只要一多说话,就会被白宥凌冷冷地甩过去一句“住嘴!” “白、宥、凌!!!” 气势恢宏的母夜叉们开始群攻……旁边的蓝念佳和游佐翔太只看到一阵狼烟四起…… 华丽丽的女生斗…… “喂喂喂……你们……” 蓝念佳和游佐翔太叫了起来,“你们……住手啊…………” 可是,女人之间的战争,虽然是因男人而起,但绝对不可能因男人而落下帷幕………… “别吵……” 女生们一齐朝着蓝念佳和游佐翔太大吼—— “没看到女人在打架啊——女人打架,男人插什么手?” “一边歇着去——女人打架,男人闪一边去——” 在这个问题上,白宥凌和严重脑残的女配角们,倒是保持着出人意料的一致。 “可是……” “你们这样……” 蓝念佳和游佐翔太明显还不死心。 “住嘴啊——滚一边去——” 白宥凌猛地把蓝念佳一推,那些女配角女炮灰们,则把游佐翔太往外一推—— “滚——” “消失——” “女人打架,男人没有权利插手——” 说完又是风起云涌,波云荡漾——那华丽丽的女生斗殴啊——香艳,刺激—— 爽得死几个人—— “宥凌……” 游佐翔太仍然不肯死心—— 蓝念佳也发出声音, “加油,宥凌——” “晕死——” 白宥凌又是一场尼亚加拉大瀑布汗—— 就这样,白宥凌气势汹涌,刚刚和蓝念佳打了一通,现在又和一群女配角女炮灰们厮斗在一起,扯住她们的头发,揪出她们的裙子—— 甚至,掀开她们的超短裙—— “我说——你把裙子穿得这么短——想勾引谁啊——” “你管得着吗——你自己还不是,把妆化得这么浓,搞什么东东——” “我妆化得多浓,管你什么事啊——” “我裙子穿得多段,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啦——” “去死吧,你这个女炮灰——” “你才是炮灰——” 就这样互骂炮灰,白宥凌极具战斗力,用强大的气场,把一群女生斗得体无完肤——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妈*,周杰伦的歌也就现在用得上,其余时候根本不晓得他在唱马来西亚的哪门子鸟语—— 女人打架就是这样,也不至于打得伤筋断骨,就是这种撕扯头发和皮肤的小玩意儿…… 可是, 渐渐地, 白宥凌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下风——本来嘛,她就只是一个人而已,却要和那么多人打架——还以为是植物大战僵尸啊—— 总之,差不多被打得没有还手余地的时候—— 蓝念佳和游佐翔太那两个小子,终于发挥出他们的雄性动物的作用来了—— “别打了——” “快住手——” 就这么吆喝了两嗓子,但这两声吆喝,还真是——哇塞——听起来如同银铃儿般地—— 大爱啊,这时候有梁山好汉出手相救——像武侠小说里的情节—— 看来,一个女人,身边总还是需要几个男人的—— 真理啊—— 白宥凌在听到蓝念佳和游佐翔太的声音之后,完全放弃了挣扎反抗,就任凭那群女配角女炮灰的拳脚施加在自己身上—— 嘿嘿—— 有人相救的感觉真好——人毕竟是有着惰性的嘛—— 呼呼——果然——很快白宥凌就看到两条白影窜了出来——后面就全部都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镜头啦—— 华丽丽—— 终于终于终于,白宥凌看到众位女配角和女炮灰,在蓝念佳和游佐翔太干净利落的收拾之下,奄奄一息—— “……游佐学长……” 被游佐学长扯开的那个女生,看起来还是个小小的学妹,登时眼泪就夺眶而出—— 哗啦啦地流淌啊流淌—— “……哭什么哭……” 白宥凌在旁边整理乱发和被撕扯地惨不忍睹的制服, “你不是超级超级喜欢游佐学长吗……那么被游佐学长——那么亲密接触一下——是不是感觉——非常非常的爽啊——” 那女生倒有几分志气—— “我又不是受虐狂——” “不好意思——”白宥凌超级欠扁地笑,“我偏偏就是个施虐狂——” 刚刚转身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旁边女炮灰还有话要说: “站住……” “站住你个鬼头——” 白宥凌飞起书包,就朝着那个命令她的女生扔过去—— “好吧——”那女生脸上已经差不多毁容,完全惨不忍睹,“好吧好吧——游佐学长就让给你——但,为什么——” “滚你的——” “等一下——” “等一下个鸟啊——” 那女生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个鬼啊,你以为你是马景涛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有了游佐学长——还把我们的转校生同学——也抢走了——” 白宥凌略微有些惊讶,停住了步履,转过脸来——“什么啊?什么东东啊?” “你——”又有女生鬼哭狼嚎起来,“为什么你可以把我们学校两大校草,都吃得干干净净——” 天呐,东京的女高中生都这么——脑残吗—— 用不着吧—— “谁把他们吃得干干净净了?”白宥凌哑然, “再说,你们说游佐学长是校草都算了——哈哈,那个,蓝念佳——也是——校草——” 白宥凌觉得超级搞笑—— “你把男人都当白痴,怎么看得到男人的好?” 有个女生就像念唐诗似的念叨出来—— “还押韵——搞什么——我看得到男人的好也好,我看不到男人的好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总之,蓝念佳绝对没资格当校草——而且——” 白宥凌华丽丽地伸出手指头—— “我没有把他们吃得干干净净——我对他们——完全没兴趣——” 游佐翔太登时就傻了眼——“宥凌?” “干嘛?”白宥凌看着他,“想打架?我照样奉陪——” “没什么,”游佐翔太摇摇头,“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你甩了——” 这话说得好——白宥凌鼓掌三声——那些游佐翔太的粉丝,却“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汗啊,美男就是美男—— 正文 116、爱上两兄妹?! 上个礼拜的模拟考试,今天把成绩发送了下来。 “哦…………我的老天爷儿啊…………” 蓝念佳拿到答题卡之后,双手抱头,对天长嚎………… 嗯嗯,怎么回事啊? 白宥凌好奇地探过身子,伸长脖子,啧啧,啧啧,看来哥哥蓝念佳的成绩不怎么地啊…… 不过,嗯嗯,即使说只是拿到了考试成绩,也会像这样、就这样发飙??? 太、夸、张、了、吧…… 那么可想而知,那成绩是不是差到不可救药的悲惨地步啦…… 华丽丽的悲惨地步啊…… “怎么啦…………” 白宥凌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走到蓝念佳的课桌旁边去。 “干嘛?” 蓝念佳一脸郁闷,更是一脸谨慎地转过头来。 “没有干嘛啊…………”白宥凌笑得奸*诈* “去去去,”蓝念佳挥挥手,“一边歇着去…………” “少在东京用这么北京的口气说话……你当你是清朝阿哥呢……” 白宥凌说完,趁着蓝念佳不注意,探身去看成绩…… 却在最后一秒,被蓝念佳伸手挡住了…… 呜呜……悲催…… “你干嘛啊你……” “我是关心你!” “少来,”蓝念佳大手一挥,“我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白宥凌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重重点点头,“哦噢噢噢,原来蓝念佳同学你是鸡啊……” 蓝念佳气得登时就瞪圆了眼睛,卷起试卷,重重地敲击白宥凌的脑袋。 “搞什么啊你……” “只是想看看你的成绩……” 白宥凌闪过身去…… 试卷华丽丽地被她抢了过去…… 哇塞,妈妈咪啊,这个成绩啊…… 雪白雪白的试卷上,就眼见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叉叉……真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多少多少? 白宥凌笑眯了眼,这个哥哥啊,有着天才优等生妹妹的蓝念佳,自己的成绩却是这么见不得人…… “……喂……快给我……” 蓝念佳还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夺回男人的尊严。 白宥凌却已经笑嘻嘻了…… 如同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咪…… 呜哈哈…… “不给不给我不给……” 白宥凌挥舞着手中的试卷,就如同挥舞着白色手帕一样…… “喂……” “大家快来看啊……我们的转校生……我们可爱的新一任校草……竟然是……嘻嘻……竟然是个学习低能儿……” “你疯啦…………” 蓝念佳已经被气得浑身颤抖…… “哈哈……怎么样怎么样?不疯魔不成佛…………” 白宥凌眯起眼睛大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没什么啊,就是整整你……” “整我……” “我就看你不顺眼……” 白宥凌和蓝念佳,现在处于双目对视的对峙局面。蓝念佳气势汹汹地不发一言,白宥凌也保持冷静,气势如虹。 两兄妹再次站在绝对对立的两面………… 绝对对立啊……看不见的硝烟在四周腾起,弥漫,氤氲,久久无法消散………… “喂……” 这样对峙了好半天,蓝念佳突然,发声。 “喂什么喂……我又不姓喂……” 白宥凌翻着白眼,扭着*。 哼,玩沉默,你以为我玩不过你,就是这样双目对视一千年,本小姐也奉陪到底…… “白、宥、凌…………” 蓝念佳一字一顿地这样说着。 “有、何、贵、干…………” 白宥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你以为我看你顺眼么……” 没想到会蹦出这句话,白宥凌微微有些吃惊。 “……什么?” “什么什么?” 蓝念佳不耐烦地摇着头,“你以为,我看你很顺眼?” 白宥凌冷笑: “……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其实,我很我很我很,讨厌你……讨厌你……” “……讨厌我?” “讨厌你……白宥凌……” 听到哥哥蓝念佳说出这句直截了当的话语,白宥凌微微有些迟钝,神思恍惚了一下…… “……你……” 这下轮到蓝念佳冷笑: “你以为我喜欢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从来没有以为你喜欢我……” “……那你也从来没有以为我会讨厌你……” 白宥凌冷静下来,双手抱臂, “……不,我知道,你讨厌我……” 蓝念佳挑起眉毛, “什么?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白宥凌连着说了五个“我知道”,然后,突然把牙齿咬住下*…… “唔……” 蓝念佳着慌了…… “唔……” 蓝念佳表情很很很不自然了…… “唔唔……” 蓝念佳几乎要崩溃了的表情…… “你……” “唔唔唔……” 嘴角抿起来,白宥凌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你……”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啊……” 白宥凌猛地冲回到自己的课桌上,趴到了课桌上…… “宥凌……” 蓝念佳急急忙忙地冲过来…… “讨厌啊……你真的好讨厌……” “宥凌……” 蓝念佳把手放到白宥凌的肩膀上…… 白宥凌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着…… “宥凌……” “宥凌什么啊……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白宥凌趴在桌子上,“哇哇”地大哭起来…… 幸好这是下课时间……很多同学都围了上来…… “你干了什么?” “怎么把白宥凌惹哭了……” “把女孩子惹哭的男生,最逊啊……” “好逊……” 在同学们的围攻下,蓝念佳几乎也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 真的拿白宥凌没办法啊…… 要哭了…… *** *** 只不过说了一句“我讨厌你”而已,怎么就至于哭得这么惨烈呢…… 太夸张了吧…… 无法理解…… “宥凌……” 为了不让自己被同学们谴责的目光给秒杀,蓝念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平抚着白宥凌。用手轻轻地*着白宥凌的肩膀和背脊…… 然而白宥凌的身体还是颤抖得那么厉害…… 何至于呢? 蓝念佳满腹狐疑…… 真的,何至于呢? 太夸张了吧…… “宥凌……” “快点劝她别哭了吧……马上就上课了……” 旁边的同学这样说…… 话音未落,游佐翔太从门口走了进来, “……宥凌?” 游佐翔太看到白宥凌趴在桌子上哭的样子,马上冲过来。 “……怎么啦,宥凌?” 白宥凌就好像搬到救兵似的,马上扑到游佐翔太的怀抱里…… “游佐学长……那个……” 白宥凌哭得完全,就是一枝梨花春带雨…… “……怎么啦怎么啦……宥凌……” 游佐翔太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把白宥凌搂入怀抱之中,用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头发…… 柔顺的漂亮的头发…… 他喜欢的女孩子的头发…… 真的就像,做梦一样啊…… *** “你……你不是说你知道我……我讨厌你吗……” 蓝念佳不知道如何是好,眨了眨眼睛, 白宥凌却继续把脸埋入游佐翔太的胸膛里……感受着前任校草的淡淡体香…… “宥凌……” 看着自己的妹妹就这么像八爪鱼似的贴在其他男人的身上,蓝念佳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好受的说…… 怎么解释这样的感情呢…… 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引发的感情么…… 嗯嗯…… 有点说不过去呢…… 但是就算说不过去,这种复杂的心情,也是必须要勇敢面对的事实…… 这是事实…… 虽然有些解释不清楚,但事实就是事实…… “宥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一遍一遍地叫着白宥凌 的名字。 不知道这种心情……到底应该如何传达…… 似乎是一种,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心情…… 跟别提如何传达了…… 人就是这样神奇的生物,很多时候总感觉自己能够掌控整个世界,但其实,有时候连自己的某种心情,都无法传达…… 人真的是一种虚妄是生物…… 而心情就是人所拥有的最最虚妄的东西了吧…… 这么一想,突然感觉,有些悲哀了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宥凌……” 似乎只有不断呼唤着那个朦胧对象的名字,才能表达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抽象的感情…… 这种无力感,迅速攫取了蓝念佳的头脑…… 等一下…… 难道这是…… 难道……这是—— 吃醋????? 开什么玩笑?但是如果真的是吃醋的话,一切就变得非常好解释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安的不爽的想要发火的想要发泄的心情…… 都是因为, 吃醋————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似乎只有这样,能够解释的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就在那一瞬间,蓝念佳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他似乎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如同巴西热带森林里最最凶恶狠毒的蟒蛇,在不断扭曲着那肥大的身躯,不断不断不断不断得靠近…………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情,明明只不过妹妹哭了……然后是在另外一个男生的怀里哭的……为什么自己要想这么多…… 还想到巴西的热带森林里去了……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快点回过神来…… “那个,”蓝念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清了清嗓子,对着白宥凌说,“我说……白宥凌……那个,刚刚……” 因为心脏还是跳得好快好快,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所以蓝念佳在说话的时候,每两个字 都要停顿一下。 结果,他迎来的惨淡事实是, 白宥凌哭哭啼啼中,冷不防地丢出来一句: “你结巴啊你……” 蓝念佳真的是,尼亚加拉大瀑布汗………… 怎么办呢? 这丫头,真的很麻烦啊……从小就是这样……非常非常的麻烦……感觉自己的一生都要被她麻烦了……怎么办呢…… ***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白宥凌咬牙切齿哭哭啼啼,不断地这样点头说着。 “……是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 白宥凌这样说着,还猛地吸了吸鼻子。 “但是但是……” 停顿片刻。 “但是,就算讨厌我,也用不着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吧……太伤人了……真的太伤人了……” 有点受不了了…… 完全受不了了…… 搞什么…… 这个超级恶劣的哥哥……讨厌别人,竟然还这么直白地光明正大地吼叫出来…… 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人家的感受啊…… 真的好郁闷…… 蓝念佳却在旁边,完全呆若木鸡…… “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蓝念佳说完这句话之后,马上就被游佐翔太冷冷扫视了一眼, “也许你说的是大大的实话……”游佐翔太搞出一副英雄救美的样子来,“但是……并不是每一句实话都需要说出来的…………” “可是……” 蓝念佳扭着*,“可是,说出来,也不应该反应这么激烈吧…………” 白宥凌听了这句话,猛地翻身站了起来,哭红了,就像胡萝卜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蓝念佳,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似的,死死瞪着,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妈*……我反应激烈不激烈……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宥凌的那句“妈*”是用中文骂的…… 所以全场只有蓝念佳听懂了这句话…… 搞什么? 蓝念佳无可奈何,只能任凭自己的郁闷烦躁,和真正的生气,吼叫了一句: “你才妈*呢……你还奶奶的呢……” “我靠……” 周星驰版“我靠”从白宥凌嘴角逸出…… “*……” 不明人士版“*”从蓝念佳嘴角逸出……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经典国骂…… 从白宥凌到蓝念佳,再从蓝念佳到白宥凌…… 那国骂之汹涌啊,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汹涌澎湃是汹涌澎湃,但是除了白宥凌和蓝念佳两个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之外,其余的东京高中生,完全不知道他们俩在唠叨什么鸟语…… “……你们……“ 游佐翔太终于忍不住,轻轻问出来…… 白宥凌却不去理会游佐翔太,只是继续和蓝念佳干着国骂的口水仗…… 还真是硝烟弥漫,狼烟四起,堪比康熙亲征噶尔丹时的盛况…… 更有印度电影《阿育王》里那种大规模的豪华战争场景…… *** 最后最后的最后,白宥凌和蓝念佳很光荣地被请到了老师办公室去了…… 然后,放学之后,白宥凌气冲冲地先走…… 蓝念佳则在教室里收拾住书包, 游佐翔太背着书包,走到他旁边…… “就是因为这个考试成绩?” 游佐翔太拿起蓝念佳的成绩单…… “是啊……”蓝念佳郁闷之极地囧着脸, “只是拼写稍微搞错了一点而已,给点辛苦分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蓝念佳气愤地说着。 “嗯……果然……全都是大叉叉呢……” 游佐翔太露出同情的神色。 “说起来,你小子,成绩怎么样?你的成绩单呢?给我看看啦……” 蓝念佳说着就去夺游佐翔太的书包。 “退步啦……” 游佐翔太并不太情愿把成绩单给蓝念佳看。 “给我看看啦……你都看了我的了……” “但是……” “你已经看了我的了,这样很不公平耶……” 游佐翔太蓦地发现蓝念佳和白宥凌真的很想……果然是亲兄妹……真的很像…… 这种有点娇蛮的感觉…… 首先,蓝念佳和白宥凌这两兄妹,都是非常漂亮的类型…… 外型绝对的精致,非常漂亮…… “干嘛?” 蓝念佳伸手过来,在游佐翔太的眼前晃了晃…… “什么干嘛?” 游佐翔太这才从恍惚中走出来…… “干嘛看着我……” “没什么……” 游佐翔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只是觉得……你和宥凌,很像啊……” “很像?” “毕竟是亲兄妹啊……” 游佐翔太用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羡慕语气,这样说着…… “这个……” 蓝念佳也有些促狭,讪讪地笑了。 怎么说呢…… 提到白宥凌了,突然就感觉, 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了……真是奇怪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是十分清晰的,真实的…… 呜呜…… 怪怪的…… 但说不出是什么地方奇怪…… 总之就是怪怪的…… “好了好了好了,”为了排遣这种怪怪的气氛,蓝念佳挥了挥双手,“就这样啦……总之,你乖乖地把成绩单交给我吧……” 游佐翔太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耸耸肩膀之后,真的把书包拿下来,从里头掏出了成绩单……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游佐翔太不想做无谓的事情,所以干脆就直接把成绩单给蓝念佳看了…… “……切……正确的地方比我多……但不怎么样,不算是优等生啊……” 蓝念佳发出怪怪的声音,然后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怎么?退步了是吗?是因为把精力都消耗在追我妹妹上面了?” 蓝念佳发现自己,一针见血了。 游佐翔太的脸登时有些燥红。 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游佐翔太把成绩单整整齐齐地叠好,塞进了书包里头。 “……因为……学习也不是人生的全部……” 游佐翔太这样感慨着。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啦……” 蓝念佳点头。 “嗯嗯……”游佐翔太继续说,“人生虽然爱恨交加,但是,我还是想着,要早点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做伴,这样就很好很好很好了……” 游佐翔太说得那样真诚,蓝念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了好了,”最后蓝念佳又以挥舞双手结束这场纠结,“好了好了,我们俩都考得这么差,干脆就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游佐翔太笑起来, “真的,好奇怪,我也正好是这么想的啊……” “是吧?” 蓝念佳笑着把书包提起来,然后先走一步,拍了拍游佐翔太的肩膀, “那么我们走吧……” “好,走吧……” 就像两兄弟一样,蓝念佳和游佐翔太说说笑笑地走出教室…… “啊,游佐学长好!” 走廊上有学妹站着,打招呼…… 蓝念佳和游佐翔太都看出来,大家对于新任校草和前任校草走在一起,而感觉非常的新鲜…… 为啥,很简单啊,在这个腐女横行、耽美成风的时代里—— 两棵校草走在一起,绝对够香艳,够禁忌,够刺激—— 够华丽丽—— “啊,那不是……游佐学长……” “还有新来的转校生……” “天呐,他们俩怎么……” “看起来好亲密的样子……” “可他们不是都是白宥凌的男人吗?”冷不防也有人这样说。 “白宥凌的男人?两个都是?” “不会吧……” “白宥凌那丫头,我诅咒她早下地狱!” 就在这时,正开车往家赶的白宥凌,突然就“阿切”地打了个喷嚏…… “啊,谁在咒我?” 她超级囧囧有神地擦了擦鼻子下面的鼻涕…… 正文 117、欠扁的妹妹和更欠扁的哥哥 乔嘉仪阿姨最近迷上了日本的插花艺术。 大概还是因为寂寞吧?乔嘉仪阿姨的年龄已经称不上年轻,但是她似乎连恋爱都未曾想过去尝试,更别提和心仪的男人结婚了…… 外表上看起来乔嘉仪阿姨应该是非常寂寞,非常悲哀的,但是实际上,白宥凌和蓝念佳都觉得,乔嘉仪阿姨是幸福的,非常幸福的—— 因为她能守护在她心爱的男人身边…… 这难道不算是最幸福的一种生活方式吗——多少的相爱的人无法生活在一起,更何况乔嘉仪阿姨只是——嗯,说得直白一点——乔嘉仪阿姨只是——单相思—— 单相思一般都是无法和被爱的那一方生活在一起的吧—— 然而命运却给了乔嘉仪阿姨这样的至高赏赐—— 这天晚上,白宥凌和蓝念佳回到家之后,和白瑾瑜共进晚餐,饭后不久,乔嘉仪阿姨就来了。 她下午好像是去涩谷的插花班,学习插花去了,在最近的这一年里,乔嘉仪阿姨的目标,是拿到插花教师的资格证书——她想在自己老了的时候,能够当一名插花教师—— 夏日的白昼很长,晚饭过后,天色还是微微的暮景,黑色尚未来袭,晚风,倒是提前送来了无比的美妙的、清凉和寂静…… 这是一个非常寂静的夜晚…… *** 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女仆们都是每天中午过来,晚上六点后回去。 差不多在女仆们离开的时候,白宥凌正在卧室房间里一边听歌,一边写着作业,蓝念佳则在庭院里玩着篮球。 夏日的东京,虽然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但是气温不见得就如同地理书上说的那么温和,而表现出十足的炎热。 东京夏日的炎热,足以把一个鸡蛋给蒸熟了…… 在这样炎热的气候条件下,大白天烈日炎炎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打篮球了,所以蓝念佳选择在晚上的时候,天色将暮,晚风吹拂,这种时候,锻炼锻炼身体…… 白瑾瑜本来在和蓝念佳一起打篮球,两人打得非常激烈。 白瑾瑜叔叔投篮的姿势相当的漂亮,但未免有华而不实之嫌,因为无论是两分的投球,还是三分球,白瑾瑜叔叔总是很难,把球投进球框里…… “天呐,这样都没中——” 蓝念佳对这个时候的白瑾瑜叔叔,实在——很无言—— “我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是这种命中率超低的……” 白瑾瑜叔叔不好意思地耸耸肩,笑着…… 虽然白瑾瑜叔叔的额头上已经留下了不少的岁月的痕迹,但是,在这位大叔打篮球的时候,在这位大叔耸耸肩自嘲地或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的时候,蓝念佳总是会感觉,白瑾瑜叔叔依然——就像个少年—— 有着一颗单纯洁净,近乎完美的少年的心—— 也就是所谓——永恒的少年—— 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蓝念佳觉得,自己的妹妹白宥凌,无疑是幸福的,虽然没有被亲生父亲蓝凌之抚养长大,但是却得到了这么超级完美到不可思议地步的养父——这是天底下再幸运不过的事情——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遇上白瑾瑜叔叔这样,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情,无论是年轻,还是上了年纪,无论是微笑,或是严肃,无论是深沉,还是开朗,无论是微笑,或者哭泣,无论是温柔,还是严厉…… 每一个细节,都近乎完美—— 就像是——苏州园林——呵呵—— 这样想着,又觉得会这么想的自己,也实在很可笑…… 因为蓝念佳其实还有自信的——自己也能成为,像白瑾瑜叔叔这样,毫无瑕疵的真正的,极品的男人—— 蓝念佳一直这样想着—— 和白瑾瑜叔叔相比,自己的父亲蓝凌之,虽然在外表上,两人处于伯仲之间,不分伯仲,但是,很明显的,父亲蓝凌之,脾气过于暴躁,性情过于粗野…… 虽然这么说对死去的父亲,实在有些不敬,但是,蓝念佳真的觉得,自己的父亲蓝凌之,相比于白瑾瑜叔叔,相差的确有一定的距离…… 然而也许就是因为这种缺憾吧——蓝念佳反而更加敬爱自己的父亲—— 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缺憾的——人无完人,就是这么个道理—— 有时候,反而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缺点的人,更加招人喜欢…… 大概是因为太过善良,太过完美的人——根本就不像是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么太完美的人,根本就像是——神—— 而对于神——大家都是敬而远之的—— 尊敬是尊敬,但实际上却有着心理上的隔阂—— 总之,唠唠叨叨了这么多,蓝念佳就是觉得,父亲蓝凌之也是,非常可爱的男人——也许这个词用得又有些不敬——但是,真的感觉,临死之前,用吊坠留下遗言给母亲的父亲蓝凌之,真的——非常可爱—— 非常——可爱—— “……啊……我差点忘记啦……我还有点事情……差不多这个时候,需要去处理一下……” 白瑾瑜叔叔突然想到了似的,恍然大悟的样子,也非常可爱…… “那么,叔叔你先去忙吧……” 蓝念佳通情达理地笑着说, “……你还玩一会?” 白瑾瑜叔叔也笑起来…… “……嗯,”蓝念佳点点头,“是的……我再玩一会儿……” “……那么失礼了……” 白瑾瑜叔叔露出歉疚的表情…… “叔叔,”蓝念佳急忙说,“你快别这么说……这有什么的……” 白瑾瑜叔叔笑得更加开怀了…… “念佳……” “……嗯?叔叔?” 看到白瑾瑜叔叔浮现在夜色中的笑容,显出温柔的清晰,还有某种淡淡的,似乎能让人垂泪的悲哀的甜蜜的东西裹挟在其中,蓝念佳就略微感觉有些恍惚…… 这么温柔的悲哀…… 这么悲哀的温柔…… 真的感觉,非常的非常的,令人动容,甚至感觉有些,想要,大哭一场…… ***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念佳……” “……是,叔叔……” 蓝念佳微微垂下了眼帘…… “念佳,你真是个乖孩子呢……” “……叔叔?” 蓝念佳惊诧地抬起眸子…… “……和宥凌相处……是不是感觉很累啊……” 白瑾瑜叔叔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瞳眸,在夜色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彩…… “……” 蓝念佳有些迟疑…… 不太清楚白瑾瑜叔叔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念佳……我知道,宥凌并不是那种开朗的孩子……” 白瑾瑜叔叔的声音透着不可想象的温柔…… “并不是那种……开朗的孩子……也许,还不够体贴……不够上进……总之……不是像念佳你这样的……” 蓝念佳终于有些忍不住,咬紧了下*,挤出一句: “……也不是……” “……念佳……” “嗯……也许吧……”蓝念佳笑了起来,“也许……” “所以念佳……” “……不,叔叔,”蓝念佳似乎考虑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 “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的……” “……嗯……”白瑾瑜叔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真的希望……你和宥凌……能和平共处……很希望……” “……是……” 蓝念佳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念佳你……要答应我哦……” 白瑾瑜叔叔说着,就露出温柔的微笑,定定地望着蓝念佳…… 这样一位温柔微笑着的大叔,提出来的亲切的要求,任凭是再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的人,也还是会答应的吧? 蓝念佳动容地点点头…… “……叔叔,我答应你……” “真的吗?” “我答应叔叔……一定和妹妹和平共处……”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特别让人为难的事情啦…… “太好了……” 白瑾瑜叔叔高兴地,也不顾手上打篮球的脏,紧紧握住了蓝念佳的手…… “真的太好了……” “……叔叔?” 蓝念佳觉得白瑾瑜叔叔的表现,未免有些夸张…… “我好高兴……” “是吧……” “真的好高兴……” 不过蓝念佳仔细一想,又觉得,白瑾瑜叔叔,是真心想要自己和白宥凌两兄妹,能化干戈为玉帛,能和平共处吧…… 因为太希望了……所以在取得蓝念佳的承诺的时候……才高兴得如同一个孩子…… 这样的白瑾瑜叔叔……真的好可爱…… “总之,太感谢你了,念佳……” 白瑾瑜叔叔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似的…… 完全,就像个小孩子…… “……叔叔,你放心好了……” 蓝念佳信誓旦旦地发誓说…… “……嗯,我放心了……真的太感谢你了,念佳……” 白瑾瑜叔叔三番五次地感激着, “……那么,叔叔,你先去忙吧……我再打一会儿篮球……” 蓝念佳终于说, “好好好……那我先去了……” 白瑾瑜叔叔走出几步,却又停住步履,转过身来, “念佳……” “……叔叔……” “谢谢你……” 在白瑾瑜叔叔那真诚的道谢的表情之中,蓝念佳蓦地意识到—— 白瑾瑜叔叔,是多么地深爱着白宥凌—— 无比深沉的父女之情—— 无比深沉的父女之爱—— 也就是说——也可以这么理解——那么——白瑾瑜叔叔,也是多么多么多么地,深爱着自己和白宥凌的母亲——母亲薛佳若—— 这样一想,不知为什么,蓝念佳突然好想好想,大哭一场—— 为这份温暖的虐情—— 为这份悲哀的温柔—— 为这份超越血亲的情感—— 为这份至死不渝的爱情—— *** 后来白瑾瑜有点事要去忙,就先回客厅洗了个澡,然后忙于接电话,安排家族事宜去了…… 那么也就只剩下蓝念佳一个人在打篮球…… 这个时候,在二楼自己的卧室里写作业的白宥凌,把音量稍微关小了一点,很快就听到了蓝念佳打篮球的“噗通噗通”的拍击地面的声音。 天呐……他在搞什么…… 白宥凌的眉头很快就条件反射地皱了起来…… 搞什么东东啊…… 现在就是这样的趋势——当白宥凌感知到蓝念佳的存在的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地,几近条件反射地,把眉头皱了起来…… 好讨厌……心里马上就有这样的想法……蹦跳出来……几乎不容她反抗拒绝…… 讨厌他……已经讨厌到这种地步了…… “我说……”白宥凌猛地拉开自己卧室的玻璃窗, “……啊?” 正在楼下庭院里的小篮球场上打着篮球的蓝念佳,疑惑地抬起头来…… 白宥凌一身吊带家居服的样子,背着橘黄色的灯光,拖曳着长长的影子,就像盛开的葳蕤的紫阳花似的…… “……你……” 蓝念佳打篮球的动作身形停歇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 *** 无论如何,都不能生气…… 蓝念佳对自己说…… 无论白宥凌对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恶毒的话语……表达了什么不公平的意见……进行了什么毫不留情的批判……恶搞了什么可敬的偶像…… 他、都、不、能、生、气…… 因为蓝念佳他刚刚答应了白瑾瑜叔叔,要好好地和妹妹白宥凌和平共处……简直就要贯彻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了…… “……你在干什么啊?” 站在二楼她自己的卧室的窗户旁边,白宥凌朝着蓝念佳大吼着…… “……我……” 刚刚发出声音,就感觉略微有些不妥,自己的声音未免有些过于具有对抗性……这样当然是不行的……必须要温柔……温柔……再温柔…… “……宥凌……我在……” 蓝念佳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具有任何杀伤力,慢慢地发出,缓缓地传播,静静地被对方吸收…… 就是这个样子…… “……天呐……” 白宥凌的反应很惨烈…… “怎么、怎么啦……” 蓝念佳惨白着脸…… “天呐天呐……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肉麻……” 蓝念佳登时满脸黑线…… “……我……” 白宥凌则是一身鸡皮疙瘩似的,鬼皱了眉头,纠结死了的表情, “……我什么我……干嘛那么肉麻地叫我‘宥凌’,快恶心死我了……” 白宥凌完全搞清楚蓝念佳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明明在今天上午,蓝念佳那小子,还气焰嚣张地冲到她面前,对她说了什么“你以为我看你很顺眼啊……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我讨厌你,白宥凌……”之类的话语…… 可是……天呐…… 只不过到了晚上,这才几个小时啊……敢情蓝念佳那小子脑袋里的芯片就完全换了过来…… 晕死…… 突然这么……肉麻……让人一身鸡皮疙瘩…… 鸡皮疙瘩落了满地啊…… 蓝念佳此时的心情却是——天呐,白宥凌这丫头——竟然说他“恶心”——到底有没有积口德的想法啊——她老是这么毒舌——施展这种无人可以抵挡的“毒舌冰冻魔法”——真的,真的,在她死了之后,保证——保证会下地狱的—— 乖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哥哥的话—— 真的—— 怎么想也想不通,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白宥凌这样的女孩子—— 匪夷所思啊—— 而最匪夷所思的是—— 白宥凌这样的奇迹般的怪胎——竟然还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果然,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然而,蓝念佳深呼吸几口,一再地自我提示——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绝对绝对不能生气—— 刚刚答应了白瑾瑜叔叔的,白瑾瑜叔叔还那么高兴—— “我说——” 蓝念佳再次清了清嗓子——“宥凌,我是在打篮球——请问——” 为了让自己的话语,完全没有所谓的攻击性,蓝念佳用自己竭尽全力所能达到的最最柔和的气场,万般轻柔地说着, “宥凌——我在打篮球而已……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而白宥凌依然是一副不晓得蓝念佳在想什么的戒备的表情…… “你……” 白宥凌露出的模样,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而她根本半点都没有猜到…… 蓝念佳的突然转变,是她的养父白瑾瑜的功劳…… 当然,白宥凌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功劳”……怎么可能是“功劳”…… 开什么玩笑…… 明明是把白宥凌害得有气发不出…… 好吧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柔和,这么没有战斗气场……这么想和我化干戈为玉帛……那么我当然当然…… 当然不能让你如愿以偿! 白宥凌的内心,在阴冷地笑着——呵呵——我要用“毒舌冰冻魔法”,把你最后残存的一点理性消耗殆尽—— 蓝念佳啊蓝念佳,我看你还能笑得这么笑面虎不…… 我看你还能做出这么虚伪的温柔善良不—— 你根本就是恶狼一只—— 根本就是标准的灰太狼—— 还假扮成什么喜洋洋—— 真是够恶心啊——讨厌——讨厌——蓝念佳你永远都是我白宥凌最讨厌的人—— *** “……你也知道你打篮球影响到我啦?” 白宥凌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这样说…… “……那么我……” “闭嘴!你就不能闭嘴听我说完吗……你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非常非常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不不不……根本不是所谓的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而是,非常无耻的行为……你怎么会做这么无耻的事情……这么无耻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 “……无耻?” 面对白宥凌凭空捏造的控告,而且还是极度用攻击力的控告,蓝念佳完全是一副气得怒发冲冠的表情…… 但是,蓝念佳又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一旦跟白宥凌吵起来……真不知道,白瑾瑜叔叔会有多伤心…… 而且,白瑾瑜叔叔也会从此以后,就觉得自己是非常不守信用的人吧…… 明显答应了白瑾瑜叔叔,要和妹妹白宥凌和平共处的…… 结果刚刚答应得好好的,信誓旦旦的,转眼间,又在这里跟妹妹白宥凌吵架…… 这样的事实,是不是太丢自己的脸了? 所以,所以是绝对绝对不能允许的…… 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宥凌……” 蓝念佳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压低到最小的火焰度……慢慢地发出声音…… “肉麻死了啦……变态啊……” 白宥凌却毫不在乎地不断地丢出毫不留情的恶毒话语…… 那一瞬间,听到白宥凌骂他“变态”的时候,蓝念佳真的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呢……天呐…… 忍、不、住、啦…… “请……请……请……” 蓝念佳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这样的话来, “……请……不要……这样说我……” “就这么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 白宥凌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标准泼辣少女模样…… 强势的泼辣啊…… 女人一旦强势起来,就真的,强势得可怕…… 完全无力招架…… 可是可是可是,蓝念佳的眼前浮现出白瑾瑜叔叔那高兴的温柔的表情…… 怎么办? 忍、不、住、了…… 真的,好像冲上楼去,把那个欠扁的丫头,直接狠狠揍一顿啊…… 蓝念佳,完全欲哭无泪了…… 正文 118、全家旅行倒计时 就在蓝念佳抵达忍耐的极限的时候,准备无视他自己对白瑾瑜叔叔的承诺,直接冲上去,把那个骂自己的哥哥“无耻”的失礼的泼辣的妹妹白宥凌,直接痛痛快快地扁一顿,狠狠地痛扁一顿的时候,听到庭院的大门那边,传来了声响。 白宥凌似乎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不得不停止下争吵,把头扭向庭院的大门那边,橘黄色的感应灯已经亮了起来。 看来是有人来了。 女仆们刚刚走,这种时候来客人真是不同寻常,会非常的棘手,但是,到底是谁呢?蓝念佳想,客人们在这种时候来的可能性不太大,那么到底是谁呢? 应该是熟悉亲近的人吧? 脑海里马上蹦跳出乔嘉仪阿姨的名字。因为和这个家有最密切联系的就是乔嘉仪阿姨了。结果呢?事实证明,来访的人,不是别人,而正是乔嘉仪阿姨。 “乔嘉仪阿姨——” 蓝念佳笑着把篮球放到旁边专门放篮球的架子上去,满脸笑容,走到乔嘉仪的前面去。 用湿毛巾擦了擦手,蓝念佳走过去,把门打开。 “啊,是念佳——” 一开门就感觉相当惊艳,没想到平日里,总是一身严肃标准的职业装的乔嘉仪阿姨,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柔美而不失鲜艳的和服。 “哇——好漂亮——” 蓝念佳把手搭在铁丝门上,情不自禁地感慨起来。 “过奖啦——” 乔嘉仪阿姨用手上的圆圆的绣了金鱼的丝绢团扇,轻轻遮掩了樱桃小嘴。 那画面就如同日本浮世绘的仕女图—— 香艳得令人遐想—— 乔嘉仪阿姨穿着的是白色质地米黄色条纹的夏日薄纱和服,宽宽的西阵*上,印染着漂亮的兰草的图案。乔嘉仪阿姨的这套穿着,可以说是尽得日本和服的精髓。日本和服的最最精华,就是和服讲究那种穿着,总是充满着季节感,一看就让人感觉十分的,清爽宜人。 “……不是过奖……绝对不是过奖……” 蓝念佳笑起来。 乔嘉仪阿姨放下金鱼团扇,笑得更加开朗了。 “念佳……你还是第一次看到我穿和服的样子吧……” 看来乔嘉仪阿姨并不是第一次穿和服了,可是蓝念佳倒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乔嘉仪阿姨穿和服。 “……以后你会经常看到的……” 乔嘉仪阿姨笑着侧过身,走进庭院来。 蓝念佳这才留意到,乔嘉仪阿姨,身穿着和服,一只手拿着手提包,另一只手拿着包着鲜花的纸袋。 “……来晚了……” 经过白宥凌的窗户底下的时候,乔嘉仪阿姨笑着向站在二楼窗边的白宥凌,扬了扬手上的装着鲜花的纸袋。 “对不起……宥凌……我来晚了……” 再次道歉。 站在二楼卧室窗户上的白宥凌,则显出一副能够理解的表情,突然又俯*子来,和小时候一样如同葡萄粒一般的大大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乔嘉仪阿姨手中的纸袋。 “……那是什么啊?” 乔嘉仪继续笑得灿烂,“就是去买这个了,才来得晚了一些……” “……是插花用的东西吗?” 面对白宥凌的猜测,乔嘉仪阿姨点点头, “……就是在路上买插花用的鲜花去了……所以才迟到了这么久……” “……插花!” 白宥凌表现出十足的激情兴趣,尖叫着,转身走,似乎是要冲到一楼来看乔嘉仪阿姨插花…… 女孩子们对这种艺术感官,似乎都是这样,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蓝念佳跟在乔嘉仪阿姨后面,走进房间。 乔嘉仪阿姨一进房间,就直奔厨房,从纸袋里取出鲜花摆放着。 蓝念佳则先到浴室去洗了澡,冲个凉。 妹妹白宥凌则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呼小叫着,挥舞着爪子,冲到厨房去。 “……等一下啦……” “……阿姨,今天插什么花……” “别着急啊……” “……快点嘛……快点嘛……” 拿着毛巾准备走进浴室去的蓝念佳,在厨房停住步履,探身往里面看了看,真的没想到,妹妹白宥凌也会有很多女孩子都有的一面——撒娇的一面—— 或许是因为妹妹白宥凌平日里,总是表现出,特别强势,特别泼辣,特别的,没有少女的那股子柔情蜜意…… 所以,在突然看到,妹妹白宥凌如此,嗯,怎么说呢,如此少女的一面——蓝念佳当然是,没办法不感觉到惊讶了…… 天呐……这个……真的是妹妹白宥凌么……那个缺心眼的脑残的泼辣毒舌的不像女孩子的……女孩? 有没有搞错…… 然而真的事实就是如此,妹妹白宥凌在朝着乔嘉仪阿姨撒娇呢…… 白宥凌那丫头,竟然还有撒娇的一面…… 尼亚加拉大瀑布汗啊…… *** 那个讨厌的哥哥蓝念佳,在厨房门口张望了半天,不晓得他到底在看什么东东。 白宥凌超级嫌恶地转过脸去,对着那个呆呆望着自己的哥哥蓝念佳,恶狠狠地甩过去一个眼风,咬牙切齿地,想要把他凶猛猛地臭骂一通。 “……你……鬼鬼祟祟站在那里干什么?” 白宥凌双手叉腰,毫不留情地把哥哥蓝念佳一顿怒喝。 “……宥凌!” 乔嘉仪阿姨大概也觉得白宥凌很过分,对哥哥的用词实在有些失礼,所以忍不住轻轻叫住她,不让她把矛盾弄得十足尖锐。 “……我没有……我没有鬼鬼祟祟……” 蓝念佳有些结巴地把辩解勉强说了出来。然而效果是反而招致了更大的报复。 “……还不肯承认?你不至于吧,敢做却不敢当,你可真是够厉害的啊……” 蓝念佳双手握拳,紧咬的牙关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着,就像被母夜叉所压迫的可怜的懦夫一样……内心无限的感慨…… “……宥凌……” 从旁边的书房走出来,穿过走廊,来到厨房门口的白瑾瑜叔叔,好歹出现了,帮蓝念佳解了这个围。 “……爸爸。” 一看到白瑾瑜叔叔,白宥凌就平静很多,叉在腰上的双手,也很自然地垂了下来。 “宥凌……怎么能对哥哥这样无礼呢……” 白瑾瑜叔叔走过去,把手放到白宥凌的头发上,语气在柔和之中,带着些许的严厉。 真的有严厉的成分。 “瑾瑜……” 乔嘉仪阿姨也向白瑾瑜叔叔打了个招呼。 白瑾瑜叔叔则是微笑着朝着乔嘉仪阿姨点点头。 “……宥凌,你不应该对哥哥这么无礼的……” 白瑾瑜叔叔的这句话刚刚说完,白宥凌就挑起眉毛,“什么啊……” “……” 虽然是养父在对自己说话,但白宥凌还是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只要是有关于哥哥蓝念佳的事情,白宥凌总是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但事实正是如此。 “……爸爸,虽然你可以教导我,但是在教导之前,能不能拜托您先花点时间,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啊?爸爸,您难道认为,我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吗?” 一如既往的强势的女孩。 蓝念佳这样想,忍不住无可奈何地嘴角*起来。 “……爸爸,刚刚明明是哥哥在厨房门口,在厨房的这个地方,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偷看什么……” 白瑾瑜叔叔轻轻打断白宥凌的话:“注意你的用词……” “……用词……什么用词……我从来不觉得词汇是分褒义和贬义的……褒义词也可以用来贬义,贬义词也可能用来褒扬……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着两面性……当然词藻也是有着两面性的……为什么要那么主观臆断地去区分一个词,到底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呢?” 白宥凌的话,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 即使知道这是歪理,但是因为白宥凌遣词造句,字里行间,内部的严密逻辑结构,所以实在很难找到破绽,攻破她强大的歪理…… 就连能言善辩的乔嘉仪阿姨,都对小小白宥凌的歪理,甘拜下风,无可奈何…… *** 倒是蓝念佳来救场——毕竟,救场如救火—— “乔嘉仪阿姨,”蓝念佳很努力很努力地做出一副开朗的表情来,“今天你要插什么类型的花啊……” 天知道蓝念佳的声音多么想颤抖,天知道这句话里隐藏了蓝念佳多少的隐忍…… 隐忍呐隐忍…… 隐忍是多么好的东西…… 多么可悲的选择…… 白瑾瑜叔叔在听到蓝念佳这样说之后,转过脸来,似乎非常感激地给了蓝念佳一个眼风。蓝念佳当然读懂了白瑾瑜叔叔的意思,白瑾瑜叔叔,是很感谢,蓝念佳能这么通情达理,不与妹妹白宥凌计较,还想方设法地扯开话题…… 再看向妹妹白宥凌,似乎是想要发作,大概想说什么“你别心虚了,还这么心虚地想转移话题……够恶俗的……” 然而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大概,还是因为,忌惮着养父白瑾瑜吧…… 蓝念佳看得出白宥凌对养父白瑾瑜的尊敬和热爱…… “啊……”倒是乔嘉仪阿姨先反应过来,点点头,“今天,我要插一个别具特色的……” 这样说着,乔嘉仪阿姨从厨房的壁柜里,取出了一个浅底的白瓷盆,这就是所谓的插座了,没错,插花基本的工具,就是插座和剪子。 “……那么,宥凌,”乔嘉仪阿姨叫着白宥凌,“宥凌,你把这个白瓷盆洗一下好吗……把它洗干净……” 被乔嘉仪阿姨这样吩咐,白宥凌却还是有些犹豫。 旁边的白瑾瑜叔叔开口了,“宥凌……你平时不是总是帮乔阿姨洗插座的吗……” 听养父白瑾瑜这么一说,白宥凌才回过神来似的,默默地从乔嘉仪阿姨手中接过白瓷盆,一言不发,也根本没有朝蓝念佳这边瞅一眼的意思,就那么直接拿着白瓷盆,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了起来。 “……念佳……” 白瑾瑜叔叔轻轻叫了一声蓝念佳。 “……是……” 蓝念佳马上站直了身体。 “……辛苦你了……” 白瑾瑜叔叔凑近蓝念佳的耳朵,这样说道。然后,再大声地说: “……念佳……你身上出了好多汗,快点去洗澡吧……冲个凉……” 被白瑾瑜叔叔这么一吩咐,蓝念佳就像被大赦了似的,马上点点头……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洗澡……” 从厨房门口转身离开的蓝念佳,心脏跳得好快,完全有点心惊胆战的意味,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搞什么名堂…… *** 白宥凌在厨房里,默默地帮乔嘉仪阿姨清洗着插花用的白瓷盆。 “谢谢你……宥凌……” 乔嘉仪阿姨则一边整理着买过来的插花专用的鲜花,一边感谢着。 白瑾瑜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因为要忙于解决事务,所以暂时先回书房去了…… “完工了,记得叫我……” 走之前,白瑾瑜这样对乔嘉仪说。 “没问题……” 乔嘉仪阿姨笑着答应了。 白宥凌也答复一句,“知道了,爸爸……” 乔嘉仪阿姨以前就是这样,如果来了插花的兴致,就会在来自己宅邸的路上,买一些插花用的鲜花,然后到自己和爸爸的这个宅邸来插花。 乔嘉阿姨的插花流派,说好像是嵯峨御流派……是从日本京都插花的众多流派中,脱颖而出的一个流派——当然白宥凌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流派—— 据史书记载,日本的插花起源于白宥凌她们的母国——中国,并且,还是依据中国国画绘制原理,将其形式化,同时得以长足的发展的,而最终,成为了日本民族特有的一种传统文化艺术形式之一,也就是所谓的——花道。 早在公元六世纪末至七世纪初的飞鸟时代,圣德太子派小野妹子到中国交流文化,将中国的佛教的供花带回日本,同时也将当时的插花艺术带回日本,并在京都中心的六角堂池坊住所开始传播,由此诞生了以后的“池坊”插花。 九世纪,插花步入日本宫廷及贵族府邸,加上中国瓷器大量输入日本,插花便由佛教供花转变为装饰花瓶的观赏花,而且逐渐成为典礼仪式中必备的装饰品之一。到了十五世纪,也就是日本室町时代,开始确立了池坊传统的立花形式,建立了插花理论,并出现了插花艺术的代表人物——池坊专庆、专应、专荣、专好等。 然后发展到十七世纪后,中国明代的插花专著《瓶史》传入日本,在那里得到了发扬光大,创立了独特的,有影响的插花艺术流派——宏道流。随后插花在日本民间广为流传,并涌现了不下3000多个大小流派。 根据白宥凌的了解,主要流派有池坊流、小原流、草月流、松风流、日新流、古流、宏道流、池坊圣流、末生流、熏风流、东山流、石川流、远州流、桂古流等20余个,其中构成日本插花的三大流派是——池坊流、小原流、草月流。 白宥凌比较了解的,是三大流派中的小原流和草月流。池坊插花的传统精神是“以和为贵”,特色是精古挺秀、素屏清雅、古色古香,最适合摆设在古老的房子里。 小原流,则以投入式盛花的形式为主,用平矮形盆把花插在剑山上,既保留完整的传统手法,但又不固守传统,能贴近生活、表现生活。其作品格调高雅、脱俗,注重自然,生动活泼,开艺术插花的先风,堪称盛花之鼻祖。 至于草月流,打破了将插花局限于家庭装饰,倡导把插花作为造型艺术加以应用,并首先使用铁、枯木及其他无生命的东西赋予新的生命力,为日本插花界树立起新的里程碑。草月流崇尚别出心裁,一反规范化的创作方法,既有自然形,又有意匠型和抽象形,主张自由发展个性,推崇各自的独特风格。 如果白宥凌要去学习插花,她首选的流派,应该就是小原流。 池坊流过于古雅,草月流则过于现代,既然是传统插花艺术,而自己又是现代人,白宥凌想着,还是贴近生活,却又尊重传统的小原流,比较对她的胃口。 不过,还真的没听过什么嵯峨御流派…… 京都的花道,和京都的大部分传统艺术一样,都是非常精致,足以让东京的传统艺术望而却步的,所以,虽然不了解,但白宥凌对这个来自京都的嵯峨御流派,打从心底,表示尊敬—— 但是既然乔嘉仪阿姨的插花流派,是这个流派,白宥凌当然要去了解这个插花流派,于是在大量的百度和谷歌之后,白宥凌对这个其实不太有名的嵯峨御流派,有所了解了—— 根据网络上的那些资讯,嵯峨御流派的总部在京都的大觉寺,至于名称的由来,是在平安时代的初期,嵯峨天皇在大泽池乘船游览的时候,在小岛上,亲手摘取了一朵菊花,插在大殿的花瓶里,所以取名为——嵯峨御流派。 此后的绵延一千多年里,嵯峨御流派,分为两大派系,分别是由瓶插、盆插等四种形式组成的“传统插花”和具有崭新的未来感觉的“心妆插花”两大类别。 说句实话,白宥凌不太懂得所谓的日本花道,对插花也知之甚少,但是京都是去过很多次。修学旅行时就去过,然后跟爸爸白瑾瑜一起去度假,就去过无数次。 所以与嵯峨御流派相关的那个大觉寺和大泽池,白宥凌自然也是去过的。 古都里的一年四季,风情各异。白宥凌记得有一年的春天,是非常浪漫却也弥足伤感的樱花飘落的季节,她和爸爸在烟雨迷蒙的大泽池畔,发思古之幽情,回想着平安时代的往事,仿佛时光凝固在静谧之中。 从那个地方产生的插花流派,一定具有平安朝时代的风韵,也就是阴阳师安倍晴明和武士源博雅的那个时代,也是紫式部的《源氏物语》里的那个风雅无双的时代,是清少纳言的《枕草子》里的那个风景素雅而华美、令人动容的绝艳时代,在这个举世无双的时代…… 白宥凌曾经问过乔嘉仪阿姨, “这是传统的插花技法吧?” 但是乔嘉仪阿姨却断然否定,说,“不是。当然要尊重传统,但是,还会有许多具有新感觉的插法……” 话说得没错。白宥凌觉得,乔嘉仪阿姨的插花作品,既有洋溢着古典美的样式,也有令人惊叹的具有崭新感觉的形式。 今天,乔嘉仪阿姨的插花,大概就是属于新感觉的一种的吧? “……宥凌……给我拿一下剪刀好吗……” 乔嘉仪阿姨这样招呼着,白宥凌应和着点点头,打开餐具柜…… “没有耶……” 白宥凌叫了起来。 “……啊?” 乔嘉仪阿姨惊乍地转过身来。 “……我说,没看到剪刀了……” “……不会吧……” 女仆们有时候也会把鲜花插到花瓶里,但是大多是从附近的花店买来的。 “……再找找吧……” 白宥凌翻了翻餐具柜,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把剪刀。 乔嘉仪阿姨笑着接过剪刀,突然有些不高兴地说,“是谁用过这把剪刀了?” “是女仆们吧,她们用它来剪书籍的包裹……” “……这可不行,下次我必须跟她们说说,这是插花专用的剪刀……” 乔嘉仪阿姨的表情非常的认真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职业女性都有着这样一丝不苟的一面,有时候这种感觉固然令人感觉抑郁,但是与此同时,也具有舒适的紧张感,刺激着白宥凌的情绪。 “工具也有情感。” 白宥凌颇为受教地点点头。开始帮乔嘉仪阿姨插花。 “对了,下个月,我要去京都,参加嵯峨御流派的聚会……到时候,你和念佳还有你爸爸,也一起去京都玩玩吧……” 一起旅行么? 全家一起旅行? 不知为什么,白宥凌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正文 119、兄妹休战:幸福的一家四口 白宥凌和乔嘉仪阿姨在楼下插花的时候,洗澡冲凉完毕的蓝念佳,悄悄地回到卧室,打开电视。 如果在楼下和白宥凌在一起,肯定又会争吵,那么还不如躲起来。对妹妹白宥凌,蓝念佳决定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战略政策。 电视上依然找不到什么好看的东西,面向*的电视台倒是有,但找不到能让人产生兴趣的东西来看,所以实在有些无聊。 于是干脆看起租来的电视剧碟片,看的是《古畑任三郎》。这是可以用来消磨时光的一部日本刑侦电视剧。是由蓝念佳还挺喜欢的三谷幸喜编剧,田村正和主演,日本富士电视台出品的很有名的警探推理电视剧,片名来自当中主角的名字。 中译版本又名——《绅士刑警》。蓝念佳喜欢这部剧,固然也是因为里面的推理侦破情节非常精彩,更是因为这部剧的特点为——客串演出犯人角色的多为日本知名演员。 曾经在这部剧里看到了《东京爱情故事》里的饰演赤名莉香的,日本知名女演员——铃木保奈美。 当时蓝念佳差点激动得一跳三尺高。 因为他实在很喜欢看《东京爱情故事》,尤其喜欢——小体育用品企业HeartSports东京本社事业部职员、童年随家人辗转各地及海外——性格聪明伶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我行我素、大胆奔放——但也向往体贴、传统和安宁——曾经跟部长有过关系,但对永尾一见倾心、并忠贞无私、献身到底——具备乐观坚强博爱、可以说是她最大的人格魅力——的赤名莉香…… 没有莉香,《东京爱情故事》就不成其为《东京爱情故事》。 《东京爱情故事》可以说是日剧的教父级大作,也可谓最经典的日剧之一,“90年代纯爱三部曲”之第二部,绝对的不可不看——当时平均收视高达22.9%,最后一集的收视率更一举突破极限大关,达到32.3%,是90年代第一部单集收视超过30%的作品。 蓝念佳平日里对这种纯爱的偶像剧,一直感觉非常无聊,就是《第一百零一次求婚》和《悠长假期》、《爱的回旋曲》、《爱情白皮书》、《跟我说爱我》、《恋爱世纪》等等日本经典的偶像纯爱电视剧,蓝念佳也感觉不过如此。 可是,在偶像纯爱的日本电视剧里,蓝念佳他独独对《东京爱情故事》一见倾心,实在喜欢得不得了。 其实想想看,剧情也并不曲折起伏,不过就是延续了纯爱日剧的那种淡淡的情节,并不复杂的人物关系,仅此而已——也只不过,就是细腻地描写了莉香和完治的爱情历程——以及现代青年的情感纠葛——继而被日本人称为“恋爱教祖”。 莉香的言语更是成为潮流青年的座右铭——播放后几乎日本全国都在讨论为什么完治最后会放弃莉香,而选择传统女性里美。 《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突如其来的爱情》,是老牌歌星小田和正演唱的——虽然歌曲曲调并不压抑,但是蓝念佳,每每听到那首曲子,都感觉眼泪几乎要流淌下来—— 毕竟这首《突如其来的爱情》在《东京爱情故事》里面,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播出时几乎人人能唱,即便到现在也非常受欢迎。此剧单曲唱片曾一举突破200万张,成为当年销量及年度单曲榜第一名。 通过自己对《东京爱情故事》里的爱情的悲喜的痴迷,蓝念佳多多少少地了解到,自己也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 对那种真正的纯洁的爱情,是打从心底,非常憧憬,非常追求的。 就是听着《突如其来的爱情》的那种熟悉的旋律——他都会忍不住哭泣—— 没想到自己虽然是一个男性,却也如此感性—— 一直以为爱情只是女人们虚无的幻想,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起码身为男人的蓝念佳,就对那种能超越一切、即使在寸草不生的不败之地也能葳蕤生长的爱情、即使在漆黑深重的*之中也能不改变航线、勇往直前的爱情—— 他向往那种爱情——他憧憬那种爱情—— 他渴望为那种爱情燃烧自己——彻底地燃烧自己——焚烧自己—— 可是——这一生——这短短的一生——真的能够找到能让自己燃烧自己的——那个人吗——对于此,蓝念佳并不知道该如何相信—— 爱情真是一种信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信仰—— 毕竟那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东西——非常非常奢侈的东西—— 脑袋里的东西又不知被什么扯到什么地方去了,蓝念佳提醒自己要集中注意力,把问题集中到现在在看的电视剧来。 目前,蓝念佳看的不是纯爱偶像剧,而是推理刑侦剧—— 不知为什么,搬到这个家来,和白宥凌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有点不敢看纯爱偶像剧了——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今天也是这样,其实很想重温一下《东京爱情故事》的,但是刚刚拿出那些碟片来,心里想着那些情节——接吻的情节——*的情节——表白的情节—— 心脏就会突然“砰砰砰砰”一阵乱跳起来。 不知是怎么回事—— 莫非自己已经*发春期——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到底在搞什么—— 总之感觉非常困扰——所以最后只能把《东京爱情故事》的碟片放回去,而是选择,有着大量尸体和血腥的《古畑任三郎》—— 《古畑任三郎》和大部分的推理刑侦剧一样,每集都是独立成篇的,首先以倒叙的方法,先由古畑任三郎引言叙述案件大要,再披露犯人作案的情形,尔后,便描写古畑从与犯人的交谈及证据中确定其嫌疑,逼得犯人不得不自白。 主角古畑任三郎是一名45岁的警视厅搜查科刑警——是一位不打领带、从不带枪、甚至看见枪就全身发抖的刑警——不过却可以侦破各种奇怪的的案件——蓝念佳非常喜欢的——他的两句名言就是—— “世上没有真正的完全犯罪”、 “要想在我面前犯案,就像在魔术师面前变魔术一样”。 蓝念佳喜欢古畑任三郎的自信和专业,对自己的领域就是应该精通,并且一定要有那份坚定的自信才行。 蓝念佳默默地想着,将来一定也要成为像古畑任三郎一样,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十分的出类拔萃,并且对自己,有着十足的信心。 《古畑任三郎》这部剧,还是一如既往和大部分的推理刑侦剧一样,其中心围绕着破案展开,而破案的手段都很简单——就是精彩在古畑的推断力和如簧的口舌。 古畑任三郎绝对可以说是日本版的福尔摩斯,不同之处是《古畑任三郎》剧用的是倒叙的讲述故事的方法,先描写犯人作案,而后古畑任三郎登场。相同处是涉及古畑本人的私生活很少,但其个性鲜明,在与罪犯的对决过程中,时不时说出虚无缥缈的话,其目的是要分散罪犯的注意力,引其误入陷阱。 《古畑任三郎》有一大特点,就是在每集开头都有古畑任三郎的一段类似自白的东西,在一片黑色背景前古畑任三郎转过头来介绍有关接下去案件的某样东西,其实也只是类似于关于那样东西的漫谈而已,并不涉及案件本身。 片中会有古畑任三郎一个人对于案件进展的表述,那时候灯光会聚集在他身上形成一个类似具有画外音功能的短暂解说而暂时撇开剧情不谈。因为在TV版中会有广告间隙,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以上所说的。并且每次他都是以“我是古畑任三郎。”作为表述的结尾。 有一次,蓝念佳学着古畑任三郎的语气,对白宥凌说了一句: “嗯,我是古畑任三郎。” 结果白宥凌微微愣了三秒钟,马上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呐……就你?”白宥凌笑话他,“就你,是古畑任三郎?”她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如果你是古畑任三郎,那么我就是福尔摩斯加波洛加马普尔加名侦探柯南加金田一加明智小五郎……” “行了行了……” 蓝念佳完全不知道妹妹白宥凌对推理刑侦电视剧这么了解—— 后来才知道,妹妹白宥凌根本就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那上百部推理小说,完全给吃透了——除去《东方快车谋杀案》和《尼罗河上的惨案》之外,《名侦探柯南》里面模仿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情节,她都能够一一说出,完全就是——如数家珍—— 看来,绝对不能在白宥凌那丫头面前班门弄斧了—— 东野圭吾的《白夜行》、《恶意》、《嫌疑犯X的献身》的电视剧版,妹妹白宥凌甚至连最最配角的角色,都能够很详尽地说出来—— 实在让蓝念佳甘拜下风—— 大概是因为家里住着这么一位对侦探小说推理小说非常了解的家人,所以,蓝念佳才开始慢慢地,对推理小说和影视,产生了极其浓烈的兴趣—— 总之—— 讨厌看纯爱偶像剧,是因为白宥凌—— 喜欢看推理刑侦剧,也是因为白宥凌—— 那个该死的丫头,真的彻底改变了蓝念佳的兴趣爱好,生活方式,还有——在某些方面,对某些事物的信仰—— 譬如说,爱情—— 譬如说,人生—— 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是,这种变化是真实的,是存在的,虽然也是不可理喻的—— 蓝念佳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地脑袋有些晕厥—— 蓝念佳打开音乐播放器,选择了西村由纪子的纯音乐《风居住的街道》,一边听着,一边满腹狐疑—— 隐隐约约感到,在那一瞬间,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具体是什么事情,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道明白—— 但是,唯一清楚的是就是,真的——一切都已经改变—— 一切都已经改变—— 自从搬到这个家里来,自从再次和妹妹白宥凌相遇相逢——同住一个屋檐下—— 一切都已经改变—— 而未来,更加变得模棱两可,暧昧不清—— 究竟应该如何面对呢?是顺其自然地慢慢进展——还是努力奋斗去争取呢—— 真是很麻烦的事情啊——因为完全说不清楚应该怎么办—— 未来的人生——过往的人生——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 还是——顺其自然吧—— 蓝念佳这样想着,忍不住把手反剪都脑后,躺在床上,任凭西村由纪子的《风居住的街道》包围着自己,静静地想着心事,静静地悲哀着,静静地寂寞着—— 风居住的街道,会是什么样的街道呢—— 是橘黄色的、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裹挟着悲哀的夕暮香气的——黄昏的街道么—— *** 蓝念佳躺在床上,听着西村由纪子的《风居住的街道》,突然又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啊,请进……” 蓝念佳慌忙从床上坐直身子。 门的把手轻轻地扭开了,从外面探身进来的,是乔嘉仪阿姨。 依然穿着和服的乔嘉仪阿姨,身穿的还是那套,白色质地,米黄色条纹,夏日的薄纱和服,西阵*上印染着兰草的图案。 乔嘉仪阿姨每次穿上和服,总是充满了季节感,一看上去就清爽宜人。 “……啊,乔嘉仪阿姨……” 蓝念佳笑起来。 “……在听西村由纪子的那首……” “……那首《风居住的街道》……” 蓝念佳帮乔嘉仪阿姨接上来。 “我知道她哦……西村由纪子小姐……” 蓝念佳没想到乔嘉仪阿姨竟然和他的偶像,钢琴大师西村由纪子,见过面。 接下来的时间,蓝念佳和乔嘉仪阿姨聊了一会儿西村由纪子。 出生于大阪的钢琴美人西村由纪子,从小就被认定拥有音乐天赋。三岁开始,她和邻家小朋友一样,被送往才艺班学习游泳、书法和钢琴,山叶钢琴教室里一群孩子沉浸在音乐与游戏的乐趣中,于是西村开始为钢琴深深着迷,这就是西村成为钢琴家的一个。 长大*,西村依旧喜爱清澈的琴音,曾经她的老师告诉她手太小不能弹很多曲子,但她却乐观地看着那双小手,虽然不能弹重量级曲目,“好处是能将音乐处理得更加细腻。”寻觅到了合适的路线,其实西村并不担心是否拥有双大手。 “我用音乐写日记喔!” 西村的指尖下永远流泄着源源不绝的音乐。从学校的创作课程开始,起初是三五个音符,后来发现自己能很直接地将情绪表达在起落的旋律间,于是她养成了以音乐宣泄情绪的习惯,并在生活中找寻创作灵感。 浪漫的日本偶像剧风靡无数男女的心,西村由纪江也从中挥洒出一片天空。《101次求婚》配乐的成功,让西村创下惊人的销售佳绩,同时在日本Oricon专辑榜创下纯演奏专辑挤入前三名的空前纪录,人气也由此从日本拓展到海外,更赢得“钢琴美人”的封号。 “是一位非常优雅的女性……” 接下来蓝念佳又和乔嘉仪阿姨聊了一会儿各自喜欢听的音乐。 “……你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 乔嘉仪阿姨这样问。 “随便听听,并不太喜欢听音乐,但是比较偏向于柔和舒缓一点的音乐……” 蓝念佳有礼貌地答道。 坐在他旁边的乔嘉仪阿姨则笑了起来, “我比较喜欢巴洛克音乐……” 蓝念佳睁大了眼睛,“巴洛克音乐?” “是的,”乔嘉仪阿姨点点头,“巴洛克音乐指欧洲十六世纪末至十八世纪中叶盛行的一种音乐风格。‘巴洛克’一词源于葡萄牙语,原词义为‘不圆的珍珠’。十九世纪德国美术史家用以指十七世纪欧洲风行的一种倾向于豪华、浮夸,追求动势与起伏的艺术风格。” 蓝念佳颇为欣赏地,瞳眸都开始闪闪发光, “是‘不圆的珍珠’吗?听起来很棒——” “当然很棒——”乔嘉仪阿姨如数家珍,鹅蛋脸上散发着熠熠光彩,“巴洛克音乐的特点为旋律富于表现力,在各声部相对独立的复调音乐织体中融合了突出主旋律的主调音乐织体,普遍采用通奏低音,以和声乐器与低音乐器共奏的通奏低音与富于变化的上声部旋律相互制约、相互呼应,从而形成充满紧张度的两极化的音响空间。 “以巴洛克音乐构成原理形成的主要音乐体裁有歌剧、清唱剧、三声部奏鸣曲、大协奏曲、独奏协奏曲,以舞曲和歌曲旋律为主题的变奏曲、以托卡塔为代表在键盘上演奏的即兴乐曲、管风琴演奏的众赞歌与赋格曲、从意大利的小提琴音乐发展而成的教会奏鸣曲与室内奏鸣曲、及古典组曲、管弦乐组曲等。” 面对乔嘉仪阿姨的长篇大论,蓝念佳完全瞠目结舌—— “没想到乔嘉仪阿姨你对西方舞剧和音乐如此了解……” 蓝念佳惊叹道。 “不算什么啦……”乔嘉仪阿姨笑了起来,“这些都是以前听宥凌说的……” “宥凌?” 蓝念佳这时候惊讶得嘴里几乎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 没想到白宥凌那丫头,竟然懂这么——高雅的东西—— 果然是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发现了么?”乔嘉仪阿姨把手轻轻搭在蓝念佳的肩膀上,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宥凌还有很多面,念佳你都不太了解……” “……是……” 蓝念佳坦然承认。 “所以……真的希望你们能相互多一些了解……多了解了解彼此……而不是……总是针锋相对……” 看着乔嘉仪阿姨相当真诚、友善、关怀、亲切的眼神,蓝念佳蓦地就明白过来,乔嘉仪阿姨刚刚和自己大谈特谈巴洛克音乐,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要自己和妹妹白宥凌能够和平相处—— 大家都是如此—— 白瑾瑜叔叔是如此—— 乔嘉仪阿姨也是如此—— 蓝念佳突然感觉有些感动,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关心着自己和妹妹——明明自己和妹妹都和白瑾瑜叔叔、乔嘉仪阿姨没有血缘关系—— 却被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这样照顾——还要不断*心—— “嗯……”蓝念佳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和妹妹多多相互了解的……” 乔嘉仪阿姨点点头,摸了摸蓝念佳的脑袋, “谢谢你……念佳……” 蓝念佳马上摇了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乔嘉仪阿姨你才对……” “怎么……好了好了……我们下楼去吧……我和宥凌最新的插花作品,已经完成了哦……” 蓝念佳点点头,然后和乔嘉仪阿姨一起下到一楼来。 乔嘉仪阿姨和妹妹白宥凌合作完成的嵯峨御流派的插花作品,就摆在餐具柜的格架空间上,是非常鲜艳显眼的华丽的插花作品。 “怎么样?” 乔嘉仪阿姨问蓝念佳。 “太漂亮了……” 蓝念佳情不自禁感慨起来,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 浅底白瓷盆上,铺张着一片宽大的绿色荷叶,上面点缀着一朵白色蝴蝶兰。绿色荷叶微微向左倾,遮盖住整个白瓷盆,只露出两端的些许部分,洁白的蝴蝶兰略微向右倾斜,与左倾的荷叶保持着平衡。 “凉爽清雅,很适合夏天这个季节。” 在一旁静静欣赏的白瑾瑜叔叔,微笑着轻轻发出赞美。 “谢谢……” 乔嘉仪阿姨笑着回应,和白瑾瑜叔叔相视而笑。 “……是吧?” 白宥凌也笑起来,挽住白瑾瑜叔叔的手, “爸爸,是不是又新鲜又洒脱?” 白瑾瑜叔叔笑着点点头。 “……真的很有新意……” 蓝念佳再次由衷赞美了一句。 蓝念佳和白宥凌,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四个人并排一起,站在厨房里欣赏着嵯峨御流派的插花,仿佛插花形成了一个清爽优雅的独特世界,包裹住了四个人…… 正文 120、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当真非常的漂亮,蓝念佳和白宥凌,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一家四口并排站在一起欣赏插花,被插花烘托出来的清爽优雅的气氛,所深深拥抱着。 “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构思,所以今天在这里,绝对有把握*一个新花样来。” 乔嘉仪阿姨笑着介绍说。 “你还真不谦虚,”白瑾瑜叔叔开玩笑,“不过,也该是需要插花的时候了。” “这插花不仅仅是为你,更是为了我们四个人即将去京都的旅行……” 乔嘉仪阿姨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尚且不了解要去京都旅行的蓝念佳和白瑾瑜,感到十分的惊喜。 “要去京都旅行吗?” 蓝念佳和白瑾瑜瞪大了眼睛。 “乔嘉仪阿姨要去京都参加嵯峨御流派的年会,所以想邀请我们三个人同行。” 白宥凌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蓝念佳和白瑾瑜叔叔一齐点点头。 乔嘉仪阿姨走到客厅,把音乐播放器打开,是那曲《夏日香气》,非常纯美梦幻的纯音乐,很快淡淡的音符优雅地飘荡在房间里,配合着被白瑾瑜叔叔拿到客厅来的插花。 “……旅行的祈愿啊。” 蓝念佳双手抱胸,微笑着望着白宥凌和乔嘉仪阿姨的插花作品。浅底白瓷盆上,铺张着一片宽大的绿色荷叶,上面点缀着一朵白色蝴蝶兰。绿色荷叶微微向左倾,遮盖住整个白瓷盆,只露出两端的些许部分,洁白的蝴蝶兰略微向右倾斜,与左倾的荷叶保持着平衡。 原来在绿色和白色组成的淳朴构思里头,包含着虔诚、庄严的祝愿。 “……去京都的话,你们可能要向学校请几天假……” 白瑾瑜叔叔坐到沙发上。 白宥凌马上跳起来,“按照爸爸你的说法,是同意我们去了?” “……当然,你爸爸没有权利不让你们俩去。” 乔嘉仪阿姨帮着说了一句,白瑾瑜叔叔则笑着点点头。 “真的吗,真的吗?” 白宥凌高兴得几乎要一蹦三尺高,不停地抬起手来,像个小孩子似的呼喊着: “爸爸万岁!爸爸万岁!爸爸万岁万岁万万岁——” 蓝念佳算是惊愣住了。今天晚上既看到了白宥凌那丫头撒娇的一面,又看到了那丫头如此少女的一面,真的除了惊愕就没办法产生别的感情了。 “只感谢你爸爸吗?我可是始作俑者……” 乔嘉仪故作做出一副十分嫉妒的不满的样子。 “……怎么会呢?” 白宥凌马上冲过去,抱住乔嘉仪阿姨,紧紧揍住她的脖子,甚至“啧”地一声,在乔嘉仪阿姨的脸上,亲了一口。 “阿姨是千岁,阿姨千岁,阿姨千岁千岁千千岁——” 蓝念佳则一直站在妹妹白宥凌的身后。蓝念佳从白宥凌的肩膀上面凝视着白蝴蝶兰花朵那中间的一点淡红色的花蕊,微微有些出神,想着原来妹妹白宥凌,也不过是一名少女。 纯洁的如同夏日香气的少女,如梦似幻的青春时代,和自己同年龄的*的人儿。 旁边的白瑾瑜叔叔似乎发现了蓝念佳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发愣,突然对白宥凌说: “宥凌……和我还有乔嘉仪阿姨都拥抱了,也和哥哥拥抱一下吧……” 听到白瑾瑜叔叔这句话,正在拥抱着乔嘉仪阿姨的白宥凌,有些不自然地挑了挑眉毛,露出极其不情愿的表情来。 “……宥凌?” 乔嘉仪阿姨也响应着白瑾瑜叔叔,用手抚了抚白宥凌的头发,似乎是在鼓励着她。 蓝念佳却在听到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这么一说的时候,瞬间就石化掉了。 在蓝念佳表现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来的时候,白宥凌反而没有丝毫的紧张,从乔嘉仪阿姨的怀抱里,直起身子,转过来,定定地望着哥哥蓝念佳。 那是什么样的视线呢? 总之无论怎么形容,都无法描绘出那道投射向自己的视线的狰狞可怖,而在蓝念佳和白宥凌两兄妹的视线交汇的那么一瞬间,白宥凌完全就是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蓝念佳却是不晓得如何是好,背脊犹如在寒风中不断地颤抖着,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手指也战栗得就恍如被什么机器*控着不停地运动生电似的。 “你……是发动机吗?” 白宥凌看着哥哥蓝念佳的这幅如临大敌,好像马上就要被洪水猛兽吞噬般的战栗震惊的表情和动作,竟然还发出了冰冷冷的笑声。 这个天下无双的恶魔妹妹白宥凌,双手抱胸,一副相当悠闲的模样,冷冷地嘲笑着哥哥蓝念佳,还眉毛上扬,嘴角唇瓣也丝毫不掩饰那股满不在乎的意味。 “抱就抱……也没什么了不起……” 在嘲笑完哥哥蓝念佳是“发动机”之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白宥凌,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臂,走到了哥哥蓝念佳的前面,微微歪了歪脖颈。 此时此刻,蓝念佳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这的除了“紧张到了极点”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语句可以描绘这种怪异到某种境界的心情,实在不知道,实在搞不清楚,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紧张成这样? 膝盖不住地颤抖着,腿也开始发软,似乎马上就要倒在客厅的地毯上,再也爬不起来似的,然后呢,就是双手都开始紧紧握成了拳头,而那紧握的拳头在不停地颤抖着,颤抖着,似乎是没完没了,怎么样都不会停歇似的。 这是什么心情?这到底是什么心情? 蓝念佳自己都无法详尽地描绘出这种心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应付。 就算是“发动机”又怎么样?不过,只不过,不过,真的好紧张啊。就是要和美国总统奥巴马见面,在白宫享用国宴,或者被英国女皇伊丽莎白女王请去白金汉宫喝下午茶,享用着英式馅饼,锡兰红茶的时候,恐怕也不至于有这么样的紧张吧? 全身的皮都紧张得可以剥落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五官极其扭曲着,眉毛不自然地*着,鼻翼上哆嗦着,潋滟出无数的皱纹,还不住地*着,接下来就是*,完全就是扭曲着的唇瓣,而且毋庸置疑的是,*的颜色,肯定已经变成刷白刷白的了。 不用想象,就能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幅没出息的、颤抖个不停的模样,肯定会被妹妹白宥凌笑得捧腹大笑版本。 然而,这种感觉也是如此奇妙的。 心跳得这样快这样快,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原来还可以跳得这样快,而且,猛烈颤抖着的背脊,在不断地渗透出汗珠,晶莹的汗珠。同样的事情也发生了手心处。手心不断地渗透着的汗珠,粘稠得不可思议,让人感觉非常难受,但是这种难受也没办法描绘。 肩膀不住地*着,就宛似一条搁浅的鱼。 这么一想,感觉自己真的很可怜。蓝念佳这样默默地想着,自己真的很可悲。因为妹妹白宥凌尚且没有来拥抱自己,为什么自己就已经紧张地这样不堪了呢?实在过于奇怪了。真的奇怪得没法说了。 因为就算妹妹白宥凌来拥抱了自己,那个拥抱也是如同白宥凌拥抱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一样,完全就是同一种性质、同一种类型的拥抱,也就是说,妹妹白宥凌对自己的拥抱,也是所谓的亲情的拥抱——亲人之间的拥抱——家人之间的拥抱——说得更加具体一点,那么就是——兄妹之间的拥抱—— 明白啦,原来如此,原来问题的症结就是这里——蓝念佳和白宥凌是兄妹。 问题的关键也正是在这个地方——蓝念佳和白宥凌是兄妹。 蓝念佳,和白宥凌,是亲兄妹——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蓝念佳不断反复,不断重复,不断复述,这样的句子,一直一直在脑海里回旋盘桓着,久久久久地,挥之不去,有点像孔老夫子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但还不至于三日不知肉味。起码起码,现在的蓝念佳肯定是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 因为有点蒙了。 兄妹有什么不好的?兄妹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没有了妹妹白宥凌,那么他蓝念佳就是这个世界上完全完全完全彻底彻底彻底的孤家寡人了。可是,有了妹妹白宥凌,这个世界上,这六十亿人口,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对于蓝念佳来说,这个人就真的非常非常“大不了”。 因为,因为有了妹妹白宥凌,有了她,他蓝念佳,才不是这个蔚蓝色星球上的孤家寡人,才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孤家寡人,而是真正有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 妹妹白宥凌的重要性,也就体现在这一点上。 她白宥凌是他蓝念佳在这个蔚蓝星球上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虽然这是略微有些讽刺的事实,因为他蓝念佳和她白宥凌的关系实在有些水火不容,但是,但是,事实正是如此,就算是冰火两重天,也无法消弭他蓝念佳和她白宥凌的血浓于水的真正的亲情关系。 但是,为什么感觉这种血浓于水的关系,横亘在心里头,感觉非常非常的,不好受呢? 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到了和妹妹白宥凌相处了这么久的这个时候,蓝念佳也隐隐约约地,能够触摸到自己的那种怪异的然而真实、而且不失热切的心。 就是这样的,大概因为真相实在过于惊人,所以,蓝念佳总是非常回避去面对这种莫名的心情,也许,也许他其实一早就明白过来,一早就很清楚地了解到,自己是对那个叫白宥凌的丫头,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绝对禁忌的感情。 不可思议的——绝对禁忌的—— 某种超乎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的感情——这是非常鲜明的,非常真实的—— 然而——也是不可能承认的—— 永远见不得光的—— 蓝念佳屏住呼吸,在感觉到妹妹白宥凌靠近的时候,慢慢地屏住呼吸,咬住下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小心翼翼地闭上了双眼。 妹妹白宥凌的气息,慢慢地包裹住了他,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是被中岛美嘉的那首《樱色舞》的曲子所包围,漂浮在望不到边际的蔚蓝色的柔和的大海上,又像是被什么管风琴的音乐所*,或者低音喇叭。 这时候的耳畔真的最容易传来低音喇叭的声响。 因为,低音喇叭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绝望的声音。 ——也是世界上最绵长、最悠远、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声音。 其实这些说法都过于夸张,妹妹白宥凌凑近来的时候,蓝念佳能嗅到的,不过就是那种少女特有的恍若淡淡的薄荷香味似的轻轻体香,舒缓得如同最曼妙的小夜曲,也如同日式的果子点心,和西式的芝士蛋糕,甜蜜的,却并不会过于浓腻,那种酸牛奶般的味道,而且还是蓝莓加葡萄味道的酸牛奶…… 真正的少女的味道…… 妹妹白宥凌的味道…… “……念佳?”白瑾瑜叔叔看到蓝念佳在那里,如同木头人一般,呆愣愣地傻傻地站在那里,就提醒他似的,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蓝念佳已经全神贯注于自己的紧张之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要去回应白瑾瑜叔叔。 于是,在一旁的乔嘉仪阿姨,也帮着白瑾瑜叔叔,喊出蓝念佳的名字来: “……那个……念佳……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然而,蓝念佳似乎还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愣愣的继续看着朝向他走过来的妹妹白宥凌,直到朝着他走过来的妹妹白宥凌微微笑出来,双手从抱胸的位置放了下来,自然地垂落到身体的两侧,灿烂明朗地笑起来: “哥哥……爸爸和乔嘉仪阿姨都在叫你呢……怎么……没听见么……怎么回事……” 话说,妹妹白宥凌的这个笑容,号称“灿烂明朗”的笑容,为什么就感觉这么假呢?给蓝念佳一种超级阴森森的感觉,就像是看了《午夜凶铃》然后再看《咒怨》再看《传说中的故乡》的那种极端恐怖的感觉,从内心感到一阵一阵的发毛。 拜托……请你不要笑得这么恐怖……蓝念佳战战兢兢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白瑾瑜叔叔,乔嘉仪阿姨……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呀?” 蓝念佳故意装出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把头扭向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结果,就在他的视线从妹妹白宥凌的身上,转移到沙发那边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的身上去的时候,身体倏忽受到了冲击,很强烈的冲击。 在意识到那个冲击就是所谓的拥抱的时候,蓝念佳完全呆愣了,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不明白要怎么做才好,只是完全完成沉浸在那种单纯的呆愣之中。 原来被惊呆了的感觉,也是这样的美妙,一种无法言说的曼妙的感觉,就如同被强吻了似的一波一波地侵袭上来,让蓝念佳无法抵挡。 心跳迅速重叠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静静聆听着两个人拥抱的声音。 幻觉般美好的轻音乐漂浮在四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夏日香气。 不远处的沙发上,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微微笑起来,然后相互对望一眼,相视而笑。所谓的相视而笑,所谓的“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大概就是这么一个美好的意思吧? 望着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的相视而笑,蓝念佳开始胡思乱想,好像为了不让自己意识到妹妹白宥凌正在紧紧拥抱自己似的,不停地强迫自己往其他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去想。 比如说“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如果没记错的话,《辞海》里对这个词的释义是——莫逆:彼此情投意合,非常相好——形容彼此间友谊深厚,无所违逆于心。 嗯,如果没记错的话,“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出处是——《庄子、大宗师》: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相与语曰:‘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孰知生死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 此外,鲁迅先生的《而已集、“意表之外”》中有句话——只要摊出我的杂感来,便可以做他们的“蓝谱”,“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了。 看着穿着和服的乔嘉仪阿姨的笑脸,蓝念佳还想到了以前看到的一篇BLOG文—— 女人接近三十五岁,就过了如花的季节,年龄不芳,漂亮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沙,攥的越紧从指缝中流失的就越快。但是有了一把年纪,也有了底蕴和魅力,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成熟气息,是小女孩儿那种绢花似的漂亮所不及的。拴不住漂亮,就要力争做个精致的女人,精致的女人不会老! 女人想精致就要懂得包装自己,女为悦己者容,当然女也应当为自己容。在柴米油盐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女人,被老公的臭袜子和孩子的脏衣服缠裹得透不过气的女人,最需要一分好心情来善待自己,也最需要好好打扮自己。 美容大师克莱尔?玛娜有一个著名的公式:三分姿色+一分化妆+二分服装+二分首饰+二分手袋=百分之百美人。这跟我们国家的一句古老俗语:“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异曲同工。 毋庸置疑的,乔嘉仪阿姨的美,是极具女人味的美。 女人味跟漂亮无关,漂亮的女人不一定有女人味,但有女人味的女人一定会流露出夺人心魄的美,那种伴着迷人眼神的嫣然巧笑、吐气若兰的燕语莺声、轻风拂柳一样飘然的步态,再加上细腻的情感、纯真的神情,都会让一个并不炫目的女子溢出醉人的娴静之味、淑然之气,置身其中,暗香浮动,女人看了嫉妒,男人看了心醉。 女人味也跟贫富无关,一个全身名牌的女人一张嘴就吐出国骂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这样的女子一身铜臭而索然无味,看久了伤眼,只想远之再远之。而一介布衣布履的女子因为自身散发出来成熟和知性美,会让人觉得有如邻家姐妹一样亲切怡人。 女人的精致不关外貌的美丑、不关贫富贵*、也不关风花雪月。篡改一句很喜欢的广告语:女人的精致——从内而外。 拥一份从容、自信,执一份淡泊、清明,掬一腔似水柔情,就一定是个精致的女人。 那么一比较,妹妹白宥凌,就真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了—— 所以,自己怎么可能喜欢这种泼辣的女孩子——自己喜欢的应该是乔嘉仪阿姨的那种极具女人味的女性,而不是性格偏向男人的妹妹白宥凌。 蓝念佳不停地这样告诫着自己,自己不可能喜欢上妹妹白宥凌。 终于熬过了被恶魔妹妹拥抱的这几秒钟。 虽然只是几秒钟,但是为什么感觉如此漫长,完全就是度日如年啊…… 度秒如年啊…… “那么,哥哥……京都旅行……请多多指教啊……” 妹妹白宥凌还故意笑得那么灿烂,蓝念佳望着她的笑脸,唯一的*就是,扑上去把她掐死。 不过,真的要全家一起去京都啊。 蓝念佳还从来没有去过京都,但是对京都的大名,已经久仰久仰了。 根据他的了解——京都具有浓郁的日本风情,是日本人心灵的故乡。它是日本纺织物、陶瓷器、漆器、染织物等传统工艺品的产地。同时,它又是日本花道、茶道的繁盛之地,被称为“真正的日本”。 京都也是接受文化熏陶的好地方,无论是艺术、佛教还是民间手工艺。游客可以通过TIC学习日本烹调技术、传统工艺——丝绸、陶瓷、造纸、庙宇行头等——日本戏剧、茶道和插花。京都几乎每天都有庆祝活动和例行节日,富有浓郁的地方乡土风情。最为热闹的是祗园节——7月1日至29日——时代节——10月22日——时代节是平安神宫的祭礼,将京都成为首都后1000多年来的风俗习惯按各个不同年代的风貌列队展现。 自然就——非常期待啦—— 正文 121、妹妹是援交少女? 京都位于东京西南500公里,大阪41公里处,是有名的历史之城。公元794年平安京城始建于京都,直至1868年迁都到东京为止的1000多年间,京都一直是日本的首都。群山围绕的京都,特多历史古迹和神话传说。自建城以来,京都就作为日本的经济、文化中心,它的市民们继承了其优雅的传统。 经过近一千二百年历史浸润的古都,好像染上了伟大时代的铜锈和古银的光辉。东京代表活力充沛、今日的日本,京都代表古色古香、过去的日本;东京是日本的头脑,京都是日本的灵魂。 这个“最日本”的城市,具有浓郁的日本风情,是日本人心灵的故乡。它是日本纺织物、陶瓷器、漆器、染织物等传统工艺品的产地。同时,它又是日本花道、茶道的繁盛之地,被称为“真正的日本”。京都工艺好手的技艺时代相传,出产的丝织品、锦缎、漆器、陶瓷器、纸扇等物品精美异常,永享盛誉。 其实,蓝念佳和白宥凌都知道,到京都旅游的最佳时间是春秋两季。 每当樱花开时,京都的岚山每年此时来赏樱游人如织,热闹非凡。秋季来临,漫山遍野的红叶同样吸引日本民众来赏玩美景、感受秋天。京都岚山,嵯峨野附近的枫尾,人烟稀少的大原等处,皆以红叶美艳而名闻遐迩,吸引了无数的游客。 京都车站附近的东本愿寺,是京都最大的木造建筑,西本愿寺珍藏着几件日本国宝。京都中部有两大名胜,一是京都皇宫,另一是二条城堡。皇宫崇高而朴素,二条城堡却装饰华丽,形成鲜明的对照。 不过,最吸引人的,是京都几乎每天都有庆祝活动和例行节日,富有浓郁的地方乡土风情。最为热闹的是祗园节(7月1日至29日)和时代节(10月22日)。时代节是平安神宫的祭礼,人们将京都成为首都后1000多年来的风俗习惯按各个不同年代的风貌列队展现,使人感到亲眼目睹了日本美丽的历史画卷。 日本的社会大众都喜爱节庆的气氛。多数佳节旨在祈祷神佑,赐予丰收与好运。神庙、佛教寺院附近已经发展成为大小的村镇,所以寺院方面主办佳节活动也相当频繁。 总之,八重樱,清水寺,姬路城。春日百花,夏日红瞿,秋日锦绣,冬日清雪。 “相比之下,京都比东京更加适合居家过日子吧?” 乔嘉仪阿姨帮白瑾瑜叔叔收拾旅行用品的时候,微笑着做着鉴定。 “为了孩子们与外界获得最良好的互动,我认为还是东京比较适合生活。” 白瑾瑜停下手中的活儿,微微歪着脖颈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这样回答。 “你们可真是相敬如宾。” 坐在沙发上用大勺子吃着冰淇淋的白宥凌探过脑袋来,贼笑不已。 而此时这一家四口的儿子蓝念佳,正抱着一大堆东西从楼上走下来,边走边问,“刚刚有朋友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买了‘青春18’车票。” 在日本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朋友,尤其是酷爱旅行的人,一定对“青春18”车票不陌生。“青春18车票”是自1982年发售以来深受青年人和外国人的青睐的JR折扣车票。只要是JR线的普通列车,在一天之内,花2300日元就可以自由乘坐,并且在全日本范围内都有效。也就是说,一天24小时之内,花2300日元,你就可以想走多远走多远,并且上下车自由。 而且虽然名曰“青春18”,但对使用者来说,实际上并没有年龄限制,因此很受欢迎。 “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买‘青春18’车票的,”白宥凌继续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我原本也并不知道‘青春18’,是偶尔在新宿JR线的绿色窗口前,看到一张简简单单的广告。我是见惯了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的广告,所以在看到那个清纯的广告时,竟然不由得生出一丝感动。于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让她踏上了‘青春18’之旅。 “其实‘青春18’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活力,一种青春的蓬*,一种简简单单的无畏。 而且,‘青春18’车票不是常年有售,只有在日本特有的三个假期里才可以得见一面。” 蓝念佳停住步履,继续问,“特定的假期?据我所知,日本的假期很多,春假、暑假、寒假、再加上平时的这个纪念日、那个纪念日、一年下来,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放假……” 白宥凌侧过脸来,白了哥哥一眼,瘪瘪嘴,“那我说明白一点,那是只能在春、夏、冬三次学校假期时购买并使用,通常是比学校假期提前十天左右发行,按照例年的惯例,大约是3月1日到31日;7月10日到 8月31日;12月10到1月10日发行,使用期间则顺次推后10天……明白啦?我的爱因斯坦哥哥?” 蓝念佳耸耸肩,笑起来,“谢谢,我下次一定要试试‘青春18’车票。” “使用‘青春18’车票,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吧?” 白瑾瑜叔叔蓦地这样说,白宥凌看了养父一样,嘴角*,极其不情愿地介绍说: “这种车票虽然非常便宜,但其优惠附有特别的条件。” 蓝念佳把怀里的一大堆东西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沙发旁边白宥凌的位置。 “OK,你侵犯了我的私人空间。” 被白宥凌这么狠狠一瞪,蓝念佳这才意识到自己考得太近了。 等蓝念佳站起身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白宥凌又勺了一大口冰淇淋,塞进嘴里,然后打开音乐播放器,开始播放柚子乐队的那首《虹》。 柚子乐队是日本清新二人组创作乐团,所有歌曲均为二人作词、作曲,并参与大部分歌曲的编曲工作。 两名音乐人,最早是街头音乐人出身。街头表演的主要地点是在横滨市中区伊势佐木町的松坂屋前。那里至今还挂着他们的签名。据说街头表演的最后一天聚集了7000人围观。 妹妹白宥凌不见得喜欢吃柚子,但一直很喜欢柚子乐队。 尤其喜欢柚子乐队的这首《虹》,几乎可以听上一辈子。 “很好听,”蓝念佳非常有礼貌的表示赞许。“真的很好听。” 白宥凌抬起深茶色的瞳眸,直直盯着蓝念佳的眼睛,大概盯了四五秒钟的样子,倏忽嘴角往上扬,半晌才从鼻腔挤出一句:“你在撒谎。” 好冰冷的声音,蓝念佳顿时身体一颤,马上辩解,“我没有撒谎。” 意想不到的是,妹妹白宥凌点了点头,“没错,从严格意义上说,你这不算是撒谎,只是一种礼貌,但是,你心口不一,你明明没有觉得很好听,充其量,你就是觉得不太像噪音罢了。” “我……”被这么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蓝念佳有些窘迫地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白宥凌扬起下巴,十分骄傲地笑,“你的表情出卖了你,要知道,最近我一直在看《别对我撒谎》,你也可以翻译成《千谎百计》,英文原名是LIE TO ME,我倒是学到了许多拆穿别人谎言的伎俩,比如说,你刚才的表情,你说‘很好听’的时候,你的嘴角往下掉了……” 蓝念佳当然也看过《别对我撒谎》,而且那是他非常喜欢的美剧之一,已经看完了第一季和第二季,每一集都相当精彩。 “嘴角往下掉吗……那是表示……”蓝念佳接上来。 两兄妹双目对视,蓝念佳和白宥凌异口同声的说出:“愧疚……” “因为你撒了谎,所以你才感到愧疚……” 白宥凌继续盯着蓝念佳,“你瞳孔放大了,你感到恐惧了吗?” 蓝念佳点头,“是的,我感到害怕。” “瞳孔放大还有一个原因,”白宥凌开玩笑,“那就是被引起了*……” 蓝念佳瞬间石化。 “呀呀呀,现在瞳孔放得更大了……” 望着白宥凌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庞,蓝念佳很清楚地明白过来,自己在对某人产生某种*的同时,也必然会产生某种——恐惧——而无论是那一种情绪,他的瞳孔都会放大。 这是一场瞳孔要放得特别大的苦恋。 “喂喂喂,”白宥凌挥舞着胳膊,“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流露出这样——嗯——”她歪着脖颈,思索了片刻,“眼神极度聚焦,鼻翼微微张开,*紧闭,你这是——哀伤——你这是哀伤的表情——为什么会突然露出哀伤的表情——” 在旁边的橱柜里整理行李的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笑了起来。 “……宥凌,你还真的,要当世界一流的鉴谎专家?” 白瑾瑜叔叔这样说。 “爸爸,我更喜欢的名称,是‘欺诈专家’,谢谢。” 白宥凌举起勺子示意一下她的想法,然后继续盯着哥哥蓝念佳,研究着他的表情,分析着他的情绪,揭示隐藏在他内心的真相。 “……我看你还是先把‘青春18’车票的注意事项,都告诉念佳吧,宥凌……” 很显然,乔嘉仪阿姨是站在白瑾瑜叔叔那边的,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蓝念佳觉得,在很多时候,乔嘉仪阿姨都是在充当这个家庭的母亲的角色。 “好的,我知道了。” 白宥凌回答了一句,便继续吃起冰淇淋来,一边也分神给哥哥蓝念佳介绍“青春18”的车票的注意事项: “听好了,‘青春18’车票,一次必须购买五张,不能分开使用;多人同时使用时,必须都在同一车站上车、在同一车站下车。以前是五枚一组发行,在一些专门贩卖各种便宜票据的商店可以零卖得到,但现在利用方式改为一张票用五回的形式,一次性付款11500日元,平均一回2300日元,车票表面有五处加盖日期的地方,可以五个人同时乘坐,也可以一个人使用五次。” 蓝念佳完全只有受众的身份,听得蒙掉了,只能不停地点头点头。 “还有呢,”白宥凌用勺子柄,敲了敲太阳穴,“此外,用‘青春18’车票只能乘坐普通列车和快速列车,即使支付特别费用,也不能乘坐特快列车和软席车。但是,如果购买快速列车的对号座,也可以乘坐指定座位,但需要另外购买指定座位附加车票。” “这么复杂……”蓝念佳皱起眉头。 “嫌麻烦就别买‘青春18’车票呗,”白宥凌不屑地扬扬嘴角,耸耸肩膀,“这个‘青春18’车票,本来就是给没什么零花钱、但酷爱旅行的学生用的——我看,哥哥你是没什么旅行的兴致吧?你才不是那么风雅的人呢——” “风雅?”蓝念佳不知该作何反应,“虽然我的确不是对旅行有某种病态的热情,但是,一般人对旅行的兴趣,我还是有的。” 白宥凌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耐烦地继续说,“好了好了,谁想去探讨你到底有多喜欢旅行,这个也与我无关……总之,关于‘青春18’车票,如果一个季度内没有乘满五次,剩下的车票不能延至下个季度使用。” 蓝念佳有些瞠目结舌,“没想到有这么多限制……” “……因为便宜呗。”白宥凌吐吐舌头。 被草莓冰淇淋染成鲜红色的舌头,漂亮地蠕动着,犹如有生命的某种可爱的生物。 “既然有这么多限制……” “虽然有这么多限制,但‘青春18车票’的优惠的确是打破常规的,比如说乘坐夜间列车从东京到九州的熊本只需花费2300日元,而且几乎在所有的JR车站和主要的旅行社都可以买得到‘青春18车票’。不过最重要的是,只要计划得当,合理利用,可以进行最大限度的节约。” “听起来很有意思……” 香港船王的身价超过亿万美元的养子和养女,却在讨论着节约的问题,而且还是节约旅行的交通费用,这确实是非常有趣的事情,白瑾瑜和乔嘉仪在一旁忍不住想笑,但是两个孩子似乎兴致很高。 “那到底有什么诀窍呢?你刚刚说所谓的‘计划得当,合理利用’?” 蓝念佳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身体向前倾。 白宥凌则继续半躺在沙发上,把冰淇淋放到茶几上,望着天花板,一副追忆的表情: “使用时的有几个诀窍一定要记住——嗯——首先是可以乘坐夜间快速,要注意这里所说的一天,虽说是以午夜零时为界限,可电车可不一定正点到达,所以规定的是上车开始到超过午夜零点到达的最初的车站为止,这就是关键所在。因此根据列车时刻表合理安排行程是最重要的。当然,如果票价不足2300日元,那就以购买其它车票为宜了。” 蓝念佳发出“哇”的惊叹声,“真没想到,你已经成为这方面的达人了!” “总之你问我,算是你问对人了啦!” 白宥凌毫不谦虚的点点头,“我完全接受你的赞美。” “那么还有呢?还有什么诀窍呢?” 蓝念佳发现了能和白宥凌沟通的好渠道,在以前蓝念佳和白宥凌还从来模样聊过这么久,这一次能够聊这么长的时间,不能不说这也算是一个大大的奇迹吧。 所以,蓝念佳要紧紧抓住这个中心,紧紧抓住这个白宥凌很专业、很愿意开口的话题,好好地跟她聊聊,以此达到两兄妹之间的彼此了解,增进彼此之间的友谊。 说得有些外交化,但事实正是如此,这就是蓝念佳的心思。 醉翁之意不在酒,蓝念佳并不是对那个“青春18”车票十分感兴趣,而且在刚刚听朋友说到这个的时候,蓝念佳已经谷歌了这个名字,很清楚它是什么,它怎么用,它的使用的注意事项,和使用时的小秘诀之类的,网上应有尽有,形形色色的资讯应有尽有,这就是网络时代。 可是,他也需要,他非常需要,他最最需要——网络时代的爱情——或者说——近乎爱情的某种深沉的亲情。 “还有什么呢?” 蓝念佳激情万丈地这样说,白宥凌有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就这么想知道‘青春18’车票的事情?我看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要带恋人一起去旅行……” 白宥凌越说越离谱。 蓝念佳着急地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白宥凌抿嘴笑起来,“你是不是超喜欢东京女高中生的那种,嗯,世界著名的,超短裙,泡泡袜,还有——援交?” 援交? 妹妹白宥凌所谓的“援交”,是援助交际的简称,是一个纯粹源自日本的名词,最初指少女为获得金钱而答应与男士约会,但不一定伴有*。然而,现今意义却成为学生卖春的代名词。 蓝念佳曾经研究过日本女高中生援交的问题,依据台湾内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的定义,援交是一种特殊的“双向互动”*交易: “少女(特别是尚未走向社会的女‘中学生’)接受成年男子的‘援助’,包括金钱、服装、饰品和食物等物质享受;成年男子接受少女的‘援助’——性的奉献。”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毕竟比美国女高中生们的滥交要理智得多。 说起来,做男人的情妇,像亦舒小姐的小说《喜宝》里的女主人公喜宝那样,都属于援交的范围吧? 进行援交的少女,认为这种活动的前提是有自主的选择权,而非对方有要求就得交易,且对对方先要有交流、有一定了解,再加上不一定真正会发生*,因此与*易本质上是有区别的。 因此,有不少日本国中甚至国小的女生都会通过网络、电话等通讯方式,找陌生人援交。 援助交际的行为,最早于1990年代初期在东京出现。后来有学生借助深夜播出的电视交友节目而达到援交的目的。 援交少女的问题,最早由朝日新闻晚报于1994年9月20日报导。 而在手提电话开始兴起及普遍时,在日本、韩国、台湾及香港都有不少少女爱上了“玩Line”。所谓“玩Line”,就是利用电话随意拨出一个手提电话号码,然后与对方交谈,或参加电话征友会。由于手提电话通常都有特定的号码编排,而在当时使用手提电话的人普遍较为富裕,这种方式亦成为了援交少女找寻对象的方法。 而随著因特网的普及,援交行为亦转移至网上。当时有一位名叫“Sari”的女子以结交笔友的名义在GeoCities搞了一个个人网站,却后来被发现原来是替人介绍援交少女。有关网站后来被GeoCities强行关闭,并引起一轮网上言论自由尺度的风波。 随著20世纪末年的末世思潮,援交的风气亦由日本吹到韩国、台湾及香港,在整个东亚蔓延。在香港,这班援交少女还有一个外号,叫做“老泥妹”,因为她们平时不爱返家,就只靠与其他人进行*易之后才有机会洗澡,所以“成身老泥”————满身都是汗垢。 而另一方面,有部份中年男子对学生妹有特殊爱好,因为他们觉得与这些少女相处,可以找回当年学生时代的快乐回忆。到现在中国大陆经济发展起飞、社会日渐富裕,援交的风气亦因为女学生对时尚和享受的追求而悄然引入。 实在是很有意思的社会现象。 蓝念佳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是活跃于两岸三地的已故著名电影导演柯受良,拍摄的电影《老泥妹》,讲述的就是这一班在香港的援交少女的故事。 到了日本,才发现,在日本亦有多本论述“援助交际”这种社会现象。 在1998年,由金城武、深田恭子所主演的日本电视剧————《神啊!请多给我一点时间》(神様、もう少しだけ),即是以援助交际与爱滋病为主题的故事。蓝念佳觉得算是难得的反应日本社会现象的不错的日剧。 “你对援交,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正文 122、拥抱你,温暖我 白宥凌双手抱胸,直直盯着哥哥蓝念佳,“怎么啦?你对援交有什么意见?” 蓝念佳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视着妹妹白宥凌: “我觉得你不应该对援交如此鄙视,”蓝念佳严肃地说,“援助交际不一定就是妓女卖春————既然是“交际”,那就一定是双向互动的:日本少女,特别是尚未走向社会的女子高中生,接受日本成年男子的“援助”————日元、服装、饰品、食品等物质享受;成年男子接受日本少女的“援助”————女性的奉献,温情,友谊,或者,青春的肉体————这就是‘援助交际’。这个在被人说起来像是毒瘤的东西,在日本,我觉得至多算是一块难以治愈的‘溃疡’。” “你说‘溃疡’?”白宥凌挑了挑眉毛。 “没错,因为‘援助交际’,已经成为日本社会一个越来越头痛的问题,但日本社会特有的土壤却是有助于‘援助交际’的生存的。” 白宥凌耸耸肩,暗示蓝念佳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看过一篇评论文章,说是————对于存在于日本社会年轻一代中的‘性’的自由,女子中的‘性’的商品化,日本社会对此似乎持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 “好吧,我承认。”白宥凌点点头。 “……据报道,‘援助交际’在女子高中生中的比例,高得令人吃惊,高二女学生中有32.3%有援助交际行为,高三女学生更高达 44.7%。像朝日电视台等颇有影响的媒体还将此制作成娱乐节目公开播放,甚至广告播放“援助交际女”的联系电话、价格、玉照等。” 听蓝念佳这么说,白宥凌挥挥手,补充说道: “……等一下,哥哥,你要知道,事实上,‘援助交际’,并不仅仅存在于女子高中生中,这种‘援助交际’还存在于女子大学生、女护士、女教师、家庭主妇等等日本女人之中。也就是说,如此广泛的‘援助交际’,恐怕就是日本女性对日本社会的普遍援助了……” 蓝念佳微微有着吃惊,复述着妹妹白宥凌的话: “……日本女性对日本社会的普遍援助……” 必须承认的是,这句话真的非常有趣。蓝念佳赞赏地点点头。 看来妹妹白宥凌对日本社会的“援助交际”的问题,也非常的清楚明白,那么,这又是和妹妹白宥凌一起聊的好话题了。 蓝念佳快要高兴坏了。 “宥凌,不知道你看过那本书没有,好像叫梁晓声,他在《感觉日本》一文中,称日本的女人为日本社会的‘乳胶’————我想,‘援助交际女’莫非就是这‘乳胶’中的一种?” 白宥凌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很显然,正是如此。” 说完,蓝念佳和白宥凌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在日本生活过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朦胧的感觉————日本的男人和日本的女人对性的交往都有着‘正人君子’后的偏爱。有许多十分显性的社会现象可以佐证,并且这种现象非常普遍————” “我也看过你说的那篇评论,”白宥凌点点头,“在日本的许多书店和超市的书架上,都可以轻易找到————以年轻貌美的女性为主角的裸体写真集————即使是日本成年人也喜欢的形形色色的漫画中,也少不了穿着*性感的少女演绎的爱情故事。” 蓝念佳颇为默契地接上来,“所谓的漫画,原本的受众是青少年,但在日本可以看到许多的成年男子,即使在乘坐地铁、新干线时也翻阅漫画————有人将这一现象解释为日本人工作压力大,闲暇时翻看不用费神的连环画书是一种休闲和调剂————” “然而,一个无须辩解的事实是,看什么是形式,内容一定要吸引人,如此才会有众多的人追捧。而‘图画’的性感刺激不能不说是一种吸引。” 白宥凌补充完全了。 “没错,”蓝念佳点点头,“我以前还质疑过,日本的女性似乎给人以这样的感觉————温顺但不漂亮。其实有着一亿多人口的日本,当然是不乏像中野良子、山口百惠、深田恭子、滨崎步、常盘贵子、木村佳乃、苍井优、松本菜菜子、铃木保奈美等等等等————这样的电影明星般的美女————特别是在年轻一代中,美少女应该是不乏其人的————但也的确不是能够随处可见的————在日本的职业女性中,年轻貌美者更是寥若星辰。” “那么年轻貌美的女性到哪里去了呢?” 白宥凌竖起手指,用诠释性的手势,回答说: “是因为,‘援助交际’使得有着漂亮脸蛋和窈窕身段的年轻女性,渐渐远离了学业和职业,她们可以通过‘援助交际’而获得女人想要的东西,金钱,物质,甚至身份————所以,她们大可不必像丑而‘笨’的女人那般的辛苦。” 蓝念佳点点头: “在日本的每一个城市里,都有被中国人称为‘红灯区’的地方,比如东京都的新宿、六本木等,就像在‘性都’斯德哥尔摩一样,在这些地方,卖春已经合法化,并且被法律所保护。从街区走过,总有人往你手中塞一些微型小册子。翻开一看,都是些年轻漂亮的‘美眉’的*,上面居然有姓名、年龄、身份、联系电话,甚至说明是否可以在东京都内上门服务或陪伴外出。” “有一点更是‘服务周到’,竟然告知‘顾客’该女子已经过‘体检’,可以放心‘享用’。另外,哥哥,你肯定看过了吧?那个周末午夜 12时后的节目,那一档名为‘女子学园’的*节目?” 蓝念佳慌忙辩解,“当然没看过,我那时候已经睡觉了好不好?我倒是听过,节目的大体内容是介绍美少女的种种‘私生活’,节目的尾声还要推出‘每周一星’,这‘每周一星’的美少女一般都是初涉此道的女学生,她要在电视摄像镜头前经受‘脱光’的考验。” “你倒是很清楚嘛,”白宥凌用怀疑的眼神望过来,“此外,主持这档节目的金牌主持,算是此道中的大姐大了。就是这样一位大姐大竟然在日本社会有着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她应邀为著名的丰田汽车作广告,成为丰田汽车公司‘美女与车’的形象代言人。” “总之,”蓝念佳总结道,“从‘*宣传小册’到‘*电视节目’便不难发现在职业场和大街上见不到的美女都去了何处。” 旁边的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走了过来。 “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两位社会学家?”白瑾瑜叔叔笑起来。 “很高兴看你们聊得这么起劲……” 乔嘉仪阿姨激动地搓着手。 “是啊……这样和谐共处……才是兄妹嘛……” 白瑾瑜叔叔走过来,拍了拍蓝念佳和白宥凌的肩膀,“继续继续……你们继续……” “你们走开啦……” 白宥凌挥挥手,又朝着哥哥蓝念佳说,“总之,这些令人费解的这些社会现象却合理地存在于日本社会之中。” 蓝念佳点点头,“再仔细地分析一下,”他说着,朝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笑了笑,表示歉意,然后再把脸对着妹妹白宥凌一副科学探索的表情,十足的认真。 “我们如果剖析一下日本社会历史和现状的深层,这种‘援助交际,其实,又十分地适合日本社会的国情————日本社会一向是公认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女人是男人的附属————为男人而生存————潜伏于日本女性头脑中的意识。” 白宥凌颇有些郁闷地挠挠后脑勺,旋即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没错,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日本的女性,她们认为————为自己创造了幸福生活的男人献出一切,是她们应该做的————或许正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日本的男人对女人的爱好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是的,”蓝念佳继续点头,“在日本,谈论女人也成了日本男人交际中不可缺少的话题,朋友之间、公司上下级之间、甚至与初次见面的外国人,也从不避讳。” “这一点,真让人厌恶……” 白宥凌为日本女性忿忿不平。 “是的,日本社会对女性来说,是很不公平的,”蓝念佳尽量用非常客观的语气,“但是即使如此,日本社会的表层的总体,仍然让人感到十分地健康、有序。” “而且,”白宥凌补充说,“日本女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盛开着的樱花,既温暖于心又外表胆怯、羞涩,有礼有加,绝对难以想像得出她们会与‘援助交际’有什么必然联系。” “而日本的男人往往让人想到日本人引以自豪的富士山,自傲自大而又寒冷于心,也让人难以理解他们便是‘援助交际’的男主角————正是日本这样的女人和日本这样的男人构成了日本社会。 “所以说,要破译日本社会的密码不能不了解日本的女人和日本的男人,就如到过日本的外国人不能不留意日本的樱花和富士山。” 说完,蓝念佳和白宥凌又相视而笑。 “看来我们家是多了两位日本问题研究学家。” 乔嘉仪阿姨欣慰地笑起来,侧过脸来对白瑾瑜叔叔,他们两人也是欣慰的相视而笑。 “不光是日本的问题,”蓝念佳转过脸来,看了一眼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你们在日本,所以不太清楚,其实在香港和上海,援交的风气也非常旺盛。” 白宥凌浑身一颤,放下抱胸的双手,“不可能吧?” 语气里满是震惊。 “我也难以相信,”蓝念佳望着妹妹白宥凌的眼睛,视线里流露出真切的难过和遗憾,“实在很匪夷所思,我大概是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她们说的那种所谓的‘性自由’,因为虽然比美国女高中生的滥交要更加理智一些,但归根结底,这种行为,还是对自己人生的十足的不负责任。” “到底怎么回事?”白宥凌激动起来,凑近了蓝念佳,“香港的话,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连上海也————” 上海是白宥凌一直非常神往的故乡,是她心目中一个非常圣洁的存在。 听到哥哥蓝念佳说日本的“援助交际”风已经吹过香港澳门,吹到了上海,在感到难以置信和匪夷所思之外,白宥凌更是觉得,非常的郁闷。 白宥凌激动地握住哥哥蓝念佳的手,追问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蓝念佳略有些惊慌,看了看白宥凌握住自己的手,脸色慢慢变得略显潮红,心跳变得飞快,手心开始不断地渗透出汗珠,背脊都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说啊……哥哥……” 白宥凌直直注视着蓝念佳的瞳眸,不停地追问着。 “好……”蓝念佳点点头,“我也是看到上海网络上的报道————说是这几年,‘援交风’竟然飘洋过海,刮到上海滩来,还刮到中学校园里去————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象牙塔有那么多女生,当真会为了金钱,将自己的百合花般的身体让那些猥琐的雄性动物任意*————” “这句话实在不够————客观。” 白宥凌松开握住蓝念佳的手,继续保持双手抱胸的姿势。“继续说吧,哥哥。” “好————这些年,当代女大学生的形象真的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卖春’、‘坐台’等名词频繁与女大学生挂上了钩,报章杂志里的负面报道,网络江湖里的流言蜚语,使得女大学生的形象越发‘堕落’————” “行了,”白宥凌伸出手,阻止蓝念佳继续说下去,“算了,我不要听————我一直还以为上海,和东京是不同的,是在高度现代化的同时,能够保持其纯洁的文化传统的————看来是我想错了,上海和东京,和巴黎,和纽约,和伦敦,都是一样的————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任何丑陋的东西都很容易全球化————这个世界太小,太容易相互影响————” “而且面对大千世界的形形色色的诱惑,我们都太缺乏自制力了————” 蓝念佳把手轻轻放到妹妹白宥凌的肩膀上,默默地安抚她。 “之前在香港,不是有一个预防援助交际的活动吗?好像叫做————” 蓝念佳帮白宥凌接上话来,“叫做————‘爱自己,活得起’————” “嗯————‘爱自己,活得起’————说得真好。” 蓝念佳叹息一口气,“其实在香港,在很多的援交个案中,超过一半,是以朋友介绍方式寻找‘恩客’,这已经成为援交的新趋势。” “……朋友?”白宥凌瞠目结舌地瞪圆了眼睛。 “很令人惭愧的是,正是身边的朋友,”蓝念佳继续说道,“在香港,援交少女大多是中学三年级至五年级学生,部分人就读名校。一半人是经朋友或同学介绍入行,我曾经看过一份报道,有受访少女介绍了五名同学入行。” “天呐……”白宥凌丝毫不掩饰她的震惊和厌恶。 “其实,少女援交,在以前,大多是在网上招徕,但近期新趋势是援交网络,数名援交少女一组,向客人介绍自己的朋友或同学,并向客人收取二百至三百元介绍费,赚多一笔。有些少女见朋友有援交经验,感觉较安全,更容易参与援交。但这种援交网络较网上寻客更隐敝,难于发现,社工更难以接触援交青少年提供辅导。” 白宥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真是……好可悲……被自己的朋友拖入泥潭……” “我看的那份报道,说的是一位援交少女,十六岁,比我们还小一岁,而且还是一年多前开始参与援交,赚钱买名牌手袋与吃喝玩乐,曾为了多赚二百元,向客人介绍自己的同学。她称援交初期不涉*,但最终经不起客人怂恿而发生*,有客人甚至不用安全套,虽然极速赚钱,但是,她坦言心灵感到极度空虚。” “……空虚吗?” 白宥凌冷冷笑起来,“不光是心灵吧?援交少女们,以为赚钱很容易,有少女觉得援交可以拣客,但其实也暗藏危机不是吗?例如援交时可能被打劫勒索、性侵犯、意外怀孕、感染性病等等……” “没错,”蓝念佳耸耸肩,赞同白宥凌的话,“在我们中国,越来越多的小女生喜欢穿性感诱人的迷你裙和白色袜子,连酒吧内的女侍应,也落落大方穿上性感的‘学生制服’,赚取金钱买名牌服装,这些都是潜在的援交少女……” “对了,哥哥,”白宥凌突然想到似的抬起头来,望着哥哥蓝念佳的眼睛,蓦地说,“我记得,就在前不久,香港的法庭,审理了一起援交少女被肢解案,是吗?” 蓝念佳没想到妹妹白宥凌连这个案件都知道,不过,那起16岁的援交少女被肢解惨死的案件,确实震惊了香港社会。 香港,和东京一样,在高度发达的同时,暗藏着各种各样社会的黑暗面。 蓝念佳想,在香港这样物质丰富的社会,和东京一样,人们是很容易陷入所谓的‘炫耀性消费’的泥潭,追逐名牌的思想充斥社会。 而有不少援交少女出身经济一般家庭,从事“援助交际”大概可以满足她们的购物欲,也有可能,是因为过度消费,成为“信用卡奴隶”,要偿还贷款而从事援交。 “哥哥……除了虚荣和物质享受,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白宥凌咬住下*,“我觉得,还有精神方面的原因……你应该知道吧,哥哥,此前世界卫生组织的全球性研究指出过,全球各地青少年约有2%~5%患上了抑郁症。” 蓝念佳点头,“而香港,大约有83万10岁~19岁的青少年。” “依此推算,香港最少有17000名青少年患抑郁症————宥凌,你的意思是,部分的援交个案,是由于生活苦闷,或者缺乏家人的关爱————因而借援交来认识他人?” “如果我是一个社会工作者,我会比较倾向这方面————因为这个心灵寂寞的原因,而去援助交际,在某种倒错的生活中,享受到充实,我想这部分的援交个案,应该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比重————” 蓝念佳点点头,“我想也是,韩国以前爆出过一个大新闻,一位身价上亿的财阀的千金大小姐,也和同学一起,参加援助交际活动。” “无法理解。”白宥凌拼命摇摇头。 “那个援交少女被肢解的案子,具体是怎么样的呢?”白宥凌又问,“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凶残?” “凶手和死者是在援交网站联系上的,”蓝念佳说,“待业的凶手,在案发前两星期于一个援交网站认识死者,两人于网上交谈。案发前一晚,他出去消遣,期间吸食了软性毒品,回家后很兴奋,于是在案发当日下午约网名‘KIKI’,也就是受害者的少女*。 “两人于下午在香港深水地铁站见面,被告将少女带回石硖尾仁发大厦住所。因为过度兴奋,被告曾掐‘KIKI’的颈部达一两分钟,然后感到迷迷糊糊,至他清醒后发现自己坐在饭桌旁,少女则嘴角沾血瘫在床上。 “被告发现她断气后,慌乱当中便把她残忍地碎尸,然后冲进马桶内,并把她的头以胶袋包裹,再放进纸袋内,乘公车到九龙城码头抛到大海中。 “根据被告的回忆,他发现死者断气后担心被控谋杀罪,会‘一辈子被监禁’,因此没自首,而是立即致电友人称自己‘杀了一个女生’,希望他代为报警,友人以为他开玩笑没有报警……” 白宥凌听到这里,早已经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怎么……怎么会这样……好可怕……好可怕……” 蓝念佳轻轻搂住妹妹的肩膀,给浑身战栗的妹妹,一个毫不犹豫的温暖的拥抱。 正文 123、傲慢与偏见 “后来,死者家人于案发当日发现死者失踪后立即报案。警方根据死者生前电话记录,追查到被告下落,并将他拘捕。而特区政府发展局下属负责污水管道的渠务署工作人员,后来从被告住宅大厦下水道内收集样本,经政府化验师检验后发现内含人体组织,其DNA与死者吻合,终于证实被告正是凶手。” 蓝念佳抱紧了白宥凌,感受着她的全身剧烈的颤抖慢慢地,如同潮水退去一般,平息下来。她似乎对于这个世界,存在着多少想都不敢想的可怕的危险,还一点都不明白,完全没有意识到。从小生活在完美的家庭,完美的父母的庇护之中,当然就不会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险恶。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险恶。 所以才需要蓝念佳来保护她,所以才需要蓝念佳来保护白宥凌。 “好了好了……凶手已经绳之以法……我知道你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很多时候,事实就是这样……” 蓝念佳一只手紧紧搂住白宥凌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白宥凌的长发。 “嗯……嗯……”白宥凌把脸埋进蓝念佳的胸膛,发出含混的“嗯嗯”的声音。 “我们还是不聊援助交际的话题了,继续刚才的‘青春18’车票的话题吧,宥凌,你刚刚说了两个使用‘青春18’车票的诀窍,肯定还有的。” 蓝念佳把白宥凌慢慢放到沙发上坐好,身为哥哥的他则坐到她的旁边,握住她的手。 “好吧……哥哥……刚刚说到哪里了?” 泪眼婆娑的白宥凌,用蓝念佳递过去的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嗯……刚刚,你说到了,嗯————首先是可以乘坐夜间快速,你说要注意这里所说的一天虽说是以午夜零时为界限,可电车可不一定正点到达,所以规定的是上车开始到超过午夜零点到达的最初的车站为止,这就是关键所在————你说,因此要根据列车时刻表合理安排行程是最重要的。当然,如果票价不足2300日元,那就以购买其它车票为宜了。” 听哥哥蓝念佳把刚刚她的话全部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了,白宥凌露出十足惊讶的表情,转过脸来,瞪圆了葡萄粒般的眼睛: “哥哥,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没什么啦,”蓝念佳笑着摸了摸白宥凌的头发,“因为是你说的啊,我妹妹说的话,谁敢当耳边风?” “算了吧,”白宥凌“啪”地一声打掉蓝念佳的手,朝着哥哥翻了翻白眼,“因为你需要我说的话,所以当然就记下来了啦……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蓝念佳吐吐舌头,“被你发现啦……那就继续说吧……我真的很需要……” “嗯……”白宥凌点点头,“除了刚刚的那一点注意事项之外,其次,拿着一张‘青春18’可以自由地乘坐铁道线的普通列车、快速列车、新快速、夜行快速以及广岛的宫岛航路。” “等一下,”蓝念佳掏出手机,把白宥凌说的记下来,“你是说,普通列车、快速列车、夜行快速,还有……” 白宥凌添加进来,“还有新快速,和广岛的宫岛航路……” “还真难记……”蓝念佳叹气唏嘘。 “又不是你在记忆,明明是手机在记……” “我在替我的手机烦恼呢……” “油腔滑调!”白宥凌懒得理睬哥哥,转过脸去,继续说,“虽然特急、急行列车、新干线和寝台车,也就是卧铺车,不可以乘坐,但在只通特急列车地占冠到新得间(北海道),宫崎到宫崎空港(机场)的区间则作为特例……” “所以呢……” 蓝念佳依然是求学若渴的表情。 “所以,如果旅程正好包括这一段,岂不正中下怀?”白宥凌骄傲地笑起来,“而且,哥哥你可以根据出行的人灵活机动进行调整。比如说,三人一起旅行,可以买一张‘青春18’,另买一张普通车票,这样也很划算。” 蓝念佳点点头,“宥凌你果然很懂这方面。” “当然。”白宥凌耸耸肩,“另外,还要注意的是,‘青春18’虽说可以购买快速列车的对号座,也可以乘坐指定座位,但是需要另外购买指定座位附加车票,意思是要在普通的票价上再加上一笔不菲的指定席位费。” “那么……”蓝念佳思索着,“如果是这样,‘青春18’不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白宥凌点点头,“所以,一定要选择自由席和指定席兼有的列车才好。” 蓝念佳瞪大眼睛,“这样岂不是太过复杂了?要这样一点一点地查起来,岂不会累死?” “如果其他国家,毋庸置疑会累死。”白宥凌挑挑眉。 “你说,在日本就可以避免?” “没错,”白宥凌打了一个响指,“因为日本人在相应的配套服务措施上工作做得很细致。许多车站在发售‘青春18’车票的同时,会根据顾客的旅行路线,同时附带一份时刻表给你,其中的————出发站、终点站、包括中转站的站名、时间和下路灯相关情况都罗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如果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的话,还可以向窗口的工作人员详细询问。” 蓝念佳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一个小小的“青春18”车票,也暗藏如此多的玄机。 “不要太佩服姐来,姐只是个神话。” 妹妹白宥凌仿佛看透了蓝念佳的心思一般,挥挥手表示这无足轻重,只是小菜一碟。 *** 蓝念佳记得以前看过一位西澳的公民写过的书,说是,英国人、美国人都会想象,如果在他们的地面打一个洞下去,最后,如同时间隧道那样就*了澳洲,所以给澳洲最地下DOWN UNDER最正相反对ANTIPODEAN的名字。 澳洲特别,总是和其他地方有季节时间的差别,颠三倒四,明明是严寒的冬天,这里却是炎热的夏季。这似乎决定每个旅行者,都要有反差反常反过来思想的准备,迎接新地点新事物新风光。 每年都要放轻松。说来容易做来难。尽管千里江陵一日还,电脑鼠标信息来,现代人早已比古人享有了多几倍的时间和生命,如当年英国第一舰队到悉尼用252天八个月,却还是不满足,手头上、家庭里、工作中,依然总是有做不完的事。 可是那位作者,硬是在没完了的事中,安排了几天到东京和京都漫步,感受那里的反差,实现有生之年的一个愿望。 就是远在澳洲的人也把到京都旅行,看作是实现有生之年的一个愿望,那么可见京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也足以见得京都在日本更加为人们所瞩目。如果在日本而没有去京都,那实在除了遗憾,还是遗憾了。 四月看樱花浪漫,十月看枫树红叶。这是到日本的黄金季节。虽然现在是夏日,并不是京都旅行的最佳季节,但是天气季节因素并不影响蓝念佳一家人的激情。 旅行的激情。 因为,天要下雨,世事无常,不管不顾,想开来,就要“想要做立刻做”。 妹妹白宥凌曾说: “文学大家约翰生说过,想到死亡,你还有什么天大事,想不通,忙不完,恨不够,愁不了,舍不得呢? “这是约翰生的《漫步者》里面的话吧?”蓝念佳记得是那本书里的句子。 “没错,爸爸,乔嘉仪阿姨,你们都太强迫自己了,总是忙这忙那的,其实,人能活得轻松自如快乐,不就好了么?” 在劝说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这方面,蓝念佳和妹妹白宥凌是绝对站在统一战线的。 “是啊,白瑾瑜叔叔,乔嘉仪阿姨,其实我们整日如同蚂蚁般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能过上轻松自如快乐的日子吗?” “你们俩倒是高度统一,团结一致啊……” 白瑾瑜叔叔笑起来。 “这样很好……” 乔嘉仪阿姨也鼓励着他们,“要保持……” “总之,你们应该听说过吧——那句话——‘旅游是一本书,那些没有旅行的人只读了书的一页’——西方哲人的经典名言。” 等白宥凌这样说完之后,蓝念佳也添加一句,作为补充: “旅行兼有愉悦(PLEASURE)和满足感(GRATIFICATION),不必如心理学家硬把两者区分,前者狂喜来得快去得快,后者快乐既深沉又*……总之,旅行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是有利于社会良好发展的,是有利于人类发展进步的……” 白宥凌白了一眼蓝念佳,“你敢情还整出个‘三个有利于’来……” “怎么不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有利于综合国力的增强?”白宥凌没好气地说。 “你的政治成绩一定很好……” 蓝念佳咂舌。 “谁说我政治成绩学得很好啦?你莫非想要考试的时候抄我的?” 就这样,明明刚刚还在团结一致,高度统一,说服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没过一会儿,蓝念佳和白宥凌两兄妹的超级和谐的友好关系再度破裂,斗嘴继续升级,火热进行中。 *** 去京都旅行的前一天晚上,银座的“歌舞伎座”里有上演乔嘉仪阿姨很喜欢的剧种,所以乔嘉仪阿姨为了宽松大家即将外出旅行的心情,特意请蓝念佳和白宥凌,当然还是养父白瑾瑜,一起到银座的“歌舞伎座”去看能剧。 在去看歌舞伎表演之前,蓝念佳详细地了解了日本的歌舞伎。歌舞伎是日本典型的民族表演艺术,起源于17世纪江户初期,1600年发展为成熟的一个剧种,演员只有男性。近400年来,与能乐、狂言一起保留至今。 歌舞伎的始祖是日本妇孺皆知的美女阿国,她是岛根县出云大社巫女——即未婚的年青女子——在神社专事奏乐、祈祷等工作——为了修缮神社,阿国四处募捐。她在京都闹市区搭戏棚,表演《念佛舞》。这本是表现宗教的舞蹈。 阿国却一改旧的程式,创作了《茶馆老板娘》——阿国女扮男装,身着黑衣,缠上黑包头,腰束红巾,挂着古乐器紫铜钲,插着日本刀,潇洒俊美,老板娘一见钟情,阿国表演时还即兴加进现实生活中诙谐情节,演出引起轰动。 白宥凌曾经还给蓝念佳弄来了《茶馆老板娘》的碟片。 “你应该知道吧——‘歌舞伎’三个字是借用汉字,正名以前原来的意思是‘倾斜’,因为表演时有一种奇异的动作。后来给它起了雅号‘歌舞伎’——歌,代表音乐;舞,表示舞蹈;伎,则是表演的技巧的意思。” 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白宥凌,对于日本的传统文化,似乎是烂熟于心。 “明明是美女阿国创制了歌舞伎剧种,为什么最后,又发展成,歌舞伎的表演者,都是男性了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蓝念佳不耻下问。 “哥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阿国创建了歌舞伎后,在京都、大阪一带的‘游女’受其影响,组织了许多‘游女歌舞伎’——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日本的‘游女’吧?” “这个我知道,那就是日本古代的妓女……” 白宥凌瞥了哥哥蓝念佳一眼,“算你明白……那些‘游女歌舞伎’们,她们除了演剧之外,还从事卖春活动——当时的日本德川幕府对‘游女歌舞伎’的淫、乱行为采取了取缔措施,于1629年公布了——禁止女人演戏的法律——也就结束了‘游女歌舞伎’的时代——女人演戏被禁止。” “你记得可真清楚,连1629年都知道。”蓝念佳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宥凌双手抱胸,没好气的说: “我说,你为什么总是以为我是超级大烂人?我可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耶——既然我这么聪明,又那么勤奋,我请问你,我有什么理由,不能记住那个年份?不就是个年份吗?有什么难记的?” 蓝念佳慌忙告饶: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但是我绝对没有觉得你是超级大烂人……” 白宥凌瞪了哥哥蓝念佳几秒钟,旋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算了吧,你根本就对我有偏见……” “偏见?”蓝念佳嘴角*,“我看是你对我太过傲慢了吧……” “敢情是傲慢与偏见啊?” 白宥凌这样说着,“噗嗤”一声笑出来,“懒得跟你乱扯,总之,虽然德川幕府下令禁止女性表演歌舞伎,但这并没有中断歌舞伎的发展——” 蓝念佳帮他接上来,“那么,最后剧团变更办法,以年轻貌美的男子扮演女人的角色?” 白宥凌点点头,“没错,剧团变更办法,以年轻貌美的男子扮演女人的角色,也就产生了歌舞伎中的‘女形’,这种歌舞伎被称为‘若众歌舞伎’。” “我倒是听过很多‘若众歌舞伎’的断背故事……” 蓝念佳笑起来。 “我也听过很多,”白宥凌双手抱臂,“那些‘若众歌舞伎’中的青年男子演员,因为年轻貌美,深受武士们的喜爱,演员生活作风糜烂,经常和观众发生*情——时有殉情、私奔等引起社会轰动的事件发生。幕府虽然采取多种措施加以改善,但难见效果,于是在1652年明令禁止‘若众歌舞伎’演出活动。” “德川幕府也挺不容易的……” 蓝念佳感叹到。 “比起德川幕府,还是那些歌舞伎的剧团比较不容易吧?” 白宥凌接着说: “虽然‘若众歌舞伎’也被政府明令禁止,但是,歌舞伎毕竟成为当时日本民众最主要的娱乐活动,幕府禁止无法断绝民众的喜好——最后,剧团方面便想出了对付禁令的方法,把青年男子演出的歌舞伎改为成年男性演出——于是出现了‘野郎歌舞伎’。” 蓝念佳都想要鼓掌了: “太厉害了,那些剧团真是太厉害了——看来歌舞伎在当时真的很受欢迎啊……” 白宥凌“哼”了一声,“那当然,民众的需要,就是政府也无法真正断绝——总之,那种适应时代的‘野郎歌舞伎’,也就成为现在日本歌舞伎的原型。” “我想,‘野郎歌舞伎’和‘若众歌舞伎’最大的区别,除了表演者是成年男性,而不深那种正太,除此之外,歌舞伎应该也从此改变了侧重以美媚之貌蛊惑观众的做法,转而追求演技,逐渐发展成专门由男演员演出的纯粹演艺吧?” 面对蓝念佳的分析,白宥凌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反正,到现在,只能男人演歌舞伎,歌舞伎演员都是男人。这就是原因……” “明白了。”蓝念佳重重地点点头。 “其实日本人民真正重视起‘歌舞伎’来,是在明治维新之后……” “想必……” 白宥凌突然不说了,死死瞪着蓝念佳,“不要打断我的话好不好……” “是……” “明治维新之后,从西洋归国的知识分子和执政者们,看到西洋社会里把艺术视为国家文化的象征。于是就把‘歌舞伎’当作了日本文化的代表——歌舞伎从此被视为现代人所为的艺术。” “原来如此……” 在“傲慢”的妹妹白宥凌面前,蓝念佳只好掩藏住自己的小小的“偏见”。 “还有,我刚刚说的,只是歌舞伎的历史沿革而已,最重要的,还是歌舞伎的主题,你应该知道吧,歌舞伎的两大主题……” “历史课上刚刚学过呢……”蓝念佳点点头表示还记得,“虽然我历史学得不太好……歌舞伎的主题大致上就是两类,其一是描写贵族和武士的世界,其二是表现民众生活。” 白宥凌就像提问的老师一般,点点头,再问,“那么剧目有几种,你还记得么?” 蓝念佳缓缓吸了一口气: “如果没记错的话,剧目可以分四种——‘义太夫’狂言——由‘人形净琉璃Ningyo Jyoruri改编的歌舞伎剧目叫’义太夫狂言Gidayu Kyogen’—— ‘义太夫节’则是净琉璃的唱腔,为竹本义太夫 Takemoto Gidayu创作的唱腔,后来变成说唱‘义太夫节’的艺术家的总称。” “那么狂言是什么意思呢?” 妹妹白宥凌纯粹的考察的语气。 “在这里‘狂言’是故事的意思。‘义太夫狂言’是‘义太夫’说唱的,或用‘义太夫节’说唱的故事。‘时代物狂言’,是借古喻今的历史剧;‘世话物狂言’,则是描写庶民生活和爱情故事剧;称作“所作事狂言‘的舞蹈剧,内容涉及忠孝仁义等道义,对一般的市民,进行勤俭、行善、惩恶的道德教育。” “你还挺了解的嘛……” 白宥凌掩饰着眼神中的赞美之情。 “过奖啦……”蓝念佳笑起来,“而且我坦诚地说,”蓝念佳看着妹妹白宥凌的眼睛,“我对你,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偏见啦……” 白宥凌微微愣住,好半天,才从樱花般的唇瓣挤出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你对我有偏见……那么,我承认,我也承认,我对哥哥,是有那么……嗯,那么一点点的……傲慢……事实上,我对男人,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傲慢的……” 应该不止一点点吧?蓝念佳心里想着,应该是很多很多的傲慢吧?不过,能让她承认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傲慢,都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果然,就是所谓是——傲慢与偏见啊……就是两兄妹之间,也会有这种傲慢与偏见…… 而在简、奥斯汀的小说中,傲慢与偏见的尽头,就是彼此了解,彼此渴望的,真正的——爱情—— 这么说的话,还是不要发展成傲慢与偏见,会比较好吧? 正文 124、不是兄妹,只是男女 次日去银座的“歌舞伎座”,白宥凌、蓝念佳和白瑾瑜以及乔嘉仪,看到的是歌舞伎中最著名的一部歌舞伎剧目《鸣神》。 在“歌舞伎座”,还有面向外国人的介绍“歌舞伎”的沿革和内容主题的彩色小册子,里头提到,说目前在日本,歌舞伎比任何一种古典戏剧更受欢迎,近几年又产生了不少新的剧本和制作。 此外,歌舞伎还与中国京剧素有“东方艺术传统的姊妹花”之称。彩色小册子里写道,晚清诗人黄遵宪在《日本杂事诗》中用诗歌赞美说: “玉萧声里锦屏舒,铁板停敲上舞初,多少痴情儿女泪,一齐弹与看芝居。” 黄遵宪把歌舞伎看作“异乡境里遇故知”了。说起来,蓝念佳也感觉歌舞伎和中国的传统戏剧,在表现力的方面,有很多的共通之处。 演出过的歌舞伎剧目之中,女形的印象最鲜明的,就是他们今日要看的——《鸣神》。其实《鸣神》的故事情节相当简单,远比中国传统戏剧里的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形形色色的事变要来得简单得多。 《鸣神》主要是描写一个居于北山岩穴的出家僧侣“鸣神上人”,被天上宫廷派遣的美女“云中绝间姬”诱惑,堕落失身而消减身体的功力,饮酒大醉。“云中绝间姬”便乘机割断了鸣神上人把龙神封闭的绳索,为了万民百姓,使甘露从天而降。 倒有点像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只不过,古希腊的神话,主要是表现那种男性的阳刚的力量,而不是女性的那种柔弱而坚韧的美。 和普罗米修斯完全不同,日本歌舞伎中的《鸣神》里的“云中绝间姬”,是用女色媚态勾引“鸣神上人”。 那种纯粹的“*”,用极度唯美的表现手法,传达出来,确实具有震撼人心的效果。在“云中绝间姬”用女色媚态勾引“鸣神上人”的时候,“鸣神上人”情奈不住地开始触摸她的身体。 这个场面中,“云中绝间姬”充满了“女人”的性感,*绚丽——那是一种在现实的女人之中找不到的——完全是虚幻的——真正的女人的魅力。 虽然在观众席上,蓝念佳很清楚那是一位成年男性扮演的,但是,那种艺术到极致的水准,那种让人*的真正的女人的魅力,又让他禁不住怀疑那到底是女人扮演的,还真的是男性饰演的。 如果真的是男人饰演的,那么只能说歌舞伎的演出方法,真是非常高端,能把男性演出如此女性化的一面,就是京剧大师梅兰芳,恐怕也未见如此高超演技。 “太厉害了……” 蓝念佳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欲罢不能。 “真的太厉害了……” 没过一分钟,蓝念佳就继续感叹起来。而此时,坐在旁边的妹妹白宥凌,满脸不悦地瞪过来,瞥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闭嘴?我到底是来看歌舞伎的,还是来听你当复读机做广告的?” 被毒舌妹妹这么一说,蓝念佳自然是哑口无言,只能乖乖地把手绞在一起,冷静地放到膝盖上,保持缄默。 在这部剧《鸣神》的最后,“云中绝间姬”从愤怒的“鸣神上人”那里逃跑的时候,也延续着女性特有的娇媚——一直保持着纤弱的样子——她逃得很慢,好像小脚的女人一样,用不稳的步子逃走。 最是那男人的妩媚*。 不过,那位饰演“云中绝间姬”的男性演员,妆化得非常浓。现在看来,日本歌舞伎演员的化妆都非常浓,但是在江户时代——也就是1604年到1868年,日本的市民文化开始繁荣昌盛的时代——歌舞伎的演员是不化妆的。 因为在室内剧场演出的歌舞伎与观众的距离相当近,所以相貌非常重要。而且最初歌舞伎的Okuni歌舞伎(17世纪初),在表演结束后,就会卖身,所以最初的歌舞伎非常重视演员的相貌。但是自歌舞的中心搬迁到江户后,观众的喜好渐渐由美貌转为演技。 但是相比之下,蓝念佳还是比较在乎那种美艳的外貌,说实话,他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视觉系动物。 因为对方的美貌而喜欢上对方,是很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遇上其他的美人,然而移情别恋的吧? 有时候蓝念佳会想,自己一定是那种很花心的男人。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都一直不敢接受主动告白的女孩子的爱意,因为害怕自己的不够专情,到了最后,会深深伤害对方。 对妹妹白宥凌,也是如此。 妹妹白宥凌,是那种长相十分漂亮,几乎可以说漂亮得到了*地步的美,但是,蓝念佳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在将来的日子里,邂逅了比妹妹更加漂亮的女孩,而移情别恋,对妹妹不复最初的炙热的感情。 他并没有考虑,和妹妹在一起,会有什么伦理上的道德上的责难。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的理解。 但是,蓝念佳还是有所犹豫。 因为他不能保证,不能确定,自己能否一直一直一直,用整个生命的激情,去爱着妹妹。 因为爱情和亲情是不一样的,没办法有血浓于水的血缘作为羁绊。 爱情是一种不可依赖的情感。 可是,蓝念佳也倾心于爱情的华丽,如同日本传统文化艺术中,歌舞伎的华丽冶艳——在日本传统的文化艺术中,从一度是妓女的演艺成为大雅之堂的高尚艺术,非歌舞伎莫数了。 通过这次的了解,蓝念佳认为,歌舞伎那种以其独特的集歌、舞、演剧为一身的豪华*的风格,至今,仍然代表了日本国粹的古老传统艺术的最精华,并且,已经走过沧海桑田的整整四百年。 以前,尾上菊之助曾饰演过“云中绝间姬”,那应该是《鸣神》的最经典的版本了。歌舞伎的女形本来有重视“美”的思想——歌舞伎中有“加役”这个行当是一种证明——一般女形演员不演心术不正的女人、没有良心的女人的角色,这种角色由“立役”的演员担任,所谓的“立役”,其实就相当于京剧中的“生”。 从这个例子看来,女形一定需要兼而有之外貌和内心的“美”,而且女形的“美”里包括比现实的女人还有女人味的纤弱、可爱的样子。 当然,蓝念佳喜欢那种有女人味的女孩子,时不时透露出那种女人特有的纤弱的、可爱的感觉,但是,这也不很确定。 因为一旦喜欢上某个女孩,就算她不纤弱,不可爱,喜欢就是喜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完全没办法。 比如说,妹妹白宥凌,就绝对不是那种所谓的纤弱的、可爱的女孩。 强势而且略有些病态,丝毫称不上温婉的淑女风范,妹妹白宥凌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可是,蓝念佳很清楚,自己喜欢上了妹妹白宥凌。 喜欢到那种没看到她,就很想见到她,看到她的脸庞,即使是生气的模样,抑或是要把他狠狠骂一顿,骂得狗血淋头,完全毫不留情地数落他,蓝念佳都感觉,内心深处是欣喜的。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爱情的受虐狂了。但事实正是如此。 而如果看到了她,和她呆在一起,共处一个空间,那么就会情不自禁,想要和她亲吻,想要和她拥抱,想要和她彼此了解,当然,也包括了彼此了解彼此的——身体。 如果说想要和她见面,只是一种哥哥对妹妹的纯粹的兄妹之情的话,那么,后面的一种感情,就无法用所谓的兄妹之情来解释了。 那绝对绝对,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某种,感情。 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在某个视角上,蓝念佳和白宥凌,已经不是所谓的哥哥与妹妹的关系,而是——男人与女人的关系。 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想要彼此深入,想要彼此合二为一,这种基于肉体上的真正的*的感情,绝对不能用所谓的亲情,所谓的兄妹之情来掩饰吧? “我真不想当你的哥哥————” 有时候,和妹妹白宥凌吵架吵到风起云涌的时候,两个人都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蓝念佳会歇斯底里,如同热带森林里的狮子般咆哮着,吼叫着,说出这种“我真的不想当你哥哥”之类的话语。 当时要表达的意思是,真的不想当白宥凌这种刁蛮女人的哥哥,被刁蛮的妹妹欺负,可是,事后回想一下,突然又能从这句话的另外一层含义之中,体味到某种悲哀的基调。 貌似,是在说,如果自己不是白宥凌的哥哥,自己也许能够更加顺利地作为一个男人,和作为一个女人的白宥凌,相识、相交、相处、相爱、相守,直到完美爱情的尽头。 虽然蓝念佳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专情的男人,但是,至少可以更加顺利地把自己和白宥凌牵连在一起。 用其他的某种方式,而不是因为彼此之间的关系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兄妹,而被牵连在一块儿。 “————哼,你以为我想要当你的妹妹吗?” 当时,吵架吵到天翻地覆的时候,妹妹白宥凌也曾咬牙切齿地,充满恨意地这样说。当然,蓝念佳知道,妹妹白宥凌和自己是同样的意思,也就是说,她也只不过是不想一个总在和她针锋相对、片刻都没有安宁日子的哥哥,她想要一个,无论她干了什么,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会无条件地包容她,给予她最大限度的温暖和宽容的——哥哥—— 她想要的那种哥哥,用强有力的宽大的臂膀,保护她绝对的任性、荒唐和对天下男人的傲慢。 可以说,她的养父白瑾瑜就是那样一种男人,可她的哥哥,蓝念佳知道,自己并非是所谓的能够无限宽容地对待妹妹的人。 他们俩,只能说是所谓的“欢喜冤家”吧。 他没办法包容她,她也没办法包容他,简直到了所谓的水火不容的境界,实在是有些令人唏嘘感叹。但是往往就在这种矛盾冲突之中,他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在与日俱增。 这样想着,在银座的“歌舞伎座”,欣赏着最著名的歌舞伎剧目《鸣神》的时候,蓝念佳却忍不住,把视线投向了坐在旁边的妹妹白宥凌。 这种灯光和气氛,说起来还真的有些像是十八世纪的巴黎,或者十九世纪的伦敦,那种公爵夫人们经常去看的诸如《茶花女》之类的。 总之,是有着非常罗曼蒂克的基调的。 其实,或许应该解释为心理作用吧。只要是妹妹白宥凌存在的地方,蓝念佳都会情不自禁地感觉,那里就会非常的罗曼蒂克。 只要是妹妹白宥凌在的地方,就非常的罗曼蒂克,就仿佛是在闪闪发光。 她触碰过的东西也是这样。 她触碰过的所有东西,似乎都在闪耀着。 “喂,”耳畔突然传来妹妹白宥凌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这才回过神来的蓝念佳,慌慌张张地红了脸,把脸朝向另外一边。 “等一下,”妹妹的声音,充满了狐疑,“等一下————我说,你该不会是,在看我吧?” 蓝念佳的心跳加快了,脉搏的速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数字进展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鼓动着,像是十分的不安分,马上就要从皮肤里跳出来似的。 “我……我怎么可能在看你啊……” 蓝念佳的话语,都开始结结巴巴了。 白宥凌却只是翻了翻白眼。 “我也懒得猜你看我,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又在想着什么整我的法子,我一定会,血债血偿,让你吃够苦头……” 停顿片刻,白宥凌继续斜着眼睛威胁着蓝念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 那漂亮深邃的,和自己的瞳眸一样拥有着琥珀般的深茶色的妹妹,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咬准了哥哥蓝念佳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清晰,是真正有威慑力的恐吓。 “……我知道了……” 蓝念佳马上很没有骨气地求饶了。 “那你快点招吧……”白宥凌嘴角*。 “我刚刚只是随便盯一个地方,然后想着——那个——嗯——说起歌舞伎,对于不了解日本文化的异邦人,肯定,第一个联想总会有如下两种——首先是——鬼!看不出性别的白脸人浮现在幽暗的背景前,拖着比京剧还长的唱腔,舞台上似乎还飘着浮世绘的落叶——这不是鬼是什么?” 听到这里,被蓝念佳的怪怪腔调弄得忍俊不禁的白宥凌,轻轻捂住嘴笑了起来。 “那么第二个联想是什么呢?” 被蓝念佳提起兴趣来的白宥凌这样问。 蓝念佳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然后接着胡编乱造: “其二呢——应该就是所谓的‘伎’字引发的歧义吧——还有*在日本电影里的频繁现身——很多外国人应该是了解艺伎的,不是有一部什么《艺伎回忆录》吗?虽然拍得不知所云,但是里面华美的风格,还有传统文化的包装,让全世界都记住了我们国家的女演员章子怡的艺伎扮相,难道不是吗?” 被蓝念佳讽刺章子怡的话语弄得再次笑起来的白宥凌,用手敲了敲哥哥蓝念佳的头,赏了他几颗栗子,“小心这里有章子怡的粉丝————” “不至于啦————章子怡饰演日本艺伎,演得怪模怪样,不但在中国人眼中不讨好,其实也是被日本人所鄙视的————宥凌你看过田中丽奈和东山纪之主演的电影《山樱》了吗?” “你是说《山樱》?”提到那部电影,白宥凌愈发来了兴趣, “前段时间,我是在租碟店里,很偶然很偶然地看到了电影《黄昏清兵卫》,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把山田洋次导演的武士三部曲——《黄昏清兵卫》、《隐剑鬼爪》、《武士的一分》——全部看完了,被《武士的一分》里的木村拓哉感动得死去活来,同时也使我记住了一位作家的名字——藤泽周平。” “是藤泽周平啊,”蓝念佳发现自己又可以和白宥凌彼此了解。 到底是亲兄妹,两人在文学艺术方面的兴趣爱好,真的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据说在日本的一般书店里,武侠小说架子上半壁江山是司马辽太郎的,另外半壁的二分之一由池波正太郎和藤泽周平平分秋色,二分之一是其他作家们的。” 白宥凌点点头,继续说:“其实,藤泽周平的小说是我见过之中比较另类的,怎么说呢——我感觉,就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很多小说,与其说是侦探小说,不如说是言情小说一样,我觉得,藤泽周平的小说——与其说是武侠小说,倒不如说是散文化的言情。” “言情小说啊……”蓝念佳笑起来,“倒也像是疗伤系的小说,虽然写的是江户时代的武士的故事,但总是能感人至深。” “因为藤泽周平在书中,总是会不厌其烦地讲述着一件一件生活的琐事——主人公都是市井凡人,在生活中多有些失意,但都有着隐忍坚强的一面,逆来顺受地面对着生活的不如意,当不堪重负时,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反抗,而这里往往是最精彩的部分。” “逆来顺受和坚强反抗……这种小市民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动人的吧?”蓝念佳感叹道,“不过比起山田洋次导演的那‘武士三部曲’,我更喜欢筱原哲雄导演的这部《山樱》。” “我也是。”白宥凌激动地双眸闪闪发光。“因为‘武士三部曲’是比较偏向于武侠类的,而那部《山樱》,我可以说,应该算是纯粹的言情了。虽然是淡淡的感情,男女主角只是在片头在山樱盛开的树下见面……” 《山樱》是继“武士三部曲”后又一部改编自藤泽周平小说的电影。这部以女性野江为主角的电影,以一份叙事的沉着和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把藤泽小说那种特有的隐忍与清丽表现的淋漓尽致。 女主人公野江,两次不幸的婚姻使她一直郁郁不得志,然而在扫墓时,在樱花树下与手冢弥一郎的一次偶遇,竟让她生出许多勇气,打起精神接着面对婆家的生活。 生活的种种不如意,她都拼命地忍受着。但当她听到丈夫不停嘲笑辱骂手冢弥一郎,甚至说手冢在为民除害杀死一个贪官后,理当切腹,必死无疑时,野江终于爆发,离开了婆家。 “其实故事真的非常的简单,感情也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但是在影片的最后,野江终于鼓起勇气,拜访了手冢的家,对着手冢弥一郎的母亲痛哭流涕的那一幕,我也泪流满面了。” 白宥凌这样说着,泪水蓦地从眼眶流淌而出。 那一瞬间,蓝念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妹妹,不知道妹妹为何真的能突然掉下眼泪。 光是回忆电影里的剧情,她就哭出来了。 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日里那飞扬跋扈的妹妹。 这还是蓝念佳第一次看到白宥凌哭泣。 “其实我有个地方哭了————”蓝念佳说道,“使我感动的是影片中的那位母亲————野江的母亲,在女儿经历了两次不幸的婚姻之后,仍鼓励女儿去追求幸福——‘不会的,你只是多走了一点弯路而已’——那个场景拍地好美,在道路的拐角处,母亲这样淡淡地说着,露出柔和的微笑,那一刻,我真的被狠狠地治愈了。” “那句话我也很感动,”白宥凌说,“我也希望有人在我受到挫折的时候,一蹶不振的时候,能在我旁边,鼓励我继续追求幸福,对我说那句——‘不会的,你只是多走了一点弯路而已’——” 白宥凌这样说着,把头慢慢地靠到蓝念佳的肩头,轻轻呢喃似的问: “哥哥,我很想知道,爱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 蓝念佳轻轻叹了口气,很想对她说———— 宥凌,亲爱的宥凌,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幸福是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给你爱和幸福,不管它们是什么,它们都是我最想给予你的东西。 正文 125、没营养的爱情 这天早上,蓝念佳是被白宥凌掀开被褥叫醒的。 “哥哥,哥哥————” 一大早就被妹妹这样大叫着,不管不顾地被她爬上床来,用脚一顿猛踹他的屁股。 “起床,起床————” 敢情她是闹钟呢。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哥哥,哥哥”,“起床,起床”,几乎可以把人往疯里头逼。 蓝念佳抢过被褥,还想要再重温一下美妙的梦境,妹妹却死活不肯给他机会。 又是狠狠的几脚踹过来,踹得蓝念佳*几乎要开花。 “你————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虽然已经像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保证过,要和妹妹白宥凌和平共处,而且还已经背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但是,遇上这种事情,蓝念佳实在没办法在大脑昏昏沉沉,几欲睡眠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态度,十分镇定地跟她保持和谐友好的关系。 这不良少女一大早就来骚扰他的寝床,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蓝念佳一下子从床上腾身跳了起来,双手叉腰,俯视着坐在床上的妹妹。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妹妹白宥凌却从来吃软不吃硬,面对故意装出一副强势模样的哥哥,只是冷冷地翻翻眼皮,不做回答,手里继续捣鼓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快下床去————我还要睡觉————” 话音刚落,妹妹白宥凌一个栗子就砸到蓝念佳的头上,“睡、睡、睡,睡你个头啊睡!” “我说————”蓝念佳是真的来气了,“白宥凌同学,”他故意这样叫她,好显示他跟她的隔阂,“我说,白宥凌同学,”再次强调,“我睡觉————管你什么事啊————” “少废话啦————下午就要去京都了,你现在还在睡————” 白宥凌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你也知道是下午啊————” 还想继续说的蓝念佳,看到白宥凌把那张白纸递到自己面前。是一张打印出来的东京到京都的新干线的车次与费用。 ————东京到京都乘新干线的费用: 其一,Nozomi(希望)号——单程14290日元——所用时间137分。 其二,Hikari(光)号——单程13220日元——所用时间153分。 其他交通工具——JR西日本公司的高速巴士。 其一,Dream京都号——夜行高速,每排3个座位,.晚上10点左右在东京站出发,次日早5、6点到京都站。单程8180日元——有往返优惠票14480日元,回程6天内有效。 其二,New Dream京都号——新宿发车至京都的夜行高速,票价和发车时间与Dream京都号相同。 其三,青春Dream京都号——夜行高速,出发和到达的时间地点与Dream京都号基本一样,因为每排4个座位,单程价仅5000日元,恐怕是最便宜的。 其四,青春New Dream京都号——新宿发车至京都的夜行高速,车型、票价和发车时间等与New Dream京都号相同。 其五,东海道昼特急京都号——上午东京出发,傍晚抵达京都——票价6000日元。 其六,中央道昼特急京都号——上午新宿出发,傍晚抵达京都——票价6000日元。 “选一个吧。” 白宥凌这样说。 “都好贵。”蓝念佳咂舌。 “日本的物价很贵,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白宥凌没好气地回答。 蓝念佳再仔细地看了看,“那么就做‘希望号’新干线吧。” 白宥凌惊讶地眨了眨葡萄粒般的眼睛,“你怎么选了最贵的一种?” 蓝念佳一边穿着袜子,一边笑起来: “我可不是因为它是最贵的一种才选择它的,我是觉得这名字好听。” “名字?” 白宥凌把视线投向那张纸。 “就是‘希望号’的名字啊,代表着————希望。” 蓝念佳这样说着,下了床,朝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白宥凌满脸黑线时发出了声音:“白、痴————” 东海道新干线是一条由日本东海旅客铁道营运,连接东京车站与新大阪车站的新干线高速铁路路线,可以说是全球第一个成功的高速铁路系统。因与山阳新干线直通运转的关系,故时常被合称“东海道、山阳新干线”。 东海道新干线的运营地区,是在东京和大阪之间,服务种类是高速铁路,从19*年10月1日开始运营至今,算得上是历史很悠远的铁路干线了,主要列车是“希望号”、“光号”和“回声号”。蓝念佳在日本的侦探推理小说中,经常看到犯罪分子利用这些交通工具玩弄不在场证明之类的阴谋诡计,比如松本清张的《点与线》,实在是无与伦比的精彩。 其中蓝念佳选择的“希望号”新干线,(のぞみ,Nozomi),担任由东京至新大阪以及*山阳新干线的特快列车,中途只停东京、品川、新横滨、名古屋、京都及新大阪。大部份班次均为此类列车,每小时最多八班。 很多初到日本的外国人,都感觉日本的交通运输实在堪称世界第一,而在这个交通运输世界第一的国度里,最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就是新干线。 日本的高速铁路——新干线,以“子弹列车”闻名,于东京奥运前夕开始通车营运,是全世界第一条载客营运高速铁路系统。通车多年从未发生过因为人为因素而导致有人死亡的事故,因此号称为全球最安全的高速铁路之一,也是世界上行驶过程最平稳的列车之一。 蓝念佳对日本的新干线从来都是推崇备至的————新干线的稳定运行全靠日本的良好电力技术,列车可以缩短至5分钟的班距运行,是唯一适合大量运输的高速铁路系统。除此之外由于全面采用动力分布式设计,新干线也是世界上行驶过程最平稳的列车之一。 反观法国同类的TGV高速列车,由于采最前端和最尾端的机车驱动的动力集中式设计,摇晃较大、加减速较慢,而无法以仅有5分钟的班距运行。 于2007年2月1日开始营运的台湾高速铁路即采用新干线系统作为基础,也是新干线技术首次向海外输出。2007年初,以E2系1000番台新干线列车为基础的和谐号CRH2型电车于中国开始营运,并作出部分技术转移,使中国车厂有能力自行生产,修改新干线列车。 也就是说,在日本上世纪六十年代就能享用的高速铁路服务,在中国的二十一世纪的前十年之后,才开始慢慢普及。 每当这样一想,蓝念佳就觉得,中国的发展速度,是无论如何比不上日本的。 中国有很多地方都远胜过日本,但是在基础设施方面,不知道比日本落后多少年。 在中国,蓝念佳根本就不敢做普通火车,因为感觉太拥挤、太肮脏、太混乱————虽然铁路运输在大部分民众眼中,是最合适的交通工具,但是,在中产阶级和上流社会的眼里,火车在与汽车和飞机相比的时候,马上就会被淘汰。 而在日本,新干线不仅速度快,而且比其他交通手段安全、稳定,因而赢得了国民好评,在同汽车和飞机的竞争中获胜,取得了良好的业绩。 过去,从东京到大阪乘火车需要6.5个小时,新干线运行初期,缩短为3.1个小时,现只需2.3个小时。新干线铁路的速度,是国内大部分的火车望尘莫及的,也是世界上很多火车无法媲美的。 日本开发新干线时,正是欧美国家着力发展高速公路和航空运输业的时候,铁路运输在这些国家被视为“夕阳产业”而受到冷落。 但是,随着石油危机和大气污染问题的发生,最节省能源的铁路运输再次受到关注,各国纷纷调整以汽车为中心的交通运输政策,大力发展高速铁路。法国和德国急起直追,先后着手进行高速铁路试验,1981年法国TGV最高试验速度达到380km/,1988年西德的ICE突破400km/大关,达到406.9km/,1990年法国的TGV又创造了515.3km/的世界纪录,目前高速轮轨铁路的速度保持者是法国的TGV-v150(2007年4月3日,574.8km/)。 欧洲国家高速铁路技术的进展反过来又“刺激”了日本,使之加强了技术研究和新型车辆的开发,山阳新干线和东海道新干线的运行速度分别提高到现在的275km/和300km/。2011年,东北新干线将把运行时速提高到320km/。 但是反观国内的火车的速度,实在是蜗牛都会等得早生华发。 这次终于能够乘坐新干线,蓝念佳实在很激动,对新干线的喜好,从玩那个叫做《电车GO》的游戏就开始了,他特别喜欢100系Kodama,300系Hikari,500系Nozomi,700系Nozomi,以及700系铁路之星————这次能坐新干线,从东京到京都,是他期待已久的美妙旅程。 在《名侦探柯南》的十三部剧场版之中,蓝念佳最喜欢的那一部细致描绘京都风情和美丽的垂枝樱的《迷宫的十字路口》,那里面的片尾,就有“希望号”新干线从京都回到东京时,经过富士山下的美丽画面。 白色的新干线经过如同倒挂的团扇般被冰雪覆盖的富士山,那是旅行中美的景色吧? *** 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先去京都办理一点公务,也就是说,这次的东京至京都的新干线之旅,是蓝念佳和白宥凌一起乘坐,共赴的旅行。 因为白宥凌还要去和朋友买点东西,蓝念佳在下午一点半到达东京车站饭店的咖啡间,与白宥凌约定的一点五十分见面,所以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蓝念佳要了一杯咖啡,一边用3G手机上网,一边注意着门口。 那个没有一点时间观念的死丫头,该不会迟到,然后就延误了车次吧?蓝念佳一边用手机浏览世界各地的天灾人祸,政治事变,恐怖袭击之类,一边忐忑不安地想着,怀疑妹妹白宥凌会迟到。 实在没办法对她不担心。 要是她的朋友要她陪着干什么了,或者她自己又碰到什么急事了,那就没办法按时到了。那个死丫头————蓝念佳心里咒骂道。 不过,如果白宥凌真的有什么急事,不能按时赴约,会用手机跟他联系的。 但是还是————还是感觉有些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于是坐立不安。 蓝念佳焦躁地喝着咖啡,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飘过一道亮丽的颜色,抬起一看,差点就叫出声来。 “啊————” 妹妹白宥凌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她略微有些着急的视线,在咖啡间的人群中扫射着,而就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几乎咖啡间的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射到她的身上去。 就连蓝念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亮丽的少女,就是自己的妹妹白宥凌。 实在————太漂亮了。 没想到,白宥凌竟然穿了一套和服。今天白宥凌身穿茶绿色结城绸和服,系着鹅黄色*,手提一个大旅行包。 少女的清秀亮丽,就完全被茶绿色的和服与鹅黄色的*给衬托出来了。 宛似川端康成的《古都》笔下的女主人公,那个美得让人想要大哭一场的千重子。 真的————太美丽了。 “等很久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上了和服,蓝念佳感觉妹妹白宥凌的声音都透露着一股子温柔,不再是那种强势的、傲慢的、轻蔑的、敌视的————语气。 连眼波的兜兜转转中,也曲折迂回着一股子————柔情蜜意的————错觉? “没、没有等太久啦————” 蓝念佳有些紧张,手心无端端地冒起冷汗来,背脊都有些颤抖的样子,连说出的话语,都在发着颤,有些,结结巴巴。 白宥凌穿着和服落座的姿势,显得格外的婀娜多姿。 白宥凌刚刚一落座,大概是觉得时间有点晚,便又站起来说道: “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 距离新干线“希望号”的发车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不过现在进月台,会比较放心。于是蓝念佳掏出钱包,付了款,然后把自己的行李箱和白宥凌的旅行包一起提起来,两人肩并肩走出饭店的咖啡间,从北口剪票,*车站。 下午时间尚早,车站里显得十分空旷,但是乘客不见得很少。 之前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说蓝念佳和白宥凌可以搭乘白家的私人直升飞机到京都去,但是白宥凌貌似是拒绝了。从小就总是搭乘白家的私人直升飞机,从这里飞到那里,白宥凌似乎是对直升飞机感到厌烦了,反而更加喜欢乘坐拥挤的公车和新干线之类的。 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自然是乘坐白家的私人直升飞机去京都的,走之前,千叮嘱万托付,让蓝念佳在旅途中,要好好照顾妹妹白宥凌。 在稍微有些拥挤的乘客之中,蓝念佳穿着宽松的休闲服。身穿茶绿色和服的白宥凌则显得有些扎眼,来来往往的乘客几乎都要朝着他们这边看一眼。 而向来都很自信的妹妹白宥凌,双手优雅地握在前面,慢慢地移动步履,行走得十分优雅,而且还故意落在蓝念佳的后面大约一步,仿佛是为了跟哥哥蓝念佳划清界限。 明明就是说————“前面那个穿得邋遢的男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而可怜的哥哥蓝念佳,却还一边肩膀背着大大的旅行包,一边手提着大大的行李箱,总之是完全的劳力,实在苦不堪言。 “真漂亮啊————” 旁边经过的人在讨论着。 “看样子,应该还是高中生吧————” “说不定还是国中生呢————” 日本人这絮絮叨叨的毛病,还真是让人感到厌烦。蓝念佳烦躁地纠结着眉毛。 “我们日本也有这么漂亮的瓷娃娃————” 实在忍受不了的蓝念佳,冲到说出这句话的中年男人的面前,对着目瞪口呆的对方,大声吼叫起来: “她不是日本人!她是中国人!中国人!” 身后传来白宥凌抿嘴的笑声,“哥哥,你太夸张了吧————” 那个中年男人还想说什么,蓝念佳头也不回地朝着月台那边走。 “哥哥————” 白宥凌小跑着追上来,“哥哥————你哪根神经搭错了啊————” 蓝念佳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继续走着。 一上月台,正好列车在开车前十分钟的样子打开车门。蓝念佳和白宥凌并排坐在头等车厢的中间部分,把身上重重的行李箱和旅行包放下来之后,蓝念佳好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好重————白宥凌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累死啦————我要睡觉,我要补眠————你不准吵我————” 蓝念佳揉着酸痛的肩膀,对妹妹白宥凌这样说。 白宥凌马上翻白眼,“谁要吵你啦?你这个大笨蛋————我忙得很,没时间吵你————” 说完就马上去玩弄起她的手机来,估计又是什么弱智的没营养的游戏。 蓝念佳叹了一口气。原本乘坐新干线的激情都被刚刚穿和服的妹妹引起的*给冲击没了。昏昏沉沉地,就这样坠入睡眠之中。 *** 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京都府嵯峨野一带的大觉寺。 其实,在北京的海淀区,也有一个大觉寺。那个大觉寺位于北京市海淀区西郊阳台山麓。辽咸雍四年,也就是1068年时建造,距今己近千年,初名“清水院”——倒类似于日本京都府的“清水寺”————金时为西山八大院之一,称为“灵泉寺”,明宣德三年,也就是l428年重修,正式定名为“大觉寺”。 蓝念佳曾经去那个大觉寺游玩过,寺坐西朝东,依山势层叠而上,颇为壮观。中轴线上依次为山门、天王殿、大殿、无量寿佛殿、龙王堂等建筑,寺宇最高处藏经楼院内有玲珑舍利塔一座。布局谨严,深幽而宽阔。寺内泉水自石缝汨汨而下,汇成碧潭,又经石槽顺山势缓缓回流,使全寺呈现一派生机。蜿蜓走起伏的山峦,恰似一头卧狮。莲花、善照二个配寺耸立在东西两个圆形山包上,当地人曾用“狮子滚绣球,一佛二菩萨”来形容该寺院的位置和地形之奇巧。 总之是非常值得一去的地方。而日本京都府的这个大觉寺,在世界上的知名度,远高于北京海淀区的大觉寺————京都府嵯峨野的大觉寺,是平安时代嵯峨天皇的离宫,贞观18年,也就是876年,嵯峨天皇之皇女将其改为寺院。大觉寺又名嵯峨御所,真言宗大觉寺派大本山。后来成为镰仓时代历代法亲王住持的寺院,战国时代曾一度烧毁,江户时代初期得以整修。 其历史的悠久,超过了北京海淀区的大觉寺。 京都府的大觉寺内的宸殿建于公元1673~1680年,也就是延宝年间,其它还有正寝殿、御影堂、五大堂等,以回廊相连,景致优美。宸殿、客殿的隔扇、拉门上描绘的238幅绚丽豪华的障壁画十分著名。 寺内的大泽池为嵯峨天皇离宫的池塘,是模仿中国洞庭湖的池泉船式庭园建造而成的,是日本最为古老的庭园池水,为赏月佳地。 此外,春日樱花,秋季宸殿前宽阔的白砂庭院中美丽秋菊盛开,红叶也十分迷人。每年的嵯峨菊盛会在此举行已经有300年的历史了。 这一次,乔嘉仪阿姨的嵯峨御插花流派的年会,就将在嵯峨野的大觉寺举行。 这里是嵯峨御流派插花的总部。 “快起来啦————” 新干线准时于下午四点十分到达京都车站,在到站的时候,蓝念佳被白宥凌粗鲁地推醒了。他揉着眼睛,非常恼火地责备起来: “你就不能温柔点?” 白宥凌马上做出一副貌似很灿烂的笑容。 “笑得好假……”蓝念佳吐吐舌头。 正文 126、京都赏月和雅真阿姨 京都是白宥凌最喜欢的城市,也是日本传统文化的中心,更是当今世上唯一完整保存下来的盛唐风格的城市,是川端康成笔下的“古都”。 每次到达京都,白宥凌都有一种梦回唐朝之感。那是一种文化气息给人的感染。在当今日本人对中国农历传统节日中秋节——日本称为“栗名月”——逐渐淡忘的时代,要寻找日本栗名月的传统月见活动,首选当然是京都了。在京都众多文化机构,历史悠久的八坂神社的赏月会,据说是赏月会文化气息最为浓厚的大会。 “哥哥,我们等会儿去八坂神社看看吧。” 上一次中秋节到京都,是和乔嘉仪阿姨以及养父一起,在八坂神社参加了隆重优雅的赏月会,算是完完整整地受到了传统文化的洗礼,当然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这一次到京都来,一向性格比较怀旧的白宥凌,还是想去八坂神社看一看,虽然现在不是什么赏月会的时间,但是应该也不虚此行。 “我有点累,可不可以不去啊?” 哥哥蓝念佳一到旅馆就把身体以及其放松的“大”字形扩展到了床上。 白宥凌气鼓鼓地跳到床上去,对着哥哥的屁股就是猛地一踹。 “啊————痛————” 蓝念佳龇牙咧嘴地捂住*,“你这死丫头————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宥凌居高临下,双手叉腰,完全一副凛然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我、我要干什么————我要你陪我去八坂神社————” “晚上还要参加大觉寺里的赏月宴,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话音未落,蓝念佳可怜的屁股又被猛踹了一脚。 “你————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 被这样凶魔的女人死死盯着,蓝念佳怀疑自己会做可怕的噩梦,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支吾一声: “是————女皇陛下————微臣遵命————” “那还不快点下床来?” 依然是河东狮吼。 蓝念佳的动作,只能用非常窝囊,非常周星驰的“屁滚尿流”来形容。 八坂神社是供奉日本神道教大神素戔嗚尊的寺院的总称————其实,在日本国内共有2300所八坂神社,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好几所。 女皇陛下白宥凌这次要去的是位于京都市东山区祇园町的八坂神社,也是八坂神社的总本社。八坂神社最著名的祭典是每年七月份举行的祇园祭————这是京都最闻名遐迩的祭奠,也是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的极具日本风情的祭奠。 而白宥凌在去年的“栗名月”这天,去参观的,是八坂神社传统的赏月会。所谓的“赏月会”,日本的正式名称是————“观月祭”。 蓝念佳以前看漫画《爱丽丝学园》,对里面的“学园祭”很感兴趣,然后请教了妹妹白宥凌,问她“为什么日本会有这么多的‘祭’”。 其实,说到日本的祭,其祭典之多、规模之大、气氛之热烈,是世界上罕见的。上到市长、议长,下到街头巷尾的普通百姓,蜂拥出动。日本人将“祭典”作为继承传统文化、强调和谐共处、强化集团合作、教育社会、传播历史的知识的良俗。 白宥凌说,日本的“祭”可以理解成节日,与中国“祭”的含义不尽相同。日本的“祭”名目繁多,它作为一种传统文化,与其历史大有渊源。因此,越是古老的城市,“祭”就越多。 在整个日本,最有名的三大祭——就是京都的祇园祭、大阪的天神祭、东京的神田祭。 日本各地的祭典,既有迎神、祭神以及与神交往的宗教色彩,又具有季节变化、农耕作业的特色。春天的“祭”,往往是祈求丰收;秋季的“祭”是因丰收而感恩;夏日的许多“祭”意在驱除疾病;冬季的新年活动旨在迎春接福,祈求吉祥如意。 五花八门的祭典都有固定的日期和对象,祭祀的内容和步骤也大同小异:先清扫祭场、再斋戒沐浴;然后请神、读祝词、献神馔、献神乐;再会餐,参加者共享神前供品。有的祭要抬着神舆,在一定区域内巡回旅行,宣扬神的威力,祈求繁荣昌盛,表示神与人同乐,祭祀完毕点火送神回去。 除了盛大的祭典以外,还有稀奇古怪的茶碗节、祭虫节、工具节等。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学园祭、音乐祭、温泉祭、浴衣祭,以及许多与季节变更有关的各种祭。 这些包罗万象的狂欢祭典,仍是当今日本各地一年一度的盛事,但已转向娱乐性和商业性,成了华丽、热闹的代名词,渐渐失去原来的宗教含义。 白宥凌和蓝念佳到达八坂神社的时候,虽然不是中秋节赏月会的时间,但是八坂神社的周围,仍然有小摊小贩在贩卖中秋节的应节食品————月见团子。 “哥哥,我要吃。” 完全就像个撒娇的小妹妹,白宥凌拉扯着蓝念佳的衣袖,让他给她买月见团子。 蓝念佳现在已经对妹妹白宥凌的本性了如指掌。她就是那种时而强势逼人,时而又故作娇小乖巧,还会撒点娇来争取她想要的东西。 完完全全,就是恶魔的本性。 不过,只是买一些月见团子给她吃,还不至于要严词拒绝。 日语里“X见”,就是“赏X”的意思。“月见”就是“赏月”的意思。 “团子”就是糯米做的点心。 所以“月见团子”就是赏月时候吃的糯米点心。 其实在日本,人们过“栗名月”——也就是中秋节的,已经越来越少,人们都热衷于过西方的圣诞节和情人节,“栗名月”————这个来自中国的传统佳节已经随着停用农历而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相比之下,中国的中秋节作为非常重要的传统节日,还保留了下来,这是白宥凌深感欣慰的。 每年中秋节和家人团聚,或者是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都能让她感动不已。 *** 从八坂神社回来,差不多就要到大觉寺的赏月宴会开始的时间了。 京都嵯峨野的大觉寺,原本是嵯峨天皇居住的地方,正式名称为“旧嵯峨御所大觉寺门遗址”,是真言宗大觉寺派的总本山,既是《般若经》写经的总道场,也是嵯峨御流派插花的总部。 乔嘉仪阿姨是嵯峨御流派插花的VIP学员,曾经来过这里好几次,参加了好几次的考核的鉴定,但是来参加最高级的赏月宴会,这一次还只是第二次。 其实每年的中秋之夜,嵯峨御流派插花都要在与五大堂相连的大泽池泛舟,然后上观月台,一边乘凉一边举行赏月宴。应邀参加的,都是与大觉寺关系密切的人,当然大部分都是嵯峨御流派插花的高级学员、超级学员以及指导教师之类的。 “感觉有点紧张。” 蓝念佳这样说着,却马上被白宥凌翻白眼。 “紧张什么?” “我这样的大俗人,不便参加那么高雅的宴会吧?而且还有宗教因素在里面,我可是无神论者。” 蓝念佳用掌心揉了揉眉头。 白宥凌瘪瘪嘴,“你就当是去看他们拍古装剧好了,一定很华丽,很美的。” 被白宥凌这样鼓励,蓝念佳当然不好意思再打退堂鼓。 从蹴上到嵯峨,是从京都的东部横穿到西北部,算是漫长的距离了。白宥凌和蓝念佳到达大觉寺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天色还是很给面子地,保持着明朗。 “宥凌————念佳————” 乔嘉仪阿姨穿着淡紫色结城绸的和服,*上印染着樱花的形状,翩翩然站立在古寺前,宛似平安时代的美丽画卷。 乔嘉仪阿姨挥舞着长长的和服衣袖,向蓝念佳和白宥凌打招呼的样子,就像《伊豆的舞女》里的山口百惠一样。 “你们来啦————辛苦啦————” “阿姨你真的好漂亮————” “是啊,和服超赞————” 蓝念佳和白宥凌跑到了乔嘉仪阿姨跟前。 “可惜的是,和服华丽是华丽,但是不够————” 乔嘉仪阿姨挤眉弄眼,开玩笑道。 “不够什么?” 蓝念佳问。 “不够————性感!” 白宥凌笑着接了上来,“阿姨你莫非想要像007里的邦德女郎那样————火热的性感?” 乔嘉仪阿姨笑起来,刮了刮白宥凌的小鼻子。 “你们看了最近FOX的那部新剧————HUMAN TARGET了吗?” 蓝念佳点点头,“就是《替身标靶》吧,那里面的每一集的女主角,也很HOT啊!” 乔嘉仪阿姨点点头,“没错,我就要那么HOT就足够了!” 白宥凌却在翻白眼,“拜托,在这么古雅的京都,不要讨论那种欧美肌肉男好不好,老实说,我觉得《替身标靶》里的那个男主角,就像是个机器人似的,特别的脸型,特别像是我小时候玩过的变形金刚。” 三人一齐大笑起来。老实说,和两位和服美人站在一块,蓝念佳感觉自己的背脊总是时不时能感觉到背后投射来的嫉妒的视线。 因为时间尚且还早,而且还要等一下仍然在忙工作的白瑾瑜叔叔,乔嘉仪阿姨就先带白宥凌和蓝念佳去参观了嵯峨御流派插花总部,参观过大房间和教室,又走进传达室旁边的小卖部。 小卖部相当的宽敞,摆放着许多花道书籍和插花工具,架子上分层摆列着各式各样的插花容器。 “宥凌————你也选一个吧。” 乔嘉仪阿姨选择了一个竹编山科笼,白宥凌则挑选了一个苦竹管筒。 “下一次用这个来插花。” 白宥凌手里拿着的是,漆成黑色的细长山科笼,古雅而朴素,很适合即将到来的秋天时节的花草。乔嘉仪阿姨让店员们直接把这两个花器送到东京去,并把白家的地址留了下来。 “我们走吧。” 三人走到外面时,暮色已经苍茫,人们开始陆陆续续集中到正殿的前院。 “爸爸!” “白叔叔!” 白瑾瑜叔叔已经在正殿的前院等待他们,白宥凌和蓝念佳冲上去,白宥凌挽住白瑾瑜叔叔的左手,蓝念佳则挽在白瑾瑜叔叔的右边。 “一路上有没有吵架啊————” 白瑾瑜拍了拍白宥凌和蓝念佳的脑袋。 “没有吵架啦————哥哥一直在‘呼呼’大睡————想吵也吵不起来。” 白宥凌鼓起嘴巴。 “我就是为了不和妹妹吵架————才‘呼呼’大睡的————” 最后,白瑾瑜叔叔当然摸了摸蓝念佳的脑袋, “还是我们念佳乖————” 白宥凌在一旁吐舌头做鬼脸,蓝念佳则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 “好了,我们进去吧————” 乔嘉仪阿姨在后面说,然后四个人一起走进正殿前院的赏月大会地点。 台风已经过去,天空一片晴朗,风生池上,宜人清爽。 没过多久,一轮皎皎明月,就从左面平缓的山峦背后,冉冉升起,把夜空慢慢地照得辉煌明亮。差不多同时,在赏月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和惊叹声,紧接着,大家一起鼓掌,用掌声迎接月亮。 然后,事务长致辞,大家干杯,接着开始演奏,吹笛鼓琴。 也许京都人受传统文化的熏陶较重,京都人对中国农历的中秋节明显比日本其他地方看重,也很重视赏月。众所周知,日本的古文化里面大多数是汉文化的继承和发展,在这片古文化气息浓郁的古都,人们对汉文化的传统佳节还是比较看重的。 “原本以为会比较沉闷呢————” 蓝念佳偷偷地凑近白宥凌,贴近她的耳畔,这样说道。 “我也是,”白宥凌点点头,“原本以为这些传统文化的表演,会无聊得要死,结果好像还不错,像东京、横滨的叛逆少年,才真的会让人想要作呕————” 蓝念佳笑起来,“当然啦————因为作为著名赏月宴会的大觉寺,肯定不会表演新宿街头的那些什么HIPHOP、摇滚之类的现代音乐,摇着那种火红的莫西干发型————而都是经过改良的日本传统的曲艺、舞蹈与和太鼓————” 赏月宴会正式开始了,首先由神社的祭司献上观月祭的祝词。 祭司头戴黑色的高帽,身穿白色的祭司服,感觉有点像时代剧里出现的古代日本贵族。祭司念诵祝词的语调和发音有点怪,不太听得懂,但大意还是知道的,无非是感谢上天的恩赐,祈求来年好运之类的例牌菜。 贡品也比较简单,芒枝是必备的赏月吉祥植物,还有月见团子,其他的由于角度问题看不太清楚。 祭司献完祝词后,赏月会的节目开始。节目的内容比较丰富,有雅乐、美女长笛表演、和太鼓表演和传统曲艺、舞蹈表演。 整个赏月会的表演虽然没有看演唱会的激烈和悦耳,但很有一种过传统节日的味道。 “很平民,很传统,和八坂神社的观月祭有得一拼。” 白宥凌这样评价道。 “这些宫廷雅乐的表演,是不是起源于唐朝啊?” 蓝念佳有问必提。 “当然啦,”白宥凌压低声音回答,“赏月会上表演的宫廷雅乐,都是起源于我们中国的,但是宫廷雅乐本身,已经在我们中国失传——反正起源于中国,被日本保留延续至今,却又在中国消亡——这样的传统文化,也不算少了——根据谷歌大神的记载,现在只有日本、韩国和越南等邻国尚保存着宫廷雅乐这种文化。” 蓝念佳跟着白宥凌,一起唏嘘感慨起来。 “我们中国还真是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是啊……” 两个小屁孩在可怜着自己的母国…… 而与此同时,在优美乐曲的伴奏下,月亮似乎更加明亮了,皓皓的辉光映照着仰头赏月的人们。 池上的龙头舟张灯结彩,年轻的女子在五大堂的观月台上合掌拜月。 此情此景,恍若重现平安时代那优雅美妙的世界。 人群之中,当然有很多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的熟人,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和两三个人打招呼聊天的时候,白宥凌和蓝念佳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先是玩了一会儿,后来又觉得无聊了,便一起慢慢地朝着观月台走去。 身边不时有身穿黑色僧衣的僧侣走过。 “真的很漂亮————月亮很美————” 蓝念佳感叹道。 “是啊————在东京的时候,别说是赏月了,就连月亮何时阴晴圆缺,都统统忘在脑后,不过,我刚刚想起松尾芭蕉的俳句了————” “哪一句?” “嗯,”白宥凌以手托腮,沉吟片刻,然后念道,“就是那一句————仲秋月色明,一夜绕池行。” 蓝念佳吐吐舌头,“虽然我也很佩服松尾芭蕉,但是我不得不说,日本的俳句,比起我们中国的唐诗宋词元曲,实在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白宥凌转过头,看着蓝念佳: “我倒是没怎么读过我们中国的唐诗宋词元曲,你倒是背几首来看看,写月亮的?” “这有何难?” 蓝念佳眯起眼睛笑起来: “听着,嗯————” “等一下,”白宥凌说,“你该不会要背那首人人耳熟能详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吧?” 蓝念佳嘴角*,“那我就不背那首呗,还有的是————‘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怎么样” 白宥凌双手抱臂,一边听蓝念佳背诵着,一边赏玩着皎洁的明月。 “好不错,继续继续————”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还寝梦佳期。这一句写得不错————”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这一首莫非是林黛玉写的?这么悲催?” “不是啦,是晏殊写的。” “有李商隐的吗?” “有一首,”蓝念佳想了想,“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我真是佩服你的记忆力!” 白宥凌说,“你还能背出多少首?”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我最喜欢这一首。” “不错,挺可爱的。” 两人就这样背着俳句,或者唐诗,一路沿着大泽池行走着。当年嵯峨天皇居住的地方在现在的大觉寺偏东北面,那一带的地面略高于池面,可以整夜坐观池中的明月。 “我们是抬头仰望天空的月亮,天皇却是俯视映照在池里的明月。” 白宥凌感慨道。 “也许这才是无与伦比、极尽奢华的风流。” 蓝念佳和白宥凌都急切地想要登上观月台。 踩着看似不太结实的木阶梯登上去,池面的景色几乎尽收眼底。 “啊……” 蓝念佳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啦?” 顺着蓝念佳的视线,白宥凌看到不远处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和身穿黑色僧衣的僧侣交谈着。 “那不是……” 白宥凌感觉那个人影好熟悉。 “雅真阿姨——” 蓝念佳帮她说了出来。 正文 127、疑云重重 左面是黑黢黢的山峦,如果嵯峨天皇住在那山麓下,的确可以整夜看到从东往西在池面上移动的明月。 “还是映照在池面上的明月最美丽。月亮照在河流、大海,就被流水、波涛荡成碎片。” 白宥凌这样感慨道。 老实说,蓝念佳也有这样的感觉,似乎这池水,这天皇住所,仿佛就是为了观赏美丽的明月才建造的。 月亮正在池面上缓缓移动,被涟漪荡漾得微微颤动,但依然保持着圆形。 “你刚刚看错了吧,”蓝念佳和白宥凌围绕着大泽池里的明月走着的时候,这样问白宥凌,“雅真阿姨不是应该在上海吗?怎么可能突然到京都来了?” “应该是看错了吧。” 白宥凌叹息了一声,稍微加快了速度,蓝念佳很快跟在了后面。 “你应该听过小林一茶的俳句吧?”白宥凌微微侧过头来这样问,“我记得有一句是————‘孩子哭叫嚷,要我取月给他玩’————虽然表达方式有些俗气,但是我感觉也不失情趣。” 白宥凌这样说着,叹息着: “没想到月色如此的明亮。” 又望向蓝念佳,笑着说,“你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蓝念佳笑了起来,回礼似的说,“你也很漂亮。” 白宥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 不远处的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向白宥凌和蓝念佳招了招手。 “来啦。” 两兄妹异口同声地回答道,然后一齐朝着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奔去。应邀参加赏月会的全体客人吃过饭之后,已经是八点多,大家怀着对明月恋恋不舍的心情,开始三五成群地离去了。 差不多八点半的样子,乔嘉仪阿姨和白瑾瑜叔叔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离开寺院,中途乘出租车去乔嘉仪阿姨很熟悉的酒吧。这家酒吧原先是茶馆,在靠近门口辟出了一块地方作为日式榻榻米酒吧,因为老板娘和乔嘉仪阿姨很熟悉,所以他们并没有预约,直接就可以进去。 “欢迎光临,是乔小姐啊……这一阵子真的很少见到您……” 老板娘原本是祗园的艺伎,看到乔嘉仪带着白瑾瑜和白宥凌与蓝念佳走进来,张开双手,一副惊讶的表情,表示欢迎。 看来乔嘉仪阿姨和老板娘非常的熟悉了。 蓝念佳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当过艺伎的女人。在京都,艺伎基本上称得上是京都的招牌了。 日本的艺伎,是男人的幻想、女人的梦想。经过400多年的历史演变,艺伎的演艺慢慢地成为大雅之堂的高尚艺术,成为日本的国粹,与富士山和金阁寺并称为日本的三大名片。 如今这一日本传统文化,面临现代多元文化的冲击的同时,也遭受各方的争议。 其实,日语中的“艺伎”,是一种职业的称谓,主要工作是调动宴会气氛,陪客人喝酒聊天,让客人得到满意的服务、彻底放松。她们经受严格训练,美艳柔情、服饰华丽、知书达礼、擅长歌舞琴瑟,利用本身的才华与智慧,把客人服侍得心满意足。 很容易混淆的一个概念是,“艺伎”和“艺女支”这两种说法,在日本都存在,前者偏指“只卖艺不卖、身”的女艺人,后者则偏指“既卖艺又卖、身”的女艺人。但是在引入国内的时候,两者通常都混为一谈。大多数关于“艺女支”的说法,其实是艺伎。 因此由美国历史学家阿瑟?高顿写的《艺女支回忆录》,在翻译成中文的时候,应该就把“艺女支”改回“艺伎”。 从前日本艺伎是从小七岁到八岁时开始训练,她们必须要学习琴棋书画,接受良好的礼仪及教育,直到10~19岁之间才能成为“舞子”。她们脸上涂着白色的粉底,穿着红色衣襟的和服及头饰花簪皆比艺伎花俏,以表示学艺未成仍待努力,在台上表演当中学习着艺伎们如何取悦于男人,直到学成在25岁以前一定要升格为艺伎,将红色的衣襟更换为白色代表晋级。艺伎身着和服,袖长着地,腰间系着*低垂在后,头发仅以发髻的发型来装扮,高雅的服饰,与四季合鸣。 艺伎的另一特点是,能歌善舞,几乎日本的传统艺术文化,样样精通,她们只需利用本身的才华与智慧,就足以把客人服侍得心满意足,完全不必靠出卖身体来换取酬劳。 做一名艺伎,要经受严格的舞蹈、乐器、作派的训练,还有宴会的游戏方法。她们不仅要精通各种歌舞乐器,还需要对国际新闻、花边消息了如指掌,懂得如何*客人的喜好,善于察言观色,并能维护客人的自尊。 总之,为了让客人得到满意的服务、彻底放松,艺伎的工作总是非常紧张的。其实传统意义上的艺伎,在过去并不被人看作*,相反,多家庭还以女儿能走入艺坛为荣。 日语中的“艺伎”,是一种职业的称谓,并不含有贬低的意思。事实上艺伎从事的是一种表演艺术,与我们所熟悉的茶道、花道等一样。 “老板娘,您还是这么漂亮。” 乔嘉仪阿姨这样回礼道。 蓝念佳也觉得这位年龄不算小的老板娘非常的美艳。当然不是那种面容的美艳,而是所谓的时间沉淀下来的高雅气质之美。 其实在江户时期,艺伎几乎就是那个时代的明星,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而这位过去的艺伎,现在的老板娘,就有着诸多明星都没有的真正的风雅。 乔嘉仪阿姨和老板娘在门口寒暄了一阵子,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有白瑾瑜就先走到店里去,坐到柜台上。 “我要喝威士忌。” 白宥凌嚷嚷着。 柜台里的酒保正要去拿,白瑾瑜开口道:“她是未成年人,给她一杯可乐好了。” “可乐?” 白宥凌气鼓鼓地嘟起嘴来。 “那么我也要喝可乐?”蓝念佳无聊地抬抬眉毛。 “你可以喝雪碧。”白瑾瑜笑起来。 “爸爸你真冷。”白宥凌接过黑色的杯子,把可乐一饮而尽。 却差点喷出来————明明就是————兑水的威士忌!! 白宥凌抬眼看向那个酒保————天呐,那不是雅真阿姨?? 正文 128、小阴谋,小骗术 养父白瑾瑜似乎不认识姜雅真阿姨。白宥凌想如果现在去向养父解释,说不定突然冒出来的姜雅真阿姨又会消失于无形。 “哥哥,”白宥凌用手肘推了推坐在旁边老老实实喝着雪碧的蓝念佳,“你先帮我拖着我爸爸,我去跟雅真阿姨打个招呼。” 蓝念佳微微抬起眸子,看到柜台后面,穿着色彩艳丽的和服,俨然日式居酒屋的和服酒保的雅真阿姨,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白宥凌身上,非常会意地点点头,再瞥了瞥正在和老板娘聊着的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那边,确认暂时无事之后,用眼神肯定妹妹白宥凌。 “我帮你望风,你只管和雅真阿姨说话去吧。” 听哥哥这样说,白宥凌很快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慢慢移动身体,靠近雅真阿姨。 此时此刻,雅真阿姨正在柜台后面调一种颜色非常诡异的鸡尾酒,远看似乎是粉红佳人的风情,但稍微靠近一点,却又看到的是蔚蓝海面的颜色。 “好漂亮的蓝色!” 白宥凌招手向雅真阿姨打招呼。 “蓝色?” 雅真阿姨挑了挑眉毛,看了看白宥凌,旋即嘴角*了一下,“不,不是蓝色,是绿色。” “那么就是绿色了,”白宥凌笑起来,把那杯她误以为是可乐,其实是兑水威士忌的空杯子递给雅真阿姨,“好久不见了,雅真阿姨。” 正盯着那杯鸡尾酒看的雅真阿姨,对于白宥凌叫出来的名字,丝毫没有反应。 “雅真阿姨?” 白宥凌凑近了一些,对着雅真阿姨这样喊道。 “啊,对不起,”雅真阿姨这才抬起头来,“我想这应该是蓝色吧,是蓝色,对不起,我也许有点蓝绿色盲。” “蓝绿色盲?”白宥凌抬起眉角。 “我很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蓝绿色盲,我们干脆,做一个实验吧?” 见白宥凌不假思索的点点头,雅真阿姨露出亲切的笑容。 雅真阿姨的视线,在柜台旁边的一些客人的身上逡巡着,四处环视,然后停留在不远处单独座位的两个人的身上。 “啊,比如说,那个人手中拿着的纸片,上面是不是有个数字?” 白宥凌的视力还能让她引以为傲,但是在光线比较昏暗的酒吧,那不远处的四十多岁,就像是某某银行的人事部经理之类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手中的那张纸片,白宥凌还是不太能看清楚。 主要是因为那个人拿着那张纸,拿得太紧了,从柜台这边的角度看过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楚的。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张纸片上,的确是有一个数字。 白宥凌转过身来,对雅真阿姨笑着说,“是的,上面有个数字。” “那么,那个数字是蓝色的,还是绿色的呢?” 雅真阿姨这样说,证明雅真阿姨能看清楚那上面的数字,可是,白宥凌看不清到底是蓝色还是绿色,也就无法验证雅真阿姨是不是真的有蓝绿色盲。 “等一下,我在这里看不太清楚,我过去看看好了。” 白宥凌这样说着,把空杯子中倒满的兑水威士忌一饮而尽。 雅真阿姨则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朝她点点头,于是白宥凌深呼吸一口,把空杯子往那个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的某某银行人事部经理的旁边一扔。 “啪”地一声,玻璃杯应声而碎,白宥凌此时已经站在那个男人的旁边。 酒吧里所有的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碎掉的玻璃杯那边去了,那个男人也不例外,于是姿势的改变,在那个男人朝向右边往后望去的时候,他左手边的纸片对上了旁边的白宥凌。 宾果!! 白宥凌内心深处打了一个响指。 “怎么啦?宥凌?” 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走过来。 “没什么。” 白宥凌走回到柜台,朝蓝念佳使了使眼色。 如果没记错的话,乔嘉仪阿姨似乎是认识雅真阿姨的,等蓝念佳把乔嘉仪阿姨和养父的视线都吸引走了之后,白宥凌坐到雅真阿姨的身边。 “雅真阿姨,我看你不仅仅是蓝绿色盲,”白宥凌望着雅真阿姨的眼睛,笑了起来,“那上面的数字,明明就是黑色的。” “黑色的?” 雅真阿姨瘪瘪嘴,“其实我根本就看不太清楚,那上面的数字是78吗?” 白宥凌接过雅真阿姨递过来的兑水威士忌的酒杯,“不是78,是69呢。” 雅真阿姨的视线马上变化,不过这种变化也只是瞬间的,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啊,”雅真阿姨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是69对吧。” “对啊。” 白宥凌满腹狐疑地看着雅真阿姨,“你的表情有点怪,雅真阿姨?” “对不起,”雅真阿姨回望着白宥凌,“我不是什么哑巴阿姨,或者真假阿姨,对不起,失陪了。” 雅真阿姨到底在说什么? 或许,雅真阿姨,只是想要知道————那个数字? 白宥凌皱起眉头来,而雅真阿姨马上就往后台走去。 白宥凌看了看那边,蓝念佳还把养父和乔嘉仪阿姨吸引得牢牢的,于是马上跟了过去。 走出酒吧,就是白川的辰巳桥边。白川一直是白宥凌非常喜欢的景点之一,每次走到白川这边,赏玩着白川的景色,白宥凌总是能够想起很多年前村上纪香的那部漫画《龙》。白川的周边,都是传统的町家餐厅,用餐时可以看到窗外美丽的白川风景。 此时的白川的辰巳桥边,只见那月挂柳梢头,分外的光辉明朗。在屋檐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的花街和清澈河流的桥上,游客和脚穿着木屐的艺、伎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这是祗园特有的风情。 祗园华灯初上,舞、伎们用厚厚的白色脂粉盖住自己青春的肌、肤,身着长袖五彩花纹的和服,头上高高的发髻上插满了花朵和缎带等饰物,在三味弦和鼓点的伴奏中翩翩起舞…… 作为八坂神社的门前街道发展起来的祗园,是日本规格最高的繁华街,讲到京都就会联想到祗园,可以说是代表性的地区。 在道路的两旁,是纵横方向能通风的用细细的方材建成的格子窗,大街的格调与舞、伎的风采十分相称,街上排列着销售发簪、香和日式服装装饰物品等京都特有的商店,而在日式建筑中也有许多可品尝中式菜和意式菜等的餐馆。 这也是祗园的另一个魅力。既继承了传统,又不断接受新事物的祗园受到人们的喜爱。 来京都不可不去祗园,这里有京都最好的城市风貌————在这个不大的街区,一条条小巷内,传统艺术表演场地和旁边的赌场一样繁忙;花、街上人来人往,艺、伎、和尚、市民和游客擦肩而过好不热闹,寺庙和神、社内却又宁静安详。 如果说京都是日本社会的浓缩,那么祗园就是京都和日本社会的浓缩,一个充满了魅力,五光十色的矛盾体。 正文 129、接近真相 白宥凌悄悄跟在雅真阿姨后面。白宥凌知道雅真阿姨一定发现自己正在跟踪她,但是并没有拆穿,而是任凭白宥凌跟着。 两人在京都的祗园,一前一后地走着,沿着白川,穿过辰巳桥边,月亮分外明辉,挂在柳梢,皎洁如银。在屋檐低矮的房屋,和鳞次栉比的花、街以及清澈河流的辰巳桥上,游客们、身穿黑色僧衣的僧侣们、和尚们、还有脚穿木屐的艺、伎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弥漫了祗园独特的风情。 人们似乎都知道今天的月色十足美好,艺、伎们也停下匆匆的脚步,抬头望月。 许久没有这样呼吸着京都的气息,白宥凌忘情地欣赏着这些美艳的女子,还有那高挂苍穹的美艳的月亮,然后附近,就是著名的辰巳神、社。 走在前头的雅真阿姨,竟然停在了辰巳神、社的门口,站定了,在月光下,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似乎在祈祷。 白宥凌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怕的,于是走上前去,和雅真阿姨并肩站着。 白宥凌也略施一礼,合掌闭目。但是她并没有什么需要祈祷的,只是祝愿现在,和哥哥,还有爸爸,以及乔嘉仪阿姨,能够继续这样幸福,这样的幸福能够持续下去。 而身旁的雅真阿姨,却在十分认真地祈祷着。 白宥凌忍不住想,雅真阿姨到底在祈祷些什么呢?白宥凌默默地等待着,耐心地等待着。 白宥凌想,雅真阿姨也许在祈祷妈妈在天国能够获得安宁吧? 雅真阿姨是妈妈一生的朋友,白宥凌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很有可能,雅真阿姨在帮妈妈祈祷,祈祷妈妈能在天国,也能够得到幸福。 这样想着,白宥凌觉得,身为女儿的自己,当然也必须要帮妈妈祈祷。 所以,白宥凌再度走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对着神、社的神祗,虔诚地、认真地、聚精会神地,祈祷了起来。 “走吧。” 雅真阿姨在耳畔,突然这样说道。 “好的。” 白宥凌默默地跟在雅真阿姨后面半步远的地方,两人继续在皎洁月光下走着,一路上经过她们俩的,是众多和服华丽、妆容精致的京都美女们。 “京都,果然是日本最优雅的城市……” 白宥凌深深吸了几口气,蓦地这样感慨道。 “是啊……” 雅真阿姨含糊地接下话来。 差不多走到花见小路的拐角处的时候,雅真阿姨感慨道:“宥凌,你长大了不少。” 白宥凌笑起来,“雅真阿姨,刚刚你为什么不肯说你认识我。” “我有特殊身份。”雅真阿姨望着白宥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们小孩子不懂。” “你们大人总是觉得我们什么都不懂。” 白宥凌瘪瘪嘴,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巴来。 “其实,有很多事情,大人们不告诉你们,是因为害怕你们受到伤害————大人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免于受到任何伤害————” 雅真阿姨轻轻握住了白宥凌的手。 那是一双非常温柔,非常温暖的手。 白宥凌也变得乖乖的了,“但是,外部世界,真的是那么危险的么?” “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危险,非常可怕的危险。” 雅真阿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非常凝重的,语气是非常严肃的。 白宥凌则非常臣服地仰起头来问: “那么,雅真阿姨,刚刚你说你根本不认识我,其实就是在保护我了?” 这么说的话,似乎也能说得通。 旁边不时有熙熙攘攘的游客,从白宥凌和雅真阿姨身旁走过去,在这熙熙攘攘之中,雅真阿姨的心情,看起来,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为什么碰到好久不见的宥凌,雅真阿姨的心情,还是不见得特别的好呢? 白宥凌感觉很奇怪。 碰上雅真阿姨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光怪陆离,让白宥凌满腹狐疑。 “是的,”雅真阿姨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答道,“我之所以刚刚,说我并不认识你,宥凌,其实我是在保护你。” 白宥凌点点头,笑了笑,似乎要理解这一事实一样,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颚。 “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有时候,是需要向他们撒谎的吗?” 这句白宥凌无意之间说出来的话语,却似乎给雅真阿姨带来了不少的震动。 白宥凌能感觉身旁的雅真阿姨,身体猛的一颤。 颤抖得那样厉害。 白宥凌被吓住了。 “…………宥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雅真阿姨的左手,抓住了白宥凌的左肩膀,那样用力,抓得白宥凌的左肩膀特别疼痛。 而白宥凌即使不抬起眼睛,也能看到雅真阿姨正在用炯炯的眼神,逼视着自己。 那么可怕的狼人的眼睛。 那么可怕的眼神。 真不敢相信那是雅真阿姨的眼神。 白宥凌忍不住双手抱胸,做出防御的姿势,有些不能抵挡。 “…………快说!”雅真阿姨咆哮起来,“快说,宥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白宥凌颤抖着*,转移开视线。 “也许、也许吧…………” “也许吧?” 雅真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冬雷震震,不住地轰鸣着,震慑着白宥凌的心脏。 “我知道…………我知道雅真阿姨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雅真阿姨深呼吸一口,直直地望着白宥凌。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事情在瞒着你?” 听雅真阿姨这么一说,白宥凌很清楚地明白,雅真阿姨是真的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了。 而自己与雅真阿姨唯一的联系点————就是妈妈薛佳若。 肯定。 肯定是妈妈薛佳若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雅真阿姨…………”白宥凌颤抖着声音,颤抖着肩膀,“…………是不是妈*事情,你瞒着我的?” 她激动不已,不停地追问着。 “到底是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妈妈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雅真阿姨摇着头。 “不,我必须知道…………”白宥凌着急地抓紧了雅真阿姨的衣袖,“我必须知道…………不管知道真相,是不是会给我带来危险,我都必须知道…………” “为什么?” 雅真阿姨饶有兴致的歪歪脖子,望着白宥凌。 “…………因为我想念她…………我想念妈妈…………我想知道她的一切事情…………” 白宥凌把脸埋进雅真阿姨的怀抱里,恸哭了起来。 正文 130、兄妹结盟,探寻真相 太阳光异常强烈,无法凝视,但月光柔弱,甚至能窥视到内部。这种隐隐约约的影像,正是月亮的魅力。 白宥凌和雅真阿姨肩并肩,走在花见小路上,清风从她们俩的身边路过,发出淡雅的声响,仿佛在传递着夜的芬芳。 “好安静啊。” 白宥凌感叹道。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抬头望着东方,只见圆圆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中。刚才在大觉寺看到的月亮,刚刚从山峦后面升起来,现在已经差不多升到半空中,天高月小,却明亮耀眼。 “好像伸手就能够得着。” 雅真阿姨笑着抬头望着月亮。 正如雅真阿姨所说,美丽的明月,与其说是悬挂在宇宙间的月亮,不如说是,贴在夜空中的一块圆形的黄金。 “可是,雅真阿姨,月亮那么明亮,但仔细一看,里面还是有阴影。” 白宥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定定地望着月亮。 就是再强烈的太阳光背后,都有着阴影。月亮的明朗之中,也暗藏着黑暗。 “兔子正在看着我们呢。” 雅真阿姨说。大概就是在说,月宫里的玉兔正在俯视下界人间的景象吧? “有人认为那或许是老鼠或者青蛙。” 白宥凌笑着说。 “老鼠?青蛙?”雅真哑然失笑,“那多不浪漫。” “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浪漫的东西?” 白宥凌一本正经地说。 雅真爽朗地笑起来,拍了拍白宥凌的脑袋: “我说宥凌,你不要装出这么一副成熟的样子好不好,少年老成,实在很怪异耶。” 白宥凌吐着舌头。 “那么,就把月宫里,想象有都市、有宫殿、有王子、有公主,当然也有最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和爱情传奇。” “这种想象就很有意思了。” 雅真笑着点点头。 “天呐,你们大人怎么总喜欢装嫩啊?人类明明都已经登上月球了,你们还在对着月亮,想着天上的街市,想着嫦娥和后羿的爱情,想着月桂花树的香气,和月兔的卡哇伊?” 白宥凌翻白眼。 “我看是你们小孩子喜欢装成熟吧?我们只是想象而已,虽然人类已经登上了月球,但是明月仍然能够唤起人们丰富、艳美的想象,难道不是吗?” 白宥凌觉得这样讨论下去,效果不会太理想。 于是,白宥凌转移开话题。 “月亮走得很快啊。” 白宥凌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很可笑。她在大觉寺听说嵯峨天皇整夜俯视着映照在池水里的月亮,而现在她自己则翘首仰望着头顶上的月亮。 “月亮是跟着我们走的。” 雅真刚刚说出口,白宥凌就听到道路旁边传来年轻女性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很显然,她们也在赏月。 整个京都,似乎都沉浸在美好的月色之中。 东山山麓一带,家家户户亮着的灯光,在山的缝隙间蜿蜒伸展,那黑乎乎的一片大概是黑谷或者吉田山。 青蓝色的月光平等地照射在京都的街道上、山的缝隙间、群峰上。 “雅真阿姨,”白宥凌冷不防地握住雅真的手,“妈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雅真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着。 白宥凌转过脸去,看着雅真那平静地沐浴在月光下的侧脸。 “雅真阿姨……” 雅真转过头,白宥凌哀哀地看着她。声音似乎都在哽咽。 “我会告诉你的。”雅真说。 “真的吗?!!” 本在用手背粗暴地擦拭眼角的白宥凌,瞬间睁大了眼睛。 “当然,”雅真点点头,“你有权利知道你妈*事情。” “谢谢您,雅真阿姨。” 白宥凌双目放光。 “事实上,既然在京都碰见了你,我也没理由再拒绝你的请求。” 雅真发出轻微的叹息。 那似乎承载了太多太多悲伤痛苦的叹息,淡淡地飘散在皎洁的月光下。 “那么,快告诉我吧,雅真阿姨。” 白宥凌亟不可待地催促道。 “可现在你还不回去,会不会让你爸爸还有哥哥担心呢?” 白宥凌和雅真约好了次日在京都鸭川河畔的餐馆见面。 *** 次日一早,天公作美,雨霁云开,春光明媚。 不过白宥凌暂时还不能去找雅真阿姨,而是必须和爸爸还有乔嘉仪阿姨还有蓝念佳一起游玩京都,享受京都的美景和美食。 来到京都,大部分游客,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岚山。 位于京都西郊的岚山,海拔382米,在见惯山川丘陵的中国人的眼中,实在不足为奇,山不够高,也不记得有什么宗教意义。 但是这个岚山,却是京都的瑰宝。日本资源虽然稀缺,但都非常的————精致。 譬如说,岚山是以春天的樱花和秋天的枫叶而闻名,东南不远处有桂离宫,是著名的观光胜地,也是川端康成的小说《彩虹几度》里,浓墨重彩地描写过的地方。 平安时代的王公贵族们,经常在岚山脚下的大堰河里,轻舟荡漾,欣赏岚山四季的美丽景色,就像中国的魏晋时的那些纵情山水的豪侠们。 淡红*的樱花令人陶醉,艳丽如火的枫叶犹如悬挂的浮云。 此外,那座闻名遐迩的长达154米的渡月桥,架设在保津川上,因为形状类似于弯弯的月亮,而得名。桥墩用钢筋建造,桥面则为木造,古香古色。渡月桥已经成为岚山的象征。 “真的好漂亮。” “就像喜鹊搭乘的牛郎织女之间的桥梁。” 白宥凌回过头,看着这样说的蓝念佳。 “只是一座桥而已,你就想到牛郎织女,你未免想象力太过丰富了吧?” 白宥凌说。 “不是我想象力丰富,是你想象力匮乏好不好?” 蓝念佳当然是针锋相对。 “懒得理你。” 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加快了脚步。 大堰川绕着岚山脚下,潺潺流过,两岸山上松柏青葱茂密。山下竹林片片,一阵细雨过后,轻纱似的薄雾就飘忽飘忽地*在岚山峰顶。 说老实话,这样的风景,在国内也可以抓得出一大把。 但是,京都的风景,似乎更加受到保护一些。 而不像国内,美景任凭游客糟蹋。 “啊,有猴子耶。” 在岚山附近的“岩田山自然游园”里有100多只猿猴,它们会调皮地向来往游客乞食。 “什么猴子,”白宥凌斜眼,“是猿猴好不好?” 刚刚开车到岚山,会感觉温度一下降了好几度。但稍微爬爬山,运动运动,就马上又感觉热乎起来了。 虽然风景已经看过,但白宥凌还是觉得新鲜。 周围的苍松、红叶,以及山间隐约可见的寺庙飞檐,使白宥凌和蓝念佳都顿时有了朝圣的感觉。山上松树青葱茂密,竹林片片。 “我们中国不是有‘松竹梅’三君子之说吗?日本完全抄袭下来了,日本将松、竹、梅也视为美好的象征,其中松树居首位。” 在山腰的一处凉亭休息的时候,白宥凌这样跟蓝念佳解释道。 接下来继续启程。 下一站,就是位于半山的周恩来纪念诗碑。让白宥凌感觉有些气愤的是,这个诗碑,略微显得有些冷清。 这座诗碑是1978年10月,为了纪念中日两国缔结和平友好条约,由日本十几个友好团体自发集资建立的。 碑文是周总理早年旅日期间,于1919年4月5日撰写的《雨中岚山》的诗文。 雨中二次游岚山, 两岸苍松, 夹着几株樱, 到尽处, 突见一山高, 流出泉水绿如许, 绕石照人, 潇潇雨,雾蒙浓。 一线阳光穿云出, 愈见娇妍, 人间的万象真理, 愈求愈模糊, 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 真愈觉娇妍 ………… “人间的万象真理,愈求愈模糊,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真愈觉娇妍。” 为什么伟人们的话,即使说得平铺直叙,也如此动人心魄呢? 日本的两大古都——京都和奈良。奈良的唐招提寺和东大寺的名字,连着中国的一位高僧——鉴真,而京都岚山的名字却连着中国的一位伟人——周总理。 岚山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仿佛注定要产生一首千古绝唱,自从伟人游过此山并赋诗一首、一座镌刻这首诗的诗碑在此山立起之后,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从此不再默默无闻。 诗碑建在半山腰,由基座和本体两部分组成。 基座是由数块未经丝毫打磨的大石头砌成,而石头与石头之间似乎也未使用任何粘合材料。诗碑本体也是未经打磨的一整块赭石色鞍马石,正面镌刻着“雨中岚山”,背面是诗碑发起人名单。 整个诗碑的外观及结构,没有一般意义上的纪念碑的高大华美,没有考究的雕刻工艺,没有对称悦目的立体几何图形。它的朴实无华,却令人感到一种伟大深含其中,就像诗的作者,虽平易近人却让亿万人万分敬仰一样。 望着周总理的诗句,白宥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风云动荡的年代,想到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先烈,不知为什么,竟然,热泪盈眶起来。 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但是,那个年代的一切一切,都再也不会重现。 “天呐,不会吧宥凌,”蓝念佳那个吐槽男又冲过来吐槽了,“看到周总理的诗句,你就掉眼泪?那我带你去毛主席纪念堂,你岂不是哭死在里面?” 白宥凌无可奈何地翻翻眼,看准了蓝念佳的小腿,猛踹了过去。 *** 岚山脚下有一条商业街,礼品店比比皆是。 完全能够满足游客们的各种各样的需求。 深受游客喜爱的,是名声在外的京都点心。 日式点心,向来以外形精美而闻名于世,而京都点心更是极尽细致精巧之能事,被人们称“京果子”。 台、湾的那个食品品牌——徐福记,就曾经生产过一种小包装零嘴,名字叫“京都果子”,实际上,正确的说法是——“京果子”。 “京果子”和日本的美食一样,不仅外形好看,而且做工精细,口感也是一流。其外皮多用糯米做成,馅有传统的绿豆、红豆、抹茶馅,也有果肉馅,如草莓、凤梨等,入口即化,实在非常的美味。 不过,精美的“京果子”,价格也是不便宜的,一盒十二个,卖800~1500日元——折合*民币,是56~105元————也有高达3000日元的精美包装,是送礼的上选。 价格贵得类似于中国的月饼了。 所不同的是,月饼实在很难吃,而“京果子”的味道却很好。 和爸爸还有乔嘉仪阿姨游遍岚山,已经过了正午,午餐便在京都非常著名的“一次重寿司”店解决。 在京都最繁华的四条通路的尽头——八坂神社对面,在一条很窄的小巷中,找到了门面很小的“一次重寿司”店。 京都料理是由皇宫料理、寺院的精进料理、怀石料理发展而来的,原料主要是野菜、鲜鱼等。位于八坂神社对面的“一次重寿司”店,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没有炫木的招牌,因为鲭鱼寿司就是最吸引人的活招牌。 “京都真棒。” 一走进“一次重寿司”店,蓝念佳就感慨道。 “果然是古都气韵,大至建筑风格,小到平民衣着,都和东京呈现出截然的不同。”蓝念佳兴致很高地感慨着,“怎么说呢?感受上,京都是疏落的,是雅致的,樱花、杏花种满了大街小巷,落英缤纷。而且它是唯一远离火山、战争破坏的————砖墙瓦顶,建筑物都是三层而终。到了京都,每一位旅客,都会变得安逸舒缓吧?饮一杯清茶,撞一声古钟,紧凑的脚步便释然成了度假心境。” “你还真是厉害,”白宥凌毫不留情地打断蓝念佳的演讲,“是不是想要赶超希特勒?那家伙可是连续四个小时演讲,不需要草稿的。” “宥凌…………” 爸爸和乔嘉仪阿姨先走了一步,就剩下白宥凌和蓝念佳两兄妹。 “我们快点解决午餐,我今晚上要和雅真阿姨见面。” 白宥凌说。 刚刚*“一次重寿司”店,身穿和服的老板娘,就很热情的上来招呼。 白宥凌并不是第一次来吃了,很快就点了“一次重寿司”最著名的鲭鱼寿司。 在等寿司的同时蓝念佳打量了一下这家店,真没有想到,已经经营了一百多年的著名寿司店,竟然只有不到三十平方米,屋子已经挺旧了,墙上挂着几幅日本画,桌上放着小盆景,收拾得非常干净,是很传统的日式风格。 素雅中透着华丽。 客人不多,但是不时有人进来点好寿司后打包带走。 “我总感觉雅真阿姨鬼鬼祟祟的。” 蓝念佳这样说。 白宥凌挑了挑眉毛。 “我也觉得,真不知道雅真阿姨是混黑道的,还是混白道的。” “希望不是混黑道的,我可不想在我认识的人之中,有一个意大利黑手党家族的成员,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别人的器官弄断掉,然后寄给他们的家人。” 蓝念佳瘪瘪嘴。 “就算雅真阿姨是混黑道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意大利黑手党家族成员吧?我看你要么就是黑道小说看多了,要么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白宥凌没好气地回答。 “总之我感觉雅真阿姨的工作,貌似很危险。” 白宥凌点点头,“是啊,我也感觉很危险。” “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危险的,难道不是吗?”白宥凌说。 蓝念佳不解地看着她。 “哥哥,”白宥凌望着蓝念佳的眼睛,“你好像忘记了,我们的爸爸,是杀人犯耶。” 蓝念佳微微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苍白地点点头。 “我们俩是杀人犯的孩子。” 白宥凌强调这一点,“所以,差不多也算是意大利黑手党家族成员性质了吧?” 蓝念佳笑了起来。 白宥凌和蓝念佳正这样聊着,没过多久,鲭鱼寿司就被送上来了,紫菜里面包着很新鲜的鲭鱼和饭团,一个的分量可比国内的那些寿司要大不少,味道也很不错。 “哥哥,”白宥凌一边吃着鲭鱼寿司,一边向蓝念佳介绍情况,“雅真阿姨说,关于妈*有些事情,她其实是瞒着我们的。” 蓝念佳挑了挑眉毛。 “瞒着我们?关于……妈妈?” 白宥凌点点头,“今天晚上,我去和雅真阿姨见面,就是为了,向雅真阿姨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雅真阿姨到底什么地方瞒着我们,关于妈妈,到底有什么事情,我们还不知道。” 蓝念佳把剩余的鲭鱼寿司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我明白了,”蓝念佳说,“妈妈说不定也是混黑道的。” “开什么玩笑?” 白宥凌用手打了打蓝念佳的肩膀,“别胡言乱语。” “我可不是在胡言乱语,”蓝念佳突然鬼鬼祟祟、神秘兮兮地朝白宥凌招了招手,“跟你说啊,宥凌,我以前听乔嘉仪阿姨提到过。” “乔嘉仪阿姨?” “很小的时候,乔嘉仪阿姨去找爸爸的时候,讲了一些话。”蓝念佳说。 “什么话?” 白宥凌睁大了眼睛,急切地望着蓝念佳。 “也许是我听错了,也许是我经过这么多年,记错了吧……” 蓝念佳有些犹豫。 “快说啦……” 白宥凌催促着他。 “那我说了,”蓝念佳抿抿*,“怎么搞得我像个八卦女似的?” 白宥凌狠狠敲了蓝念佳的脑袋一下。 “再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蓝念佳耸耸肩,“宥凌,说了你可别过于震惊。” “不会不会。”白宥凌挥挥手。 “宥凌,爸爸说不定,是因为保护妈妈,才杀了欧阳叔叔的。” “啊?” 白宥凌瞪圆了葡萄粒般的眼睛。 “这样说你就吃惊成这样啦?”蓝念佳摇摇头,“其实,好像是……妈妈把欧阳叔叔……给杀了……然后,爸爸给顶罪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宥凌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天呐,哥哥,你确定你没有胡说?” 蓝念佳摇头: “我不确定我没有胡说。” “那么你也许在胡说?” “我很有可能在胡说。” 白宥凌跺脚,“你到底什么意思?” 蓝念佳抬抬眉毛,“我的意思是,既然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啊?” “妈妈有事情瞒着我们,那肯定就是妈妈不希望我们知道的事情,”蓝念佳说,“所以我觉得,我们没必要非得把事情弄得那么水落石出。” “什么啊?”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可是……我想知道!” 白宥凌提高了声调,这样说道。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知道妈*一生是怎样的,我想知道妈妈最爱的人是谁,我想知道妈妈是否过得很幸福,我想知道妈妈在死之前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憾,我想知道妈妈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蓝念佳默不作声,等白宥凌演讲完毕,半晌才说: “你想知道的还真多……” 白宥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啦,我想我也没办法阻止你去了解真相。”蓝念佳总结说,“只是,我希望你不要一个人去了解。” 蓝念佳望着白宥凌的眼睛,“和我一起去探寻真相,好不好?” “为什么要和你一起?” “因为我们俩的真相是同一个真相。” “我说不行的话,你会放弃吗?” 白宥凌这样说之后,和蓝念佳相视而笑。 *** “一次重寿司”店,到底是历史悠久而且闻名遐迩的寿司店,鲭鱼寿司的味道,实在非常的美妙。 白宥凌吃了差不多七八个的样子,蓝念佳却吃了十多个。 “吃成个大胖子吧你!” 白宥凌当然不会忘记讽刺一句。 出了“一次重寿司”,白宥凌和蓝念佳前往刚刚在路上看到的“祗园小石”。 “祗园小石”是京都家喻户晓的甜品店,它不但提供糖果甜品,还提供冷饮之类的,光看排队到门外等候入内用甜品的人龙,就知道它有多受欢迎。 白宥凌和蓝念佳在里面采购了不少糖果甜品之类的,作为饭后甜点。 “你还能吃啊?” 看到蓝念佳买了那么多糖果甜品,白宥凌瞠目结舌。 “你都可以去扮演小岛元太了。” 蓝念佳疑惑地看过来。 白宥凌敲了敲额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小岛元太是谁啊?” “是谁啊?” “小岛元太(Kojima Genta),是日本漫画家青山刚昌的作品《名侦探柯南》中的人物。与主角柯南等人组成少年侦探团,是个很爱吃的小鬼。动画中的声优,原版是高木涉,TVB粤语版是陈卓智,粤语剧场版是陈志强。是‘少年侦探团’的发起人,正义感较强,自诩为少年侦探团的团长。身材是普通孩子体型的两倍,非常喜欢鳗鱼饭,一听到数额巨大的金钱时,就喜欢拿鳗鱼饭做比较,最大的梦想是吃遍全世界的鳗鱼饭,超级超级喜欢的卡通,是歌美拉和假面超人,柯南的十四部剧场版都有出场,最经典的个人名言是——‘你敢违抗步美的话吗’、‘步美的话你敢不听’、‘我妈妈说过,留下任何一粒米粒都会被上天惩罚的’等等…………” “好了好了,”蓝念佳马上求饶,“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不知道小岛元太大人是何方神圣…………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白宥凌又猛踹了蓝念佳一脚: “你才知道啊?你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如果不精通柯南,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本小姐这种骨灰级别的柯南迷说话!” 蓝念佳抱着被踹了好几次的小腿,龇牙咧嘴,可怜巴巴地晃悠着身体。 “不过,既然提到小岛元太,哥哥,你刚刚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探求真相吗?” 白宥凌说。 “所以,你想和我组成类似于‘少年侦探团’的那玩意儿?” “什么叫那玩意儿啊?” 白宥凌又给了蓝念佳狠狠一踢。 “天呐,我的身体,绝对可以把你练成空手道黑带!”蓝念佳怪叫。 “谢谢你的无私奉献啊。”白宥凌皮笑肉不笑。 “雅真阿姨很有可能是混黑道的,所以这次的调查,是非常危险的。” 白宥凌一本正经地说。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要我来帮你嘛。” 蓝念佳痛得五官扭曲,却还勉强要笑出来。 “别笑了,你现在笑,肯定很丑。” 白宥凌捏了捏蓝念佳的脸颊,“既然哥哥你和我一样喜欢冒险,那么我就拉你入伙了。”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蓝念佳没好气地说。 “不用不用,大恩不言谢嘛。” 白宥凌笑嘻嘻地朝前迈着大步走。 “等等我。” 蓝念佳颠簸着跟在后面,满脸的黑线。。。。。 正文 131、黑诺亚的出现 中午的时候,晴朗的天空下起了小小的雨,但是到傍晚的时候,雨水又停歇了下来。最后的阳光,映照着对面高楼的玻璃窗闪闪发光,屋顶上升腾起白色的水蒸气。 白宥凌和蓝念佳大概在下午五点左右开始往约定的地方赶去,五点半左右达到约定的鸭川河畔的餐厅。 白宥凌和蓝念佳大概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十分钟的样子来到了鸭川河畔的餐馆。但是,雅真阿姨还没有前来赴约,因为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所以白宥凌和蓝念佳并未着急。 白宥凌和蓝念佳坐在餐馆的位子上,一边喝着雪莉葡萄酒,一边等待着雅真阿姨的到来。 “哥哥,雅真阿姨该不会放我鸽子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了约好的六点钟的时候,白宥凌有些坐不住了。。 “约定的时间都没到,你要有耐心才行啊。” 蓝念佳劝说着白宥凌,把手放到白宥凌的手上。 差不多六点钟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来了,两个女人紧接着,几乎同时走了进来,但是,这两个女人并不是雅真阿姨。又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一个穿着很休闲的服装的年轻男性走了进来。 虽然这不是雅真阿姨,而是一个白宥凌从来没有见过的男性,但是白宥凌却感觉对方似乎是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哥哥,他朝着我们走过来呢。” 白宥凌有些紧张,手心开始冒汗,拉住了蓝念佳的手。 “不要激动,”蓝念佳轻轻地在白宥凌的耳畔说道,“不要紧张。” “好的,我不激动,我不紧张。” 白宥凌告诫着自己,不希望看到自己太过紧张太过激动。 “好的,深呼吸,深呼吸。” 按照蓝念佳的吩咐,白宥凌深呼吸了几口,心跳就稍微正常了一些了。 而此时此刻,那个穿着休闲服的陌生男人已经站到了白宥凌和蓝念佳的桌边,走得近来,才发现这个男人当真非常的伟岸。一米二零的个头让人想着该不会是篮球运动员之类的吧?但是那健硕的身体,又让人联想到黑道的头儿之类的,或者有可能是白道的警察之类的。 白宥凌刚刚想要站起来,蓝念佳按住了她的手。 蓝念佳抢先站了起来,站在白宥凌和陌生男人之间,像是要保护白宥凌。 白宥凌对这种微小的细节处,感觉异常的感动,不由抓紧了蓝念佳的手。 蓝念佳已经站在了陌生伟岸的男子的前面,清了清嗓子,尽量用非常镇定的声音问道: “你是雅真阿姨的……” 陌生男子点点头,回答说:“我是黑诺亚,姜雅真小姐的同事。” 蓝念佳和白宥凌这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确定自己并没有遭遇危险之类的。 但是,雅真阿姨为什么自己不能来,而是派同事过来呢? “雅真阿姨怎么啦?是不是雅真阿姨出事了?” 白宥凌着急地问道。 “姜小姐没事,”陌生男人,不,叫黑诺亚的男人笑了起来,“你们大可以放心,只不过你们的雅真阿姨今天晚上有一些事情要忙。” “什么事情?” 白宥凌着急地问。 “这是大人们的工作的事情,你们小孩子…………” 黑诺亚话音刚落,蓝念佳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可不是小孩子,我们已经十七岁了…………” 黑诺亚坐到了白宥凌和蓝念佳的对面。 “你们都是薛佳若小姐的孩子?” 白宥凌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蓝念佳则回答了一声“是的”。听到白宥凌和蓝念佳这样回答,黑诺亚重新审视着白宥凌和蓝念佳,漂亮的深邃的瞳眸在闪闪发光。 “没想到,你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黑诺亚感叹道。 白宥凌挑挑眉毛,问道,“你认识我们的妈妈?” 黑诺亚笑着点点头,“能认识蓝太太,是我的荣幸。” “那么我想我妈妈,也一定很高兴认识你。” 白宥凌调皮地说道。 “这个地方容易找吗?”黑诺亚问。 “还好,我以前和朋友来过这里几次。”白宥凌开始放轻松了。 “你们的雅真阿姨还担心你们迷路呢。”黑诺亚说。 “京都就这么大,迷路不太可能吧?”蓝念佳也笑了。 侍应生走过来,黑诺亚先要了一杯兑水威士忌,然后看着白宥凌。 “你的长相很想你母亲。”黑诺亚对白宥凌说。 “我也不太清楚…………我并不太清楚我妈妈长得什么样儿…………” 白宥凌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黑诺亚看着看着,觉得她低下眼睛的表情很像是佳若。 “这是你哥哥,不是弟弟吧?” “是哥哥。” 白宥凌抬起头,她胸前的项链上的一粒钻石闪闪发光。餐馆的灰色墙壁与红色地毯的颜色搭配十分协调,洋溢着豪华而庄重的气氛。 不知为什么,就像是面对着多年之前的蓝太太一样,黑诺亚感觉有些紧张。 而很明显,白宥凌和蓝念佳也显得有些紧张。 店堂经理拿来了很大的菜单,白宥凌和店堂经理商量着,点了凉菜煮西洋竹笋和主菜盐烤嫩羊。 蓝念佳则点了看起来他很爱吃的凉菜真鲷鱼和主菜白兰地煮箬鳎鱼。 虽然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未成年,但是黑诺亚还是点了一瓶法国罗纳穿的红葡萄酒。 黑诺亚自己则点了和白宥凌一样的菜肴,凉菜煮西洋竹笋和主菜盐烤嫩羊。 “你母亲蓝太太,也很喜欢吃盐烤嫩羊。” 黑诺亚说。 “真的吗?”白宥凌有些惊讶地笑起来,瞳眸都在闪闪发光。 点完菜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环顾店内,问道:“黑诺亚先生,您经常光顾这儿吗?” “偶尔到京都来,大部分餐点,都会在这里解决。”黑诺亚说。 “和雅真阿姨一起来吗?”蓝念佳问。 “不一定,你们的雅真阿姨,是名花有主,所以很少有机会轮到我登场。” “原来雅真阿姨已经名花有主。” 白宥凌和蓝念佳笑了起来。 “对了,黑诺亚先生…………”白宥凌说。 黑诺亚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这么见外吧,既然你们叫姜小姐为雅真阿姨,那你们就叫我诺亚叔叔好了。” “诺亚叔叔?”蓝念佳点点头,“好,我们就叫你诺亚叔叔。” 白宥凌则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手掌,“很不错的名字呢,诺亚叔叔。” “你们呢?”黑诺亚问道。 白宥凌和蓝念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叫白宥凌。” “我叫蓝念佳。” 黑诺亚点点头,“你们现在都是白瑾瑜先生的养子养女吧?” “是的。” 白宥凌和蓝念佳笑着点点头。 “看起来,你们过得很幸福。”黑诺亚说。 “谈不上幸福吧?每天都要和哥哥吵架。” “是啊,每天都要和妹妹吵架,应该是很紧张的生活才对。” 白宥凌和蓝念佳,似乎又想要当着黑诺亚的面好好吵一架的样子。 “如果总是平平静静,那多没意思,”黑诺亚说,“所以我觉得,还是有个人陪在身边,时不时吵吵架,会比较好。” “也许吧。”白宥凌吐吐舌头。 “有可能。”蓝念佳也吐吐舌头。 黑诺亚被这两兄妹逗笑了,“你们真的很可爱,感觉很天真快活、无忧无虑的,让我感觉非常的新鲜。” “谢谢啊,我们是最新鲜出炉的面包。” 蓝念佳这样说完,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很快,这样轻松地聊着,上主菜之前,先端上来了小菜火腿,身穿着笔挺燕尾服的侍应生过来给他们斟红葡萄酒。黑诺亚端起酒杯,与白宥凌,还有蓝念佳干杯。 “为你们两兄妹的幸福未来,干杯!!!” “谢谢诺亚叔叔!!!” 三个酒杯的杯口轻轻地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澈的声音。 白宥凌喝了一口酒,告诉黑诺亚今天他们去了岚山。 “就是那个西北方的,丹波高地东缘,有‘京都第一名胜’之称的岚山?” “我觉得‘京都第一名胜’应该是金阁寺,为什么是岚山呢?”白宥凌疑惑道。 “大概因为岚山,是自然风景,而金阁寺,是人文风景吧?”黑诺亚说 “看来我们很推崇自然风景,而却不够重视人文风景。”蓝念佳感叹。 “我也去过岚山,”黑诺亚说,“东北面就是嵯峨野,嵯峨天皇的地盘,东面与大泽、广泽和宇多野相接,西面有小仓山,著名的大堰川就蜿蜒流经其北面。其上游的保津川,峡谷深邃,水流湍急,景色别致,也值得一玩。” “诺亚叔叔对岚山很了解嘛,”白宥凌笑起来,“那个渡月桥,诺亚叔叔去过吧?” “渡月桥啊,”黑诺亚喝了一口红葡萄酒,“那是你们母亲最喜欢的地方了。” “妈妈最喜欢的地方?” 白宥凌和蓝念佳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黑诺亚放下酒杯,说道,“岚山下游,有长达154米的渡月桥,连接两岸,蓝太太,你们的母亲,每次到岚山,都会站在渡月桥上,环顾四周,欣赏风景。” “站在渡月桥上看到的风景,的确非常的美。”蓝念佳说。 “是的,我也很喜欢在渡月桥上看风景。” 白宥凌激动地说。 “没错,”黑诺亚点点头,“站在渡月桥上,能看到岚山隐约如黛,松樱密布;桥下呢,就是碧波荡漾,流水潺潺;如果是在细雨之中,则是烟雾缭绕,若隐若现;虽然有时候会有些阴暗,但是峰峦为翠,时有禽鸣,总是会给人幽静出尘的感觉,总之是诗意盎然。” “没想到妈妈是这么罗曼蒂克的人。”蓝念佳笑起来。 “感觉我们妈妈就像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浪漫诗人。”白宥凌也“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母亲是远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加浪漫的人,渡月桥的桥畔,不是还有岚山公园、龟山公园和天龙寺吗?你们母亲也很喜欢去。” “诺亚叔叔,如果没错的话,周恩来总理的诗碑,就位于西北岚山山麓的龟山公园吧?” 白宥凌说道。 周恩来总理的诗碑,白宥凌和蓝念佳也去过了,白宥凌还在伟人的诗碑面前,流下了缅怀的泪水。 大概是1917年9月,周恩来东渡日本留学。1919年4月在回国途中,他游览了京都,并撰写白话诗四首。 1979年1月22日,由京都各日中友好团体和知名人士联合倡议,成立了“周恩来诗碑筹建委员会”。4月16日,诗碑建成。 诗碑通高24米,用质地坚硬的京都特产马鞍石建造,略呈椭圆形,碑身矗立在大小石块堆砌的圆台上。碑的正面镌刻着廖承志书写的周恩来所作《雨中岚山》之诗文: “雨中二次游岚山,两岸苍松,夹着几株樱。到尽处突见一山高,流出泉水绿如许,绕石照人。潇潇雨,雾蒙浓;一线阳光穿云出,愈见姣妍。人间的万象真理,愈求愈模糊;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真愈觉姣妍。” 白宥凌就是看着诗碑中的句子,才热泪盈眶的。 黑诺亚说:“你们母亲,蓝太太,也经常会去龟山公园,在周恩来总理的诗碑前,默默缅怀伟人先烈,有时候,甚至还会热泪盈眶。” “啊…………”蓝念佳吃惊得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你说,妈妈以前在周恩来总理的诗碑前,也流泪哭泣过?” “是的。”黑诺亚点点头。 “妈妈…………”白宥凌忍不住忘情地呼唤了一声。 “我妹妹宥凌,今天去周恩来总理的诗碑时,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了。” 蓝念佳这样说完,黑诺亚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宥凌你能感觉到你母亲曾经在那里哭泣,所以你也跟着哭泣了。” 黑诺亚说。 “真的吗?”白宥凌抬起眼睛来,“我能感觉到母亲?” “到底是母女连心啊。”黑诺亚感慨道。 白宥凌笑了起来,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表示感谢,“谢谢你,诺亚叔叔,你这么说,我感觉母亲还陪伴在我的身边,感觉好温暖。” 白宥凌的目光凝视着远方,仿佛在努力追忆着母亲的样子。她的小钻石右边耳环闪闪发光,看得黑诺亚微微有些走神,十分的恍惚。 蓝念佳突然凄凉地说:“看来诺亚叔叔和妈妈很熟悉了。” “也谈不上太熟悉。” 黑诺亚有些痛心似的,把视线转移开来。 “妈妈如果活着,该有多好,”白宥凌感叹道,“妈妈如果活着,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悲哀沉痛的死亡,压迫着白宥凌和蓝念佳。黑诺亚则在餐桌对面,慢慢地喝着红葡萄酒。 “节哀顺变,虽然这个时候说,未免太晚了。” 黑诺亚说道。 凉菜已经端了上来,白宥凌慢慢地拿起刀叉,一边切着真鲷鱼,一边问黑诺亚: “除了岚山之外,妈妈还喜欢去哪儿?” 白宥凌很想去妈妈去过的地方,去妈妈去过的地方看一看。 被黑诺亚这么一说,白宥凌感觉整个京都,都充满了妈妈存在的气息。妈*气息,为什么就那么温暖呢?好想去触摸,好想被拥抱。 妈*温暖………… “下次,”黑诺亚说,“你们俩可以去岚山车站上吃的烤山芋(焼き芋),那个摊位,是你们母亲很喜欢吃的,我也尝过,味道很好,非常地甜,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老房子旁边的烤山芋,但是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烤山芋摊了。” “知道了,我们一定去尝尝看。” 白宥凌高兴地点点头。 “你们母亲,还很喜欢清水寺和金阁寺,在京都,一有时间就会去清水寺和金阁寺看一看。”黑诺亚说道。 金阁寺(日语:きんかくじ),正式名称其实是鹿苑寺(日语:ろくおんじ)。 因为建筑物外面包有金箔,看起来闪闪发光,所以又名金阁寺。 金阁寺是一座位于历史悠久、最早完成于1397年(应永四年)的日本古刹,除了是知名的观光旅游景点之外,也是被日本政府指定为国宝,并于1994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历史建筑。金阁寺是世界文化遗产,正式名为鹿苑寺。 清水寺,(日语:きよみずでら),和金阁寺一样,也是京都最古老的寺院,被列为日本国宝建筑之一。 清水寺为公元798年(延历十七年),由延镇上人所建造,为平安时代之代表建筑物,后来曾多次遭大火所焚毁,现今所见为1633年德川家光依原来建筑手法重建。 清水寺,与金阁寺,二条城并列为京都三大名胜,也是著名的赏枫及赏樱之著名景点。 清水寺的由来是公元778年(宝龟九年),从延镇上人在音羽的瀑布上参拜观音而开始的。到了延历十七年(798年),坂上田村麻吕改建为佛殿,从此成为恒武天皇的敕愿寺。 “我记得,最开始学日语,就是学‘金阁寺’、‘清水寺’、还有‘东京大学’之类的词语,所以对金阁寺和清水寺,印象非常深刻。” 蓝念佳说道。 “是啊,我想妈妈也是因为在学习日语的最初阶段,了解了清水寺和金阁寺,所以才很喜欢清水寺和金阁寺吧?” 白宥凌赞同蓝念佳的观点。 清水寺因寺中清水而得名,顺着奥院的石阶而下便是音羽瀑布,清泉一分为三,分别代表长寿、健康、智慧,被视为具有神奇力量,游客路经此地一定会来喝上一口水,据说可预防疾病及灾厄。 “我想,妈妈说不定是去清水寺,给我们全家人祈福,希望我们全家人长寿、健康、智慧…………” 白宥凌继续说,“妈妈一定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们去金阁寺和清水寺看一看,说不定能发现更多你们能和母亲感应的地方。” 黑诺亚刚刚说完,侍应生端来了主菜,掀开银光闪亮的盘盖,白兰地煮箬鳎鱼和盐烤嫩羊仔各自呈现在黑诺亚、白宥凌和蓝念佳的面前。 芳香四溢。 白宥凌看到美食,两眼放光,这一点也和佳若很像。 侍应生开始给他们斟酒。黑诺亚觉得,蓝太太的女性中,算是酒量非常大的,看起来,她的女儿白宥凌,也非常喜欢喝酒。 黑诺亚注视着杯子里轻轻荡漾的红葡萄酒,想起蓝太太微醺时眼圈发红、目光迷蒙的醉态。要是再喝几杯,蓝太太的话就会多了起来,如果还喝的话,就会浑身不醒了。 “妈妈会去清水寺,是为了给我们全家人祈福,那么为什么去金阁寺呢?” 白宥凌问。 “估计是看了三岛由纪夫的那本《金阁寺》吧?”蓝念佳猜测道。 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是蓝念佳很喜欢的小说之一。 故事的主人公沟口天生结巴,严重自卑,自幼养成孤僻的性格。他听父亲说:“世上没有什么比金阁更美的了。”于是他常常幻想着金阁的美。 父亲亡故,沟口遵照父亲遗愿到金阁寺当了僧徒。金阁的幻影展现在他面前时,正值战局恶化,他幻想着金阁遭空袭燃烧的模样,觉得金阁面临彻底而简单地毁灭的命运。 于是,沟口心中绝对化了的金阁的美可能会由此而消失。 由于这种虚幻性和悲剧性,金阁的美在他心中更加辉煌灿烂。 然而,战争最终没有毁灭金阁。金阁不仅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落得个悲惨的结局,而且它还像夸耀似的以其美的永恒性展现在他的面前。 蓝念佳觉得沟口的美学观非常的有意思。 正是因为一定会毁灭,所以具备了至高无上的美。 这种美学观还真是极端,也非常能够理解。 就如同,樱花马上就要坠落,所以才美得不可思议。 也如同,妈妈已经死去,所以她的美,才被放大了无数倍,成为许多男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女性,占据着永远不可撼动的,稳固地位。 正文 132、长得很像的女人? 按照黑诺亚叔叔的指示,白宥凌和蓝念佳前往了京都的金阁寺。 说不定能在这里发现一些母亲死亡的真相。 金阁寺,其实真正的名字,是鹿苑寺,鹿苑寺位于京都的市北区,是一座临济宗相国寺派的寺院,其名称源自于日本战国时代著名的幕府将军、足利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之法名,但因为寺内主要核心建筑舍利殿的外墙全是以金箔装饰,因此得到金阁寺的昵称。 “那个足利义满是不是《聪明的一休》里的那个可爱的角色?” 白宥凌问蓝念佳。 “当然啦,原来你除了看柯南,还看过一休啊。” 蓝念佳笑了起来。 在风靡整个九十年代的动画片《聪明的一休》里,其中有一位被一休经常调侃、气得背过气去、吹胡子瞪眼的将军,就是足利义满。 金阁寺是1397年足利家族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作为别墅而修建的,义满死后,被改为禅寺“菩提所”。 白宥凌和蓝念佳去金阁寺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抱怨着京都交通有多慢。 白宥凌和蓝念佳,坐的是开往金阁寺的BUS,再有耐心的人,也会抱怨京都的交通。尤其是在交通十分便利的东京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白宥凌和蓝念佳。 开往金阁寺的BUS,慢得跟蜗牛爬一样,而且超级短的一段路就是一站,从京都车站到金阁寺并不远,结果停了几十个站。 加上这天早上下了大雨,受到大雨的影响,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白宥凌和蓝念佳的耐心都被磨得所剩无几,根本就想直接跳车算了。 白宥凌心中一直抱怨太慢了、太慢了,实在让人心焦啊,按这样的进程,京都的寺庙都晚上五点钟就关门了,自己和蓝念佳,还能玩了金阁寺,肯定不能再去清水寺了,而且白宥凌还是非常想去义经大人小时候修行的鞍马寺去看看。 终于终于,慢吞吞的BUS到达了金阁寺站。 沿着一条非常清冷的小径,走了很长一段,白宥凌和蓝念佳,才终于到达金阁寺。 蓝念佳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金阁寺跟东京那些明治神宫什么的一样,都是不要钱、不要买门票的。 现在蓝念佳才发现,东京真好,很多景点都不要钱,大部分的公园和美术馆也是免费开放的。 然而京都的寺庙,想要参观的话,是要收费的。 大概因为想要参观京都寺庙的游客,实在太多了,有必要控制一下吧? 或者京都的寺庙,都很需要钱来保养维护之类的。 总之,蓝念佳发现,京都的寺庙都是收费的,其实这也很正常。 买票的时候给了张符一张的纸,大概保佑平安健康之类的吧,蓝念佳并不了解,也就随便塞在口袋,白宥凌则跟他说,日本人很相信那种符,都会把它们很好的收起来,贴自己家里供着的。 “那我也带回去好好供着好了。” 蓝念佳说。 “你不是不迷信吗?”白宥凌笑他。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蓝念佳马上把那张符掏出来,折叠得整整齐齐,再放到口袋里去。 “切,两面三刀!” “拜托,‘两面三刀’不是这么用的好不好?” “你管我怎么用?” 这样打打闹闹,白宥凌和蓝念佳已经来到了金阁寺的正门口。 门口是和明治神宫一样有洗净的地方,放着水瓢,让游客们洗手漱口进去参观。 这一点,和国内的各大寺庙,都很不相同。 金阁寺其实并不大,应该说挺小的,类似于黄鹤楼之类的,而不像是寺庙。 据说以金阁为中心的庭园表示极乐净土,被称作镜湖池的池塘与金阁相互辉映,似乎是京都代表性的风景。特别是在晴好天气,可欣赏到倒映在镜湖池中金碧辉煌的金阁和蔚蓝色的天空,如同美术明信片。 白宥凌和蓝念佳前往金阁寺的时候,雨已经停歇了,阳光明媚,天气晴朗。 倒影在镜湖池中的金阁寺,当真辉映着蔚蓝的天空,十分的美丽,让人屏气凝神。 “真的好美。” 白宥凌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难怪妈妈会喜欢这里。”蓝念佳也这样赞美道,“真的很漂亮,是当之无愧的日本的国宝。” 此外,除了无与伦比的美丽之外,金阁寺还有独特的地方——就是刚刚蓝念佳小心翼翼放进口袋的那张符——游客拿到的不是参观入场门票,而是写有祝福话的纸符。 另外,院中的不动堂旁边有中文和韩文的神签可供占卜。 “看到那个凤凰了吗?” 蓝念佳指着建筑物上面一个马上就要飞起来的凤凰。 果然是与富士山、艺、伎并列为外国人眼中日本三大典型印象的金阁寺。位于镜湖池畔、该寺全部由金箔装饰的金阁寺的寺庙顶部,一只飞舞的金色凤凰矗立屋顶,在阳光下反射着灿烂的光芒,熠熠生辉。 不过,美虽然很美,但是似乎不容亵渎。 只可远观,不能亵玩。 日本的寺庙似乎都有这样的特点——什么地方都用绳子围起来,全部用绳子围起来,而且写着几个大字——“禁止入内”。 老实说,像这么小的地方,应该要都拿来给虔诚的游客们参观的,但是,日本的寺庙,把它们全部都遮住,而且还用绳子隔开,那还有什么好参观的呢? 因为都看不到什么东西,就是沿着小路在寺庙走一圈就好出去了,所以很多人都感觉,门票的价格实在不能说很值。 不过,大部分的游客应该不会太失望。 因为毕竟金阁寺的金阁,还是非常的漂亮的,那种富丽堂皇的感觉,是典型的京都风情,就像华丽的《大奥》里的场景。 毕竟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庙宇之一,金碧辉煌的庙宇,典雅传统的庭园,涓涓盈流的池水,被阳光普照着,金阁寺闪闪发亮,连倒映在水中的影像也金色涟涟的,实在称得上美轮美奂。 “我们进去看看吧。” 白宥凌小声说。 “不是‘禁止入内’吗?” 蓝念佳凑近白宥凌的耳畔。 “管他的,我们悄悄进去吧。” 白宥凌和蓝念佳悄悄溜了进去。 金阁寺是三层的楼阁,第一层为法水院;第二层为潮音洞,供奉着观音;第三层是正方形的佛堂,供奉着三尊弥陀佛。其实,金阁寺的三层亭阁,每层都反映了不同的风格——第一层是宫殿风格,第二层是武士住宅风格,第三层则显示了禅宗寺庙的风格。 “我们的老妈该不会的佛教教徒吧?” 白宥凌开着玩笑。 “应该不至于,如果是佛教教徒,我们身上应该会带着什么东西才对吧?”蓝念佳说。 “什么东西呢?”白宥凌问。 “观世音菩萨的玉佩之类的啊。”蓝念佳解释道。 “笨蛋!”白宥凌飞起一脚,就踹到蓝念佳的小腿上,“谁说佛教教徒就一定会佩着观世音菩萨的玉佩之类的啊?” “不过,这个庭院倒是很漂亮,你干脆说老妈她是园林设计师,这样如何?” 白宥凌讽刺了蓝念佳一句。 金阁寺的建筑与园林的构造相融合,的确非常的美不胜收。一旁的镜湖池池水光清洌,身影华丽的金阁倒映在镜湖池中的景观,应该就是京都的最具代表性的景观吧? 金阁寺住宅式的建筑,配以佛堂式的造型,和谐幽雅。算得上是庭院建筑的杰作。 “在《聪明的一休》里那个笨笨的足利义满,其实是非常有格调的人呢。” 白宥凌感慨道。 起码,金阁寺的住宅样式,就表现出了足利义满吸收各种文化的格调与品位。 这栋“四周明柱、墙少的建筑物”,使人联想起船的结构,而下面的一池碧波则给人以海的象征,金阁就像是一艘度过时间大海驶来的美丽的船。 “日本真是一个漂浮在大海之中的国家,整个国家就宛似一艘船。” 蓝念佳有感而发。 “别在这里乱发感慨了,我们快点找找,有什么妈妈留下来的线索吧。” 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 白宥凌和蓝念佳到附近的寺院去,想要找到常驻于此的和尚之类的人,或者僧侣之类的,但是却没有找到。 “去那边看看。” 白宥凌焦急地东张西望的时候,蓝念佳指了指那边。 蓝念佳指的那边,其实就是因独特的棚厦和南天床柱而闻名的茶室夕佳亭。夕佳亭也与中国的赏景茶亭颇为相通,夕佳亭的屋柱“南天床柱”以其天然形态,为亭中一景,实在美轮美奂。 名字倒是非常的好听——夕佳亭。 其实呢,就是一间茶室用途的小型建物,以内部一根不规则形状的天然木做成的屋柱——“南天床柱”而出名。 刚巧旁边有一大群来自韩国的游客,他们的导游,用韩语介绍说,这个小亭子,是当初为了天皇一年一次的来金阁寺观赏金阁寺绝美的落日霞光而特地建造的。 “果然够厉害,为天皇欣赏落日,也要建造这么漂亮的亭阁。” 白宥凌不禁咋舌。 亭子内的一根“南天床柱”,在白宥凌和蓝念佳这些外行人看来,实在是非常的平淡,丝毫不觉得显眼。 此外,夕佳亭旁边有很多的“南天”。 日语中的“南天”,其实就是汉语中所说的天竺或南天竺。这么粗的天竺树干,据说是非常难得的。不过,要不是韩国导游的解说,白宥凌和蓝念佳根本就不会去注意那些老木头。 金阁寺的庭园里,有许多不同的造景——诸如陆舟之松、银河泉、严下水、龙门之淹、登龙门、鲤鱼石、安民尺、白蛇之冢。 《白蛇之冢》其实就是中国的白蛇传的故事流传到日本,被日本沿袭下来的。 白宥凌和蓝念佳没有去看金阁寺里面的庭园,而是一直留在夕佳亭,因为夕佳亭旁边的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味道非常的好。 日本的寺庙里面很有趣,到处都是特色的小吃,可以让游客随意品尝,不过,这些小吃,大都,都是些面粉做成的非常精致的小甜点。 白宥凌和蓝念佳看见品尝就挥跑过去尝尝,然后呢,一路尝下来,都感觉自己吃饱了,反而对于购买却没什么欲望,因为那种小点心吃一个,就甜的没胃口了。 但是夕佳亭旁边的这个小点心,却不会让人吃一个就甜得没胃口。 就是因为想要吃这个小点心,白宥凌和蓝念佳一直赖在夕佳亭里。 吃点心吃饱了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又折回到金阁寺。 白宥凌和蓝念佳站在金阁寺前,蓦地又感觉到,那是一种令人屏息的美。一汪碧波,金箔相应,阳光洒落,无论是金阁还是镜湖池,都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虽然不是深秋时节,但是已经有了火红的枫叶。 层层枫树叶又将这耀眼的美蒙上一层亦真亦幻的纱。 金阁就像京都,典雅而含蓄,但她的美是不可置疑的耀眼。 说起来,在京都,差不多没走几步就可以看到神社、寺院。神社是代表日本的本土宗教神道教,寺院则是代表佛教。神道和佛教明明是两种宗教,在日本却好像被揉成一团。 日本人的宗教信仰之杂乱,早在《菊与刀》里就有了阐述。 白宥凌和蓝念佳就这样站在金阁寺前,欣赏着金阁寺的美景的时候,身后传来呼唤声: “您好…………打扰一下…………” 是用日语说的。 白宥凌和蓝念佳转过身去,却是一位长相很清秀,有点像木村拓哉的帅帅的年轻男子。 “好帅。”白宥凌一看到对方,就忍不住感慨咋舌起来。 白宥凌刚刚想问对方,蓝念佳先问了出来: “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穿着很帅气的白色休闲服的高高的年轻男子,马上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非常迷人的微笑,牙齿白净得让人感觉很舒服。 “对不起…………我能跟你拍一张照片吗…………” 年轻男子对白宥凌彬彬有礼地说。 “拍照?” 白宥凌和蓝念佳异口同声地反问。 “是的…………”年轻男子点头。 蓝念佳笑了起来,“我妹妹又不是什么罕见的美人,而且也没有穿和服之类的,为什么要给她拍照?你别开玩笑了。” 白宥凌也满腹狐疑,望着年轻男子。 “我没有开玩笑,”年轻男子那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严肃的表情,“虽然令妹不是什么惊艳的美人,也没有穿和服之类的,但是,我总感觉很熟悉。” “很熟悉?”蓝念佳哑然失笑,“你还用这么老套的泡美眉的方法,是不是太烂俗了?”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我并不想泡令妹。” “喂喂,你们俩在说什么啊,”白宥凌插嘴进来,“什么泡美眉,泡令妹的?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给我拍照?” 年轻男子再次仔细地审视了一下白宥凌的脸。 “嗯,怎么说呢,我这么说,也许你们会感觉很奇怪吧?我在几天前,就在金阁寺前面,曾经和一位与你长得很像的艺、伎拍过照。” 白宥凌差点把眼珠子给吓出来。 “乱说什么?我像艺、伎?开什么玩笑?” 蓝念佳也有些生气了:“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我妹妹的清誉。” “这怎么是诋毁令妹的清誉呢?” 年轻男子也有些焦急,“我是真的看到了与令妹很像的女性,只不过年龄要大一些。” 望着年轻男子那诚恳的眼神,白宥凌稍微有点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是摄影师吗?”白宥凌问。 “是的,”年轻男子点点头,“我在京都的报社工作。” 白宥凌看了看年轻男子的证件,确定无疑,是一位在京都报社工作的摄影师。 “那么,”白宥凌说,“我问你,你说的那位艺、伎,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位艺、伎,年龄有多大了?” 白宥凌想要打破年轻男人的观点。 年轻男人稍微思索了一下,尔后说道:“年龄的话,具体说不太清楚,因为对方是艺、伎,虽然没有在脸上抹很多的白粉,但是,因为身体比较娇小,所以看不太出,到底是怎样的年龄…………” 日本人说话就是这么拖泥带水。白宥凌不耐烦起来。 “到底是多大,你就随便估计一个数字啦!” 年轻男人这才把数字说出来,“大概…………嗯,三四十岁的样子吧?” 三四十岁的、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艺、伎? 开什么国际玩笑? 蓝念佳也觉得好笑,“算了,让你拍照得了,你少在这里胡诌些怪谈来。” “等一下,”白宥凌却还感觉有些疑惑。“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照片?” “你不是说,给那个长的很像是我,三四十岁的艺、伎,在这金阁寺前面,拍了照片吗?” “可是,那张照片,我并没有带在身上啊。” 年轻男人这样说之后,蓝念佳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你快点拍照,然后走人吧。” 白宥凌就站在金阁寺前面,让年轻男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我还是想看看那张照片,”白宥凌对年轻男人说,“我们可不可以约定一个见面的时间,我请你吃饭,你把照片带给我看看?” “你为什么那么想看那张照片?”蓝念佳不满地说。 “我就是想看,管你什么事?”白宥凌冷冷地对蓝念佳说。 “你哥哥是吃醋了。” 年轻男人笑了起来。 “我哪有吃醋?”蓝念佳慌乱地反驳,脸色也微微发红。 不过,现在白宥凌没时间去想蓝念佳到底是吃醋还是其他咋的,现在白宥凌就只想看摄影师手中的那张照片。 白宥凌很想知道,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三十四岁的艺、伎,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面是没问题的,”年轻男人说,“只不过,希望你让我请客。” “为什么?”白宥凌问。 “毕竟是我拜托你拍照的。”年轻男人又笑得帅气极了。 “这个不是问题,”白宥凌说,“问题的关键,是我想要看到那张照片,无论如何都想要看到。” 年轻男人马上点点头,“明白了。” “那么,明天可以吗?”白宥凌说。 “明天?”年轻男人皱了皱眉,“看来你很着急啊。” “是的,”白宥凌回答,“我不是京都人…………” “听口音,你应该是东京人。”年轻男人说。 “对,我是东京人,到京都来,只是和家人们一起旅行而已。”白宥凌说。 “旅行啊。”年轻男人点点头。 “所以我马上就要回去的。”白宥凌说。“所以,我喜欢尽快能看到那张照片。” “明白了。”年轻男人很爽朗地答应了,“那就明天吧。” “地点呢?”白宥凌问。 “地点随便你。”年轻男人说。 “那么就在祗园吧。”白宥凌很快想到了一个地点。 “祗园?”年轻男人有些吃惊。 “祗园的艺、伎比较多。”白宥凌说,“你能把电话号码给我吗?我选好祗园的居酒屋之后,就给你打电话。” 两人交换了电话之后,年轻男人先走一步。 等年轻男人离开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站在金阁寺的前面,望着夕暮笼罩下的金阁寺。 “哥哥,我想到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了。” 白宥凌说。 “我也是,”蓝念佳略有些惊讶地说,“夕暮下的金阁寺,总是让人想到与悲剧有关的事情吧?” 本以为战争会毁灭金阁寺的沟口,在战后,看到战争最终没有毁灭金阁寺。 金阁不仅没有像沟口期待的那样,落得个悲惨的结局,而且它还像夸耀似的以其美的永恒性展现在他的面前。 只是在他的内心里,金阁在继续崩溃着。他上了大谷大学,认识了“内翻足”的柏木。柏木诱惑地,教给他恶作剧。 他企图玷污一个女子,却被金阁的幻影所阻挠。于是,他向金阁呼喊: “你为什么要隔绝我的人生?我总有一天要支配你!” 而终于有一天,他目睹住持逛青楼的事,绝对的美与丑的对立的现实无法解决,苦恼于肉体的劣等意识,沟口与僧师的关系破裂了————最后,他甚至觉得必须将长期地束缚着自己的金阁烧掉! 终于,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他放一把火,将金阁寺化为灰烬。他望着熊熊的大火,心想:我想活下去!…… 站在夕暮笼罩下的金阁寺前,白宥凌仿佛能感受到沟口的那股“悲哀的坚定”。 她也要坚定。她告诉自己。 即使生命中充满悲哀,也要义无反顾地坚定下去。 想要跑,就应该狂奔。 而不是慢慢地走着。 正文 133、母女邂逅?!! 后来才想起来,竟然没有请教那个年轻摄影师的名字。幸好留了电话号码。 和年轻摄影师约定见面,看照片的时间,是傍晚时分,也就是说,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有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可以去京都的寺庙再逛一逛。 黑诺亚叔叔在提示白宥凌和蓝念佳的时候,除了提到了金阁寺,还谈及了清水寺。 所以白宥凌和蓝念佳决定去清水寺看一看。 清水寺(きよみずでら),是京都最古老的寺院,和金阁寺一起,被列为日本国宝级别的建筑之一,当然也是世界文化遗产。 说起来,京都还真是日本的古都和文化摇篮,名胜古迹数量,居全国之冠。 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美军选择投放原子弹的目标时,京都被排除在外,逃脱灰飞烟灭的命运。 也正因为此,如今,京都有三十八处古代建筑,被定为“国宝”,其中十四处,还被联合国评为“世界文化遗产”,是闻名遐迩著名的旅游城市。 而来到京都旅行的人,大多,都不能不去清水寺,就像去杭州就一定要去西湖,来到京都,当然就必须去清水寺。 而且这个清水寺,还含有中国“基因”,据传它是唐代名僧玄奘的第一个日本弟子——慈恩和尚所创建的。 当然也有人说是,清水寺大约为公元798年(延历十七年),由延镇上人所建造的,说是在公元778年(宝龟九年),从延镇上人在音羽的瀑布上参拜观音而开始的。到了延历十七年(798年),坂上田村麻吕改建为佛殿,从此成为恒武天皇的敕愿寺。为平安时代之代表建筑物。 和大部分的古代寺院庙宇一样,清水寺后来,也曾多次遭遇大火,并被焚毁,现今所见为1633年德川家光,依照原来的建筑手法,加以重建而成的。 清水寺,与金阁寺,二条城,并列为京都的三大名胜,也是著名的赏枫及赏樱之著名景点。 春季赏樱,秋季赏枫,日本向来重视季节,日本的诗歌——俳句,里面就有“季语”之说,即表示季节的词语。 白宥凌觉得,日本应该算是全世界最重视季节的国家了。风景也因为有了四时的流转轮回,而变得意味深长,食物也是如此。日本料理对季节的重视度,超过了蓝念佳的想象。 白宥凌和蓝念佳先达到了京都车站,然后在京都车站乘坐206路BUS,在五条坂下车,然后徒步约十分钟,就到了清水寺。 这一次和去金阁寺不同,京都的交通并没有慢得白宥凌和蓝念佳丧失耐心。 这座古寺位于市东音羽山上,三条倾斜的石坂路通抵山门。在清水寺门口,要爬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 总共三条倾斜的石坂路。 第一条是“产宁坂”,走这条路,据说可以保佑妇女平安生产。 第二条是“三年坂”,走这条路,据说要加倍小心,如果中途摔倒,三年内会有生命危险。当然白宥凌和蓝念佳觉得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第三条是“清水坂”,这是三条路中人气最旺的,间间小店挤拥于“坂”的两侧,富有当地特色的工艺品和食品琳琅满目,就算再钱囊干瘪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解囊吧? 这些卖纪念品的店面,清水洗人气比较旺的房子刷上了颜色炫目的橙色油漆,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非常的耀眼。 本来白宥凌和蓝念佳想走“三年坂”,因为“三年坂”人气不旺,走上山的话,应该速度会比较快。 其实,除了“三年坂”之外,还有“二年坂”,“二年坂”和“三年坂”,是具有京都独特风情的坡道,这两处坡道被列入了日本“重要传统的建造物群保护地区”。 通过“二年坂”、“三年坂”直至京都沿路有很多出售各种纪念品的商店,而在那里可以看到很多为买纪念品而来的旅游观光客。 但是,“清水坂”的道路两侧,琳琅满目的可爱的纪念品店要更加地多,而且人潮汹涌,更加热闹,所以白宥凌和蓝念佳最后犹豫了老半天,还是决定走“清水坂”。 日语中的“坂”,是“坡道”的意思。白宥凌记得在汉语里有个成语——“下坂走丸”,出自汉代荀悦的《汉纪?高祖纪一》:“则边城皆喜,相率而降,此由以下阪而走丸也。” 也就是说,“在山坡上往下滚弹丸。比喻顺势无阻,敏捷而无停滞。” 后来用以“比喻说话敏捷流利”。 看来汉语中很多的字,在中国都不太使用了,但是在日本,却仍然沿用着。 在白宥凌和蓝念佳踏上“清水坂”的道路,沿着山路上山的时候,一路上,尽是穿校服的中小学生,许多来自东京的女高中生,穿的白色泡泡袜,非常的醒目。 日本要求中小学生接受历史文化教育,因此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学生到京都旅游,每趟花费在两三万日元左右。其实白宥凌和蓝念佳马上也要开始准备休学旅行。 一路上,很多老旧的房屋,没有打理和翻新,与亮眼对应的辞藻,自然是脏眼。 白宥凌便觉得清水寺实在也不咋地。 虽然日本属于地震频发地区,但是悬挑结构外伸跨度比中国的古建筑做的要多。 不过,总的来说,日本的古代建筑,比国内的,还是要漂亮很多。 不知是中国的历史太……悠久了,还是翻修得太……烂了。 蓝念佳对“清水坂”道路两旁的纪念品小卖店非常的感兴趣,挥挥手就买了好几把扇子。其实扇子的价格也实在不便宜,要1000日元一把,折合*民币,就是65元。 小布人做得很可爱,但是价格达到了1270日元,算是国内很多精品店,都望尘莫及的。 不过扇子也好,小布人也好,穿着漂亮和服的人偶娃娃也好,都相当的华丽耀眼。 是典型的京都风格。 在一家打特价的人偶娃娃店铺里,20厘米高的人偶娃娃,只卖1050日元,整个店铺里,感觉不是在买,而是在抢。 蓝念佳当然抢不过那些摩拳擦掌的游客,只能去旁边的店铺,买了1380日元的人偶娃娃。 “其实,这条街的绝大部分工艺品,都是中国制造的。” 白宥凌告诉蓝念佳。 “所以你才什么都没买?” 蓝念佳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最后白宥凌还是买了一个“青花瓷夜猫子”,据说是“开运”的,然后,又和蓝念佳一起去HELLO KITTY专卖店,买了几个HELLO KITTY的帘子,超级著名的“清水烧”,也就是京都的特产,一种日式陶瓷杯,白宥凌就没买了,蓝念佳倒是买了一份“夫妻杯”,准备送给白瑾瑜叔叔和乔嘉仪阿姨。 “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国家的紫砂。” 白宥凌说。 “我更喜欢我们中国的红瓷。用红瓷杯子喝水,感觉特别爽。” 蓝念佳说。 在半山腰上的一个小神社,红色的小亭子里,系的都是写满游人祝福的祈愿沙包,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白宥凌和蓝念佳,在神社外面遇到了一个大阪的老头,*着一口关西腔,跟他们讲神社的历史,蓝念佳出于礼貌,假装听得津津有味,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懂…… 日本有“关东”和“关西”之分。 在《名侦探柯南》里面,工藤新一,就被称为“关东的名侦探”。 服部平次,则是“关西的名侦探”。 关西地区主要包括大阪、京都、奈良等城市。 关东地区则主要包括东京、神奈川县等地区。 关西腔,就是日本关西地区人们说话的口音……由于关西主要包括大阪、京都、奈良等城市,而京都、奈良又曾经是日本古代的首都,因此该地区语言发展中,仍然保留不少日本的古语以及口音…… 因为关东地区主要包括东京、神奈川县等地区,而东京是在明治维新之后才作为日本的首都的,是一个比较新的城市,语言发展也比较快,所以东京话里面,其中几乎不含有日本古语发音。 因此关东腔与关西腔有很大的差别…… 关西话中有些词语在关东话中是另外的意思,因此关西人听不太懂关东话,关东人也听不太懂关西话…… 虽然关西人一直认为关西话最具有日本特色,但是大家学习日本语,其实都是学关东发音,也就是说,其实要说纯正的日本语发音,还是关东话要纯一点——当然除了涩谷那里的青少年用语之外。 而关西话,则有点类似于方言,所以一般TV动画都是用关东话,关西腔则一般是用来调剂的——除非是只有关西地区特定接收的特别节目。 而且关东人认为关西腔的发音用来讲笑话比较合适……因为从关东发音的角度来看,关西的发音,确实是很有意思…… 在《名侦探柯南》里面,“关西的名侦探”服部平次,就是*着关西腔的少年,所以每次有服部平次的戏份时,总是有很好笑的部分。 “他到底讲了什么?” 只会说关东语的蓝念佳拉住白宥凌的衣服,问刚刚那个和尚说了什么。 白宥凌只好用关东话把关西腔给翻译了一遍。 感觉就像把粤语翻译成北京话似的,特别别扭。 清水寺的大门,看似很小,但其实,九曲十八弯,都藏在山里面。 “宥凌,我怎么发现这些游客,大部分都是中国人啊?” 蓝念佳发现了新大陆。 “在日本游玩的游客不多,主要是修学旅行的日本中小学生,所以在各大景点光顾、观赏的,大部分都是外国客人。而日本向中国文化输出得最多,所以这些外国游客之中,中国人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 白宥凌解释道。 “中国真是文化输入大国啊,什么都是‘拿来主义’,而且,我们中国的同胞还真是满布天下啊!!!” 蓝念佳今天的感慨倒是发得挺多的。 在清水寺里头,除了大多的中国游客之外,还有很多日本僧侣。这些日本僧侣,从白宥凌和蓝念佳*清水寺之后,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化缘,穿着黑色的僧衣,带着斗笠,有点农夫的味道。 看起来像是“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样子。 白宥凌和蓝念佳当然就像投币进自动贩卖机一样,给这些日本僧侣投币了。 其他的中国游客就没那么慷慨。中国人的吝啬也是相当出名的。白宥凌发现,给钱的很少,拍照的却很多,大概僧侣在国内已经很少见了吧? 蓝念佳看了看那个个子矮小的僧侣,然后凑近白宥凌的耳畔: “宥凌,你肯定猜不到,那是一个尼姑,而且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可爱的小尼姑。 白宥凌想到《倚天屠龙记》里面的仪琳。 再走几步远,就真的碰上了一位化缘的和尚。他身穿着黑色的袈裟,脚穿白袜草鞋,头戴赫红斗笠,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对过路熙熙攘攘的人群熟视无睹。 倒是非常的敬业。 比中国的和尚和僧侣,要专业得多。 走过众多店铺,迎面是清水寺的西门。门前石阶上,有许多的游人驻足,特别是修学旅行中的中学生们,身穿校服分几排站在台阶上,极具日本特色,在其他景点也难得一见。 这么多穿着短裙和泡泡袜的日本女中学生,那些制服控的人士可就欢欣鼓舞了。 很多游客,纷纷把制服中学生们收入相机。 白宥凌和蓝念佳正讨论着这些中学生的制服好看,还是他们学校的制服好看,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啊……” “好漂亮……” “是舞、伎耶……” 白宥凌和蓝念佳往人声鼎沸的那边望去,顿时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看得两兄妹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原来是十二个身穿艳丽和服的艺、伎,脸上施着厚厚的白粉,展露着美丽如仙鹤般的纤细脖颈,撑着颜色缤纷的阳伞,蹬着高达两三寸的木屐,仪态优雅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那华丽的场景,让白宥凌一下子想到了盛唐的宫廷舞。 比如——霓裳羽衣舞。 总之是盛世繁华,无限的雍容华贵。 让人——眼花缭乱。 “真的太美了。” 蓝念佳对这样的邂逅感动不已。 一个艺、伎就已经相当惊艳,何况现在有十二个之多。 有大胆的游客提出要给她们拍照,她们竟然也没有拒绝,而是静静站着,微微抿着*,以山色为背景与游客合影。 这些大概来自祗园的艺、伎,就是所谓的“京都的名片”。 大概每一个艺、伎,都有着和游客们合影留念的觉悟吧? 因为艺、伎们太抢手了,蓝念佳和白宥凌根本不可能挤到前头去,当然也没有机会和她们合影留念。 “我们走吧。”蓝念佳说。 白宥凌想既然没办法合影留念,当然还是走了比较好,可是,白宥凌刚刚转身,身体就猛地一颤。 “你怎么了?”蓝念佳感觉到白宥凌的怪异。 “等一下,”白宥凌这样说着,转过身去,朝着十二名艺、伎望去。 此时,那些艺、伎,当头的一位年长的艺、伎,向游客们抱歉,说她们要去清水寺参加一个祭奠,如果再不赶到,就会迟到。 于是游客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让艺、伎们先走一步。 “等一下,”白宥凌再次说道。 “怎么回事?”蓝念佳抓住白宥凌的手,“你怎么了?” 白宥凌面色苍白,*颤抖,伸出手指向正在走远的一个艺、伎。 “哥哥,你看看那个艺、伎…………” “哪个?” “那个……” “看到了,”蓝念佳说,“脸上抹了好多白粉啊,看不太清楚。” 白宥凌向前迈了一步,*颤抖得越发厉害。 “再看清楚些。” “啊?” “看啊…………” 蓝念佳眯起眼睛,仔细看再仔细看。 “有点……眼熟……” 蓝念佳感觉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人……好眼熟…… “是吧?虽然脸上抹了厚厚的白粉,眼睛也画了眼线,但是……但是……”白宥凌激动地舌头都打结了,“但是,那个人真的好像,好像…………” “…………妈妈…………” 蓝念佳帮白宥凌接了上来。 “对,好像妈妈……” 白宥凌说完,和蓝念佳双目对视。彼此深深地望进彼此的眼睛。 “真的好像…………” “是啊,好像…………” “但是不可能是妈妈啦……是我们太思念妈妈了…………”蓝念佳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说得也是…………” 那十二个艺、伎,已经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处了。 “别胡思乱想啦。”蓝念佳劝着白宥凌。 “嗯,”白宥凌点点头,“我知道。” 白宥凌和蓝念佳继续沿着“清水坂”往上爬,一路上,又碰到很多的艺、伎,当然也有很多的卖纪念品的小店铺。 通往清水寺的老街清水坂相当热闹,和岚山的小卖部不同的是,这里主要卖的是本地陶瓷“清水烧”和历史悠久的酱菜,也有各种京都出产的茶叶。 “清水烧”主要用于家庭餐具或茶道、花道、香道等用途,以品种多、产量少为特点,所以价格均不便宜。普通一对“清水烧”的杯子,就要上千日元。 白宥凌和蓝念佳在附近的茶馆休息了一下。 “真的,我感觉那一刻,妈妈好像就在我的身边。” 白宥凌还有点没有回过神来。 “我都说了,别胡思乱想了,”蓝念佳说,“来,挑杯茶喝吧。” 在日本,是不必担心喝不到好茶的,即使是旅店里的免费茶包,泡出来的日本煎茶也一样甘冽清新。 这个小茶馆里的日本茶,有很多的种类,虽然样子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却分了——玉露茶(绿茶)、煎茶、玄米茶等等。 白宥凌比较爱喝的是玄米茶,这是一种日韩风味绿茶饮品。它既有日本传统绿茶淡淡的幽香,又蕴含特制的烘炒米香,茶米的香气有机交融,无论是滋味、香气,还是营养价值都极大地超越了传统绿茶饮料。恬静而淡雅,温馨又醇和。味道实在很棒。 这个小茶馆里的煎茶,喝起来有点像红茶,带着茶叶煎炒的香味,比较对蓝念佳的胃口。至于日本的玉露茶,茶汤淡绿,有茶末沉淀,喝起来有些腻喉。 店铺的老板娘非常的热情,卖绿茶的时候,还附送了三个抹茶小点心。 “味道很棒。” “日本的茶,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蓝念佳说。 “你尝尝这种茶。” 白宥凌给蓝念佳买了一个盒子很怪的茶。 “这是什么茶?” 蓝念佳问。 “加了昆布、海带的茶。” 白宥凌把茶端到蓝念佳嘴边。 蓝念佳试喝了一口,马上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 白宥凌恶作剧似的抿嘴笑。 “感觉像喝方便面调料。” 蓝念佳一副想要呕吐的模样,把白宥凌逗得“哈哈”大笑。 茶饱饭足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继续上路。喜欢日本陶器的游客们,真的应该来清水寺,在“清水坂”两旁,很多都是陶器商店及陶艺作家的住宅。在新前门、古前门的古董街,还有发源于明治时代的古董店。 继续沿着道路往山上攀爬,竟然没过多久,就爬到了清水寺。 “哇,我到了川端康成笔下的清水寺啦!” 蓝念佳看到清水寺后,马上大吼大叫起来。 “清水寺”,的确是一个很美很有禅意的名字。让人想起寺旁的这个池子,见到它的时候便联想到与禅有关的东西。 白宥凌还想起川端康成的小说《古都》里的那句话—— “我想从清水寺那儿看看京城的黄昏,还想看看西山上落日的霞空。” 果然是川端康成,就算是平铺直叙,都充满了哀伤而甜蜜的梦幻美。 如果可以,白宥凌真的很想跟随川端康成的脚步,跟随川端康成书中的角色,欣赏平安神宫的樱花、嵯峨的竹林、北山的圆杉、青莲院的樟树,领略一年一度的祗园会、时代祭、伐竹祭、鞍马的大字篝火…… 有人说,日式建筑是“木与纸的艺术”,木与纸的组合是美丽而脆弱的,就像摇曳的无心之火,又像风雪中飘逝的宿命……却也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现今的京都还保留着大量从藤原时代到江户末期的建筑。 白宥凌想到昨天在金阁寺看到的夕佳亭,那真的是——“世界的极简主义,在这里达到了极致。” “我以前听人说,日本的寺庙并不比中国的更精美,但却比其更凄美。我现在觉得,诚哉斯言。” 蓝念佳竟然也“之乎者也”起来了。 还“呜呼哀哉”呢。 清水寺前的许愿牌架,反射着阳光,显示出木头的柔软香气。整个建筑物,红的木,青的松,线条、构造极简单,却美得让人想要大哭一场。 清水寺大殿,其实完全没有涂漆上色,保持着木头纹理的沧桑质感,让人感觉时间也是美的。与使用木材拼箍的奈良的东大寺不同,清水寺主殿的立柱都是一根根完整的巨木,是树龄在500年以上的榉木,需要二人才能合抱;板材也全都采用100年以上的大树。板材需要每二三十年更换一次。 为此,清水寺近年来特地在京都附近买山造林,为几百年以后更换梁柱储存木材。 “日本人对于传统的东西,真是很有耐心啊。” 蓝念佳感叹道。 “反观我们国家,就做得很烂了吧?” 白宥凌笑了起来。 其实,清水寺最出名的,当然还是清水寺舞台,即主殿建有一座悬空且地面向外倾斜的舞台,下面撑着139根立柱。 而舞台之外,除了山石草木,并无观众席。 清水舞台上演出的雅乐、能剧、歌舞伎,不是为了俗世的民众表演,观众只有一个,那就是主殿里供奉的主佛千手观音以及其他众神。 清水寺舞台,是只为神表演的舞台。 据说,前不久,来自中国的艺术团体刚刚在这个舞台上作了《千手观音》的舞蹈表演。 白宥凌和蓝念佳走向清水寺舞台。 清水寺舞台,依照起伏的山势而建,与大自然浑然一体,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了。 在日本,有一句谚语“谁要说自己有胆量,请从清水寺的舞台上跳下去”。蓝念佳曾经学习日本语的时候,学过一个例句“必须抱着从清水寺的舞台上跳下去的决心”。 清水寺舞台,可以称之为日本“自杀胜地”之一。 清水寺的舞台是木制的,从山脚处往上搭,大约有七八层楼高。京都人认为,如果有勇气从这高台上跳下去,就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所以这里也成为自杀者热衷的去处。 “这里风景这么美,看来那些自杀的人,死之前,还想要好好观赏观赏风景啊。” 蓝念佳说。 “死在美丽的地方,就如同死在樱花之中,灵魂更容易升入天堂吧?” 白宥凌说。 “拜托,不要在佛教的寺院里,说*教好不好?” 蓝念佳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 舞台周围的风景,却是非常的典雅恬静,视野很宽阔,起伏的山坡,各种精致的树木围绕在四周,待到枫叶季节,景致应该更为美丽。 白宥凌想起中国作家李长声先生的一本书《浮世物语》,封面是铃木春信所作的一幅浮世绘——身穿和服的女子,双手握住一把张开的伞,花容凝神以俯视,广袖兜风而上扬,好像是从天而降。 正在飘然坠落的美丽女子,就是合着那一句谚语——从清水寺舞台跳下。 如果是按照川端康成在《雪国》里的写法,那么应该是——她就是这样掉下来的。女人的身体,在空中挺成水平的姿势。那僵直了的身体,在半空中落了下来,变得柔软了。然而,她那副样子,就像玩偶似的毫无反抗,由于失去生命,反而显得自由了。 在那一瞬间,生与死仿佛都停歇了。 清水寺里,春樱秋枫,四季怡人,在《源氏物语》、《枕草子》等典籍中也时有出现。在古时,就已经成为“自杀胜地”,好像有那么一个说法——向观音许愿,结愿之日从舞台上跳下去,遂愿就不会受伤,摔死了就能成佛。 由此产生了那个“从清水寺舞台跳下”的谚语,意思是“做事豁出去了。” “这个自杀胜地,还真有意思。” 蓝念佳说。 “因为传说,如果从这个舞台上跳下,没有受伤,则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如果死去,亦能成佛。所以一时间,这里成了日本的自杀圣地。”白宥凌解释道,“在1872年,日本政府甚至为此颁布了跳崖禁令。不过,上次我来的时候,接待我们的和尚介绍说,从清水舞台下跳下的自杀成功率,不过20%,并不需要下定必死的决心。” “原来只有20%啊。” 蓝念佳蛮遗憾地耸耸肩。 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想多玩一玩清水寺舞台,但是,工作人员突然冲过来,宣布马上要在这里表演艺、伎舞蹈,希望游客们暂时退到一旁。 白宥凌和蓝念佳刚刚走到一边,之前邂逅过的那十二个艺、伎已经走进了清水寺舞台。 “天呐,是他们!” 白宥凌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那个很像是妈*女人也在!” 蓝念佳也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大概是听到了白宥凌和蓝念佳的呼唤吧,那个很像是妈*艺、伎,竟然把脸转向了白宥凌和蓝念佳这边。 “天呐…………”白宥凌完全呆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妈妈…………” 那名艺、伎被包在华丽和服里的身体,猛地一颤。 “真的是你吗?妈妈…………” 白宥凌念叨着,慢慢地,朝那个像妈*艺、伎走去………… 正文 134、粉红色的恋爱心情 那个长得很像妈*艺、伎,和其余的十一个艺、伎一起,在清水寺舞台上,准备着表演,白宥凌和蓝念佳则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望着那个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怎么可能呢?白宥凌想。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妈*? 就算妈妈没死,也不可能当上京都的艺、伎吧? 这也太离谱了,实在很难相信。 “请回避一下。” 清水寺舞台上的工作人员,把白宥凌和蓝念佳拦住,强行让他们俩离开清水寺舞台。 “可是……” “对不起,请回避一下。” 工作人员的态度十分强硬,很快,白宥凌和蓝念佳就被强行带离了清水寺舞台。 来到了清水寺本堂的正殿门口。 “算了,我们继续参观吧。” 蓝念佳说。 “但是,哥哥,你也看到了啊,那个女人,真的很像是妈妈耶。”白宥凌说。 “我知道。” 蓝念佳点点头,“我知道,我也看到了,她是很像妈妈。” “所以……”白宥凌说。 “所以什么?”蓝念佳转过头来,皱着眉头望着白宥凌。 “所以、我们、应该……”白宥凌有点结巴地说。 “所以我们应该什么?”蓝念佳问。 “应该去问问她……”白宥凌说。 蓝念佳立马从鼻腔发出一阵冷笑声。 “宥凌,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能问她什么呢?问她,哈罗,你是不是我们的母亲?” 白宥凌回答不上来,只能闭上了眼睛。 正如哥哥蓝念佳所说,的确没办法问那个艺、伎。而且说不定那个艺、伎是讲关西话的,满口的关西腔,甚至根本就听不懂关东话。 那样的话,连沟通都是问题。 而且,冲上去对一个艺、伎说,“你是不是我们的母亲”,只是要多傻就有多傻。 再说了,现在那些艺、伎正在排练,工作人员把清水寺舞台给团团围住了,游客们根本不能进去。 “最重要的一点是,”蓝念佳说,“我们的妈妈已经死了。” “是啊,”白宥凌点点头,“我们的妈妈已经死了。” “而且就算没死,”蓝念佳接着说,“就算她没死,也不太可能当一个祗园的艺、伎吧?” “说得也是。”白宥凌接着点点头。 “宥凌,”蓝念佳搂住白宥凌的肩膀,“是你太思念妈妈了。” 白宥凌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我们去看看正殿。” “走吧。” 蓝念佳搂着白宥凌的肩膀,一起走到正殿的门口。 清水寺本堂的正殿里,供奉著十一面千手观音立像,这座建筑物,每隔三十三年才开放参观一次,最近开放的一次是公元2000年。 “现在还不是时候。”蓝念佳说。 “要等到2033年才行。” “那时候,我们都已经老了。” 白宥凌笑了起来。 “但应该还没死。”蓝念佳说。 “那可未必,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不容易。” “每走一步,都是离死亡近了一步。”蓝念佳说。 “哥哥,别那么伤感。” 白宥凌拍了拍蓝念佳的肩膀。 不知不觉,两兄妹的感情,在不断地加深、浓厚,变得粘稠起来。 还真是,不知不觉。 此时此刻,白宥凌也好,蓝念佳也好,都没发觉,两兄妹的感情,真的在日渐增进。 “哥哥,看那边!” 寺庙中心的本堂,就是是宽永十年(1633年)修建的建筑物,也就是清水寺舞台。正有艺、伎们在表演,清水寺舞台,展现出它雄大壮丽的姿态。 由于日本古时,除了东、西两大愿寺可盖在京城内之外,所有的庙宇神社都只能依山而建,所以清水寺坐落在山腰上,落差极大,这座完全木造的寺院总面积达13万平方米之广。 前面已经说过,其内最有名的清水寺舞台,离地五十公尺高,却只靠139根木柱支撑结构,可见当年工程之浩大与艰巨,真的有着比拟中国古代建筑的雄壮。 参观清水寺时,一路拾阶而上,除了参拜诸神,凭栏远望,更可将京都市景尽收眼底。 川端康成的小说《古都》里,青梅竹马的千重子和水木真一,就是在这里定情的吧? 可惜后来千重子嫁给的是,水木真一的哥哥。 爱情的悲剧从来都有唯美的背景。 “怎么说呢?突然想到《古都》里的故事了,就有点伤感了。” 白宥凌说。 美好的景色,也总是能够让人感觉寂寞哀伤。 宛如古都的风物诗一般,清水寺外围的一景一色,完完全全地,将京都的风采表露无疑,无论是春天的樱花,夏天的瀑布,秋天的红叶或是冬天的细雪,清水寺都彷佛是为了证明京都而存在的一般,竭尽全力地表现着日本的古典之美。 当然也就让游客们流连忘返。 “我们去瀑布那边吧。” 蓝念佳招呼着。 清水寺的另一去处是音羽山清泉。 也就是蓝念佳所说的瀑布。 事实上,清水寺的名字,就是因寺中的清水而得名,顺着奥院的石阶而下,便是音羽瀑布,清泉一分为三,分别代表长寿、健康、智慧,被日本人视为具有神奇力量。 这里的泉水也被称为“延命水”、“黄金水”,据说信佛教的人喝了泉水,能保佑六根清净,普通人喝下,也可以保佑他万事如意。泉水从山坡上飞流而下,落在接水的长柄杯中,激起细小的水花,也激起人们心中的希望。 有不少的游客,拿起旁边的长长的木柄,去接住从山坡上飞流而下的泉水。 不少的情侣们嬉闹着,还有那些修学旅行的日本高中生们,也凑在一起,就像过傣族“泼水节”似的,相互把水泼洒到对方的身上,嬉戏玩闹。 煞是热闹。 “我也要,我也要。” 白宥凌和蓝念佳抢了一个长木柄,接了不少的泉水,然后泼洒在彼此的身上。 “好清凉,可以喝吗?”蓝念佳问。 “当然可以啦。”白宥凌回答。 事实上,游客路经此地,一定都会来喝上一口这里的圣水,据说,喝下这里的水,可以预防疾病及消除灾难厄运。 也因为这个,清水寺本堂的下方的“音羽瀑布”,甚至成为比清水寺舞台更加著名的景点。此外,除了清水寺舞台和“音羽瀑布”,还有一个,是祈求分娩顺利的“子安塔”,据说,“子安塔”已经被列为重要文化遗产,被日本政府加以保护。 “要不要去那个‘子安塔’看一看?” 蓝念佳开着玩笑。 “去你个大头鬼!!我又没有怀孕!!” 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 除了清水寺舞台和“音羽瀑布”,以及祈求分娩顺利的“子安塔”,在清水寺这个景点里,还有一个闻名全日本的姻缘圣地——清水寺出口正对着的,以保佑早结良缘而闻名的“地主神社”。 这个清水寺后面的著名的神社——很对日本人胃口的,祈求姻缘人气最旺的地主神社,终日可见来祈求良缘的年轻男女虔诚参拜,门庭若市,非常热闹。 大部分进去的人,都是情侣。 手拉着手,亲亲密密,甜甜蜜蜜,一对一对地进去。 很少看到有单身的男女单独走进去。 “我们俩不方便进去吧?” 白宥凌有点犹豫。 “这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们俩又不是情侣!!!” “我们就假装是情侣呗!!!” “阿加莎-克里斯蒂有部小说,明明是一对情侣,却伪装成一对姐弟——,我们俩倒是绝了,明明是一对姐弟,却要伪装成一对情侣。” 白宥凌笑了起来。 “但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到底这个日本人每个人都想去的地主神社,究竟是怎么样的。” 蓝念佳一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模样。 “算了吧,哥哥,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去看看你最近有没有桃花运。” “你难道不也是一样的?” “哥哥,你老实交代吧,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白宥凌贼笑着推了推蓝念佳的手肘。 “每天忙于学习,还要忙着和你吵架,我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那么,也就是说,是我害得哥哥你没交成女朋友咯?” “当然,”蓝念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个可恶的妹妹。” “过奖过奖。” 白宥凌翻着眼皮。 “少废话啦,我们进去看看吧。” 蓝念佳拉着白宥凌的手。 “等一下,我们既然要伪装成一对情侣,就要好好伪装嘛。” 白宥凌说着,就挽起了蓝念佳的胳膊。 “我们走。” 浴室,白宥凌和蓝念佳,虽然不是情侣,但是两兄妹压抑不住好奇心,还是进到地主神社去看了看。 顺着山势,在一大群货真价实的情侣之中,白宥凌和蓝念佳,缓步向地主神社走去,绿树丛中,偶尔可见店家挑出一面小旗,估计是夏日卖刨冰,冬天卖甜酒,旁边还放着红色条凳,很多情侣们坐在红色条凳上,稍作休整,让人感慨他们是偷得福生半日闲。 很快,白宥凌和蓝念佳就走到了以保佑早结良缘而闻名的“地主神社”,并不算大的神社里头,人头攒动。 置身世外的寺庙与红尘的“月老”神社仅一街之隔,这也算日本文化的独特之处吧。 院子里有对测试爱情的石头,根据日本人的说法,若是能闭着眼从一块石头一次性成功地走到另一块,就预示着很快能找到真爱。 如果不行的话,则意味着爱情迟迟不来。 白宥凌和蓝念佳很快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大石头。 上面用日文写着——“恋爱占卜石”。 白宥凌目测了一下,两块石头,相距大约十米左右。根据上面的介绍,相传如果能闭着眼睛从这边石头走到并触碰到对面的石头,两个人的爱情就会如愿以偿。 如果偏了,可能就要面对波折。 大概是怕出现波折吧,敢于尝试的人还真没几个。也可能是游人太多,根本没办法顺畅的走到对面。白宥凌倒是想和蓝念佳试试看,但是想着自己毕竟和蓝念佳是兄妹,试试这种东西,实在不成体统。 于是,想想,还是作罢。 在漂亮的“恋爱占卜石”旁边,很多穿着黑色高中生制服的女高中生,围着石块跪着,双手手指摆出“爱心”的图像,朝着镜头微笑。 东京的女高中生,虽然大多数都有点脑残,但是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漂亮。 日本人长相纤细的很多,所以,称得上漂亮的女高中生也不少。 “哇,他们的制服,比我们的要好看很多耶。” 蓝念佳咋舌。 “别看了,会被人以为是色狼的。”白宥凌提醒道。 “不过,他们的制服真的好可爱。”蓝念佳感叹道。 “那个女生也好可爱。”白宥凌指了一个女生给蓝念佳看。 “一般般啦,就像西村由纪江的那首《时间之熏》,感觉淡淡的。” 又讨论了一会儿,白宥凌拉着蓝念佳去旁边的小卖铺。那里有在卖非常有人气的——求签祈愿用的祈愿契(おみくじ),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白宥凌也禁不住买了一张,价格非常的便宜,不过就是100日元。 “我给你也买了一张。” 白宥凌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祈愿契。 “我又不需要。”蓝念佳还故作矫情。 “不需要的话,我就丢了啊。” 白宥凌故意逗他。 “好好好,我需要我需要,可以了吧?”蓝念佳慌忙把许愿契从白宥凌手里夺过去。 “怎么写呢?” “很简单啊。”白宥凌说着,先做了一个示范。 祈愿契(おみくじ)的写法程序是—— 首先,在在红纸和白纸上面,写下自己和对方的名字,红纸写女孩子的名字,白纸写男孩子的名字。 写好之后,在用旁边的白线和红线紧紧地系在一起。 接着,在心里默念对方的名字三遍。 最后,把写好的祈愿符挂在神仙的手中就完成了。 “还要写对方的名字?” 蓝念佳睁大了眼睛。 “对啊,”白宥凌点点头,“就是写你暗恋的女生的名字。” “暗恋的女生的名字?” “怎么?”白宥凌转过头来,“别告诉我,你没有暗恋的女生啊。” 蓝念佳瘪瘪嘴,望着白宥凌。 白宥凌却继续俯*子,在木板上写着。 “干嘛啊,快写啊,别看着我啊。”白宥凌发现了蓝念佳的异常。 “可是……” “可是什么呀?” 蓝念佳咬咬下唇,“谁说了,我必须要有暗恋的女生啊?” 白宥凌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蓝念佳: “像你这样的暂时没有恋人的高中生,一般都有暗恋的对象吧?” “谁说的啊?这是什么定律吗?”蓝念佳反驳道。 “也称不上定律吧?但是,一般来说,情况正是如此吧?”白宥凌说。 “哪有什么这样的情况啊?”蓝念佳有些着急了,“根本就没有嘛,没有!!!” 白宥凌看着蓝念佳一副马上就要抓狂的模样,瘪瘪嘴,说道: “没有就没有吧,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哥哥?” “我哪有激动?” 蓝念佳还打死不认账。 “那么,你真的没有暗恋的女生?” 白宥凌瞪大葡萄粒一般的眼睛,望着蓝念佳。 蓝念佳却在两人的视线交汇的那一霎那,把视线转移了开来。 “也、也不是没有……”蓝念佳结结巴巴地说,眼睛望着别处,脸,却已经红了。 “真的有啊……” 白宥凌惊喜地瞪圆了眼睛。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快点写吧,在红纸和白纸上面,写下自己和对方的名字,红纸写你暗恋的女孩子的名字,白纸写你的名字。写好之后,在用旁边的白线和红线紧紧地系在一起。接着,在心里默念你暗恋的女孩子的名字三遍。最后,把写好的祈愿符挂在神仙的手中,就完成了。” 已经先写好了祈愿契的白宥凌,交代完蓝念佳之后,说: “我先去那边买点东西吃,你写完了就来和我会合。” 白宥凌兴高采烈地奔到旁边的一家特色刨冰店铺。 事实上,和“清水坂”的沿途差不多,通往地主神社的这条路上,也有很多的买各色小吃点心,“京果子”,以及各式各样的纪念品的可爱的小店。 可以说,游客们需要什么,那些小店都是应有尽有,尤其是纪念品,真的都很有地地道道的京都味儿呢。白宥凌选购了一个京都地地道道特有的ゆかた,所谓的ゆかた,就是夏夜穿的浴衣,是一种很简单的和服。 这些色彩绚丽、式样简单的ゆかた,每一件都是手工亲缝的,没有盗版,件件都是限量发售的,花色绝无仅有,白宥凌选了半天,给自己、蓝念佳还有爸爸和乔嘉仪阿姨,都选购了一件,总共四件,装到了纸袋里去。 白宥凌看了看蓝念佳那边。 他似乎还在犹豫着,好像很难下笔似的,老半天才磨磨蹭蹭地动起笔来。 白宥凌买好了纪念品,就在旁边的一家在清水寺小有名气的自家制刨冰店,色彩真的很有夏日的感觉,非常的缤纷亮丽,品种也十足的齐全,而且价格还算是比较物美价廉,大部分都是350日元、450日元和550日元,在著名的旅游景点,这样的价格,算是公道的了。 望着蓝念佳在阳光下绚烂的背影,吃着味道清爽宜人的刨冰,白宥凌开始浮想联翩。 果然,京都,是一个最适合与恋人共游的城市。 虽然是和哥哥一起在探寻着母亲曾经留下来的足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蓝念佳的背影,吃着可口的刨冰的时候,白宥凌突然就有了一种—— 恋爱的心情。 “京都现在应该都已染成粉红色了,肯定美得让人感动到要掉眼泪。” 第一次来京都的时候,是樱花盛开的季节。那时候,白宥凌还是一个小小的小女孩。 但是关于四月的京都的记忆,却是那么的鲜明,恍如昨日。 四月的京都是粉红色的,樱花的花瓣、甜味的点心、宣告都舞开演的艺、伎的声音。还有充满恋爱感觉的胭脂、口红、发饰、雨伞、洋装。 在京都的街道,白宥凌感觉自己的心也是粉红色的。 粉红色的,恋爱的心情。 其实,和大部分的少女一样,只要看到五颜六色的点心,白宥凌就很有一种恋爱的感觉,事实上,只要带着满满的鲜奶油的水果三明治加上鲜果汁,就可以展开了漫步京都的序幕,展开一场只有罗曼蒂克的旅程。 那时候,白宥凌也来过京都最有人气的恋爱神社——也就是这个清水寺后面的地主神社,抽个恋爱签和恋爱护身符,测试自己的恋爱运。 还曾经骑着脚踏车,到下鸭神社、京都御所、相国寺、诗仙堂等地,欣赏拥有悠久历史的建筑。 但除了这些国宝级的文化遗产之外,町家的格子窗和拉门、洋房的窗缘、民宅的大门门铃,都是至今难忘的京都回忆。 就连京都的旧书市集,都充满着粉红色的,少女恋爱的味道。 不过,其实用不着解释这么多。 在罗曼蒂克的求姻缘的地主神社里,当然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恋爱的心情。 白宥凌吃着彩色的刨冰,想起香港电影《花田喜事》中,张国荣在寺庙中遇到心仪的女子时,他唱了一段广东民歌,歌词好像是: “求神,求神,诚心礼佛来求神灵……” 在香港的TVB剧中,也有很多古代人去寺庙求姻缘的事情,似乎在古代非常之常见。在日本,人们到现在,还有着这样的习惯。 就在这时,白宥凌瞥见旁边一抹亮色闪过。 那是三位结伴而行漂亮的日本少女,每一个都是身穿着亮丽如蝴蝶的和服,脚蹬着木屐,云鬓高盘,缓步走上台阶,似乎是去神社参拜。 从她们的装束就能看出,她们对这次神社之行有多么的重视,多么诚心求姻缘。 充满着古典的虔诚和美丽。 白宥凌正恍恍惚惚地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缘”字的白色纸灯笼,那一个大大的“缘”字,衬托出小小的地主神社,更有可爱的感觉。 据说,这个地主神社,已经在1994年,与清水寺共同登录为世界文化遗产,它应该也算是台、湾在说的香火鼎盛的寺庙,只是想在门口拍张照,来来往往的人群,就要等上数十分钟。真的非常的热闹。 蓝念佳已经在把白纸和红纸联系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蓝念佳应该写得差不多了。 白宥凌就结了账,走出了刨冰店。 一路上,白宥凌朝蓝念佳走去,感觉就像走过很多很多的罗曼蒂克的元素。 空气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 她就这么朝他走去,走过很多很多的浪漫。 带着粉红色的少女的恋爱心情。 经过那个大大的“缘”字,右手边,就是“御守与”求签的小卖店,经过小卖店往右手边走,就会看到红红眼睛的大白兔,拿着白幡似乎是在帮大家祈求姻缘般,非常可爱。 走到主殿前是地主神社的主神“大国主命”,非常和蔼地迎接着大家,其实,这个跟姻缘扯不上关系的“大国主命”,是七福神中的大黑神,每年十月(称为无神月),众神在出云(现在的岛根县)聚集,虽然他不是专司姻缘,却是众神的统治者,并在此时充当月下老人,帮各地的男女牵着红线。 而站在“大国主命”旁边的,是一只用后脚站立的“因幡白兔”,据说,大国主神被众兄弟八十神所排挤,众兄弟为了向因幡国(现在的鸟取县)的八上姬求婚,让大国主神背着所有兄弟的行李,途中,八十神在海边遇到全身被*兔皮的兔子,在海边哭泣,便假装关心兔子,说到海边洗洗身体,并到高处吹干就能治好,兔子照做之后,却没想到更加严重了。 背着大家的沉重的行李,走在后面的大国主神,见到奄奄一息兔子,便告诉它,只要到河川用淡水洗身体,再摘下河岸生长的香蒲花粉,在花粉上滚一滚,就会恢复原状,白兔听了它的话,照做之后,果真恢复了过来。 为了报恩,兔子就向大国主命说,八上姬会选上你当夫婿,不会选其他八十神。最后果真预言成功,白兔也是现今鸟取县有名的白兔海岸与白兔神社的由来,这就是他们相遇的神话故事。 就算是神话故事,也充满着罗曼蒂克的情调。 除了祈求良缘的幸福祈愿所,土地神社,还可以祈求家内安全、开运、考试、生病……等等等等。 此外,白宥凌还看到一处写着“人形祓”的地方,“人形祓”看起来很像诅咒的人型娃娃,白宥凌站在旁边打量着。 “这是什么?” 蓝念佳已经写完了祈愿契,走到白宥凌旁边来。 “看我的。” 白宥凌从口袋里掏出200日元,先往“人形祓”里投入200日元,从盒中取出一张“人形祓”,再在“人形祓”的身体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白宥凌”。 “人形祓”的右手边,是性别与年龄,左手边写祈求消除解厄的事情,白宥凌写了“考试不及格”,然后对着“人形祓”吹了三口气,再将“人形祓”丢入旁边的水桶,“人形祓”的纸片随着水慢慢消失,表示厄运也跟着消失。 “以后我的考试,都能顺利通过啦!!” 白宥凌激动地拍拍掌。 蓝念佳在旁边摇了摇头苦笑。 “你还真是没长大的孩子。” 蓝念佳还买了“绘马”来祈愿,白宥凌则买了一个“御守”放在身边。 各种祈求良缘的方式都有,也有不少的国外观光客来参拜祈愿,并在愿望实现后回来感谢。白宥凌和蓝念佳看到有一面墙,满满都是感谢人的姓名。 “看来这里非常的灵验,”白宥凌说,“你和你暗恋的女孩子,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蓝念佳却耸耸肩,摊开手,做出一副苦笑表情: “那可不一定。” “你对自己没有信心?”白宥凌双手叉腰,鼓励着蓝念佳。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有时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个人是无法在一起的。” 蓝念佳说完,没看白宥凌一眼,就朝着石阶往下走。 “等等我啦,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个人是无法在一起的’?你也太悲观了。” 白宥凌这样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朝蓝念佳跑去。 “不说这个了。”蓝念佳转移话题,说道,“我们还是快点准备去和那个年轻的摄影师见面吧。” “说得也是,”白宥凌点点头,“差不多到时间了。” “不过,说不定那个摄影师给我们看的照片,其实就是我们今天碰上的那个长得很像妈*艺、伎的照片。” “很有可能。” 白宥凌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我们去看看吧。毕竟是约好了的。”蓝念佳说。 “好的,我们走吧。” 这时,一群修学旅行的高中生朝着白宥凌和蓝念佳涌了过来。 “啊,你不是白宥凌吗?” 其中一个把袖子高高挽起的高瘦高瘦的高中男生,突然认出了白宥凌。 “你是?” 白宥凌略微有些困惑地眯起眼睛。 “我是游佐翔太的好朋友。” “啊,”白宥凌看着那个帅帅的男生的雪白的牙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宫本雅志!!!” “不是,”那个男生顿时满脸黑线,“我是赤西凉介。” 白宥凌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不会吧?”赤西凉介马上大叫起来。 “开玩笑开玩笑,”白宥凌笑了起来,“我知道是你,赤西凉介。” 赤西凉介这才灿烂地笑起来,下一秒,他注意到了白宥凌旁边的蓝念佳。 “这不是就是你的新男友吧?竟然进展这么迅速,就到地主神社来祈求天长地久了?” 蓝念佳默不作声。 他倒是真的希望,他是白宥凌的恋人啊。 哪怕只做一天的恋人也好,不,哪怕只有一个小时,或者一分钟也好。 一秒钟,也好啊。 正文 135、“妹管严” 白宥凌没有想到,会在京都碰上游佐翔太的好朋友赤西凉介。 不过倒是想到了,赤西凉介肯定会把蓝念佳误认为是自己的恋人。 “不是的,”白宥凌解释道,“这是我哥哥。” 赤西凉介不相信地耸耸肩:“白宥凌,据我所知,你有很多的哥哥。” “不是不是啦,这真的是我哥哥。” 听到白宥凌用如此肯定的语气一再强调道。赤西凉介似乎这才认真地看了看白宥凌旁边的蓝念佳,但是,赤西凉介看起来仍然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别骗人啦。” 赤西凉介说着,把蓝念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通。 “我哪有骗人,他真的是我哥哥啊。” 白宥凌跺着脚,强调道。 “可是,”赤西凉介又围着蓝念佳走了一圈,看上看下,“可是,你哥哥倒是一点也不像你,你们兄妹长得一点也不像。” “我们又不是孪生兄妹,当然长得不是一模一样啦。” 白宥凌辩解着。 “但是,即使不是孪生兄妹,也不至于这么不像啊。”赤西凉介这样说着,又盯着蓝念佳的眼睛,“你说,你确定你们俩的兄妹?” 蓝念佳一副受够了的表情,猛地推开了赤西凉介: “我也希望我们俩不是兄妹!!!” 说完就气鼓鼓,好像有什么人得罪他似的,沿着阶梯往下走。 “你哥哥生气了。” 赤西凉介非常无辜地耸耸肩,和白宥凌肩并肩走在后面。 “别管他,他最近有点神经质。”白宥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赤西凉介笑了起来:“你这样说你哥哥,不担心被你哥哥生吞活剥。” “这个我还真不担心。” 白宥凌笑得肩膀都抖动起来。 “看来你哥哥是个‘妹管严’。”赤西凉介说。 “起码我不是一个‘兄管严’。” 白宥凌说完,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白宥凌笑完了之后,看了看石阶上其他的穿着制服的高中生。 在那群高中生之中,有一个娃娃脸的、长得很可爱的女高中生,正在笑着朝赤西凉介挥手。白宥凌估计她是赤西凉介的恋人之类的。 “怎么?”白宥凌转头问赤西凉介,“你刚刚还笑我跟我哥哥,你还不是带着你可爱的小女朋友,到地主神社来求美妙姻缘。” 赤西凉介瘪瘪嘴,歪了歪脖子: “那是你误解了,她可不是我的女朋友。” “噢,凉介君,你就别装了,她就对你一个人笑得那么灿烂,难道不是你女朋友?” 赤西凉介转过头看了看白宥凌,旋即叹息一声: “你们女生是不是认为,只要是你们女生喜欢的男生,就一定要答应你们的爱,这才叫怜香惜玉?” 白宥凌用右手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尔后说道: “我认为是这样没错。如果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那么那个男生,就有义务努力去爱那个女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爱*,也不管她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管他有没有可能爱*,他都应该要努力去和她相处,努力爱*。” 白宥凌说。 “这样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赤西凉介把手握成了拳头,接着说,“真的很不公平耶。凭什么女生爱上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就非得给那个女生答复?” 白宥凌毫不犹豫地回答: “因为女生是弱势群体,有权利要求特殊待遇。” “你承认女生是弱势群体?” “我承认女生的弱势群体,是为了让女生们得到更好的保护。” “总之,你觉得,那个女生单恋我,我就应该努力去接纳她?” “没错。”白宥凌点点头,“这才是所谓的‘怜香惜玉’。” “可是,无论怎么想,这对于男生都太不公平啦,”赤西凉介叫了起来,“我们男生如果喜欢上一个女生,但那个女生对他不感兴趣,那么女生还是有权利拒绝的?” “对啊,”白宥凌再次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按照我的‘女人是弱势群体’的观点,女生是有权利拒绝男生们的求爱的,但是,男生不应该拒绝女生的示爱。” “你自己也知道,这很不公平。” “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我的理论,本来就建立在一个不公平的判断上,我的判断是——‘女人是弱势群体’。” 白宥凌挺直胸膛,下了最后的结论。 “白宥凌,”赤西凉介服输地挑了挑眉毛,“你还是那么能言善辩。” “谢谢,凉介君,你过奖了。” 白宥凌学着维多利亚时期贵族女子的屈膝礼,给赤西凉介行了一个屈膝礼。 “不过,凉介君,你不用回到你的队伍里去吗?”白宥凌问。 “我们等一会儿会去‘龟岗’火车站,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那里的狸猫?” 赤西凉介邀请道。 “我和我哥哥晚上要和一个摄影师见面,一起吃晚餐什么的,但是,我想,我应该可以在晚餐之前,自由支配我的时间。”白宥凌考虑了一会儿,就这么答应了。 “那太好了,”赤西凉介高兴地鼓起掌来,“那你哥哥呢?” “等我一下,我去说服他。” 白宥凌说着,就朝气冲冲地走在前面的蓝念佳的背影跑去。 “哥哥,哥哥……” 白宥凌一口气跑到了蓝念佳的前面来。 “哥哥,我想跟凉介君他们一起去‘龟岗’火车站看看,你也一起来吧。” 白宥凌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用了。”蓝念佳毫不犹豫地摆摆手表示拒绝。 “一起去吧,别这样啦。” 白宥凌拉着蓝念佳的衣袖子,有点撒娇意味地说。 “我才不去什么小火车站呢,而且,我不去的话,你不是可以和你的凉介君共度二人世界了吗?” 蓝念佳说。 “你想哪儿去了?”白宥凌哭笑不得,“我和凉介君完全清清白白,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你也太喜欢乱用词了吧,这样的场合,犯得着用‘血口喷人’这个词吗?” 蓝念佳的口才也实在不赖。 “我用什么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听明白我的意思,难道不是吗?”白宥凌说,“现在,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和凉介君是正常的友谊,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样,OK?好了,你先平缓一下情绪,然后再回答我,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龟岗’火车站看看?” 白宥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蓝念佳被说得哑口无言。 沉默的帷幕在两兄妹之间短暂地降临。 “好吧,”终于,蓝念佳松口了,“不过,我想知道,那个叫什么‘龟岗’的火车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那里有狸猫哦。”白宥凌竖起一只手指。 “真的?”蓝念佳毕竟还是一个孩子,马上睁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白宥凌。 “所以我才邀请你一起去看嘛,哥哥,怎么样,我这个妹妹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白宥凌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走上前,挽起了蓝念佳的胳膊。 “宥凌,我以前倒没发现,你的汉语真的很烂耶。”蓝念佳冷不防地说。 白宥凌不服气地嘟起嘴,说道,“哪里烂啦?” “刚刚的那个场合和语境,无论如何,都称不上什么‘仁至义尽’吧,你知道‘仁至义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蓝念佳说。 “算了算了,随便啦。”白宥凌挥挥手表示无所谓。 “我倒是觉得,我有必要给你补习补习汉语了。”蓝念佳笑着说。 “去死啦。” 白宥凌松开了蓝念佳的胳膊,冲到赤西凉介的身边,挽起赤西凉介的胳膊。 “我哥哥真的好讨厌。” 白宥凌压低声音对赤西凉介说。 “在别人背后说别人坏话,会长尾巴的哦。” 蓝念佳那个耳朵尖的家伙,这个都听到了。 因为离和摄影师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白宥凌、蓝念佳就和在京都清水寺的地主神社偶遇的赤西凉介,一起到很著名的“龟岗”小火车站玩玩。 “龟岗”火车站的特色是,它的月台上有一整排非常可爱的狸猫,由于狸猫的日文发音,有“拔除他人”的意思,所以最喜欢被日本商家放在店门口,表示要把别家店的生意都拔除掉,只有我这家店一枝独秀赚大钱。 “真的好可爱耶。” 一群高中生们围着那一排长长的狸猫拍照,白宥凌也让蓝念佳给她拍了好几张。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红色的小火车驶进月台,所有的高中生们,包括蓝念佳和白宥凌,都欢欣鼓舞地奔向这台“嵯峨野罗曼蒂克”小火车。 这台嵯峨野蒸汽火车,有着复古造型的黑色大火车头,当地人称为“罗曼蒂克小火车”。穿过一片苍翠的孟宗竹林之后,由岚山转搭京都著名的嵯峨野蒸汽火车前往龟岗,一路享受青山绿水逍遥之情,这是很多来京都旅行的游客的首选。 然而这台从龟岗开往岚山的小火车,只是沿着桂川河谷的保津峡而行,两旁的河谷中,可见许多人在白色的激流中泛舟。 有时火车上的高中生们,会兴奋地和河谷中泛舟的人们挥挥手地说声“嗨”、“哈喽”之类的,青山绿山的大自然,的确让人心情舒畅,但…… 不过,这个“嵯峨野罗曼蒂克”小火车,算是名副其实的一票难求。最近的“火车旅行”,似乎非常的火爆。 白宥凌看了上一期的《旅游天地》介绍,这个“嵯峨野罗曼蒂克”小火车,是日本“最罗曼蒂克的火车之旅”,被该杂志列为“全球九段浪漫铁轨上的非常旅行”之一,与奥地利的皇家列车、加拿大的惠斯勒登山者号列车、瑞士的黄金快车/巧克力号列车等一样,是作为全球旅游界的“列车经典传奇”之一的,难怪要提前那么多时间去预订。 按照介绍上说,这趟列车全程只有7.3公里,却是沿着桂川河谷“保津峡”的秀丽风光而行,沿途景色美不胜收,每年三月是赏樱花的绝佳路线,到了十一月又成了赏红叶的浪漫之旅。单趟车程约25分钟,途中停留岚山、保津峡、龟冈三个车站,乘客在每个车站都可以自由下车散步,看看周围的风景,再等待下一趟火车前行。 但是,白宥凌却觉得,这段车程仅二十五分钟的小火车之旅,虽然沿途风景很美,但是,绝对谈不上什么罗曼蒂克,尤其中间还经过好几个山洞,如果你太兴奋地跑去露天车厢拍照的话,肯定会被火车的黑烟和山洞的浊气弄得灰头土脸的。 比起奥地利的皇家列车、加拿大的惠斯勒登山者号列车、瑞士的黄金快车/巧克力号列车,实在有些相差甚远的感觉。 “还好啦,你别那么挑剔。” 蓝念佳还这样教导白宥凌。 “我可没挑剔,我是实事求是,那些旅游杂志,总喜欢把东西吹到天上去。” 白宥凌没好气地说。 而此时,“嵯峨野罗曼蒂克”小火车已经抵达终点站——岚山。 事实上,从龟岗到岚山,四周的景色,已几乎没有人工的痕迹,而完全是一派山野森林的恬静自然,这一点,倒是弥足感动,起码空气新鲜,让人感觉整个肺部都受到了清水的荡涤,十分的清新自然。 而岚山的嵯峨野竹林步道,也是如此,参天而立的青绿色竹林,密集到几乎遮蔽了天顶的天光,让蒙上一层暗色阴影的竹林步道,走起来就像是走在不为人知的山林密境般,充满了一种远离尘世的神秘感。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条看似不为人知的竹林步道,应该就是《艺、伎回忆录》中章子怡搭计程车的地方吧?” 蓝念佳的记性倒是好得很。 “大概是因为是中国人章子怡主演的吧?其实在日本,人们普遍都不知道什么《艺、伎回忆录》这部电影。” 白宥凌解释道。 “我丝毫不感到惊讶。”蓝念佳说。 正谈论着艺、伎,最后竟然还真的让这群高中生还有白宥凌和蓝念佳,在竹林中看到两位搭着人力车的艺、伎,不过她们都是涂满了厚厚一层白粉的艺、伎妆,在竹林步道阴森惨白的光线下,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好吓人……” 所以经常听中国人说起——日本女人没有化妆就很吓人了,化了妆就更加吓人。 日本是天生的适合拍鬼片的国家。 因为日本女人化了妆,真的很像是鬼。 虽然这种说法,太过极端,但也表现出日本人的一些变态的对女人的审美。 其实,艺、伎们过白的妆容,是为了配合古时的油灯照明,才化得这么白的,听说在油灯的光线下,这种白到不行的脸才会显得特别的美,不过,在光线不足的竹林步道中,可就另当别论啦! 再说,白宥凌觉得今天碰到的艺、伎可能也不是真的艺、伎,因为现在的艺、伎大都只是人们自己装扮出来的“冒牌艺、伎”。 在日本,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都梦寐以求的,想要穿着艺、伎的昂贵华丽的和服,梳着艺、伎的发型,蹬着艺、伎的高高的两三寸的木屐,化着艺、伎的厚厚的白粉妆,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们的短暂的华美的艺、伎之梦。 走出阴气森森的竹林步道后,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有赤西凉介,以及那一群兴奋不已的高中生们,便来到了日本文学名著《源氏物语》的故乡————野宫神社。 《源氏物语》,是日本的一部古典文学名著,对于日本文学的发展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被誉为日本古典文学的高峰。 作品的成书年代一般认为是在公元1001年至1008年间。 按照“中国”的“阶级分析法”的分析小说的理论,可以说,《源氏物语》是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写实小说,小说描写了平安京时期日本的风貌,揭露人性,宫中的斗争,反映了当时妇女的无权地位和苦难生活,被称为日本的“国宝”。 “源氏”是小说前半部男主人公的姓,“物语”意为“讲述”,是日本古典文学中的一种体裁,类似于我国唐代的“传奇”。较著名的还有《竹取物语》、《落洼物语》、《平家物语》、《伊势物语》等。《竹取物语》中辉夜姬的故事,在日本更是妇孺皆知。 全书共五十四回,近百万字。白宥凌是花了差不多两个暑假的时间,才把整本书全部读完。当真是洋洋洒洒的鸿篇巨制。 故事涉及四代天皇,历七十余年,所涉人物四百多位,其中印象鲜明的也有二三十人。人物以上层贵族为主,也有阶层稍微低级一点的,也涉及平民百姓。 全书以源氏家族为中心,上半部写了光华公子源氏与众嫔妃、众侍女的种种爱情生活;后半部则以源氏公子之子——熏君为主人公,铺陈了复杂纷繁的男女情感纠葛事件。 从体裁看,这本书,类似于中国的唐代的传奇、宋代的话本,但行文典雅,很具散文的韵味,加上书中引用白居易的诗句90余处,及《礼记》、《战国策》、《史记》、《汉书》等中国古籍中的史实和典故,并巧妙地隐伏在迷人的故事情节之中,使该书具有浓郁的中国古典文学的气氛,白宥凌读起来,就有读本国小说那种强烈的亲近感。 世界文学界还认为,《源氏物语》一书,与《红楼梦》一样,所涉人物都是皇族,虽然所展示的场景是日本的贵族阶层,但对爱情生活的着墨点染却与《红楼梦》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比红楼梦早了700多年,因此,被认为是日本的《红楼梦》。 但是,白宥凌却觉得,《源氏物语》和《红楼梦》完全是不同的小说。 日本人的变态的滥觞,恐怕就来源于这本充满了畸形恋歌的《源氏物语》。 《源氏物语》是一部让日本民族整整骄傲了十个世纪的著作。 川端康成在接受诺贝尔奖时所做的讲演上也曾指出————《源氏物语》,是日本小说创作的最巅峰,他自己也不能与其相比较。这虽有几分自谦的成分,但是这数千年来《源氏物语》确实影响着日本文学的发展,至今,仍无人能超过这部著作。 老实说,白宥凌觉得这本著作,实在不咋地。 不过,除开《源氏物语》里面对贞*观的完全置之不理,对道德对伦理的完全践踏之外,白宥凌还是必须承认,《源氏物语》在日本开启了“物哀”的时代,在这以后,日本的小说中明显带有一种淡淡的悲伤。而“物哀”也成为日本一种全国性的民族意识,随着一代又一代的诗人、散文家、物语作者流传了下来。 事实上,《源氏物语》的成书年份一直存在争议,而紫式部————其姓氏不详,因为《源氏物语》中的紫姬广受喜爱,故后人把著书者称为紫式部————在1008年11月1日的日记中,清楚地记载着这部作品,已在当时的贵族之间争相传阅,于是,2008年11月1日就被确定为《源氏物语》的千岁生日。 所以就有“源氏物语千年纪”的活动。而“源氏物语千年纪”活动主要在平安时代的都城————日本京都进行。 那时候,这个《源氏物语》的故乡————野宫神社,一定非常的热闹吧? 虽然是真正的传世经典,但是,阅读完全书之后,白宥凌却并未受到很多的震撼。 事实上,《源氏物语》主要讲述的是,平安时代里日本贵族的生活,以光源氏的故事为核心,带出了众多与之关系暧昧的女性。 葵姬是他的正室,出身高贵气质冷淡,光源氏冷落她,陆续有了藤壶、紫姬、明石姬等多位心爱的女子。 相继和光源氏亲近的女人还包括胧月夜、夕颜、六条御息所等十数位贵族女性。 光是和光华公子源氏有419关系的,就如同夏夜萤火虫般数不清楚。 或因偶遇生情,或有宿世之缘。书中大量写实的白描让贵族们糜烂而又出奇优雅美丽的生活横陈在白宥凌的眼前,相隔千年却感觉栩栩如生。 在没有被大量的人名弄糊涂之前,倒是可以先领略到日本文化里美丽和暧昧交错互动的气氛,但是,白宥凌实在无法忍受书里对男人的推崇,还有对女人的漠视。 真的很难相信,这会是一位女性作家完成的作品。 作者紫式部,固然非常擅长描写上流贵族的男欢女爱的爱情故事,也成功塑造了男主角————光华公子源氏。 光华公子源氏,在紫氏部的笔下,被形容为是一位————俊美到连太阳光都要失色的绝世美男子————因而又有“光源氏”的美名,意思是他本身就是光的源泉。 其俊美逼人的翩翩风采,听说上至*,下至不解人事的小女孩,都会为之心动,甚至让人感动于他的美,而默默垂泪。 而这位极品之中的极品,光华公子源氏,更是个风流倜傥的多情人,因此整部《源氏物语》————可以说就是他处处留情和多位情妇、红粉知己的罗曼史。 光华公子源氏和正室夫人葵之上的感情却一直不太好,出身高贵的葵之上大概是唯一对光华公子源氏没感觉的女人,两人之间始终是冷淡的夫妻关系。 当时的源氏太子有一位年长八岁的情人————六条御息所,正带着女儿在这座白宥凌和蓝念佳现在所在的————野宫神社————带发修行。 日本皇室在斋月时都会在神社斋戒,并请童女在神社为天皇祈福,六条御息所和她的女儿当时就是被选上而*野宫神社为天皇祈福的。 不过已为人母的六条御息所应该已非童女之身,之所以还能被选入神社祈福,大概也是因为光华公子源氏的关系才混进去的吧。 离野宫神社不远的岚山旁边的“渡月桥”,据说,就是光华公子源氏和情人六条御息所的幽会之处,而这座横跨桂川上的渡月桥,更是后来光华公子源氏的正妻葵之上和情人六条御息所相争的著名场景。 话说有一回源氏出巡至渡月桥时,市井小民为争相一睹源氏的俊美的风采,而挤得水泄不通时,源氏之妻葵之上突然心血来潮,也想去看看自己的夫君到底有多受人欢迎,因而也来到了这座渡月桥。 当民众们看到源氏的夫人葵姬的轿子来了,当然都很识相地自动让开,偏偏这时,源氏的情人六条御息所的轿子也来了,两人的轿子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在桥上起争执,场面一度相当混乱火爆,而由于葵之上毕竟是源氏的正室夫人,因此到最后,似乎还是葵之上这一边略占上风。 这件事没过多久,葵之上便怀孕了,而源氏和葵之上的关系也因此而渐有改善时,善妒的六条御息所却对渡月桥上的争执怀恨在心,竟然作法诅咒让怀孕的葵之上天天做恶梦,而不得好眠,最后葵之上就这样被逼得难产而死。 痛失爱妻的源氏事后得知这一切都是六条御息所的怨念所致,便气愤地至野宫神社,甩了六条御息所一巴掌,表示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LOVE OVER。 现在想想,这个故事还真的很有趣,虽说这里面,也隐藏着些许悲哀。 在日本,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跟悲哀扯上关系,大概就是因为这本看到落叶都会悲哀得垂泪的《源氏物语》吧? “哥哥,你看过《源氏物语》吗?” 白宥凌问蓝念佳。 “不怎么敢看,我听说,那本书,是鼓励男人们‘一夫多妻’的。” 蓝念佳笑着说。 “没错,我也觉得你们男人没必要看。” 白宥凌点点头。 老实说,光华公子源氏,虽然只是虚构的小说人物,但其如太阳般耀眼的俊美形象,和缠绵悱恻的风、流情史,早已根深蒂固于日本人心中,因此连野宫神社里都有块“源氏物语の旧迹”的牌子,仿佛日本历史上真有过光华公子源氏这么一号人物似的。而 说起来,这座野宫神社如果少了源氏物语的传说,还真不知道,到底有啥好看的,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野宫神社这里,有一座全日本唯一的黑色“鸟居”。 所谓的日本的“鸟居”,是一种类似于中国牌坊的日式建筑,常设于通向神社的大道上或神社周围的木栅栏处。 主要用以区分神域与人类所居住的世俗界,算是一种“结界”,代表神域的入口,可以将它视为一种“门”。 “鸟居”由一对粗大的木柱和柱上的横梁及梁下的枋组成,说起来,就是一个“开”字型牌坊。 梁的两端有的向外挑,也有的插、入柱身的。著名的如伊势神宫的“鸟居”,造型简练刚挺,寓巧于朴。倒也非常的好看。 日本人认为,鸟是人类灵魂的化身,其中有好的灵魂,也不乏肮脏的灵魂,不能让鸟接近神社,故而在各个神社的正门前200米左右处建“开”字型牌坊,名为“鸟居”。鸟在此居住,就不会飞入神社。 大部份神社的“鸟居”都是红色的,但这个野宫神社的“鸟居”却是黑色的。这一点非常的稀奇。 “我们在这里拍几张照片吧。” 白宥凌和蓝念佳在黑色的“鸟居”下面拍照留念。 除了黑色的“鸟居”之外,野宫神社里,还有一块据说摸了就可以实现愿望的“龟石”,因此这块“龟石”可是被历来的游客摸得闪闪发亮呢。听说现在的日本天皇————明仁天皇,就是来这座野宫神社参拜,而求子成功的。 “那么就非常的灵验咯?” 蓝念佳问道。 “你许愿吧,一定非常的灵验。” 白宥凌和赤西凉介说道。 蓝念佳真的就虔诚地闭上眼睛,把手放到黑色的“龟石”上,许起愿来。 “哥哥,你一定是希望未来的考试,都能通过吧?” 白宥凌笑他。 “我看你哥哥应该在许愿,能和暗恋的女孩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赤西凉介说。 “真的吗?哥哥?” 等蓝念佳许完愿,白宥凌问他。 “不管你的事。”蓝念佳没好气地说。 白宥凌耸耸肩,无可奈何。 “看来你哥哥也不是什么‘妹管严’啊。”赤西凉介笑了起来。 正文 136、要爱我,要懂得我 参观完野宫神社后,蓝念佳似乎有点生白宥凌的气的样子,竟然不怎么理睬白宥凌和赤西凉介,而是单独一个人走着,并且戴上了耳机。 “大概是我说你哥哥是‘妹管严’,你哥哥生气了。” 赤西凉介耸耸肩膀,这样说着。 “或许他只是想听听歌。” 白宥凌这样说着,迈着大步,走到蓝念佳的旁边,趁着哥哥没提防,摘走了他的一个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面去。 绝美的旋律马上涌动进心里。 白宥凌的眼皮跳动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妮可-基德曼主演的史诗般恢宏的电影《澳洲乱世情》的片尾曲,那首绝美的《by the boab tree》。 sing and I will hear you , no matter where you are , a song to light the darkest night , and guide me from afaf, and I will never be alone, now I know you are somewhere, you are everywhere to me, you are the colour in the sky, a reason to belive , and when the rain falls down, you tell a story, and I will hear you , always near you , by the boab tree, lay you arms around me , like the falling rain, let the falling down me , and life begins again, and I will never be afraid, now I know you are somewhere, you are everywhere to me, the warmming of the sun upon, the earth beneath my feet, oh,you are somewhere, you are everywhere to me , you are the coulor in the sky, and you are the earth beneath my feet。 不论你在何方,我都能听见你歌唱。那歌声穿过最黑的夜,远远的指引我方向,我再也不会孤单,因为我知道你就在某个地方,在我眼里处处是你的身影,你是天空最美的一摸色彩,一个让我信赖的理由,当雨点纷纷落下,你讲述一个故事,而我将倾听…… 靠近你听故事,当你的手臂抱住我,就像雨点纷纷落下,让这感觉淹没我,然后重生,我将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就在某个地方,在我眼中处处是你的身影,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脚下这片土壤,哦!你就在某个地方,在我眼里处处是你的身影,你是天空中一摸绚丽的色彩,你是我脚下的这片土壤…… 无论你在何方,我都能听见你歌唱…… 大概是因为曲调太过抒情,旋律太过优美,白宥凌微微有些出神。 “别抢我耳机!!!” 正听得有趣,蓝念佳却突然把耳机夺了过去。白宥凌正想要把耳机夺回来的时候,蓝念佳的那个音乐播放器,突然没有电了。 “就是你害得啦,都没有电了!!!” 蓝念佳竟然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气鼓鼓地这样说道。 “这管我什么事啊?”白宥凌也来气了,“我只是听了一下你的耳机,明明是你自己的音乐播放器没有电了,这怎么能怪我?” “如果你不用我的耳机,说不定我的音乐播放器就能一直有电!!!” 蓝念佳的样子,看上去是准备得理不饶人了,看来是准备踢馆了?白宥凌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朝着蓝念佳吼叫起来: “你是不是准备跟我打架?” 赤西凉介看到这两兄妹几乎都要打起来,马上走过来,想要调解一下,但是事与愿违,蓝念佳和白宥凌反而越吵越凶,真的就有卷起袖子大干一场的趋势。 “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打你!!!”蓝念佳的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跳出来。 “你不要以为你是我哥哥,我就不敢拿你开刀!!!” 白宥凌则寸土不让地死死瞪着蓝念佳,几乎要把蓝念佳给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你!!!……” “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是哥哥,你就很了不起啊?!!……” 一时间,风卷残云,场面异常的萧杀。赤西凉介好不容易掺和进来: “我们马上就离开野宫神社了,拜托你们俩不要在光华公子源氏曾经待过的地方打架好不好?” 看来,赤西凉介也是《源氏物语》的超级大粉丝。 “好吧,好吧,”白宥凌点点头,“我看在光华公子源氏的面子上,就暂时饶过你。” “应该是我饶过你吧?”蓝念佳没好气地说,“离开这个什么劳什子的野宫神社,我再找你算总账。” “好啊好啊,”白宥凌胸一挺,头一抬,“我就等着你过来找我算总账,我还怕你不来呢,别让我等得太久啊。我可是虔诚地等着的啊。” 不过,好歹,这场莫名其妙掀起来的兄妹争斗的血雨腥风,好歹告一段落了。 离开野宫神社后,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有赤西凉介,以及其余的高中生,便等在路旁排队,准备搭明治时代的人力车至渡月桥。 “这些人力车夫都会说中文的。” 赤西凉介给白宥凌和蓝念佳介绍道。 “是吗?” 白宥凌和蓝念佳知道自己长得完全就是中国人的样子,虽然在日本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骨子里依然还是个中国人,大部分的日本人都把他们认为是中国人。 “我给你拍张照吧。” 等白宥凌和蓝念佳坐上人力车之后,赤西凉介用日语这样对白宥凌说道。 白宥凌拉着蓝念佳的胳膊,坐在人力车上面,蓝念佳仍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苦着一张脸,把脸拉得长长的。 “笑一个吧,笑一个吧。” 赤西凉介一再劝说蓝念佳笑一笑,然后蓝念佳仍然是一副苦瓜脸。 “别理他,拍我一个人吧,”白宥凌说“茄子,茄——子。” 就在这时,人力车夫很有礼貌地闪到一边去。但是白宥凌觉得人力车夫也可以摄入镜头,于是不假思索地堆人力车夫说了一句:“一緒に??” 然后招手示意他过来一起拍照。那个赤西凉介说懂得说中文的人力车夫,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便很开心地靠了过来,并用生硬的中文喃喃道:“啊……一起……一起……” 似乎是没想到长得这么像中国人的女孩子竟然会说如此流利的日文。 于是白宥凌跟他介绍,说自己是到东京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会说日语。 “那么,小姐,你会说关西腔吗?” 那个还比较年轻也长得比较帅的人力车夫,皮肤黑黑的,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那笑容有点像是服部平次的笑容,更加让白宥凌感觉异常的亲切。 “我不会说关西腔,但是我能听懂。” 白宥凌听那人力车夫的口音,是很严重的京都腔,看来他是不会说东京话。 “那就好,那就好。” 人力车夫好像很难得找到一个外国人,竟然还能听懂关西腔,一时间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一路上,一直喋喋不休,给白宥凌介绍各地的风景。 “给我翻译一下吧。” 听不懂关西腔的蓝念佳,还是很想听人力车夫相当地道的导游解说,于是蓝念佳就拉扯着白宥凌的衣袖子,让白宥凌给翻译一下。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白宥凌斜了蓝念佳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和人力车夫有说有笑。 “你给我记住!!!”蓝念佳怒气冲冲地说着。 “我已经记住了!!!”白宥凌寸土不让地顶撞上去。 结果蓝念佳竟然主动找那个人力车夫说话。 关西腔的日语,跟蓝念佳学过的东京腔日语是截然不同的,至少关西的“谢谢”可不是很多人所熟悉的“ありがとう”,而是白宥凌至今都怎么都念不习惯的“おおきに”。 “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吗?” 蓝念佳用相当标准的东京腔问那个人力车夫。 那个人力车夫这才明白过来,明白蓝念佳只会说东京话,也只听得懂东京腔,于是,人力车夫开始慢慢地用半吊子的东京腔说起来。 蓝念佳竭尽全力地听着,当然还是难免会遇到几句听不太懂的,像是介绍路经的天龙寺的时候,人力车夫忽然“哇啦哇啦”地用日文说了一堆数字,当下蓝念佳就听得一片雾煞煞,虽然没听懂好像也无所谓,不过难得有可以和关西腔的人练习听懂关西腔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 特别是,蓝念佳想让白宥凌看看,他用东京腔,也能和本土京都人交流。 于是蓝念佳便大胆地追问,问人力车夫,问他刚才说的那堆数字,“是不是指天龙寺的面积。”结果人力车夫说道:“那堆数字不是天龙寺的面积,而是天龙寺的年代!” 白宥凌在旁边“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我现在不是还是明白了吗?”蓝念佳没好气地白了白宥凌一眼。 虽然错得很离谱,不过人力车夫不但没有笑话蓝念佳,还顺带把天龙寺的面积也一并告诉了蓝念佳,以为蓝念佳是真的有心想知道天龙寺的面积。 事实上,蓝念佳对天龙寺的面积,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想要跟白宥凌对着干而已。 “算了算了,我看哥哥你就别折磨人家了,”白宥凌笑着说,“我来给你翻译吧。” “谁要你翻译?” “别逞强啦,”白宥凌笑着拍了拍蓝念佳的肩膀,“听着啊,刚刚人力车夫说,天龙寺是京都很有名的一个景点,坐落于‘嵯峨岚山’的山脚,如果是时值11月底,那么正是有名的红叶(もみじ)盛开之际,从日本各地来观光的游客将络绎不绝。天龙寺是京都岚山地区的禅寺,被评为京都五大禅寺之首。寺院建成于*9年,为临济宗派天龙寺院派的总院,是足利尊氏将军为供养醍醐天皇而建的。在室町时代是京都五山的第一大山。” 人力车夫则继续介绍道: “在历史的悠悠长河中,天龙寺和其他很多寺院一样多次毁于火灾。现在的建筑是明治时代修建的。天龙寺内梦窗国师所设计的回游式庭园和其它建筑不同,多次幸免于大火,至今还保持着它的原貌,寺内的庭园借龟山和岚山之景,将贵族文化的优雅和禅宗的玄妙融为一体,是国家特别的历史遗迹。据说最初天龙寺面积很大,渡月桥和天龙寺北的龟山公园等都属天龙寺。在1995年,天龙寺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之中。” 白宥凌则把人力车夫的关西腔全部翻译成东京话,给蓝念佳听。 蓝念佳本来有些抗拒的感觉,但是慢慢地,也认真地听了起来。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 人力车夫望着白宥凌和蓝念佳笑了起来。 白宥凌觉得这句话不用翻译给蓝念佳听,蓝念佳竟然听懂了: “他是不是在说,我们两兄妹的感情真好?” “你听得懂?”白宥凌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听了这么久的关西腔,好像略微能听懂一些了。”蓝念佳兴奋地说。 “那么,恭喜你啊。” 此时,人力车已经驶出了阴暗的嵯峨野竹林,来到充满和风古意的明亮街道上。 白宥凌微笑着,任凭清风吹打在脸上,那一瞬间,阳光和风都如此美好,白宥凌在一片温和之中,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就像是穿过时代隧道一般,变成了日本古时的贵族小姐,《源氏物语》里面附庸风雅的贵族小姐,从仿佛深宅大院的竹林内,搭上人力车,偷偷跑到民间,的热闹的市街去游玩,心情愉悦地欣赏着街道两旁低矮古朴的木造房屋以及出售各种各样新奇玩意儿的商店,兴奋地看着街道上穿着和服与木屐的男男女女,然后还一边和前面拉车的人力车夫闲话家常………… 那种感觉如此的微妙,盈满了白宥凌的心胸。 完全像走入日本古代历史中去了,感觉又像是回到了盛唐时代。 沉浸在古都氛围里的白宥凌,感觉好像就连樱花都应该要飘落下来,为这一切平添气氛似的。 因此当人力车夫告诉白宥凌:“秋天的时候,这个地方还会因为整片的枫叶而染成一片浪漫的绯红…………”的时候,白宥凌忍不住很快地想像出,那该会是多美多有气氛的景色。 并且深深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你看起来好像在梦游,”蓝念佳发现了白宥凌的异常,“一直保持着诡异的笑容。” 说实话,白宥凌附庸风雅的雅兴,被蓝念佳的这句话给打击得差不多都凋零掉了。 “什么叫诡异的笑容?”白宥凌没好气地转过头,狠狠瞪着蓝念佳,“我倒是很有兴趣问问你,到底什么叫做,诡异的笑容??” 蓝念佳很显然没想到白宥凌会这么生气:“诡异的笑容,就是诡异的笑容啊。” “去死啦。”白宥凌挥挥手,把蓝念佳弄到一边去。“拜托你注意点用词好不好??” 实在,很无言。 最后,这趟岚山人力车的古都之旅,在桂川旁的渡月桥画下句点。 和人力车夫分开的时候,那位年轻帅气的人力车夫,竟然在白宥凌和蓝念佳都已经走了很远之后,还一直站在原地,非常开心地对他们两兄妹大力地挥手道别。 白宥凌不太清楚,这位人力车夫,不知他是对每一位客人都这么做,还是因为之前的相谈甚欢,而对白宥凌这位略懂关西腔的客人倍感亲切。 而这段明明只有十分钟的人力车之旅,却让白宥凌感觉,就像上完一堂实战关西腔课程一般的充实,蓝念佳则更加兴奋,因为渐渐地,这个只听得懂东京话的人,竟然也能听懂一些关西腔的句子。 “那个人力车夫还真是亲切。”蓝念佳笑着朝人力车夫招手作别。 “你如果不强迫他用东京话跟你对话,那么我保证,他也会觉得我们很亲切。” 白宥凌这样说着,也学着蓝念佳的样子,笑着朝人力车夫招手作别。 “我们走吧。”赤西凉介从旁边的人力车上下来,招呼白宥凌和蓝念佳到渡月桥旁边的桂川走去。 正文 137、知我冷暖,懂我悲喜 渡月桥旁的桂川,是此地的一级河川,虽然现在的这个季节,还无法看到人力车夫所说的满山枫红,层林尽染,但其实,已经有部份的叶子开始染上浅纷红的罗曼蒂克的色彩,加上河岸边古色古香的造型灯饰,更为古都的河岸增添几许禅意的幽静之美。 “真的有点像我们的秦淮河。”蓝念佳给赤西凉介介绍道。 “秦淮河?”赤西凉介似乎听过中国的“秦淮河”。 于是蓝念佳就非常友善地跟赤西凉介介绍秦淮河。 “秦淮河古称淮水,本名‘龙藏浦’,全长约110公里,流域面积2600多平方公里,是南京地区主要河道,历史上极有名气。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于是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后人误认为此水是秦时所开,所以称为‘秦淮’。” 赤西凉介听着听着,一再地发出惊叹声。 “从南朝开始,秦淮河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 走在旁边的白宥凌笑了起来。 “看来你的日文翻译功底不错啊,这么复杂的句子,都给你翻译出来了。” 白宥凌佩服地说。 被白宥凌这样佩服,蓝念佳自然是更加起劲: “六朝时,秦淮河及夫子庙一带更成为文人墨客聚会的胜地,两岸的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纷纷化作诗酒风流,千百年来传于后世。乌衣巷更是六朝秦淮风流的中心,东晋时曾经聚居了王导、谢安两大望族而名满天下。” 蓝念佳说着,白宥凌也不甘落后地接上来: “隋唐以后,秦淮河渐趋衰落,却引来无数文人骚客来此凭吊,儒学鼎盛,南宋始建的江南贡院,成为我国古代最大的科举考场,于是秦淮逐渐复苏为江南文化中心。” 蓝念佳继续接龙似的,接了上来: “明清两代,是十里秦淮的鼎盛时期,富贾云集,青楼林立,画舫凌波,成江南佳丽之地。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元宵节时在秦淮河上燃放小灯万盏,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 很明显,赤西凉介已经听得懵懵懂懂,似乎很难理解秦淮河对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影响力。白宥凌就简短地总结说道: “流入城里的内秦淮河东西水关之间的河段,素有‘十里秦淮’、‘六朝金粉’之誉。两岸全部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飞檐漏窗,雕梁画栋,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加之人文荟萃、市井繁华,构成了集中体现金陵古都风貌的游览胜地——秦淮风光带。” 蓝念佳继续说: “在众多的南京人和外地人心目中,秦淮似乎是个永恒的话题。她是古城金陵的起源,又是南京文化的摇篮。这里素为‘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更兼十代繁华之地。” 赤西凉介终于明白了一点,问道:“是不是《红楼梦》里的那种盛世繁华?”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终于让一个对秦淮河完全不了解的日本人,对秦淮河产生了这样的认识。白宥凌和蓝念佳颇有成就感地相视一笑,各自伸出右手,轻轻击掌,庆祝“合作成功”。 此时,白宥凌、蓝念佳和赤西凉介,已经走到一排商店门口。 在渡月桥的桂川的商店门口,几乎都立着一个穿着和服,挽着发髻的艺、伎娃娃,这个艺、伎娃娃叫做“夕子”,可以说是京都名产“八桥饼“的代言人,也就是说,白宥凌和蓝念佳,已经到了一个京都名点“八桥饼”的店铺。 所谓的“八桥饼”,是用米粉,砂糖,肉桂等制作而成的日式点心。 “八桥”原本是人名,是日本江户时代前期的一位音乐家(1614年-1685年)。最开始,八桥使用“八桥城秀”这个名字,在江户时代的大阪以演奏三味线出名,后来,八桥开始学习筝曲,并改名为“八桥检校”,毕生致力于日本筝曲的创作————最终成为日本筝曲的始祖。 八桥先生去世之后,为了纪念他在音乐上所作出的杰出贡献,京都人开始制作形状如同古筝一般的点心派发给过往的人们————这便是京都名点“八桥饼”的来历。 “八桥饼”分为二种:一种叫“生八桥饼”,柔软润滑,保质期大约只有9-10天左右;还有一种“烧烤八桥”,口味酥脆。 “看起来好可爱。”白宥凌笑了起来。 “应该很好吃吧?” 蓝念佳兴致**地买了两份,递给白宥凌一份。 白宥凌和蓝念佳吃的“八桥饼”,是一种半透明的三角形和果子,有红豆,抹茶,黑糖,肉桂…………等多种不同的口味。 “要不要亲手体验制作‘八桥饼’和果子?”赤西凉介问道。 “算了,时间不够了。” 白宥凌和蓝念佳婉拒着。 最后,为了节省时间,白宥凌和蓝念佳一人买了一盒肉桂口味的“八桥饼”,每盒“八桥饼”都用印着“夕子”娃娃的包装纸包得漂漂亮亮的。 眼睛大大的“夕子”娃娃虽然很可爱,但她代言的三角形的“八桥饼”,就如同月饼一样,实在是不怎么好吃。 不够,相对于充满异国风情的神户的那个有洋味十足的洋果子“神户布丁”来说,充满和风气息的古都京都的“八桥饼”,更加称得上是能代表真正的日本。当然也不遑多让地要让可爱的日本“夕子”娃娃代言了。 白宥凌和蓝念佳记得在清水寺的“八桥老铺”里,依旧保持着给过往行人派发“八桥饼”的习俗,并同时还供应免费的日本茶。作为京都最具代表性的名点特产,很多人试吃了之后,都会买很大一包回去。 “我要给雅真阿姨和黑诺亚叔叔带几包。”白宥凌买了不少。 “我可背不了那么多。”蓝念佳有些不情愿地说。 “谁说要你背?我可以让凉介君给我背。”白宥凌朝着蓝念佳吐了吐舌头。 赤西凉介自己却也买了不少。 最后白宥凌只好不断地“裁员”,减少再减少,减少得不能再减少。 “这样总可以了吧?”白宥凌气鼓鼓地撅起嘴,问蓝念佳。 “好吧好吧,”蓝念佳无可奈何地笑,“实在拿你没办法。” “因为‘夕子’娃娃太可爱了嘛。” 白宥凌笑着把一大包“八桥饼”丢进蓝念佳的背包里去。 “我们快点,跟上队伍啊。”赤西凉介在前面叫着。 很快,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有赤西凉介,以及其他的高中生,便开始在京都的普通街巷上闲逛了。 来京都这么久,白宥凌和蓝念佳却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似的,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里转悠。 心情,真是HIGH到天上去了。 仿照我们国家唐朝长安城所建的京都,不愧是日本最具和风气息的古都,古老到连传统的电视天线都还保留着。 而在处处都古老到足以名列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京都里,连全球最大的速食连锁龙头————麦当劳,也得入境随俗地,配合古都的怀旧情调,把一向抢眼的红色招牌,全部改成含蓄的棕色,就怕太亮眼的红色看板会抢走世界文化遗产的风采。 因此,全世界的任何地方,只要看到棕色的麦当劳看板,就表示在两公里之内,必定有世界文化遗产的存在。 蓝念佳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请星巴克搬出故宫》的博客,说有一种民族的自信来自信仰,很多没有把历史沉淀变成文化的城市和城镇,在应对时代的变迁和物质飞跃时,迷失了方向,在强大的现代文明的冲击下不得以的丢弃。 而京都,深棕色的那个麦当劳的“M”,却在告诉着人们————摩天大楼的空隙里,也有城市灵魂的坚韧。 其实,白宥凌真的很喜欢日本的麦当劳,在京都车站的那个麦当劳,每个一格有一个小座位、电源插座和网线,看到有的在那上网,有的在玩PSP,实在很方便。 建筑是城市文化的最直观的承载,而在京都,不但麦当劳要退一步地把招牌变成棕色,所有建筑物,都不能盖得比清水寺、金阁寺等世界文化遗产高,因此京都的房子几乎都是低矮的木造房舍,鲜少能看到高楼大厦等等的突兀建筑。 如此彻底地保留传统古都的一草一木,让整个京都,就连空气,闻起来都像是回到平安时代一样,显得异常恬静淡雅,脱离烦嚣。 也难怪,人口仅仅150万的京都,每年却能创造出4500万的观光人口————成为最受外国人欢迎的日本观光地。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外国观光客太多了,让已经太习惯笑脸待客的京都人,反而被人说成像是笑面虎一样虚伪。 “哥哥,京都真的很美,不是吗?”白宥凌有感而发。 “是啊,真的很美,非常适合居家过日子。”蓝念佳也发自肺腑说道。 “难怪妈妈会这么喜欢京都。”白宥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京都香甜浓郁的古典气息。 蓝念佳和白宥凌缓步在京都的街道上,两旁都是低矮的木造房屋。 “哥哥,我给你唱歌吧。”白宥凌冷不防地说。 “唱歌?”蓝念佳转过脸来。 “你的音乐播放器不是没电了吗?”白宥凌说,“我给你唱吧。” 蓝念佳满脸掩藏不住的欣喜:“你会唱那首歌吗?” 白宥凌点点头,然后慢慢拉起了蓝念佳的手,轻轻地唱了起来: sing and I will hear you , no matter where you are , a song to light the darkest night , and guide me from far, and I will never be alone, now I know you are somewhere, you are everywhere to me, you are the colour in the sky, a reason to belive , and when the rain falls down, you tell a story, and I will hear you , always near you , by the boab tree, lay you arms around me , like the falling rain, let the falling down me , and life begins again, and I will never be afraid, now I know you are somewhere, you are everywhere to me, the warmming of the sun upon, the earth beneath my feet, oh,you are somewhere, you are everywhere to me , you are the coulor in the sky, and you are the earth beneath my feet。 其实,关于爱情,白宥凌想要的东西很少很少,她只需要一个人能够真心对待自己,能懂得自己,能————知我冷暖,懂我悲喜。 那么,她就可以和那个人,一起手牵手,漫步在这个充满古典气息的京都,就这样一直走着走着,一直散步着,直到远方。 正文 138、美味的京都 因为和年轻摄影师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现在不过是下午五点,所以还算有一点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赤西凉介非常热情地邀请白宥凌和蓝念佳和他们修学旅行的高中生一起,却享用京都非常著名的————“高濑川源流庭苑料理”。 京都的美食,向来是世界闻名的,要不然,也不太可能在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每年都能创造出4500万的观光人口————游客们不光是被京都的古典风情所吸引,也是被这里的美食,所深深*的吧? 京都料理是由皇宫料理、寺院的精进料理、怀石料理发展而来的,具有独特的风味。 事实上,京都料理采用的原料主要是野菜、鲜鱼等,水分丰富,鲜味浓郁。京都有很多的特色餐厅供游客们选择,想吃寿司的可以去“一次重”寿司品尝鲭鱼寿司,白宥凌和蓝念佳已经亲身体验过,感觉非常的不错。还有不容错过的著名的甜品世家——祗园小石的点心。 吃夜宵最好的去处要算木屋町了,传统风味一定会让人垂涎欲滴。 自古以来,京都就是个充满优雅的地方,当然对吃也就有不同的见解。京都的料理,以“怀石料理”————或者称为————“会席料理”————日本人会选传统的和风套餐。一席怀石料理有九至十一菜(菜式数目多是单数)。这些根据料理颜色配上精致的碟子,再结合每份来考虑整体的平衡。 至于少量的饭菜,都由许多造型精致小巧碟子来装盘,盛装这些佳肴的器皿也叫“小钵”,有点想佛教里僧侣和和尚、尼姑们化缘的那种“钵”。 “怀石料理”,也称“会席料理”,只要以海产及蔬菜入馔,味道清鲜。同时,作为僧侣修行的街,营养价值高的素食,以“烫豆腐”为名。煮法可算包罗了日本菜的传统烹调法,能够让外国的顾客在一席间尝尽传统风味。 事实上,所谓的“怀石料理”,最早就是从京都的寺庙中传出来,有一批修行中的僧人,在戒规下清心少食,吃得十分简单清淡,但却有些饥饿难耐,于是想到将温暖的石头抱在怀中,以抵挡些许饥饿感,因此有了“怀石”的名称。 演变到后来,怀石料理将最初简单清淡、追求食物原味精髓的精神传了下来,发展出一套精致讲究的用餐规矩,从器皿到摆盘都充满禅意及气氛。 白宥凌以前在东京吃过“新一代的创意怀石”,是延续原味烹调的精神,却打破了过于讲究的传统怀石作风,首先在出菜顺序上,传统怀石必有的七点前菜(七种繁复做工的小菜)、碗盛(带有汤汁的手工料理)、生鱼片、扬物(炸的)、煮物、烧物及食事(饭或汤),过去一定得照顺序上菜,新派怀石料理则谨守先冷菜再热菜的顺序,不坚持何种料理先出菜,让师傅更能灵活调配菜色。 再来,就是烹调上,也跳脱传统日式调味,加入欧式料理风格,如欧洲香料牛膝草,就可以运用在海胆泥的调味,以及牛肉、干贝的调味酱汁中。 意大利白酒则可以加入梅子酱中,或加在枇杷中做成美味配菜;甚至直接以意大利红酒醋调味,呈现欧日结合的创意怀石新潮流。 白宥凌一直觉得“怀石料理”是日本料理的精华,代表着古老的日本和现代的日本的完美协调。在这个努力学习和引进西方先进文化,与此同时,也不忽视对本土传统文化的保护的国度里,“怀石料理”可以说是日本精神的代表,值得很多国家学习借鉴。 有不少的日本人认为,要品尝真正的日本传统美味,只有到京都的老店内,一边观赏美丽的庭院,一边享用“茶怀石”料理,才称得上地道。所谓的“茶杯石”料理,吸收了茶道文化典雅,当然更加体现了日本食文化的美。 除了材料以外,怀石料理追求由食器、座席、庭园、挂轴画、花瓶所塑造的空间美,加之熟练的技术,才创造了日本人所说的“日本料理的神髓——茶怀石料理。” 事实上,“美味,食器,气氛”三位一体的京料理,每一种菜式都让人体会到日本料理的风、流倜傥,反映季节时令的“岁时记”,让京料理更加万千风、情。 只有京都才有能力将京料理与法式料理创意融合的“京法料理餐厅”,融合精致法式料理艺术,佐以京都当地食材,是白宥凌和蓝念佳没有想到的一番风、情。 在中国,说吃大菜那有的是可以选择的,任何一个菜系都可以轻易布出八盘八碗的盛大席面来,尚不论满汉全席这样的豪华制作。 大清时河道总督开宴,有一吃三天客人纷纷逃席的记载。可是,在日本若说“吃大菜”那就比较勉强,多高规格的日式宴会都绝难和“大菜”联系起来,那盘子、碗的确很大,可是内容呢?十几道菜下来,基本也就是个不饿的水平,饱,是很不容易感觉出来的。 大抵上,就是吃那种感觉,吃那种文化。 随着季节变迁而使用的食器,餐巾颜色等等也会跟着唱和————樱花季里的食器定有相映合的落樱意境————夏天则以琉璃质感器具为主————秋天则在食材之间隐约藏着枫意————冬季必有应景感受的器皿入食客的眼帘————这就是日本料理。 而在河床上依傍着景致用餐,是美食之旅中的讲究。 这次赤西凉介推荐的“高濑川源流庭苑料理”,就是一个很适合的用餐地点,让一场品宴如同俳句一般耐人寻味。 一走进“高濑川源流庭苑料理”,便能看到馆内大厅的小桥流水造景,“源氏物语”的大幅壁绘,让休憩的饭店也成为可以艺术赏析的名所之一。 当然会不虚此行,因为这是在有这383年历史的日式庭苑里享用豪华的怀石料理呢!这样一想,白宥凌和蓝念佳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家“高濑川源流庭苑料理”,前有高濑川,后有鸭川的日式庭苑料理餐厅,根据赤西凉介的说法,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宅邸,后来家道中落破产之后,被现在的老板买下来,而改造成为了高级日式庭苑餐厅。 除了美丽的庭园之外,整个餐厅都是传统的和室包厢,进去还要把脱下的鞋子锁在柜子里面。 “高濑川源流庭苑料理”餐厅里面的服务人员,每一位都穿着高雅华丽的和服,举止态度也都非常优雅,透着京都艺、伎的风、情,而摆在桌上的庭苑料理,当然更是精致美丽到让人大开眼界,姑且不论味道如何,至少高雅的配色和摆饰,就先就予人一种高格调的喜悦与满足,生鱼片,天妇罗,火锅,还有乌龙面………… 所有白宥凌能想得到的日本料理,都分别用小小的碟子,以最精美的模样呈现在白宥凌和蓝念佳的面前。 “怀石料理”就是“怀石料理”,无论是对自然的尊重,对食材的物尽其用,还是手法的细腻,滋味的丰富,风格的淳朴、淡雅、清新,“怀石料理”都充分体现出日本文化对人和自然关系的理解,厨师待客的盛情,与食材的对话方式,都让白宥凌深感佩服。 白宥凌和蓝念佳,坐在淡绿色榻榻米上,餐室是标准的日式,纯木装修,颜色也是浅黄的木本色;装饰只有一幅日本名刹方丈的法书,和一瓶插花。 餐厅的服务员们,都挽着发髻,淡妆,净素而不失华丽的和服,雪白的“丫头袜”,一派东方女性特有的温顺,如平安时代的贵族小姐们,逡巡在《源氏物语》的风、雅世界,优雅地斟茶酌酒,上菜撤盘;每次服务都跪坐,深深鞠躬。光茶就换了三道,不仅味道,茶具也各异;酒是店家自制的“大吟酿”,只在店内款待客人,不会外卖。 每道菜量都不大,原料、色彩、刀法、造型、装饰、器皿、味道、口感各自不同,又都淡雅、精致。漆器、陶瓷、玻璃器都是手工的艺术品。十几道菜品依次呈上,宴会以敬茶始,以敬茶终。 程序繁琐而高雅,让第一次享用的蓝念佳咂舌不已。 然而,这些精致的高级料理,其份量,永远是少的可怜,因此食量不小又体力消耗过快的蓝念佳,就算大快朵颐,好像还是没吃饱。虽然没吃饱,但并列在桌上的和果子和抺茶,却让不爱甜食的蓝念佳,体会出日本甜食独特的美味。 日本的甜食,一向甜到让人受不了,原因呢,是在古时的日本,人们都以家里白米及糖的多寡,来界定有钱没钱,吃得越甜就表示这家人越富有,但是太甜的食物又让人难以下咽,因此就要配上无味的抺茶,来中和过甜的食物。 于是,白宥凌教蓝念佳依着这个道理,先吃一口甜食,再啜一口抺茶,果然,将原本过甜的和果子中和得温润含蓄,而成就出一种高雅完美的和风甜味。 “到底还是你厉害,谢谢。” 蓝念佳品尝到了美味,对白宥凌自然是感谢再三。 唯一遗憾的是,围绕在餐厅外的,那应该很美丽的日式庭苑,因为夜色过深,而树影幢幢地,什么也看不清,至于餐厅前那条应该很美的鸭川,在浓重的夜色下,飘舞着一盏一盏的红色灯笼,有点拍鬼片的可能。 这次用餐的环境,似乎不怎么让人感到乐观。白宥凌想,于是白宥凌给蓝念佳介绍了之前去过的一个餐厅,那是真正的完美的享用日本料理的地方。 如果没记错的话,名字应该是“南连翠阁”,那是一个风景非常优美的小殿堂,它的两侧临水,一边远对潺潺流水的红叶渡,一边窗下是林木环绕的水池,整个殿堂用松木制成,连白色松木窗棂,都是由固定地方女工,用细沙磨去枝条外皮后,“供奉”皇宫的,不用任何机械加工,以体现于自然和谐的意趣。 门外是同样松木的小桥,池边是精致的白色石塔,听着流水的清音,望着池中的明月,品尝着几乎不用作料的新鲜日式料理,白宥凌觉得这样的美食境界,确实可以悠而忘言。 在用餐结束时,餐厅还送每人一双筷子当礼物。 “为什么要送筷子啊?”蓝念佳不解。 “送筷子嘛,”白宥凌解释道,“是因为,京都人认为————送给别人的幸福,是要渡过一座桥才能传递的,而日文的桥(はし)和筷子(はし)的发音正巧是一样的————所以送别人筷子,就表示是要送别人幸福。” 正文 139、散步的夜晚 享用完怀石料理之后,差不多就应该去和年轻摄影师见面了。当然,赤西凉介一再挽留了蓝念佳和白宥凌,但是,如果再不去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 于是,在“高濑川源流庭苑料理”和赤西凉介分开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走在了京都夜灯初上的街道上。 现代化的气息,快节奏的生活,许多城市都不由自主地褪去对往昔的怀念。然而,这座城市却还依恋着旧日的记忆,时尚光鲜,依旧掩埋不了骨子里透出的优雅闲适,京都就是京都。在京都散步,也自是一番风情。 蓝念佳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位置,白宥凌则稍稍走在后面几步,两人在并不像东京、横滨、大阪那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相对清闲的人行道上,慢慢地散着步。 蓝念佳的心里感怀不已,其实,初识京都,是源于点点滴滴的文字扉页,从《源氏物语》、《枕草子》、《古今和歌集》这些文字里,蓝念佳能感觉并且深深沉迷于那种奢华柔美、充满贵族气息的平安京,再然后,就是现代作家川端康成笔下那座既壮美又悲伤的古都。 千年流转的风雅气质,一脉相传的温婉情调,勾勒出整个城市的绝美轮廓。 走在京都的街头,映入眼帘的是林立的高楼,来往的车辆,干净的街道,快步行走的人们,乍一看与其他城市似乎无异。然而,当认真地用心去感受这座城市的时候,却能发现隐藏在高楼间的真正的古都风情。 日本,这个中国人最喜欢旅行的地方,除了到东京逛街外,充满浓厚日本文化气息的京都更是深入了解日本的好地方。 东京,素来有着“日本之眼”的封号,代表日本最时尚最进步的窗口;而京都,则人称“日本之心”,因为那里蕴含着日本最传统的文化。 所以,蓝念佳觉得————东京是逛街的地方,京都则是散步的地方。 要真正了解日本,必须用心去体会这个美丽的古城。 现在,蓝念佳和白宥凌就在京都悠然地散步,感受着古城的恒久魅力。车辆在两人旁边缓缓地行进着,车前灯汇聚成光的波涛,在宝蓝色的夜空中微微颤抖着,形成美妙的背景,白宥凌和蓝念佳则在这安静而华美的背景之中,慢慢地沿着京都的大街小巷散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恍如是在云中漫步。 白宥凌和蓝念佳都不想说话,只想要慢慢地走着。走着走着,蓝念佳发现远处隐藏在夜色中的黝黑的连绵的山脉。 “宥凌,那是岚山吗?”蓝念佳轻轻呼唤着白宥凌的名字。 因为蓝念佳不知道京都的其他山脉的名字,只知道已经去欣赏过风景的岚山,所以看到那一座山,就随口说出了那座山的名字。结果,没想到,还真的给猜中了。 “没错,那就是岚山。”白宥凌微笑着回答。 蓝念佳突发奇想,问道,“为什么要叫‘岚山’呢?” 白宥凌给蓝念佳耐心地解释道,“之所以叫‘岚山’,是因为‘岚’在日语中是暴风雨的意思。‘岚山’之名,源于山中的樱树和枫树随风摇摆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宛如暴风雨,故称之为‘岚山’。” “真的好优雅,连名字都如此优雅,到底是京都的山,到底是在京都。”蓝念佳情不自禁地感慨着。 “是啊,春日里,淡红*的樱花令人陶醉,秋季时,艳丽如火的枫叶犹如悬挂的浮云。由此可知这里以春天的樱花和秋天的红叶而闻名天下。”白宥凌点点头说道。 “真想在京都樱花盛开的时候来玩一玩。”蓝念佳微微低下头去,这样说道。“宥凌,你应该有在京都的樱花盛开的时节来玩过吧?” 白宥凌点点头,稍微加快了脚步,和蓝念佳并肩走着。 夜风轻轻地吹拂过来,带来柔和的香气,那是真正古典的香气,让人真正的心旷神怡。 “要来京都赏樱吗?”白宥凌微微笑了起来,“我当然来过,京都的各种各样的赏樱胜地,我都有去过,有见识过。” “那么最具京都风味的樱花名胜,是在哪里呢?”蓝念佳兴致**地问道。 白宥凌转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圆山公园!!!” 京都的圆山公园,是在日本都享有盛名的赏樱胜地,起始建于1886年,是开设最早的公园。坐落在八坂神社东侧,占地面积约为9万平方米。 园内以回游式池泉庭院为中心,四周散布着小吃店和茶坊。一年四季风景优美,是京都最有名的赏樱花景区,成片的“垂枝樱”足有200多年树龄,是樱花中的珍贵品种。“祗园夜樱”是赏花时节的压轴戏,公园也因此被定为国家级名胜。此外,毎年夏天的星期六,野外音乐堂都有音乐会专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圆山公园是对公众免费开放的公园。”白宥凌笑着说。 “我倒是记得周恩来总理的那首诗,”蓝念佳说道,“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游日本京都圆山公园》。诗句的内容是————满园樱花灿烂,灯光四照,人声嘈杂。小池边杨柳依依,孤单单站着一个女子。樱花杨柳,那个可爱?冷清清不言不语,可没有人来问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应该是这样的。” “看来你很崇拜周总理啊。”白宥凌依然笑着说。 “说不上崇拜吧?我对政治一向不怎么感兴趣,”蓝念佳低着头笑起来,“我只是在来京都之前,查了很多关于京都的资料,然后发现了周总理在岚山留下的《雨中岚山》,和这一首《游日本京都圆山公园》。” “原来如此。”白宥凌点点头。 “那你在京都散过步吗?”蓝念佳继续问,“在京都散步,有什么好的选择吗?” “一个城市真正迷人的风景,总得要用缓步游移的双脚才得见,尤其在京都,这样一个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宁静的古都。最佳的旅行方式,当然就是散步了。”白宥凌说。 “那么,在京都,有什么好的散步路线呢?”蓝念佳似乎对在京都散步很感兴趣。 “学着猫咪的步伐,用慵懒及敏锐双眼看京都,你就会收获更多。”白宥凌用非常达人的口吻说着,“比如说,我们之前去过的清水寺,从三年坂到二年坂,再到宁宁之道,再到石(土屏)小路。” “听起来很不错。”蓝念佳激动地说。 “当然,”白宥凌点点头,“沿着清水道左转,便*那段仿若时光错置的古老街道。特别是在清晨的时候,江户时期的町屋木造建筑,安静无声,哥哥,你就会感觉自己像是准备上戏的演员,分不清是穿错了戏服,还是走错了戏棚。” “很有趣。”蓝念佳点点头,示意白宥凌接着继续讲下去。 “你也看到了,在那旁边,沿途有很多的商家贩卖清水烧,是那样精致的玩物,一间间逛进去,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会很容易地忽略了这段路上真正迷人之处。如果你喜爱品味古老清寂气氛,那么清晨是最佳散步时分,哥哥,你尽可带本书,捡一处人家围篱边,用晨光佐书,偶然从门后现身的老婆婆,一声亲切的“欧嗨哟”,已经是一天元气的起始。” “你说得好生动。”蓝念佳点着头笑了起来。 “真的很生动,京都虽然古老,但却依然是非常生动的都市。”白宥凌感慨似的说道,“走完二、三年坂,哥哥,你也别急着参访寺庙,可以选择沿着高台寺边的宁宁之道。赏寺院高墙之美,错落其间的茶屋如‘洛匠’,精致的庭园造景,又是一番景致。夹在宁宁之道间的石(土屏)小路,短短几百公尺,蜿蜒曲折,却要人细步品尝,回味再三。” “我一定要去感受感受。”蓝念佳已经有些摩拳擦掌了。 “这是必须要去的,”白宥凌说,“其实走过了清晨的石叠小径,不妨也在华灯初上时分,再品味一回,只捡几家吸引你的小店随兴逛逛,多花些时间赏玩那些透着昏黄的纸灯,布帘屏风后深邃的玄关,更能品得个中真味。真的很棒,哥哥,我推荐这条在京都的散步路线。” “那么,宥凌,你还会去散步赏樱吗?”蓝念佳接着问。 “其实,外地人常问的‘京都风味’,经常会让京都人感到困惑。”白宥凌笑着说道,“因为赏樱不像‘京都风味的佛寺’,人人都会直指‘金阁寺’,相反的,京都人认为最好的赏樱之地,应是交通方便,人又少,只有京都人才知道的隐密场所,藏身场所,内行人才知道的地方。” “那么,宥凌,你觉得你算得上是京都的内行人了?”蓝念佳问道。 “基本上,对京都了若指掌的‘入迷者’,他的知识,多半也是以平常散步的地区为范围,说白一点,就是自家附近。就像《绿野仙踪》的桃乐丝所说的,我相信‘家里(附近)最好不过了’,而且,支持这份自信的,是京都人的言语无法形容的,确实存在于窄巷里,无名小祠,路旁阴影里的————活现的纯真之美。” “那么,京都赏樱最美的地方,不是在圆山公园了?”蓝念佳问。 “你知道‘梅小路公园’吗?”白宥凌反问。 “我不太清楚。”蓝念佳老老实实地回答。 事实上,梅小路公园处于日本京都府京都的市中心,花团锦簇,是人们休憩好去处。 于1995年开园,面积为11.6公顷的都市公园。公园内有可以自由使用的宽阔的“草坪广场”、亲水“河原游乐场”、集合用的“七条入口广场”、充满乐趣的“邂逅广场”等。 说起梅小路公园,蒸汽火车固然有名,不过这里面,有可以宣称建都1200年建设当中唯一成功的例子,那就是九千平方公尺大的池泉回游式庭园。收费的地方也有两百日元门票的价值,附设的餐厅也不错,但最棒的应该是东侧的大草坪广场。周围是森林风貌的散步道,混合种植了山樱,八重樱,红枝垂樱,真有说不出的风雅————*之后还会从脚边打照明灯,成为乐趣无穷的夜樱景观。 “原来是欣赏夜樱的地方啊。”蓝念佳露出无限憧憬的神情。 “明年的春天,我一定会来京都欣赏盛开的樱花…………那么夏天呢?宥凌,你在夏天来过京都吗?” “夏日的京都,当然就是著名的祗园祭啦————你知道吧,哥哥,祗园祭是京都三大祭中最盛大、最热闹的祭典,同時也是日本三大祭,也就是祗园祭、东京神田祭、大阪天神祭之一。祗园祭是从平安时代(约1100年前)开始。”白宥凌兴奋地介绍着,“当时,人们为了却除当时在世间流行的疫病,用66个棍子——当时日本被分为66个地区——制造了神轿,送到神泉苑,就成了祗园祭。到了近代,随着以西阵为中心的纺织业劳动者和中京区为中心的工商业者的抬头,日本的市民文化逐渐兴盛起来。”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蓝念佳点点头,接着说道,“在江户时代,他们靠着自己的技术和财富,造出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绚丽而豪华的神轿。每年的7月13日至16日,京都市的各个街头,都会响起传统打击乐的器乐声。以17日的神轿巡行,祗园祭达到最*。” “现在的祗园祭已不局限于祇园,而是遍及整个京都市中心地区。”白宥凌笑着说,“祇园祭在整个七月进行,其中以月中,也就是14日至17日,与24日这五天是*。这五天里,四条通、乌丸通及崛川通等旺街,会变成步行者的天国,路上满是临时小店及游客。最引人注目的是叫‘山鉾’的传统花车巡游及叫‘花伞’的千人艺、伎巡游。街上满是穿着浴衣的少女。” “这个我知道,据说,祗园祭是十分静态,”蓝念佳补充道,“连山鉾巡行也像戏剧般缓慢,山鉾上多是穿着传统宫廷服或现代浴衣的人,播放传统音乐,没有大动作。从7月10日的神轿洗礼到24日的还兴祭,前前后后花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京都的四条行政区划一带展开祭礼。” “在祗园祭期间,祗园的八坂神社、平日繁华的四条、河原町等闹市区变得更加热闹异常。”白宥凌接着说,“许多的青年男女都穿上浴衣,脚踏木屐,三五成群地出来享受这节日一般的盛况。警察也将一些平日的机动车道路划定为专用人行道……” “我还看到报道,”蓝念佳说,“除此之外,象征着古都京都祭典的祗园祭上,还特别开放京都的旧家,展出从先祖代代传继的家宝屏风,披露‘屏风祭’。真不愧是京都的旧家,那些古董实在格调高雅。稍稍远离祭典的喧骚,到这‘私设美术馆’里度过一段优雅的时光,也是这个祭典所特有的愉悦。” “好了好了,”白宥凌说,“我们为什么一直在谈论一直在谈论呢?说得我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蓝念佳笑了起来:“我也是,我们就不要喋喋不休地谈论不停了,就这样慢慢地散一会儿步吧?珍惜这段美好的散步时光。” “不过,哥哥,你不想听听京都的夏日,除了祗园祭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吗?”白宥凌调皮地眨眨眼。 “还有什么呢?”蓝念佳笑着问。“看来我还是很感兴趣。” “你知道京都御苑吗?”白宥凌问。 “京都御苑?”蓝念佳似乎知道一点儿,“是环绕京都、大宫、仙洞的三大御所,也是京都的洛中地区最大的公园吧。” “对,”白宥凌点了点头,“京都御苑,南北从今出川大道到丸太町大道,东西则从乌丸大道到寺町大道,周围达4公里之广。四周由填起来的小围墙及石墙围绕而成,有蛤御门等9个门及4处出入口,苑内纵横许多宽阔的大道,两边则有修剪整齐的草地、茂盛的松树及樱花树。并有母子森林、梅林、桃林,赏花时节会更加热闹。” “御苑一带过去是皇居吧?”蓝念佳问,“日本1869年迁都东京,皇居也同时迁至东京,所以这块遗迹加以公园化就成为京都御苑,苑内至今应该还残留着许多宦门豪邸吧?” “是的,”白宥凌继续点头,“位于界町御门西侧的严岛神社,是过去九条家的守护神社。池畔的拾翠亭则是过去的茶屋。拾翠亭北边的宗像神社为过去花山院内的神社,境内有树龄长达600年之久的巨木耸立着。” “拾翠亭?”蓝念佳抓住了重点,“我以前看京都的介绍,说御所西南隅的拾翠亭是公卿九条家专用的茶室。说到京都风味,首先想起的地方之一,就是站在月牙池上的桥,会看到的这栋两层建筑。” “没错,”白宥凌笑了起来,“拾翠亭很适合夏天,尤其是如胶沸滚的京都夏天。京都真的很热,就像是北京一样,特别热,让人感觉不到这里会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但是,在热得浑身发烫的时候,来到拾翠亭,燃起端庄的练香,凭栏等待晚风,望着延伸到水池的严岛神社的紫薇散落,让借景的东山倒影在水面泛起涟漪,这大概就是最美丽的夏日酷暑吧?” “真优雅啊,果然是京都。”蓝念佳再次感叹。“为什么要叫‘拾翠亭’呢?” “因为在旧日时光之中,每年严岛神社的紫薇开花的时候,拾翠亭的池子会有许多翡翠鸟飞来,”白宥凌解释道,“听说拾翠之名因此而来。” “真的,好风雅。”蓝念佳再度感叹。 “那还有京都的‘大文字仪式’,那是根本不用我说的,在柯南里还有与那个仪式相关的犯罪案件,真的很有古都文化气息。”白宥凌说道。 “什么?‘大文字仪式’?”蓝念佳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大文字仪式”。 “就是在大文字等五座山上举行的佛教仪式。”白宥凌说,“主要活动是:用松木烧出75座火床,形成一个辉煌的‘大’字。‘大’字的第一笔画73米,第二笔146米,第三笔124米。“大”字篝火的75个火丛必须同时在晚上八点时同时点燃。“ “就是京都的‘送火节’?”蓝念佳问。 “对,”白宥凌点点头说道,“送火节属于‘盂兰盆节’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传说从前如意岳的寺院失火时,该寺院主佛阿弥陀如来佛升至山巅发出光芒,照亮四方。从此便每年举行‘送火节’,纪念阿弥陀如来的灵验,送先祖之灵去它界,并祈愿祛病息灾。” “京都的传统节日,真是保存得最完整的了。”蓝念佳感叹道。 “是啊,”白宥凌点点头,“以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文化培育起来的京都,在一年之中,会举行众多的庙会活动,当然也保存了大量的文化传统。其中葵节、祗园节、时代节是京都的三大祭礼,‘五山送火节’则是京都最宏大的的仪式。” “原来如此。”蓝念佳点点头。 “除了我刚刚说到的京都御苑旁边的‘拾翠亭’,和‘五山送火节’之外,”白宥凌说,“京都夏天最有名的代表景物,还有架在鸭川或桂川的河水上方,举办宴会的床机,通称为‘河床’。在那里乘凉,欣赏着河面上的风景,真的非常的风雅,是典型的古都风情。” “这样子说的话,真的好想在夏日来一次京都了。”蓝念佳说。 “别这样说,”白宥凌说,“还有秋日的枫叶,和冬日的细雪,这一时半会儿,我暂时没办法把京都四季的风情都讲给你听,”白宥凌笑了起来,“以后慢慢讲吧。” “嗯,”蓝念佳点点头,“以后慢慢讲吧。” 这样说着,蓝念佳和白宥凌已经到了和年轻摄影师约定的饭店。而年轻摄影师,似乎已经在落地玻璃窗里面等待着了。 蓝念佳和白宥凌急急忙忙地推开弹簧门,走进了那家鸭川河边的餐厅。 “你好,对不起,我们来迟了。”蓝念佳气喘吁吁地说道。 “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到。” 年轻摄影师笑着站起来,让蓝念佳和白宥凌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正文 140、美得让人流泪 依然在京都。 如果说东京代表着日本的政府形象,大阪集企业家的精明于一身,那么,京都则代表着传统的日本,有一种贵族的气质。因其具有艺术文化传统,与雅典、开罗、北京一并称为活的博物馆。美中不足的是,这弹丸之地如今也有着现代都市的拥挤嘈杂。 当然,在京都的街道上,未必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到了京都的商业街,比如说祗园那个很现代化的部分,就能感受到现代都市的嘈杂拥挤。不过,相比于世界上很多其他的古都,京都已经算是保存得非常之好的了。 白宥凌想起去年秋天,她追随川端康成的脚步,来到了京都的“桂离宫”,桂离宫(かつらりきゅう,罗马字是Katsura Rikyu,建于1620至1624年。位置在日本京都西部桂川的西岸,是一座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古色古香的建筑,也就是名闻遐迩的桂离宫。 白宥凌记得在桂离宫,和养父白瑾瑜欣赏美丽风景的时候,曾经提到了母亲和父亲的感情,这也是白宥凌一直无法释怀的一件事情。 桂川是流经京都市的重要河流,沿岸有不少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岚山就是其中之一。桂离宫,原名桂山庄。也因桂川在它旁边流过而得名。桂山庄建于日本元和六年(公元1620 年)。当时的主人是居住在京都八条的皇族智仁亲王。 也就是说,这曾经是八条宫智仁亲王的别墅。他是从安土桃山到江户时代的名君后阳成天皇之弟,未继承王位,一生执着于造园的兴趣,类似于中国的苏舜钦。他也为后来十三岁就出家的次子良尚法亲王,也就是后水尾天皇的养子,建筑了现在的曼殊院。 智仁亲王得到丰臣秀吉的援助而精心建造的,就是桂离宫。常被提及受到西洋式庭园的影响,可见其处处洋溢了崭新的创意。就日本的早期庭园来讲,可以说非常少见,从自然中游离出来,到处都可观察到直线的设计。 遗憾的是现在的格局,已完全无视于创建时的意图,任意伸展的树木,已经漫然覆盖过早先的旨趣。 正保二年(公元1*5 年)由智仁亲王的儿子智忠亲王进行扩建。到明治十六年(公元1883 年),桂山庄成为皇室的行宫,并改称桂离宫,归当时的宫内省管辖。 为了保护国家文化遗产,日本政府于1976 年聘请建筑专家和教授多人组成委员会,负责拟定方案,对桂离宫进行翻修。他们对建筑物实行大拆卸,用合成树脂对原建筑材料进行加固,然后重新组装,历时5年多,于1982年3 月才竣工。专家们估计,经过这次彻底整修,这座宫苑至少可以维持300多年。 桂离宫的建筑和庭园布局,堪称日本民族建筑的精华,不少外国人认为,“日本之美”即以桂离宫为代表。 事实上,白宥凌在参观完桂离宫之后,也深有同感,这的确是美轮美奂的真正的日式庭园,身处其中,白宥凌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么美丽的世界,这么美丽的风景,可惜,妈妈再也没办法看到了。” 当然的白宥凌,非常伤春悲秋地发出林黛玉式的感慨。 白瑾瑜就在旁边笑着:“你妈妈曾经也这样说过。” “真的?”白宥凌不太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白瑾瑜笑着点点头,“你妈妈说————‘这么美丽的世界,这么美丽的风景,可惜的是,他再也没办法看到了’。” 白宥凌挑了挑眉毛:“什么?‘他’?‘他’是谁?” 白瑾瑜转移了视线,把视线投向了远处的绿水:“就是你和念佳的爸爸。” “原来如此。”白宥凌点点头,也把视线投向了远处的绿水。 真的很漂亮,桂离宫的绿水。事实上,桂离宫占地6.94 公顷,有山、有湖、有岛。山上松柏枫竹翠绿成荫,湖中水清见底,倒影如镜。岛内楼亭堂舍错落有致。无论那一个角落,都可以入画,是绝对堪比中国的“苏州园林”的古典庭园。 桂离宫的主要建筑,有书院、松琴亭、笑意轩、园林堂、月波楼和赏花亭等。 在“造景”方面,建筑师着眼于明朗和宽阔。整个景区以“心字池”的人造湖为中心,把湖光和山色融为一体。湖中有大小五个岛,岛上分别有土桥、木桥和石桥通向岸边。岸边的小路曲曲折折地伸向四面八方,给人以“曲径通幽”之感。 很像是金庸武侠小说里,某个自成体系、自给自足、相对封闭、名声神秘的武林宗派或者武林世家的世外桃源。 而松琴亭、园林堂和笑意轩,就是武侠小说中发生罗曼蒂克的情节的地方了。譬如说英雄遇难,被美女救起,醒转过来的时候,一定就是这种松琴亭、园林堂和笑意轩等等的雅致的小房子。 其实,松琴亭、园林堂和笑意轩,都是日本“茶房”式建筑,是供在这里游玩的皇室品茶、观景和休息之处。月波楼面向东南,正对心字池,是专供赏月的地方。书院里收藏有上千册的古书和各种古董,都是皇室的珍品。 不过现在的桂离宫,最值得一看的地方还是参道和外苑。这里刻意构筑整理的树林画面和─说来讽刺─白木墙上方缺乏剪裁,令人联想雄壮守护林,好像合奏着交响曲————像用牡丹刷子渲染过颜色的树木此起彼落,甜美中令人心痛。 不过,总而言之,还是非常美丽的。 “我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对一个杀人犯那样留恋,即使他曾经是她的丈夫?” 白宥凌沿着曲径通幽的石子路走去,一边这样对养父白瑾瑜说道。 “我想,在你妈妈心中,你爸爸永远都是她的丈夫。” 如果没记错的话,养父白瑾瑜当然就是这样对白宥凌说的。 总之,那次和养父白瑾瑜一起去桂离宫,白宥凌大体上了解了一点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感情,虽然只是淡淡的几句话,但是足以让白宥凌了解那段感情的一点点精髓了。 在桂离宫这座370 多年前的庭园建筑,充分显示了日本古建筑和谐的风格的庭院建筑里,在那美轮美奂的气氛中,白宥凌嗅到青山绿水和假山池沼之中,散发着的阳光、爆米花或者是,浓烈的爱的味道。 而由此,白宥凌记住了“桂离宫”————认为“桂离宫”,甚至超越了世界文化遗产金阁寺和清水寺,还有其余的15个世界文化遗产,而成为京都真正的代表,成为京都最美丽最值得怀念的地方,而桂离宫它正以更加迷人的姿色,吸引着大批日本国内外的游览者。 这座370 多年前的庭园建筑,和谐、精致、高雅,长期以来被认为是日本建筑中的顶峰之作之一。据说,德国建筑大师 Bruno Taut在日本参加一次国际建筑学会受邀访问了桂离宫之后曾经说:“桂离宫美到令人流泪”。 当然,白宥凌在桂离宫,也掉下了眼泪。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桂离宫实在太过美丽,让白宥凌情不自禁想要在美景中为人类文明的发达而流泪,但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白宥凌能体会到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感情,并且为这份感情而哭泣。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母亲对父亲的感情,白宥凌真的没想到,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是这样的深厚,绵远流长。 而白宥凌一直觉得,大概母亲是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下去的,所以,她才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去天堂守护父亲。 如果母亲有活下去的志愿,白宥凌相信,普通的难产,一定是没办法难道坚强的母亲的。 所以,可以说,是母亲自己放弃了生存的希望吧? 这是,所谓的————间接自杀。 在桂离宫安静的氛围中,白宥凌这样想着。 事实上,真正的桂离宫位于京都西部,从皇居或者京都站出发,乘坐地铁乌丸线到四条站后转乘阪急京都线到桂站。从车站步行15分钟即可到达桂离宫。从京都站出发也可以乘坐直达巴士33路到桂离宫。在桂离前下车后步行5分钟即可到达。所以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游客都没有把桂离宫列为京都旅行计划之一的原因吧? 但是,白宥凌相信,看过川端康成的《彩虹几度》的读者们,都一定会去桂离宫的。正如看过柯南的剧场版第七弹————《迷宫的十字路口》的柯南粉丝们,一定会去清水寺,一定会背小小和叶穿着和服像个娃娃一样唱的那首“皮球歌”———— 池丸竹夷二押御池,姐三六角蛸锦 ,四绫佛高松万五条 ,行囊钱声鱼之棚 ,通过了六条七条 ,过了八条就是东寺路 ,九条大路连成片 ,丸竹夷二押御池 ,姐三六角蛸锦 ,四绫佛高松万五条 ,行囊钱声鱼之棚 ,通过了六条三哲 ,过了七条就是*条 ,直到十条东寺为止。 而用京都的地名来解释就是————丸太町、竹屋町、夷川、二条、押小路、御池 、姐小路、三条、六角、蛸药师、锦小路 、四条、绫小路、佛光寺、高辻、松原、万寿寺、五条 、雪肽屋町(现在的杨梅)、键屋町、鱼之棚 、六条 、七条、八条、九条 、十条。 在柯南剧场版制作委员会制作的总共13弹柯南剧场版里,白宥凌自始至终都最喜欢第七弹,也就是《迷宫的十字路口》,认为这是制作委员会们花费大力气做的一部剧场版。它从一个侧面很好的反映了日本的文化,因为它整个故事都发生在京都,整个气氛都是古典的,是优雅的,是罗曼蒂克的,当然,也是爱情的,是英雄的。 之所以成为白宥凌的最爱,是因为《迷宫的十字路口》的舞台是有着深厚底蕴的京都,历代统治者的都城,日本文化的象征。 在《迷宫的十字路口》里面,提到了京都的地名,包括了五条大桥(ごじようおおはし)、鸭川(かもがわ)、桂川神社(きふねじんんじや)————也就是祭祀水神的地方,该神社可以喝到1500年不曾干枯的泉水,一条归桥(いちじようもよりばし)————传说曾有死去的人在这里复活;以及弁庆石(べんけいいし)————传说弁庆从很远的地方扔过来的石头,另说是弁庆常坐在上面的石头。 此外,《迷宫的十字路口》的一条主线,就是弁庆。武藏坊弁庆,也就是义经最忠实的部下,传说中最强的狂僧兵,他在衣川战场上的仁王站立流传至今。所谓仁王站立其实是说弁庆当时身受重伤,连内脏都露了出来,但仍然挺立继续作战,甚至掏出内脏扔向敌人……直至死后很久,敌兵依然不敢靠近他。 源义经,乳名牛若丸,是平安时代末期源氏家族的一员,传说中的他相貌如同女性般非常俊美。由于父亲源义朝在平治之乱中遭平清盛所杀,所以自幼便被流放至山城国鞍马寺。后得奇遇,由山中异人传授剑术,并以“京八流”、“鞍马八流”等剑术流派流传至今。成年后的义经也凭借着自身过人的剑术,于五条大桥打败勇猛的破戒僧人武藏坊弁庆,并将之收为部下,成为一段佳话。 在京都的五条大桥上,弁庆本想抢走千本目刀,却被义经打败并收为家臣。当然日本处于贵族统治的时期,贵族征召自已的军队,为巩固势力打仗。当时源氏与平家打仗,义经虽然打倒了平家,却遭到其表兄长赖朝的厌恶,最后在岩手县的平泉伊川自杀。弁庆与义经的主仆关系非常融洽,被传为佳话。 在《迷宫的十字路》里,阿笠博士还出了一个关于弁庆的冷笑话。 弁庆的初恋情人叫涡奈,那个女孩儿要嫁给其他男人,弁庆知道此事时会是什么反应: A.生气 B.开心 C.哭泣 答案:C 解释:是从“弁庆的痛处”想出来的吧。像弁庆那样厉害的人,也有一个被踢到就会痛得流泪的弱点。而“弁庆的痛处”,就是指小腿内侧,意思是说像弁庆这样强的人,被打到那里也会痛到流泪的。胫骨(小腿前侧)就是“弁庆的痛处”。要结婚的是新郎(むこ)和涡奈(うずね)。连在一起就是胫骨(小腿前侧,むこうずね)。 阿笠博士的笑话,果然是非常非常的冷的。 此外,白宥凌还非常的喜欢《迷宫的十字路口》里的浪漫爱情,是远山和叶与服部平次之间的爱情————也是服部平次的初恋,在八年前,平次小三的时候,有一次来到京都,在京都遇到的一个唱着皮球歌的小女孩儿。其实这个女孩子就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远山和叶————青山刚昌总是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就是为了陪伴你走完这漫长的一生,才出生的————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为了你而打造的。 所谓的天造地设,所谓的天下无双,所谓的佳偶天成。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足够幸运,像小兰、和叶那样,一开始就找到对的那个,一开始就有自己的MR.RIGHT或者说MR.DARCY陪伴在自己身边。 至于美食,《迷宫的十字路口》当然不会错失对京都美食的展现。在《迷宫的十字路口》中,柯南与平次吃过一次烫豆腐,兰、和叶和圆子吃了一次红豆汤。 烫豆腐的制作方法是:把大块的豆腐放在水里。煮熟后捞入碗中,加葱花、紫菜、虾皮、韭菜花酱,浇上鲜鸡汁(或高汤),也可以加辣椒油。 “我最喜欢吃京都的烫豆腐了!!!”白宥凌曾经这样说。 “你妈妈也是,非常喜欢吃京都的烫豆腐。”养父白瑾瑜则是这样说道。 豆腐是日本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肴。在直到十九世纪后叶为止,日本由于宗教上的原因而禁止肉食,于是,市场供应充足的豆腐便成为民众用以摄取高蛋白的日常食物。在今天的日本,豆腐店无处不有,多得不计其数。 蓝念佳倒是在国内吃到过米黄色的“日本豆腐”,不过,那只是日本的各种各样的豆腐中的一种。 豆腐的主要原料是大豆。把干燥的大豆浸水并碾碎,然后加水进行过滤,滤出的是牛奶般的豆浆。把豆浆加热,放入盐卤(氯化镁),石膏(硫酸钙)后凝固而成的,就是豆腐。豆腐成分中近百分之九十是水分,豆腐风味的优劣不仅取决于大豆的品质,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受着水质的影响。 京都有着丰富的地下水源,自古以来就是闻名的秀水之地。十七世纪左右,京都出现豆腐专营铺,豆腐渐渐开始作为民众的日常食物日益普及。而在那以前,制作豆腐的,通常都是寺庙。在寺庙多且水质好的京都,豆腐便成为当地的特产。 事实上,豆腐含有丰富的优质植物性蛋白,因为它的味道清淡,而适于各种菜肴的烹调,在日本的大众饮食中,最常见的就是把豆腐作为酱汤或火锅的材料。 但是,如果想品尝豆腐的纯正风味的话,较简单的烹调则为最佳。例如,夏天,把凉豆腐蘸着姜末,碎葱,酱油等作料吃,而在寒冷的季节,烫豆腐是非常可口宜人的。 烫豆腐是日本人的家常菜肴,其烹调方法很简单,在盛满水的锅里放入海带以及切成大小适宜的豆腐,加热后,蘸着普通酱油或汤料酱油吃。 在京都,有很多专营烫豆腐的店铺,大多数都是即食豆腐店铺。 豆腐是一种即食食物,无需烹调也可以食用。白宥凌觉得,烫豆腐最忌煮过头,这样不仅会使豆腐太烫而伤及舌头,而且也会使豆腐失去原有的纯正风味。当锅里的豆腐温热后,就可以分盛到碗里,这时的豆腐最可口。 只要想到柯南和服部平次也吃过京都的烫豆腐,白宥凌每次吃烫豆腐,都会感觉特别的爽,也更加的美味了。 真的,白宥凌每次吃到烫豆腐,都会忍不住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什么能让人放弃自己的生命的————除了爱情,除了罗曼蒂克,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值得人们倍加珍惜————令人感动的美景、催人泪下的美食,还有除了男女之间的爱情之外的,亲情,友情,和其他的很多很多人与人之间的动人情感。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很多值得人们活下去的东西。 而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叫薛佳若的女人,却看不到这些东西呢?她到底被什么遮蔽住了眼睛,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看不到人类应该对大自然的感激之心? 来京都的这几天,白宥凌想了很多很多,关于生命,关于人生,关于美好的事物,关于坚定的信仰,关于美好的值得珍惜的种种。 大概也只有京都,能让她产生这么多的想法。 大概也只有京都,能让她真真正正地爱上生命,敬畏生命。 因为这里的美景,因为这里的风土人情,因为这里的美味的烫豆腐。 白宥凌忍不住又想到了冬日的京都————冬日的京都,冬日的禅庭————事实上,禅庭是京都最适合雪的场所,也很漂亮,现实上它却很难描绘,因为它是已经完成的庭园————被雪覆盖起来的时候趣味会不够,雪融的时候又变成阻碍的东西。 积雪翌日,天气暖和晴朗的话,花上一天,观看庭园从雪面下慢慢成形,那是生命中至高无上的享受。 白宥凌并没有那个荣幸,享受京都风情的冬日,但是她记得之前听过一位前辈提到过。那是在京都的大德寺————大德寺(だいとくじ),创建于日本江户年间(公元1319年),位于今日本国京都市北区,是洛北最大的寺院,也是禅宗文化中心之一。大灯国师为开山祖师。后经战乱被焚。 著名的一休大师(聪明的一休)经过几十年的漂泊布教后,以80岁的高龄任大德寺的主持,重建了大德寺。至今大德寺还保存着一休大师的遗墨。丰臣秀吉曾在寺内举行织田信长的葬礼。是临济宗大德寺派的大本山。 虽然受到后醍醐天皇的庇护,但却被与天皇对立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满排挤,处于天皇和将军狭隙间的大德寺此后一直在野,至今仍未加入京都佛教会。 那位前辈说,那一天,大德寺的雪下得很大,但时间不长,庭园就像打灯强调一样,向风突出的部分就像装了雪的笔筒一样。天空阴霾,庭园却充满了阳光。 前辈说,那时候,比庭院记忆更鲜明的,是山茶花与雪的组合。梅配莺,月配雁,雪配山茶,几乎已成了定型的组合,构成了最美丽的冬日的京都,细雪的京都。 眼下,白宥凌在鸭川河畔的典型的日本居酒屋里,和哥哥蓝念佳,以及新认识的年轻摄影师,谈论着“大德寺冬日的雪景”,在话题舒展地聊开了之后,蓝念佳冷不防地说: “那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像看一下照片。” 年轻摄影师倒是非常的爽朗,有着典型关西人的爽朗性格,马上非常爽快地笑着,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份小纸盒,里面就装着一些照片。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白宥凌和蓝念佳连忙一齐低头道谢。 “不用客气。”年轻摄影师笑着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白宥凌和蓝念佳小心翼翼地接过年轻摄影师递过来的照片,果然就是他们两兄妹在清水寺的“清水舞台”上看到的那位很像是妈*化妆成艺、伎的女人。 “果然是她。”蓝念佳最先发出声音。 “没错,就是她了。”白宥凌附和道。 “怎么样,是不是跟你很像?”年轻摄影师马上接上话来,这样问道。 白宥凌和蓝念佳一齐点点头:“真的很像,事实上,她更像是我们的妈妈。” “更像是你们的母亲?”年轻摄影师诧异地挑起眉毛。 “对。”白宥凌和蓝念佳再次一齐点点头。 “那就对了,”年轻摄影师笑着说,“当然我有幸和这位女士聊了一会儿天,我们很偶然地谈论到孩子的问题,这位女士就非常自豪地跟我说,她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是哥哥,女儿是妹妹。” 白宥凌和蓝念佳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复。 “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巧合呢?”白宥凌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蓝念佳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年轻摄影师保持着镇定:“我想,你们真的应该和她谈一谈。” “对,”白宥凌点点头,“我也觉得谈一谈会有一些效果的。” “那么,”蓝念佳问道,“请问你还有什么关于这位女士的线索吗?” 年轻摄影师思忖了片刻:“我觉得,你们可以去二条城、京都御苑等等名胜古迹去碰碰运气,我似乎曾经在这些地方见到过她。” “名胜古迹是吧?我明白了。”白宥凌和蓝念佳第三次一齐点点头,然后一起低头致谢。 “不用客气。”年轻摄影师连忙摆摆手。 “真的,非常感谢。”白宥凌和蓝念佳一起加重了语气。 正文 141、爱情传说 年轻摄影师提到了京都的三大最著名的世界文化遗产,也就是二条城。二条城,是和清水寺、金阁寺并列为京都的三大最引人入胜的世界文化遗产。 眼下,根据年轻摄影师提出来的线索,白宥凌和蓝念佳准备在第二天的早上,就去京都的二条城寻找关于母亲的线索。 “哥哥,你应该目前还没去过二条城吧?”白宥凌这样问蓝念佳。 蓝念佳摇摇头,“我从没去过,宥凌,你以前去过吗?”蓝念佳这样问白宥凌。 “我当然去过,”白宥凌点点头,“而且不止一次。好了,我们走吧。” 事实上,白宥凌之前去的好几次,都是在夜晚。因为即使是在遍地都是赏樱胜地的京都,二条城的夜樱,也是非常出名的。 白宥凌一直非常非常佩服日本人,在白天,日本人会成群结队,沸沸扬扬,喝酒赏樱,好不热闹;到了晚上,却又重新设计,用灯光打照着樱花,或者利用庭园的区曲折折,重新营造夜晚的樱花优雅风情,就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滴滴的少女,和白天的花枝招展的樱花有完全不同的风味,让人产生无数形形色色、各有不同的美感。 京都赏玩夜樱的地方,当然不会太少,在祉园附近的鸭川花见小路旁的鸭川夜樱,其特色是小桥,流水,樱花。完全地满足游客们在高级的町家料理品艺、伎,尝怀石料理,听河水潺潺流过,赏夜樱,真的可以将游客的每一层的感官都服侍周到。 白宥凌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年的春天,又见一年的三四月份的到来————三四月的日本,绝对是最迷人的日本,因为整个国家,都充满了樱花的味道,无论是公园或是街道,处处可见盛开的樱花,空气里满是淡淡的花香。 每当这个“三四月份”,日本各地,都会举行大大小小的“樱花祭”,亲朋好友围坐在樱花树下,取出各自准备的便当,饮着香槟或是日本清酒,谈笑风生,身边还不时有花瓣随风掠过。赏花的人群,无论是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都会点头打招呼,甚至交换食品。成为日本人迎接春天的仪式。 事实上,东京的樱花也不错。而且东京的赏花名所,都历史悠久,为数众多。 可以说,在东京的赏樱胜地之中,最为中国人所熟悉的,莫过于鲁迅先生笔下的上野公园了————东京名园上野公园,是日本的第一座公园,其名不仅在景色之秀美,更在历史之古远与人文之深厚。在1873年建起上野公园之前,园内的很多建筑和景观就早已存在,公园所在地也已是江户一带久负盛名的游玩之地。 一进到上野公园来,便可看到明治时代大将军西乡隆盛的铜像,这一铜像自1*8年起便矗立于此,百年来接受无数到此的日本国民的敬仰。可是,事实上,上野公园的古迹远不止于此。由于此地当年曾是德川幕府的家庙,因而1650年修建的供奉德川家康的东照宫以其建制宏伟,成为上野公园最重要的古迹之一。这由列于东照宫参道两旁诸大名所敬的95座石灯笼和195座青铜灯笼就可见一斑,其中名为“鬼灯笼”的6米高灯笼堪称一绝,而东照宫的唐门、本殿和择殿等,无一不是日本古典建筑的精品。 不过,白宥凌最喜欢的,还是上野公园里面的东京国立博物馆。由此可见,上野公园的文化氛围真的非常深厚,珍藏有84件日本国宝的东京国立博物馆,其四馆之一的表庆馆本身就是一处珍贵建筑;藏有罗丹、莫奈、毕加索、鲁本斯等大家名作的国立西洋美术馆、展示日本传统浮世绘和油画等杰作的东京都美术馆、以及国立科学博物馆、东京文化会馆、上野之森美术馆等,使上野公园有“文化森林”之誉。 言归正传,上野公园的樱花,也是历史悠久的,早在1624年便修建完备的宽永寺,至今仍立于不忍池畔。正是宽永寺建立之时移种的樱花,开启了上野公园赏樱名园的历史。 现在上野公园已有*0多株樱花,其中樱花名品“染井吉野”,就是由上野公园开始而为世人广知的。每年樱花花季时,上野公园樱花大道的绯红云朵,风过之处,犹如降下粉色的樱花雨,早已在鲁迅笔下化为国人对日本樱花的第一印象。 而花开时节,在夜间灯光下,观赏“夜樱”,摇曳的花影婀娜多姿,充满了诗情画意,更是日本人赏樱的独特方式。 “下次樱花盛开,我带哥哥去上野公园看看吧。”白宥凌说。 “说不定还能在那里碰上鲁迅先生的亡魂。”蓝念佳开着玩笑。 此外,除了东京,关西地区的大阪,也不乏赏樱的佳处。在大阪,要说到赏樱名所,首当其冲,要数大阪城公园了。 大阪是日本著名的历史古城,传说日本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驾船到此,见水势湍急,因此命名为“浪速”。数百年后,改为同音异字的难波。又数百年后因地形地势的关系改称“大坂”。明治维新后忌于“坂”字可拆为“士反”,有“武士叛乱”之讳,因此于明治三年(1870年)正式改名为“大阪”。 古时大阪是通向中国和朝鲜的重要港口。7世纪时已是一个商业中心。 到了近代,大阪作为物质流通的中心地区,已经发展成为一座被称之为“天下厨房”的商业城市————大阪商人所特有的向往自由和努力进取的气质,是大阪的一大特征。 净琉璃、歌舞、伎等代表日本的传统艺术文化精粹,一直被保存延续至今,同时,被称之为“吃穷”的饮食文化也得到不断发展。 大阪位于本州岛西南部,濒临大阪湾,面积 208平方公里,人口300余万,市内河道纵横,河面上有1400多座造型别致的大小桥梁将整个市区连为一体。由于其运河网发达,又被称为“水都”。 事实上,大阪是日本的第二大城市,也是日本重要工商业城市和水陆交通中心。大阪城公园是利用大阪城的旧址建造的史迹公园。 历史悠久的大阪城,大阪城公园位于大阪市中心,是一个总面积达106.7公顷的巨大公园,园内的天守间向人们讲述着动人的历史故事,另外还有大手门,千贯橹等13处重要文化遗产。大阪城是与完成统一天下大业的 16 世纪后期武将丰臣秀吉有很深关系的城堡。建于 16 世纪末,17 世纪因战乱而被烧毁,之后虽然得到再建,但天守阁还是烧毁了。直到 20 世纪前半期,天守阁才获得了重建。 大阪城最早,系丰臣秀吉于1586年所建,丰臣秀吉是日本历史上一位重要的人物,他于公元16世纪完成了统一日本的大业,结束了战乱的局面。大阪城就是由丰臣秀吉于公元1583年在石山本愿寺遗址上建成的。当年工程非常浩大,动用了六万多民工,经过一年半的时间才完成,为当时日本的第一名城。 丰臣秀吉死后,日本*转移,大阪城被元和元年的战火付之一炬。丰臣秀忠夺取*后,于元和6年(1620年)开始了大规模的修复,此项工程历经了10年完工;在宽文5年即1665年又遭雷击,天守阁焚毁殆尽;1931年在日本市民的要求下由民间集资重建,天守阁才又得以恢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其间这里作为日军的指挥部而遭受到美国空军的猛烈轰炸,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坏;在1950年,遭到了一股在该地登陆强台风的的强烈破坏。几经磨难大阪城的面貌全非了。 目前所能看到的大阪城公园,其实是经过1997年重新大规模的复原整修后的,现今,天守阁有着白色的墙面配以绿色的屋瓦,并在每个飞翘的檐端妆饰着用金箔所塑造的老虎与龙头鱼身——有鲤跃龙门之意——的动物造型。 而白宥凌最喜欢的,还是大阪城公园里面的天守阁————大阪城公园的天守阁,是大阪的一座标志性建筑。天守阁实在高13公尺的天守台上建的,高39.8公尺的,外观5层,内部8层,高54.8米,7层以下为资料馆,8层为瞭望台。天守阁顶上的八只鯱和装饰用鬼瓦,以及虎状的浮雕,它们全部是镀金的,从外面看上去,巍峨宏伟,镶铜镀金,当真十分壮观,有着一代英雄丰臣秀吉的武将风范。 大阪城是由雄伟的石墙砌造而成,登上高五层八阶的天守阁,可以瞭望整个大阪市。城内的历史博物馆里保存有丰臣秀吉的木像、武器和美术作品等。在西之丸庭园,有一片宽阔的草原和曾遭祝融烧毁并再度重建的外堀、太平门等古迹,是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本丸和西之丸已经成为国家特别史迹。天守阁,则成为了大阪的象征。 大阪城公园种植有大约4300株樱花,尤其在“西之丸庭圆”,以染井吉野樱为主,集中了约600株樱花树,是一处非常有名的樱花名胜之地。每年开花时节,都会准备“大阪城西之丸庭院夜场观樱”活动,实施晚间特别开放。 事实上,在公园的大约4300多株樱花之中,其中约1900株是染井吉野樱,约900株山樱,约800株大岛樱,城内有一个占地约 6 万平方米的草坪公园,在每年3月下旬至4月上旬樱花盛开,川流不息的人群会兴高采烈地在樱花的海洋里漫游,来赏花的游人络绎不绝。周围一带,还有介绍大阪文化和历史的大阪市立博物馆、丰国神社、最多能容纳约 16000 人的大阪城会馆等。 约4300棵樱树围绕着大阪城一齐开放的情景,的确是一副美丽的风景画。白宥凌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天守阁的白墙和淡粉色的樱花,相映成趣,总是能让让游客流连忘返。这里的夜樱欣赏,可以说是超人气的。 总结完了东京和大阪的赏樱胜地,接下来当仁不让的,就是京都了。 事实上,白宥凌非常推崇的一位日本纯文学与官能小说家谷崎润一郎,曾经在他的最著名的作品《细雪》中提到————只有京都的樱花,才是最正宗的樱花。 白宥凌对自己的偶像的说法,当然是全盘接受的。 白宥凌也觉得,唯独京都的樱花,才是最最正宗的樱花。 古城京都的樱花充满了古朴静谧之美。清水寺、岚山、二条城,这些名胜古迹,都是赏樱的好去处。在京都,赏樱活动更加风雅,并且被人们赋予了更多的文化色彩。比如,二条城有“观樱茶会”,大觉寺有“白拍子舞夜樱会”————白拍子舞是《平家物语》中平家贵族的一种舞蹈;在精心营造的古代场景中,听着古琴幽幽,欣赏夜晚的樱花。 日本的杂艺,包括被称为广义上的猿乐、田乐、郢曲的催马乐、宴曲、风俗、朗咏、今样、白拍子等。 白拍子,是在音乐上指雅乐及声音清晰的拍子,这里则指平安末期的歌舞和表演的女支女。这种说法在《平家物语》和《徒然草》中关于矶禅师、静御前的传说可以得到印证。男子也表演白拍子,但大多数是女艺人或由女支女上场。戴着白色的传统帽子,佩带黄金技术打造的太刀,以小鼓、笛、铜钵子为伴奏,在音乐伴奏下边唱边悠然起舞。唱的通常是当时的流行歌谣,其舞蹈也很有新意。 说到“白拍子”,总是要和日本历史上一个悲剧式的战国美女产生关联。 那位悲剧式的战国美女,就是镰仓初期的美女————“静御前”————她不仅以悲剧式的武将源义经的爱妾和美貌的舞女而留名于日本历史书上,而且她还是自古以来为日本人所喜爱的历史人物之一,也是历史上第一位有着“大和抚子”之称的女性。 所谓的“大和抚子”(やまとなでしこ),被用作性格文静,温柔稳重并且具有高尚美德的女性的代称,也一度被日本政府被作为宣扬父权社会意识形态遵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传统日本女性的符号一般的存在,少数时候也被用来广义地代指日本女性。这个代称在现代一般地被ACG爱好者使用,因此也是萌属性的一种。但有时也会被扩展到新闻媒体或者*电影的领域内。 事实上,“抚子”是日本文学中“秋之七草”之一,秋之七草的说法首见于《万叶集》中山上忆良的《秋之七草歌》,分别指葛花,瞿麦, 兰草,牵牛花等。 在《万叶集》中,抚子多称为石足或瞿麦,其形态纤弱,实际上并不娇气,能在多种环境中生长,有悠远的甜香,能使人感到舒适和放松————所以,“抚子”总让人觉得是温柔,亲切,纯净,娇弱的被父母爱怜的孩子形象,由于最初“抚子”是从中国唐朝引进,为了示区别,中国来的石竹就叫唐抚子,日本原产的就是大和抚子了。 此后,日本人常把具备传统美德的女子称为大和抚子,其特征是在柔弱顺从的外表下有着不随俗流的旗帜。历史上第一位有着大和抚子之称的女性是曾于传说名将源义经有着旷世情缘的——静御前。 “静”是她的名字,“御前”是日本古代对贵族妇女的称呼。 静御前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的时间,是平家灭亡到向镰仓幕府过渡的短短数年里。那个时候,在都城里有一群叫“白拍子”的舞女。 “白拍子”们穿上平安王朝时期年轻贵族的白色礼服,戴上金色的立乌帽跳舞。舞女们甩动白色的袖子翩翩起舞,十分优雅而飒爽,博得人们的喜欢。她们最初好像是神殿里献舞的巫女,但是这些美丽的女扮男装的舞女们可能*了时尚,逐渐被邀请到贵族或武士家去舞蹈。平家时代有名的“白拍子”有被平清盛所钟爱的祗王,祗女,佛御前等。 静御前的出身并不高贵。静御前的母亲是叫矶禅师的白拍子,静御前从小跟母亲学舞。她天资聪慧,不仅舞姿优美,而且舞技超群。14岁左右,她在神泉苑为祈雨而舞。也许是她的完美舞姿感动了上天,大雨倾盆而降。从此,她以绝世舞女而闻名。 15岁时,她与在坛之浦消灭了平家凯旋而归的源赖朝的弟弟源义经偶然相遇。并被源义经爱上,一段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发生了,静御前最后成为源义经的爱妾。 可是,就在她成为源义经的爱妾后不久,源义经因谋反嫌疑,而受到哥哥源赖朝追捕。她也跟随义经逃亡来到吉野山,吉野山是禁止女人出入的,她和义经挥泪分手后,被赖朝的兵抓获。 接下来,她被押至镰仓,受到严酷审讯,但她决不供出义经的去向。不久,在镰仓八幡宫的祭祀日,源赖朝命令静御前在神前献舞。她穿上“白拍子”的服装,在以源赖朝为首的丈夫的敌人面前无所畏惧的起舞。 在大庭广众之下,静御前以歌舞表示对爱人义经的思念之情,这种行为无疑意味着对赖朝的反抗。而且与庆祝节日的的气氛很不相称。静御前当然是知道如此而特意这样做的。源赖朝果然被激怒了,最终还是在源赖朝的妻子北条政子的劝说下,才好容易退场。 而在此时,静御前怀上了义经的孩子。源赖朝有令:是女婴则不斩,但如果生下是男孩当即杀死。而最为悲剧的是,静御前怀上的,正是男婴。静果然为义经诞下一子,但这个孩子随即被遗弃在海滨。 11*年,义经在奥州的衣川自杀,死前先杀害正妻乡御前,再杀长女龟鹤御前。 静御前从镰仓获释,回到京城,削发为尼,为丈夫义经和被杀害的孩子念经祷告,过着凄凉的生活,不久去世,年仅20岁。犹如一颗耀眼的流星在黑暗的夜空中飞逝,静御前在历史的舞台上展现了瞬间的夺目光彩,转眼之间便消失了。 自古以来静御前迷很多,这并不单纯是因为她是爱情悲剧的主人公,也是因为,在她的生涯里,可以看到不屈服于统治者的反抗精神的亮点。 而源义经,也是为日本人所爱戴的传统英雄之一,而且由于其生涯富有传奇与悲剧的色彩,在许多故事、戏剧中都有关于他的描述。 关于源义经和静御前的爱情故事,白宥凌认为,这是日本古代最动人的爱情故事。这段爱情故事,还有一首诗,作为见证: 吉野山峰雪审慎,与君诀别身飘零。 朝夕思念肠九转,相期惟有在梦里。 幸福时光已逝去,往日欢乐不再来。 春蚕丝尽烛成灰,此恨绵绵无绝期。 事实上,在京都,像这样的战乱时期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白宥凌跟蓝念佳讲了这个日本战国时期最悲剧的美女加才女以及“日本战国时代三大美女之首”的静御前,和源义经的故事,蓝念佳不由地感慨不已。 “真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传奇。”蓝念佳感慨道。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乱世,当然容易产生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传奇,静御前和源义经的爱情故事,称得上是日本古代的《乱世佳人》了吧?”白宥凌说。 “我有时候会想,真希望去乱世体验一下,那种激、情燃烧的岁月。”蓝念佳笑了起来。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白宥凌说,“在和平年代,也有和平年代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蓝念佳和白宥凌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也是啊,爱情的阻碍有很多很多,有很多时候,不光是所谓的战争,所谓的死亡,更多的时候,是所谓的伦理,所谓的道德。”蓝念佳垂下眼帘,这样说道。 “所谓的伦理?所谓的道德?”白宥凌不知道蓝念佳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不说这些了,宥凌,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一看大河剧吧?”蓝念佳说。 所谓的“大河剧”,是日本放送协会(NHK)电视台自1963年起每年制作一档的历史类连续剧的系列名称。日本的NHK电视台,相当于中国的中央电视台的地位。这个NHK电视台,每年都要拍一个历史剧,这种历史剧叫做大河剧。 在日本历史爱好者中间比较流行的《新选组》、《义经》、《功名十字路》等都是大河剧。大河剧于每周日晚间七点播出四十五分钟,一年制作约五十集;不过在1993年到1994年这两年,则一共拍了三出戏。 大河剧,主要是以历史人物或是一个时代为主题,并且有所考证,属于较严谨的戏剧,直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四部作品问世。主要题材多是受观众喜爱的战国时代故事,其次则是幕府末期时代的故事,改编自历史小说的也不在少数。在选角方面,则多以实力派演员为主。 而之所以叫“大河剧”,是源自于一种说法——“大河小说”。其实大河小说并非日本人的发明。这个发源地是法国。最早出现的是大河小说,被认为是罗曼罗兰写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当时这些小说被称为roman-fleuve,翻译过来就是大河小说。 这种“大河小说”,通过写一个人物或者一个家族的经历,来反映出其所处时代的变迁,所谓时代的滚滚洪流,因此命名为大河小说。知名的大河小说还有马丁?杜加尔的《蒂博一家》等。从大河小说引申出大河剧的概念,就是日本人的创造。总而言之,把大河小说拍成电视剧,也就成了大河剧了。 NHK电视台拍的大河剧篇幅都很长。一般一星期放一集,一共放映将近一年。于是,大河剧渐渐地也转变成规模庞大的电视剧的意义了。但是,规模庞大的电视剧,一般总也反映了某个时期的时代背景,定义上到也是并无什么矛盾。 2004年的《义经》,源义经的扮演者是泷泽秀明,武藏坊弁庆的扮演者是松平健,静御前的扮演者是石原里美,虽然白宥凌觉得石原里美饰演静御前,是不是有点过于信任年轻一代的演员了,但是,由泷泽秀明扮演的历史上美貌与英勇并重的武将源义经,确实是非常棒的选择。 “在回东京看大河剧之前,我想,哥哥,我们还是应该先去二条城看看,有没有妈妈曾经去过的线索之类的。” “说实话,我感觉从京都到大阪,从清水寺到二条城,我们已经从优雅的平安时代,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国时代,幕府时代,”蓝念佳说道,“到处都充斥着武将的豪情。” 蓝念佳说的倒是没错,京都的二条城,(Nijo - jo Castle)兴建于西元1603年(庆长八年),为日本江户幕府将军德川家康所修建,做为到京都拜访天皇时的寓所。后来又由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于1626年扩建完成其规模,其建筑风格是桃山时代的书院建筑。 1867年第15代将军德川庆喜,将*归还给了天皇;之后于1884年更名为“二条离宫”;到了1939年,天皇又将之赐给京都市政府,并于隔年更名为“元离宫二条城”,正式对外开放参观。二条御殿内一共有22栋建筑被定为重点文物,且于1994年入选为世界文化遗产。 二条城,可以说是德川家康幕府将军的权力象征,所以一开始,就给人气势不凡的感觉。 不过,白宥凌暂时没心思去想,蓝念佳所谓的爱情的阻碍是什么。 哥哥为什么要突然说出那句话呢? “也是啊,爱情的阻碍有很多很多,有很多时候,不光是所谓的战争,所谓的死亡,更多的时候,是所谓的伦理,所谓的道德。” “所谓的伦理”,“所谓的道德”,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宥凌,你在想什么?”蓝念佳发现了白宥凌的异样。 “没什么,”白宥凌慌忙摇摇头,“我们去吧,那就是二条城。” 蓝念佳摸了摸下巴,“宥凌,为什么要把它叫做‘二条城’呢?” “你知道吧?哥哥,二条城与京都御所相距不远。”白宥凌颇有耐心地解释道,“在古代,平安京南北中轴线为朱雀路,而贯穿东西的十条主要道路由北至南分别为‘一条通’至‘十条通’。二条城位于二条地段,因而得名。” “原来如此,”蓝念佳点点头,“还真像是北京的一条二条等等,什么东十四条呢。” 事实上,二条城是江户时代(1603-1868年)德川幕府的别院。德川氏的根基在关东地区,所以德川家康得天下后把幕府设在了江户,此后日本的政治、经济、进而文化中心逐渐东移——当然关西地区的文化自有其无可替代的魅力,交通上赴江户方向叫“上行”,然而“上方文化”指的却是关西文化。 不过天皇还在京都,幕府将军不时也要前往觐见,汇报工作——至少名义上如此。因此二条城便是作为京都御所的保卫机构(当然也是监视机构)和幕府将军上京时的驻跸之所而建造的。初代将军德川家康夺天下的最后几次决战也多从这里出发。 也就是说,在江户时期,二条城这里,是作为幕府将军与天皇相互联系的地方,是一个中转站,是特定时代的产物。 二条城建有东西500公尺,南北400公尺的高大围墙,本丸御殿和二之丸御殿为其主要建筑,并有内外两层护城河做为保护。 白宥凌想起上次在京都的二条城赏樱,夜晚的二条城是沉静的,大部分的游客们,只能靠着城墙的灯光,与旁边的游客的身影缓缓移动。 桃红色的垂枝樱,在夜色朦胧中,美得不可方物。 二之丸御殿,也是二条城中值得拜访的一处,但是夜晚并不开放。灯光照映在二之丸御殿,金碧辉煌景象让人赞叹。那时候,白宥凌和养父白瑾瑜静静地驻足于唐门口,望着内部的御殿建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挽着爸爸的手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很美好,但防御的石子路此时却显得有些吵杂。 “爸爸,你和妈妈也来过这里赏樱吗?”白宥凌这样问。 “当然来过,你妈妈非常的喜欢二条城的夜樱,”白瑾瑜说道,“这些桃红色的垂枝樱。” “那么,你和妈妈一定有很多关于樱花的美好回忆了?”白宥凌感兴趣地问。 “很多很多,”白瑾瑜笑了起来,“就如同樱花一样多,就如同樱花一样热烈。” 热烈的回忆。 白宥凌记得养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灿烂的笑颜,映照着樱花的粉红色,那是属于真正的爱情的笑脸。 正文 142、佳若的真实身份 白宥凌现在还记得二条城的夜樱。 那是一整片一整片的樱花树,把京都的夜晚点缀地像仙境一般,白宥凌感觉自己好像是闯进仙境的渔夫,痴醉于樱花林中的美景,不忍稍稍移动步履。相机怎么样也无法代替眼睛记录这一刻的美景,宝蓝色的夜空衬托出夜樱的炫彩,走近走远各有不同风景。 那种绚烂的美丽,就恍若被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洛中森林萤火虫纷飞一般。 位于下鸭神社境内的洛中森林,青叶鲜嫩欲滴的五月,有艳丽的葵祭,濑见小川上萤火虫飞动的纳凉市集,从常绿树木间隙里,红叶燃起的秋天,绿意落尽,满地枯叶的冬天,最真实的姿态——那里的任何时节都很美。 这里被联合国教育科学暨文化组织(教科文组织)选上的理由,是因为“在都市中心里留下大规模的自然”,这种反抗文化的文化特殊性。现在世界上有七百处登录的文化遗产,这里是唯一未经人手碰触的地方。 白宥凌想,潜藏在那个森林里的,是纯净无垢的“古代”,只有在冬天才能观察到。那里是无数神明栖息的家,光源氏委身于其神,歌咏着“就是现在,告别忧患人世,不再停留”,正如他所歌咏的,这才是人类真正所应回归的幽玄的风景。 而现在,在看到阳光下的二条城的时候,白宥凌也感觉,有一种日本古典的幽玄的感觉,事实上,二条城就在清水寺的近在咫尺的地方,而二条城,是在近畿一带,了解江户时代建筑文化的最佳场所。二条城就是德川将军家在京都的据点,每当征夷大将军上洛觐见天皇时,二条城就是将军居住的地方了。 “是将军居住的地方吗?” 阳光很葳蕤,蓝念佳把右手高高举过头顶,拓展着五根手指,遮住一些毫无遮蔽的太阳,尔后这样问白宥凌。 “事实上,二条城作为将军家的居城,可谓历史悠久啦,”白宥凌念着手中的介绍性质的小册子,“在江户幕府之前,美浓大名织田信长曾协助足利义昭上洛,打倒了反叛将军家的三好家,让义昭顺利继承室町幕府将军职位。当时,信长为义昭建造的居城就是二条城。” 然后,白宥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但现代意义上的二条城是指关原合战后,掌握日本实权的大名德川家康为控制京都筑起的居城。和其他当时的城堡不同,二条城没有深沟壁垒,外形也不同于江户、大坂这种典型的武家城堡。二条城的外观看上去更像一座权贵的大型府邸,其外观建筑和室内装修,都显示了德川家的权势和富贵。” “也可能是因为周边已建的一些现代建筑物体量影响的缘故吧,”蓝念佳感慨道,“我觉得,这个位于僻静的京都历史中心的二条城,和它的建筑物尺度,比原来想象中的要小一些,初看之下,其宫殿的规模也不如以往的图片所得到的印象那样雄伟和高大。” “那是当然,时代已经不同了嘛,在当时,”白宥凌解释道,“在当时,这个二条城,可绝对是《红楼梦》里的荣国府之类的顶尖级别。” 两人这样说着,买票*了二条城的城墙里面。 和京都的大部分旅游景点一样,二条城的门票也不贵,正常的票价是600日元。初高中生350日元;儿童200日元;残障者,则是免费。 事实上,二条城是由石墙和护城河环绕的,在城内,建有本丸御殿、二丸御殿、唐门、黑书院、白书院、内宅(院)、位于城堡一角的天守阁及其它附属建筑。本丸御殿和二之丸御殿为二条城的主要建筑,处于二条城空间的构图中心。 “看起来,里面和故宫差不多。”蓝念佳评论着。 “差不多就是故宫那种性质的吧?在日本的古代,德川家康的时期,”白宥凌说道,“1611年的德川家康会见丰臣秀赖,这次二条城的会面表面上说是爷爷和孙女婿的首次会面,但实际上代表了丰臣家从此臣服于德川家,名义上和实际上的天下人从此不再是丰臣秀赖,而是他德川家康的。” “这前面是二之丸御殿吗?”蓝念佳一边走,一边问走在后面的白宥凌。 “二之丸御殿?”白宥凌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点点头,“没错,这就是二之丸御殿。” 两兄妹一边说着,一边穿过二条城的大门,差不多正前方,就是被誉为日本国宝的二之丸御殿。二之丸御殿采用了唐门风格的装修,散发着深厚的盛唐文化气息,在江户时代是最豪华气派的装修了。殿内墙壁和隔门上画有猎野派画家的名画,实在精美绝伦。 现存的二之丸御殿是六栋大书院式建筑。而屏风上的彩绘则是出自狩野一门的手笔。充分表达了包括雕刻,金属器具装饰的桃山美术精粹。本丸御殿在天明时期的大火中烧毁。现存的建筑是从京都御所的桂宫御殿迁移来的。 “感觉就像回到了盛唐时期,就像穿越了一样。”蓝念佳感慨道。 “这里有好多的房间。”白宥凌说。 “听说,这里最大房间,被称为‘远侍之间’,面积据说有1046.1平方米,”蓝念佳把昨晚查的资料背了出来,“分为一之间、二之间、三之间、若松之间和敕使之间,是各地大名藩主和朝廷敕使等候征夷大将军接见的场所。” “这里的屏风很威武啊。”白宥凌指着二之间的屏风,那上面画的是猛虎和豹,大概这就能够象征将军家的威武吧?殿内面的墙壁上和隔门上画有猎野派画家的名画,还有美丽的透雕技术的屏风,不过白宥凌感觉那个老虎画得非常像猫,一问蓝念佳,没想到蓝念佳也觉得正是如此。 蓝念佳说:“因为画家们没有见过老虎全凭想象,所以幕府的墙壁上就蹲了一只巨大的金闪闪的非常可笑的猫。” 白宥凌当然就笑喷了。 二之丸御殿的宫室建筑体态秀美、尺度宏阔,园林内绿化与建筑物搭配得当。其御殿建筑的样式很富有特色,殿内墙壁和隔门上绘有幕府的皇家著名画家狩野一门的画作,其中的《鹰立松树图》、《守望八方雄狮图》皆为狩野派的名作。 “好精致,”蓝念佳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就像是我以前参观的山西的‘乔家大院’一样,每一处细节,都尽善尽美。” 正如蓝念佳所说,在这里,屋檐和封檐板上镶嵌有纯金箔片作为点缀,明艳的金色与深色的建筑木构件相互映衬,充分地显现出了当年德川将军的富有和府邸的华贵。 “其实,”白宥凌解释道,“这与京都的手工业和城市的民间工艺传统是分不开的,建筑传统的积淀和装饰的运用,已经成为一种必要的自然程序,往日的金色是随处可见。” “就像金阁寺那样吧?”蓝念佳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敕使之间,所谓的“敕使之间”是将军接见天皇朝廷使者的地方,朝廷的敕使坐在上座,将军坐在下座,以示名义上的君臣之礼。 但实际上,当时的天皇朝廷只是一个摆设,职责是研究知识学问,根本无权干预政治,甚至连对外的国王头衔也没有。在明朝和朝鲜给日本的国书中,中、朝所称的日本国王其实是征夷大将军,而不是当时日本国内名义上最高无上的天皇。 因此,由于权势和财富的悬殊,二条城的建筑其实比皇居还要豪华气派。 “这其实就是日本的皇城啊。”白宥凌感慨说道。 二之丸御殿内,还有供各地的大名向将军家献上礼物的式台之间,以及著名的黑书院、白书院。黑书院是将军和亲藩大名、谱代大名会见的场所,面积比大广间小,但装修别致,是将军会见心腹诸侯的场所;白书院则是将军的起居间和卧室,内部的装修和黑书院不同,主要以一些山水水墨画作为点缀,非常的素雅。 白宥凌和蓝念佳在黑书院和白书院闲逛了一圈,赏玩了一下日本古代的水墨画,感觉似乎比中国的水墨画,要显得幽玄一些。二之丸御殿里共有远侍,式台,大广间,苏铁之间,黑书院,白书院等六个隔间,白宥凌和蓝念佳完全可以从梁柱间的雕饰看出昔日繁华,而串联各隔间的纸门画,多半是“狩野探幽”及其门徒所绘制的,二条城也因而俨然成了“狩野派”日本画的史料馆。 事实上,二条城内比较著名的,应该是本丸御殿,二之丸御殿,二之丸庭园,和一个叫“鹂鸣地板”的走廊。 白宥凌和蓝念佳走出二之丸御殿的黑书院和白书院,就来到了二条城的中心建筑,也就是“本丸御殿”,实际上,在二条城创建之初,本丸御殿的规模不亚于二之丸御殿,而是一座五层的天守阁建筑。 可惜因为1750年那场雷暴,本丸御殿在遭遇雷击后被大火烧毁。后来幕府虽重建本丸御殿,但因为二条城是作为幕府在京都的代表故而在明治维新时遭拆毁,所以现在白宥凌和蓝念佳所能看到的本丸御殿,其规模已经远远比不上二之丸御殿了。 从本丸御殿出来,白宥凌和蓝念佳走上了那个非常著名也非常有趣的那个名叫“鹂鸣地板”的走廊。 那长长的绕内殿一周的木板走廊,被设计的相当特殊,人走在上面便会发出黄莺鸣叫般的响声,据说,这是日本古代的报警机关,有人想暗杀将军的话,还没有接近就能够被发现。 这种叫做“鹂鸣地板”的走廊,它能够在轻微踩踏的情况下,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警告有人入侵。 “太夸张了吧?”白宥凌笑了起来,“我估计就算是‘草上飞’、‘水上飘’这种轻功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来,也许都没办法不让它发出什么声音。” “所以这个可以用作报警机关啊。”蓝念佳说。 “我看《飞天大盗》里面,”白宥凌说,“那些最高端最精妙的机关,不光能感知声音,还能感知气流的微妙变化,还有压力、重量等等,就是一滴汗掉落,也能感知,头发丝当然也是如此,总之我感觉非常的神乎其神。” 蓝念佳点点头,“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里面,也有这样的最高端最精妙的机关。” “相比之下,这个‘鹂鸣地板’,就太艺术,太高雅了,”白宥凌说,“果然是京都的建筑,就是有京都的风格。” 这样说着,两兄妹一齐笑了起来。 “那些特工的生活,还真不错。”蓝念佳继续感慨,“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做一个帅帅的007詹姆斯-邦德呢。” “特工的生活可不是那么值得羡慕的,”白宥凌反驳道,“没办法有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很多普通人的很容易就能得到的东西,那些特工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得到。” “是吗?这就是你看那么多特工的电影,”蓝念佳问,“然后,得出来的结论?” “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是特工。”白宥凌说。 “可是,雅真阿姨和黑诺亚叔叔,”蓝念佳猜测道,“他们俩,很有可能就是特工。” “不会吧?”白宥凌皱起眉头来。 “没错,你看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系列,”蓝念佳说,“那里面总是在强调一点,说是,那些特工一旦因公殉职了,那么政府不会对他们的行为负责,而会声称他们与政府无关,而有很多特工,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永远只能在黑暗中蠕动,从生到死。” “你说得好可怕。”白宥凌咋舌说道。 “我可能还说得太平和了,”蓝念佳说道,“现实也许比那个更加可怕。” “不光是可怕,我感觉还非常的悲剧。”白宥凌说,“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他们的人生,注定是悲剧的,缺乏光环的,永远在幕后的,偃旗息鼓的,灰暗的,如同鼹鼠一般。” “他们就是政府的鼹鼠,永远在地下工作,”蓝念佳说,“挖土,挖土,不断地挖土。”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在日本的审美意识里面,”白宥凌说,“就是在‘幽玄’的美学观里面,这种鼹鼠式的人生,倒是有着某种‘美的意识’。” “你是说————‘幽玄’?”蓝念佳问。 “对,‘幽玄’。”白宥凌点点头。 事实上,所谓的“幽玄”,是日本很重要的一种审美意识,形成于日本中世,由藤原俊成等歌论家以多角度进行探讨,慢慢地,逐步地,规范了其美学内涵。 以崇尚“余情”之美为核心,在风格趣味方面,从偏重“*”到讲求“恬淡”,于发展变化中丰富了它的内容。发展到现代,“幽玄”已经成为日本歌论、能乐论中的一个重要的理论观念,也是日本美学观里的一个重要的审美意识。 白宥凌对日本美学观中的“幽玄”一直非常感兴趣,也查了很多的资料———— 根据考证,“幽玄”一词,本来是汉语词,历来的研究表明,最早的用例出现在汉少帝的悲歌中;在其后的六朝和初唐的各种文献中都可以看到。梁武帝时代诗人王筠的《回师草堂智者约法师碑》中的“究竟微妙,洞达幽玄”等,用于直说事物的本质。 而日本的“幽玄”一词,则是与佛教用语关系密切的。《临济录》的“佛法幽玄”,最澄《一心金刚戒体诀》的“得诸法幽玄之妙,证金刚不坏之身”,空海《般若心经秘键》的“释家虽多未钓此幽,独空毕竟理,义用最幽玄”等说法。强调佛法的趣旨深奥。到后来用“幽玄”来表达审美意识的时候,与这种佛教用语的含义是很不同的,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关系。 “幽玄”的核心是“余情”,讲究“境生象外”,意在言外,追求一种以“神似”的精约之美,引发欣赏对象的联想和想象,传达出丰富的思想感情内容。日本著名学者大西克礼先生对“幽玄”作了详细的分析,认为“幽玄”的含义主要有以下七点: 其一、隐藏不露,笼之于内。如正彻所谓的“轻云拥明月”、“山雾绕红叶”。 其二、与露骨、直接、尖锐的感情表现相反,具有优美、安详、柔和性。如那一句“霞满春花之所”。 其三、带有与隐微荫翳相伴的寂静。如鸭长明所讲的“秋空夕暮,杳无音信”。 其四、深远。特别是之精神上的东西,如深奥难解的思想。 其五、具有内在的充实性。其中凝集着不可言传的意蕴。即所谓的“内容丰富”。充实性也意味着与大的、重的、强有力的有关,甚至与“长高”、“崇高”相联系。 其六、有一种神秘性和超自然性,虽关乎宗教、哲学的观念,但仍可感受到其中的“美的意识”。 其七、以一种非合理的、不可言喻的、微妙的意味为主。 总之,“幽玄”有着与佛教思想相关的神秘之美,在文学中或表现为凄厉之境中的*之美、或一定程度的壮美。 而白宥凌觉得,日本作家之中,最擅长于创造笔下幽玄的意境的,就是当之无愧的————川端康成。 而眼下,白宥凌感觉自己所处的这个建筑,总体来说,其风格就是所谓的“幽玄”。 而她也感觉,蓝念佳所说的那种特工的鼹鼠式的生活,就是所谓的“幽玄”的感觉。 而二条城,之所以透着一股“幽玄”的味道,是因为二条城见证了德川家的荣枯兴衰,也是日本历史朝代的移转之地。 德川家族的势力一直持续到1867年,到第十五代将军德川庆喜为止。然后,被形势所迫,德川庆喜只好把*还给天皇。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大政奉还”。 事实上,“大政奉还”的仪式就在二条城的二之丸御殿内举行的,此时的德川幕府已完全丧失人心,并且被维新派军队击败,末代将军德川庆喜被迫向天皇交还*,辞去被德川家世袭了十五代的征夷大将军职位。 历史往往就是这样讽刺,德川家康当年在二条城接受丰臣家臣服的时候,应该想不到他的子孙也是在这里交出*吧? 而在德川家族势力最强的时候,天皇还特地到二条城拜访,德川家光邀请“后水尾天皇”造访二条城事件。本来日本历史上只有作为臣子去谒见君主的惯例,但德川家光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凌驾于天皇之上,提出要天皇到江户拜访将军。 虽然后来改成了天皇出巡二条城,但由于二条城是将军在京都的行宫,“后水尾出巡二条城”也象征着,天皇朝廷彻底向武家*屈服。 在那时候,幕府将军在京都的行辕。当然,是非常高级、极度奢华的行辕,内设有豪华的房间,房间里挂满了绘画作品,画上镀的金箔熠熠发光。 穿过雕刻精美、装饰华丽的巨大前门,然后是一系列会见室。第一间大厅通过饰以华美的绘画、中楣、用平顶镶板装饰的天花板,来加深人们对于幕府将军权力无边的印象。一般人甚至不允许走进第一间大厅。 “真是太漂亮了,”蓝念佳说道,“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白宥凌笑了起来,“那么,我们去外面看一看吧?去那个著名的二之丸庭园透透气吧?” “算了吧,”蓝念佳也笑了起来,“我估计,幕府大将军的气派,也显示在了庭园里。” 正如蓝念佳所说,将军家的气派还表现在二条城的庭园上。一座二条城但是庭园就有三个,包括最出名的二之丸庭园、本丸庭园、清流园。庭园的设计是中国式的设计。 但是,那时风景优美的庭园里没有一棵树:幕府将军不想看到落叶,不愿意由落叶想起他们将面对的死亡————就算是武将,也会如此风雅。 二条城内的樱之园,可以看到樱花中的王者——八重樱花,历来是最最负盛名的赏樱圣地。可惜,现在还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白宥凌和蓝念佳不能观赏到有“樱花王者”称誉的八重樱的华贵庄严的身姿。 白宥凌和蓝念佳站在长满枯叶的八重樱花树下面,抬头望着几乎落完叶子而*的枝杈,然后想象着那些八重樱花树在樱花盛开的季节,是怎样的如同云雾缭绕,桃红色的,淡粉色的,完全就是落英缤纷,如同世外桃源吧? “对了,我昨晚查了资料,”蓝念佳冷不防地说道,“里面说,在二条城里,当时日本的贵族妇人,在嫁人以后,要梳起头发,拔掉眉毛,染黑牙齿,以示区别与平民和未婚女人。” “真难以想像,”白宥凌挑了挑眉毛,“肯定丑死了。” “更确切的形容是,”蓝念佳说道,“一定很像是鬼。” 在庭院的一角,有贩卖“京果子”甜点的小摊贩,白宥凌说她“想要吃”,蓝念佳就摸了摸口袋,说:“我去帮你买吧,你在这里等着。” 白宥凌微笑地看着蓝念佳朝着那些贩卖“京果子”甜点的小摊贩跑去。 已经买的人很多,所以蓝念佳很自觉地排起队来。 白宥凌则继续欣赏着二条城里面的庭院。 事实上,正如京都的其他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之中的古典建筑一样,二条城的整体都得到了极妥善的保护,于近处观察其城墙、护濠、各个建筑和庭园的细部,就不难体会所采取的保存方法的细致。 建筑物的室内无不干净整洁,木质材料和绘画都被养护得一尘不染。每一组构件,每一处木棂,每一块金饰片都反映出那里所运用的细腻的匠心和认真的手法,对所有文物建筑和环境所进行的呵护与保养可谓是煞费苦心、一丝不苟。 白宥凌想,现在,二条城的那些结构,大概已经成为具象的史诗,其建筑物上面所装点着的金色也恰恰是昔日传统的一种反射,它们作为传统文化和艺术的结晶,值得保存和维护它们的人为之骄傲。 而白宥凌现在所在的二之丸庭院,是一回游式水庭院,水面曲回、泉流清澈,水池沿岸布置有湖石,形态豪华、搭配合度,水庭之中建有三座小岛,并在水池的中央布置了三段式的叠瀑。水庭的周边植有高低错落、组合有致的各类树木和植物,水面、植物和湖石等相映成趣,庭院风格相对粗放,很有所有的武将的力量感。 但是,对于某些局部的水石和植物的处理和安排又不乏细腻和严谨的搭配方法,与周围的建筑群有着和谐的呼应。 正看得有些恍惚,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佳若,你怎么提前到了?”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白宥凌猛地浑身一颤。 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却是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高瘦的男子。 “你……” 白宥凌刚刚发出这一个声音,那个高瘦的男子就把右手食指放到口罩前面,示意白宥凌安静下来。 “佳若,”那个高瘦的陌生男人继续压低声音说,“现在就行动的话,我担心会有危险,我看你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比较好。” 白宥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叫自己“佳若”。 那明明是母亲的名字,是薛佳若。 怎么?虽然白宥凌知道自己和母亲长得很像,但是也不至于如此相像吧?竟然相像到被人认错? 还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是和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约会吗?所以这个年轻的却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男人,才会问那句“你怎么提前到了”? 可是,也不像是要和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约会,因为如果是和眼前的男人约会的话,那么年轻男人为什么会说“现在就行动的话,我担心会有危险,我看你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比较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稍微感到有些恐惧的白宥凌,把视线转移到了那边正在排队买“京果子”的蓝念佳身上,视野的不远处,就是和二之丸庭园齐名的著名庭园————“清流园”。 由当时的高山义三市长命名为“清流园”,东半部分是全部铺上草坪的西式庭园,西半部分则是包含两栋建筑物的池泉回游式山水园——和风庭园,堪称日西合璧庭园。“清流园”不仅能供欣赏,而且也是很实用的庭园。 不过,白宥凌更喜欢的是本丸庭园————本丸庭园的东南角有月见台,也就是假山,整个庭园则铺有草坪。园中道路呈曲线形,本丸庭园的石阶两旁种植了大量的树木,同时还在各处都安置灯笼和庭石等装饰。 等白宥凌发现自己似乎是走神了的时候,陌生男人却并没有惊讶,大概是误以为她正在思考所谓的行动方案之类的吧? “对不起……”白宥凌回过神来,不由地压低了声音,“你……” “嘘……”陌生男人再一次让白宥凌保持安静。 “那个……你怎么认出我是佳若?”白宥凌深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压低声音这样问。 陌生男人似乎是微微地笑了出来:“我必须承认,佳若,你今天的化妆非常的成功,把我都蒙骗过去了,可是,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你啊。说真的,你今天化了妆,再穿上这样的少女服装,完全就是一个女高中生。” 白宥凌翻翻眼皮————当然是女高中生啦。我本来就是女高中生。 “因为我……”白宥凌刚刚想说,陌生男子突然又问: “而且,你的声音也伪装得很好。”陌生男子用非常赞叹的语气说道。 “声音?”白宥凌哑口无言了。 “对,你的声音也很像是女高中生的声音。”陌生男子说,“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本来就是真的女高中生好不好?白宥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说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和妈妈非常的熟悉。 但是,妈妈明明已经……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一想,白宥凌不禁感到一阵恶寒。怎么回事? 难道妈妈没有……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白宥凌暂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脑子里头一团乱麻,完全分辨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妈妈为什么会和这么鬼鬼祟祟的男人纠结在一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宥凌感觉自己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的一头雾水。 “佳若,当特工这么久了,”陌生男子冷不防地说,“我发现你的伪装技巧越来越高超了。” 白宥凌当即把嘴巴张开到最大的程度,完全可以放下一个煮熟的鸡蛋。 特工?!!! 开什么国际玩笑?特工???007???詹姆斯-邦德???汤姆-克鲁斯???《谍中谍》???哇……这也太夸张了吧…… 然而,如果,雅真阿姨和黑诺亚叔叔如果是特工的话,那么,妈妈也完全有可能是————一名特工!!! 正文 143、关于信任,关于感情 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的东郊。当地时间,凌晨2:15。 中亚刺骨的风,令人想到冰河时期的人类大灭亡,非常确定的是,在这样极度的寒冷之中,任凭是钢铁般的意志,都会渐渐变得模糊。 CIA(美国中央情报局)或者KGB(苏联*委员会)的特工们,或许已经依靠双线保密的特效药,在昏昏欲睡与恐惧之中做出抉择,但是这种身心双重考验,对于MSS的反间谍侦察局的探员来说,还算是一种非常新鲜的、值得在日后用以培训新人的深度考验。 佳若站在大漠中的一辆嘎斯越野车前面,任凭刀斧般锋利的冷风,驱赶着自己的困倦。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哪怕三秒钟的困倦,大概已经不能形容之为困倦,而应该是其他的什么最高级形式的词语。但是,目前的这种做助产士一般的漫长的手术,对于MSS培养出来的最高级形式的反间谍侦察局的探员薛佳若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太过可怕的挑战。 不光是视野,佳若甚至感觉头脑都没有丝毫污浊,而是一片清晰,如同光滑的镜面。 因为实际上,刚刚佳若还偷喝了一杯荷兰可可,加了不少乳糖,味道好极了。 MSS提供的荷兰可可,就是佳若喜欢这个组织的原因。 所谓的MSS,即是“中国*部”。事实上,在中国,并没有“*局”,所谓的“国安局”只是民间的一种误传,中央只设有*部,英文全称是Ministry of State Security,简称MSS,成立于1983年。 相比于前一段时间,佳若呆的地方——古典优雅、温柔细腻的日本的京都,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的东郊这里,实在不像是现代人能够呆下去的地方,但是,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和MSS最年轻的副处级官员,佳若实在当仁不让。 这样想着,佳若又一次摸了摸腰后上膛的格洛克17型手枪,顺带关切地望了一眼车里坐着的很多上了年纪的核技术专家。 当上特工,从来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佳若小时候,根本就未曾想过,要成为一名特工,而且,她觉得,即使要成为特工,也应该成为电影和电视剧里被神话化了的FBI或者CIA特工,而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MSS的特工。 所谓的“特工”(Secret Service Spy),事实上又称秘密警察、政治警察,他们通常以秘密方式执勤,是针对国内威胁,以保障*为目的的警察。秘密警察的目的不是维持法律秩序,而是维持当政政府免受攻击,并且经常用作政治迫害的工具。 其实,特工的概念是比较宽泛的,他们一般经过训练,其实很简单,一般是先精选人才,进行技术培训,比如:外语、心理学、格斗、风土人情、追踪与反追踪、情报网的建立和管理等等很多科目,然后,还要进行长时间的实习,经过专业训练,开始执行特殊任务。 很多人当上特工,都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在情报界,对于培养特工通常有两种观点———— 在西方,以MI(英*事情报局)为代表,他们的主流观点是,一个特工,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特工,是因为,他具有作为一个特工的的天赋,后天的培养,只能教会他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各样技术,而永远不能带给他作出判断、合理处置的能力和心理素质,而这,就划定了一个普通人和一个超级特工的边线。 而与此观点截然相反的是,在东方,仅指KGB(苏联*委员会)的特工首领却认为,一个人只要不是有致命的缺陷,通过后天的培养,和工作中的经验积累,是完全能够达到一个优秀特工的工作水平的,至于是否成为超级特工,则依靠其个人的运气和领导者的运筹帷幄了。 很难说佳若属于那一类间谍。 父亲早亡,使得佳若的家庭,并不是所谓的“核心家庭”,但是,也许MSS的调查官考虑的正好就是佳若有着更少的家庭羁绊这一点。 但是,佳若的确从小就一直有关注特工的电影。 比如说,那部2002年拍摄的影片《波恩的身份》,当然又叫《谍影重重》,代表着新世纪新类型的间谍惊悚片,由佳若很喜欢的新锐导演道格李曼执导,马特达蒙主演。 1998年运用高科技手法诠释的政治惊险片,由威尔史密斯和吉恩哈克曼主演,片中很多很眩的窃听、跟踪、侦察、反侦察,还有外星跟踪等等,很多高科技的东西,超级无敌酷儿的那部《国家公敌》。 由约翰弗兰肯海默执导,1998年拍摄、大量飞车追逐的惊悚动作片,由罗伯特德尼罗主演的《浪人》,还有吕克贝松1990年,自编自导的成名作,也是一部影响深远的女杀手电影《堕落花》,凯文斯科特和吉恩哈克曼在1987年主演的惊悚推理片,有间谍片的特质的《走投无路》和2001年由罗泊特雷德福和布拉德-彼特主演,两位帅哥搭档饰演FBI的探员搭档,一部谍战动作片《间谍游戏》 还有,“惊悚大师”希区柯克在二战刚刚结束的1946年执导的间谍片代表作之一《美人计》和1998年以南*间谍为背景、刻画了分裂大韩民族的痛苦、有国情,民情,爱情的生死谍变,轰动了当时的国际影坛的《生死谍变》等等等等。 当然,还有《卡萨布兰卡》、《爱国者游戏》、《川岛芳子》、《我是间谍》、《小特工考迪系列》、《核战风云》、《秘密间谍》、《柏林谍影》等等等等。 当然也少不了从《诺博士》开始的007系列,和汤姆-克鲁斯的三部《谍中谍》。 从这些电影之中,佳若了解了所谓的“特工”,实际上,绝大多数工作关系不能称特工。特工有一定司法权利与权力,可用批准的武器与装置,可执行批准的卧底渗透调查阻止逮捕灭杀等命令,有的享有独立优先行动权与法律特别豁免权,有特工撰写报告权,有任务经费部分自主权。很多工作关系自以为是特工,实际不是。 特工是一个意思非常不明确的词汇,可以肯定地说,特工,仅仅是对某一类人的称呼,但不是一个确定的职业。 在美国,对外的CIA可以称作是特工,但对内的FBI也可以是特工。就一个部门而言,外勤工作的人员是特工,但内勤(比如情报分析\技术人员),也可以用特工这个词。美国的很多执法部门都有特工。 美国的很多执法部门都有特工,不一定都属于军队,比方说,司法部就有———— 三大特工组织:NSA、FBI和CIA。 NSA是美国*局,FBI是美国联邦调查局,CIA是美国中央情报局。 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国都有一套庞大的多部门的情报和保安系统。如美国有CIA、NSA(*局,负责电子情报监听和分析工作)、海军情报局、国家侦察局、美国家地图管理中心(上面两个部门负责图象侦察卫星情报的搜集),五角大楼在拥有强大的技术情报系统之余,还经常吵嚷着要建立自己的人力情报系统;国内的反间谍、反恐怖机关除去FBI和国土安全部外,还有各州所属的调查部门。 事实上,在MSS,佳若接受到的任务,大部分都是类似于美国的这三大特工组织,NSA、FBI、CIA的任务,比如说,重要人物的保护工作必要时须自我牺牲来保护你的任务机密。再比如说,保卫首府安全,并在重要场合发生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比如发生爆炸,枪击事件时,要迅速出击,捉拿犯罪分子,制止可能还会出现的危险,展示等。 还有可能是执行国家级的重大任务,比如追捕、狙击重要案犯,刺探情报,深入别国或机构内部完成特殊使命。 以及必要时刻,为了更大利益或保密需要,为国家和特工事业英勇献身,牺牲自己。当然,关于这一点,佳若目前还没有遇到。 最后,就是在一次救援任务失败须自动退出此次任务移交下一位特工。 上一次,佳若又抽时间重温了一下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系列的第三部,在这一部里面,电影界最漂亮的特工结婚了。 毫无疑问,伊桑-亨特是最漂亮的特工,而007是最风流的特工。最漂亮的特工在这一部里结婚了。所以,这一集的内容可以概括为十八个字:干掉危险份子,冒死救出老婆,顺便挖出内奸。他对老婆的款款深情,软化了一个动作片过于硬朗的部分,特工也是有感情的。而且佳若还觉得,为了老婆去拼命,比纯粹为了国家去拼命来得更实在。 事实上,这种有婚姻元素的特工电影,并不少见,比如说《史密斯夫妇》,布拉德-彼特和安吉丽娜-朱莉主演的,令人羡慕的夫妇电影,除了悬疑的剧情、超眩的枪战、飙车、爆炸场面以外,还有浪漫的爱情生活,对婚姻问题的讨论等等,都让人心仪。 佳若站在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的东郊的刺骨寒风中,想着《谍中谍》和《史密斯夫妇》,不知不觉,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婚姻。 和蓝凌之的婚姻。 刚刚想到蓝凌之,佳若就猛地一个警觉,听到寒风带来的从不远处传来的引擎的声音,是丰田皮卡,听声音,大概有两三辆之多。 佳若将双手放到了头顶,向周围的搭档们发了个信号。很快,就能看到,在视野的前面,出现了三辆丰田皮卡,上面架着14.5毫米“岩石”型机枪,佳若快速地扫视一眼,大概是二十来个人,带着的,应该是AK-47的步枪。 佳若故意皱起了眉头,拍了拍身旁的当地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的朋友,然后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指责那个长着大胡子的家伙,用俄语说道:“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人来?莫非你想要抢我的区区几百万英镑?” 带着乌尔都语口音的俄语说道:“这是够分量的东西,我带人来,是保护它的,而不是来抢你的。” 佳若点点头,依然保持着皱眉的状态,尔后说道:“对不起,我的现金不能拿出来,除非你的机关枪离开。” 话音未落,从联络器中传来一个声音:“交易地点改在日本的京都,交易地点改在日本的京都,请迅速撤离乌兹别克斯坦,请迅速撤离乌兹别克斯坦。” 佳若这才意识到车上还有几名核技术专家需要保护,马上掏出枪来,然后一路退回到车上,压低声音用中文对司机说:“开到MSS机场去。” 又是京都,刚刚从京都出来,现在又要回到京都。 佳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次在京都,伪装成艺、伎,在清水寺的清水舞台表演的时候,就碰上了白宥凌那孩子,绝对没错。说不定,现在白宥凌和蓝念佳那孩子,都在还在京都呢。 佳若这样想着,慢慢地闭上眼睛。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佳若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合眼了。 *** 而在日本京都这边,白宥凌刚刚想要问那个误把自己认为是佳若的陌生男人,问他关于母亲的事情,那个陌生男人似乎有任务在身,马上就先撤离了。 “……等一下!!”白宥凌这样挽留,但没有效果。 “再见,佳若,在乌兹别克斯坦,那个塔什干见!!!” 陌生男子这样说完之后,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白宥凌呆愣地站在原地,等在二之丸庭院的一角买“京果子”去了的蓝念佳折了回来。 “怎么啦?”蓝念佳问,“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白宥凌暂时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怎么也不敢相信,母亲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特工!!! “宥凌,”蓝念佳发现了白宥凌的异样,关切地这样问道,“你怎么啦?” “哥哥,”白宥凌觉得自己没必要一个人承受这个秘密,“刚刚那个人,他认识妈妈。” 蓝念佳马上露出了十足惊讶的表情:“什么?认识妈妈?” “事实上,”白宥凌望着蓝念佳的眼睛,“事实上,他把我误认为是妈妈了。” “怎么可能?”蓝念佳马上不相信似的笑了起来,“妈妈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年轻成你这样的女高中生模样吧?” “可他认为这是我的伪装。”白宥凌回答。 “伪装?”蓝念佳再一次被弄得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妈妈她是————”白宥凌压低了声音,“是特工!!!” 听到白宥凌这样说,蓝念佳马上不相信地摇摇头,而且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宥凌。” “你认为,”白宥凌瘪瘪嘴,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认为,我会开这种低级趣味的玩笑吗?”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蓝念佳依然保持着笑容。 “信不信由你,”白宥凌吐了吐舌头,这样说道,“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 白宥凌说着,就抢过蓝念佳手中的“京果子”,五颜六色的“京果子”,一定吃起来也非常的甜腻,幸好蓝念佳有拿一份日本的绿茶来喝,用茶来中和这种甜腻的点心,是非常好的选择。白宥凌站在二之丸庭院的人群中,大口大口地喝着绿茶,吃着“京果子”。 “好了,”蓝念佳语气十分爽朗地说道,“等你填饱了肚子之后,我们就准备,启程去京都御苑吧。” “京都御苑?”白宥凌咀嚼着甜得化不开的“京果子”,“好吧。” “如果你察看京都的卫星地图,”蓝念佳回忆着昨晚上查的资料,“宥凌,你会发现在城市有两块最大的绿化地带,一个是二条城,另一个就是京都御苑。京都御苑这个古代的皇宫,可能有二条城的三倍。基本上可以作为地图的地标了。” “对于大部分的游客来说,”白宥凌说道,“京都御苑绝对是一个不可以不来的地方。” “为什么呢?”蓝念佳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白宥凌把最后一颗“京果子”塞进嘴里,“因为它是免费的!是啊,这个大花园,是免费的。哥哥,来到那里,你可以看到散步的老头老太;也可以看到遛弯的中年人;竟然还有两个体育场,精力旺盛的学生在这里运动。” “还有很多漫无目的的闲逛的游客。”蓝念佳接着说,“因为那里有漂亮的樱花,有漂亮的梅花,有漂亮的红叶,有高大的树木。有最新鲜的空气可以呼吸。” 京都御苑,是位于京都中心部的旧皇宫。是日本在还没有迁都的时代,也就是京都作为首都的时候,天皇的居所。 京都御苑原是环绕御所和退位后的太皇居住的仙洞御所的庭园,现在已成为宽阔而绿意盎然的市民休闲地。东西约700米,南北约*0米的京都御苑,在19世纪下半叶皇宫迁移东京之前,曾是贵族住宅鳞次栉比的一角,现在修建成了公园,园内铺着卵石散步小道,绿茵茵的草地上四季花卉令人赏心悦目。 每年樱花时节,这里品种繁多的樱花一齐盛开,并有大片的珍稀的垂枝樱展现美丽身段,吸引无数爱花者前来观赏,也是京都的一大非常有人气的赏樱胜地。 白宥凌和蓝念佳直接搭乘出租车,到了京都御苑附近。 走进售卖京都名物五色豆的“豆政”和纸专门店“纸司柿本”、陈列着不知可否吃的漂亮烧饼的“鸣海饼本店”,转头又有不知是什么食肆的“拾得”和“麸嘉”,然后,再经过了“泽井酱油本店”,前面,就是京都御苑。 白宥凌和蓝念佳走进了不需要购买门票的京都御苑。作为平安时代的天皇的居所,伴随着明治维新后,皇室东迁江户,这里变为历史故地。明治十年(1878年)年作为国家公园对外开放。 在御苑深处,是天皇的居所————京都御所。苑内碎石子铺路,处处芳草成茵,绿树葱郁,充满历史与自然的气息。事实上,京都御所是日本的旧皇宫,又称故宫。从公元 781 年奈良迁都到明治维新的1074年中,它一直是历代天皇的住所,后又成了天皇的行宫。京都皇宫位于京都上京区。前后被焚7次,现在的皇宫为孝明天皇重建,东西宽700米,南北长*0米,面积11万平方米,四周是围墙,内有名门9个、大殿10处、堂所19处,宫院内松柏相间,梅樱互映。 事实上,京都御苑作为京都市内最大的自然空间和历史公园,是京都市民们日常休息散步的好场所。除京都御所外,仙洞御所、蛤御门、九条池、宗像神社为著名景点。 白宥凌一直觉得,日本的天皇,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事物。 虽然日本的历史上充满了战争和纷争,政治阴谋和权力博弈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然而让人惊讶的是,日本天皇家族却始终没有换过。 早年间,天皇的祖先是大和部落的领导者,他们统一了日本,更具魅力的是,他们在日本神话中,是天照大神的后代,时至今日仍然被全体国民崇拜着。如果从部落酋长开始算起,他们成为王室已有大约有三千年了,无论*是否真的把握在他们手里,天皇始终具有神性地位,是名义上的国家领袖。 日本的天皇,真的可以说是世界上统治时间最长的王室。 “大概在公元四世纪,”白宥凌给蓝念佳介绍道,“天皇家族所领导的大和部落统一了全日本。他们具有最高政治统治权,同时也因具有神性而成为最高的精神领袖。 “大约四个世纪后,日本的最高统治权出现转移,天皇的政治权力很大程度上被藤原家族所控制,历史上许多位日本皇后都出自藤原家族……哥哥,你只要去奈良春日山上,看看藤原家族的春日大社门前,上千盏达官贵人捐赠的高大石献灯,就能体会到当时藤原家的势力有多大。 “天皇与其家族没有姓————历史学上称其为‘天皇氏’————日本宪法也未赋予其公民权。虽然昭和天皇(裕仁)以后的日本天皇已宣布完全放弃历史上其被赋予的‘神性’,但多数日本人仍认为天皇代表着‘国家’。” “最近不是有在讨论,”蓝念佳说,“现行日本‘皇室典范’规定‘皇位由皇系男子继承’。小泉纯一郎前内阁基于日皇室自明仁日皇的次子秋筱宫诞生后,逾40年未有男孩诞生,造成继承制度困境而交由咨询机构完成‘皇室典范’修正案,提议容许‘女性日皇’或‘女系日皇’存在,皇位继承顺位将不拘男女,以日皇直系第一子为优先。2006年9月,秋筱宫夫人纪子妃产下男孩悠仁后,修改‘皇室典范’的动向趋于沉寂。依现行皇室规定,悠仁将是第三顺位的继承者,仅次于皇太子德仁和二皇子秋筱宫。” “是的,”白宥凌点点头,“如果前首相小泉的建议能被接受,经由国会同意,德仁的掌上明珠敬宫爱子将在皇位继承上成为第二顺位,成为日本史上的第九位女性天皇。” “第九位?”蓝念佳反问。 “是的,”白宥凌解释道,“在人们的印象中,日本一直是一个奉行着男尊女卑思想的国度。然而在日本由古至今持续了126代的天皇中,出现过10代女天皇。从公元592年到770年,在不到200年的时间里,日本的国土上出现了8代6位女天皇,总计在位时间近90年,形成了日本历史上特有的女帝时代。” “日本历史上曾出现过八位女天皇。”白宥凌接着说,“第一位女天皇推古天皇是第33代天皇,公元593年即位,在位长达36年之久,她首次派遣留学者、僧侣出使中国隋朝,首开中日政治、文化交流先河。” “我知道她,”蓝念佳点点头,“18岁时,美貌的推古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敏达天皇纳为妃子,5年后成为皇后。敏达天皇死后,推古一开始并没有挤入皇室的统治核心,但是随后发生的一件大事却将她推上了天皇的宝座。” “是的,”白宥凌说,“在位的崇峻天皇被权臣暗杀身亡。在平息叛乱之后,推古的儿子竹田皇子和侄子圣德太子为争皇位闹得不可开交。由于两派人马实力相当,相持不下,最后只好达成妥协,两人都不当天皇,共同拥立38岁的推古为天皇。” “时势造英雄。”蓝念佳感慨道。 “差不多吧。”白宥凌也笑了起来。 “不过,”蓝念佳说,“宥凌,你懂的东西,可真多。” “可你貌似不怎么相信我。”白宥凌耸耸肩说。 “我当然相信你。”蓝念佳说。 “你不相信我说妈妈是特工。”白宥凌翻着白眼说道。 “谁说我不相信,”蓝念佳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妈妈揪出来,虽然是特工,但是诈死来骗我们,也实在太过分了!!!” 白宥凌瞠目结舌地看着蓝念佳。 “哥哥,你也太……” 正文 144、I Iove you ,just as you are 虽然在京都看美国电影,显得就如同穿着和服弹钢琴一样怪异,但是好歹还可以接受吧?白宥凌这几天算是彻底玩累了,所以很想在旅馆好好地看看电影,听听配乐,休息一下,然后,不小心就挑中了《BJ单身日记》,而且是和哥哥蓝念佳一起看的。 看到刚开始,竟然发现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是BBC在1995年拍摄的那部著名的《傲慢与偏见》里饰演男主角MR.DARCY的科林-费尔斯!!! 是科林-费尔斯耶————依然是那位眼睛中驻扎着忧伤的绅士,沉默,高贵,成熟,内敛————虽然这部电影里的男配角休-格兰特也是那种帅得让人窒息的英伦美貌男子,但是,与科林-费尔斯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 这个发现差点让白宥凌直接抓狂,而且后来,又发现这部《BJ单身日记》的整个故事情节,就是现代丑女版的《傲慢与偏见》————男女主角,彼此在在错误的时间、地点遇见并且彼此讨厌,经过此后发生的种种,最终,两个人越过误会和隔阂,相拥在一起。 说实话,整部电影没有什么看点,但是白宥凌和蓝念佳依然觉得没有浪费时间。 “科林-费尔斯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形象————眼睛中驻扎着忧伤的绅士,沉默,高贵,成熟,内敛————哦,”白宥凌惊叹咋舌道,“真是完美,超完美,超超完美!!!” “那可是需要年龄沉淀的。”蓝念佳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味道,但是,处于兴奋状态的白宥凌懒得理睬他,也就宽宥他的这种说法。 “但是,哥哥,”白宥凌换了个角度说,“哥哥,你也应该觉得,这部电影非常的浪漫吧?” “罗曼蒂克的话,倒还算真的是罗曼蒂克,”蓝念佳耸耸肩膀,站了起来,从旁边的冰箱里拿出橙汁,朝白宥凌那边扬了扬瓶子,“要喝吗?” “给我来一杯吧。”白宥凌激情洋溢地说道。 “你别太兴奋了,宥凌。”蓝念佳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放到茶几上,“我看你,完全兴奋得歇斯底里了。” “真的很罗曼蒂克啊,这种浪漫得满满的感觉,把我整个胸腔都充满了,”白宥凌兴奋地说道,“我想,爱情也许只是在电影里、在小说里,才会如此完美,如此罗曼蒂克吧?” 在《BJ单身日记》里面,简单的故事,却透露着罗曼蒂克到极致的内涵———— 喜欢,或许真的没有道理。就如男女主角各自的表白一样,先扯出对方一大堆缺点,最后却来了一句“I like you very much,just as you are。”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蓝念佳把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倒满了橙汁,然后端起两杯,送一杯到白宥凌的手上, “哥哥,我真希望有一天,”白宥凌举起满满一杯的橙汁,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发誓一样,气吞山河般的有气势地大声吼道:“我希望有一天,在我的生命中,也出现这样的台词————‘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你’!!!!” “I like you very much,just as you are。” 真是非常罗曼蒂克的情话。 “一定会有的,”蓝念佳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玻璃杯,“相信我,宥凌,你是值得全天下男人珍惜的女人。” “哦,谢谢,”白宥凌举起空杯子,和蓝念佳干杯,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哥哥,因为你是我哥哥,所以才这样说,你实在太宠我了。” “不,不,不,宥凌,”蓝念佳把玻璃杯放回到茶几上,“我不是站在哥哥的角度,说刚刚的那些话的。” 白宥凌回过头来,对着蓝念佳眯起眼睛,问道:“那么,你是站在什么角度呢?” “总之,”蓝念佳似乎有些窘迫,伸手到后脑勺,抓了抓后脑勺,“不是哥哥的角度。” “那么,”白宥凌思忖了一下,“那么,是什么角度?”这样说着,白宥凌直直望着蓝念佳的眼睛,“你别告诉我,你是站在所谓的男人的角度?” “也可以这样说吧。”蓝念佳笑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哥哥就是哥哥,肯定是爱护妹妹的。” “真的与哥哥无关,”蓝念佳有些着急地辩解道,“我真的不是站在哥哥的角度,说你是值得全世界的男人珍惜的女孩子,而是纯纯粹粹、完完全全,站在一个成熟、理性的男人的角度,经过思考之后,得出刚刚的那个结论的。” “可是……”白宥凌还想要说什么。 “没有可是!!!”蓝念佳就像是否定UFO的存在似的,这样断然否定道。 “等一下,哥哥,”白宥凌故意皱起眉头,“我是说,你貌似还不算是男人,以你的年龄,也不够所谓的成熟和理性吧?” “那倒是。”蓝念佳吐了吐舌头。 白宥凌马上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开了:“哥哥,你还真是够可爱。” “拜托,”蓝念佳叫苦不迭,这样说道,“形容男性可爱,应该不算是什么好事吧?” “可是哥哥,”白宥凌继续说道,“你真的很可爱啊。” “不准把我形容成可爱!!”蓝念佳大叫了起来。 “可爱就是可爱!!!”白宥凌也寸土不让,继续和蓝念佳杠上了。 “不过,”蓝念佳开始尝试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希望有一天,在你的生命中,也出现这样的台词————‘I like you very much,just as you are。’?” “是啦,”白宥凌激动地举起杯子,“不过,我想,我应该希望把那句话改成‘I Iove you very much,just as you are。’这样更加罗曼蒂克。” “果然是小女生。”蓝念佳感叹道,“小女生啊小女生。” “我本来就是一个浪漫主义者,”白宥凌反驳着说道,“那么,我为什么要去装成一个忧伤悲观的现实主义者?” “说得也是。”蓝念佳点点头称是。 “啊,我竟然不小心,被你得逞了,”白宥凌冷不防感叹道,“你是想要转移话题,对不对?我竟然真的被你转移了话题!!!” 蓝念佳吐了吐舌头:“但这不是又被你发现了吗?”蓝念佳说,“你上次说,京都的冬天很美,对吧?京都的冬天,哪里更美呢?” “你休想再转移话题!!!”白宥凌圆瞪着眼睛,对蓝念佳怒目而视。 “我不是的,”蓝念佳急忙辩解,“我不是想要转移话题,我是真的想听。” “你想听京都的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的最美的地方,”白宥凌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蓝念佳,“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蓝念佳不禁反问。 “对啊,”白宥凌点点头,继续说道,“哥哥,你想听京都的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的最美的地方,到底有何居心?” “我只是,”蓝念佳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只是,想在将来,年近古稀之时,能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慢慢赏玩古都。” “和未来的妻子一起,”白宥凌笑了起来,这样说道,“在京都散步?” “对,将来老了之后,”蓝念佳点点头,然后说道,“就整天在京都散步,晃悠。” “那好吧,我告诉你京都哪儿的冬季最美,”白宥凌说道,“与下鸭神社成对的是上贺茂神社,那里的冬季,就算是在美景无数的京都,也是最美丽的。横跨境内的明神川穿过包围的木柱,流过神社职员住宅区前面,那片藤木的景色真是清新宜人。不过明神川真正美的地方,要到更下游,农家多的地方才看得见。” “农家?”蓝念佳不解似的反问。 “对啊,”白宥凌点了点头,“在京都,在现代这个时代,古式的茅葺屋顶已经少见,不过洛北这附近住的,多为经营小规模农业的人,其中种植酸茎菜的农家占了大半。腌酸茎可是京都的酱菜之王哦! “冬天正好是淹渍酸茎的颠峰期,你要是去了,可以看到家家户户的车库或简单的温室前面摆置的木桶,装的都是已经在温暖的室内发酵成熟,只等着出货的‘酸茎渍’,那种酱菜吃起来有一种清爽的香味。 “用扁担和大石头压住,正式渍泡前的木桶,漂扬着未成熟的香气,压住冬寒,扩散开来。沿着田畦流动的明神川吐着蒸气,妇女们洗着收成的酸茎菜,笑语不断。 “还有,对了,因为太小或形状不好的酸茎渍都不适合批发出去,所以在这里随处可买到自家制的酸茎渍,这也是散步在寒风刺骨的上贺茂,让人满心欢喜的一件事。” 介绍到这里,白宥凌稍作停顿,然后微笑着总结道: “澄净的流水与甘甜大地的味道,这就是京都,也是唯有凭借认知地图,才能寻觅到的散步道路。” “原来如此。”蓝念佳受教地点点头。 “你和你未来的妻子,在冬天里,就去京都的上贺茂神社吧,”白宥凌说,“在上贺茂神社,一定会有无论你们怎么晃悠,都不会让你们觉得腻烦的真正打动人的美景。” “别提什么‘未来的妻子’了。”蓝念佳低下头去。 “为什么不能提到我未来的嫂子?”白宥凌继续开玩笑。 “因为,”蓝念佳蓦地抬起头来,望着白宥凌的眼睛,“你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嫂子。” “为什么?”白宥凌满腹狐疑地问。“什么叫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嫂子?” “因为,”蓝念佳继续说,“你哥哥我,将来未必会结婚啊。” “不会结婚?”白宥凌马上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开什么玩笑?不过,现在你说不结婚,说不定一满法定婚龄,就马上结婚了呢。” “怎么会?”蓝念佳笑了起来。 “怎么不会?”白宥凌反驳道。 “宥凌,”蓝念佳说,“我可不是那么容易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人的那种人。”蓝念佳用一种很复杂的方式,表达出了一个很简单的句子。 “我知道,”白宥凌点点头,继续开玩笑,“你说不定是‘爱无能’吧?” “不,不,不,”蓝念佳摇头否认,“我不是‘爱无能’。” “算了吧,哥哥,”白宥凌说,“你就肯定了吧?我看你好像对我们班的女生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总之,”蓝念佳强调道,“我不是‘爱无能’。” “哈哈,哥哥,”白宥凌说,“那么,也就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有了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蓝念佳反问道,“这不管你的事情。” “我是你妹妹,”白宥凌反驳道,“我当然有权利管你的事情,不不,不不,我不是管你的事情,而是关心你的事情。” “你可不可以说得更好听一些儿?”蓝念佳翻着白眼,“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谢谢夸奖,”白宥凌说道,“我知道我口若悬河,舌灿莲花。” “你继续自恋去吧你!!!”蓝念佳丢下这句话,就让玻璃杯里加满了橙汁。 “我也要一杯!!”白宥凌把自己手中的玻璃杯里的剩余的橙汁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送到蓝念佳的面前,“给我倒一杯吧,哥哥。” “不给!!!”蓝念佳赌气似的把手中的橙汁拿开。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啊?”白宥凌叹息道,“我们现在不应该吵架,而应该齐心协力才对啊。” “齐心协力你个大头鬼!!!”蓝念佳骂道。 “哥哥,你很明显侵犯我的知识产权了,”白宥凌咋舌道,“这些都是我以前骂你的。” “这不是侵犯你的知识产权,”蓝念佳皱着眉头,这样说道,“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知道吗,白宥凌小姐。” “我知道了,蓝念佳先生。”白宥凌翻着白眼。 “哼,”蓝念佳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口服心不服。” “可不可以休战?”白宥凌竖起了白旗,然后说道,“我现在很急切地想要知道,妈妈到底是否还活着。” “可是,”蓝念佳的脸上恢复了几许严肃,这样说道,“我们又能到哪里去找妈妈呢?这种事是没办法拜托警察的,警察只会认为我们俩是精神病,在说些无稽之谈。” “我知道,”白宥凌急躁地说,“所以我说我们要想办法啊。” “可你刚刚还在感慨,”蓝念佳冷嘲热讽道,“说要如同《BJ单身日记》里的那种科林-费尔斯的成熟、内敛、高贵的罗曼蒂克————” “谢谢你的冷嘲热讽。”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然后说道,“我深切地领悟了我的错误。” “我接受你的感激之情。”蓝念佳那衣冠*这样说道。 “好了,既然这样,”白宥凌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这样说道,“我们可以讨论方案了吧?” “妈妈肯定是诈死,”蓝念佳这样下了定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她揪出来!!!” “就靠我们俩?”白宥凌问。 “当然就靠我们俩!!!”蓝念佳气吞山河地说道。 “就靠我们俩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乱逛?”白宥凌再次问。 “差不多吧,”蓝念佳吐了吐舌头,说道,“金阁寺、清水寺、二条城、京都御苑,我们都已经去过了,那么,还有什么京都名胜古迹,我们没有去过呢?一个一个排查吧。” “晕死,到最后,”白宥凌说,“到最后,我会觉得京都让人恶心的。” “因为太了解了?”蓝念佳说。 “一个再好的东西,”白宥凌解释道,“太过了解的话,也变得不好了吧?”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蓝念佳说道。 “我知道没办法,”白宥凌说,“我只是唠叨一下,啰嗦一下,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蓝念佳耸了耸肩膀。 “东京的皇宫?”白宥凌点了点头,“东京的皇宫,是位于东京的中心地区,也称皇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么它的占地应该约为17公顷,是日本天皇及其家庭成员居住的宫殿。整个皇宫被护城河环绕。皇宫分为皇居、外苑、东苑以及北之丸公园等几个区域。皇宫的大部分——包括宫殿本身,都隐蔽在厚厚的石墙、古老的树木和江户时期的护城河内,一般不对外开放。” “所以你没去过?”蓝念佳问。 “我只是了解我刚刚说的一些。”白宥凌回答。 “我记得,东京的皇宫,皇宫正殿是宫殿的中心部位,皇室的主要活动和外交礼仪活动都在正殿的‘松之阁’举行。”蓝念佳追忆道,“然后,东苑及北之丸公园,应该是经常向公众开放的。旅客可以经大手门、平川门和北羽桥门*。在皇居东御苑的内部是防御工事的遗址——幕府城堡,还是最初的城堡观望台。” “对,”白宥凌点点头,然后说道,“外苑位于是宫殿东南方的一座花园,有大片的绿地,还有经过精心雕琢的柏树。” “那么,”蓝念佳继续问,“皇宫广场呢?” “皇宫南面为皇宫广场。”白宥凌说,“皇宫广场铺满砾石,并有大片草坪与树木。站在皇宫广场即可看见外苑的宫墙以及皇宫著名的景点————二重桥。” “什么?”蓝念佳问,“二重桥?” “二重桥是通向皇宫的特别通道。”白宥凌说,“在新年和天皇生日时,公众可通过二重桥*皇宫并接受天皇的问候。二重桥后面是伏见矢仓,它是原江户城堡的一个观望角楼。” “那么,我们的京都御苑,”蓝念佳说,“我们昨天,经过了那些平实稳重的深棕色典型日式木头宫殿、刷得比白还要白的外墙,还有那些一尘不染的走廊…………外望庭园是以北宗山水墨画为基本精神的‘枯山水’,白砂之上用平行线条扫出清晰纹路,有涟漪,有波浪,有漩涡,有洄纹…………” “你到底在想什么?”白宥凌不解地问。 “事实上,我觉得京都御苑的地形很简单,”蓝念佳继续说,“连我这个路盲都不会走丢,方方正正,应该是仿照中国故宫建设的,可是雄伟壮观的程度却远远不及故宫了。” “你在说什么啊,”白宥凌不知道蓝念佳在说什么,“怎么回事?哥哥?” “现在,在京都御苑的外围,”蓝念佳无视白宥凌地说道,“已经变成一个开放的公园了,绿树成荫,还有很多开放的娱乐设施。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在这里玩耍。” “懒得理你了。”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 “我是说,”蓝念佳这才回答,“又是东京的皇宫,又是京都御苑,我想,妈妈这一次的行动,一定和天皇有关。” “不会吧?!!!”白宥凌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妈妈这一次的特工任务,和天皇有关? 开什么玩笑? 天皇,是日本社会的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从日本宪法来看,作为象征性国家元首的天皇是日本的象征和日本国民统合的象征,天皇及其家族受到优厚的待遇是理所应当的。 天皇和皇族没有就学、就职和生活上的忧虑;有专门的皇宫警察和普通警察保护他们的安全;有一千多名国家公务员组成的宫内厅照顾着他们日常起居。 天皇和皇族免交所得税,日本的《关税法》上都明文规定 “天皇和皇族用品免除进口关税”;他们起居的皇宫和各地的离宫、别宫都是国家出钱维护修理。 可以这么说,天皇及其皇族是世袭的“国家公务员”,只要日本国家继续存在,天皇和皇族就是无忧无虑的。 不过,现今,在天皇的地位如此崇高的情况下,日本人中出现了一种“天皇解放论”的思潮,有人不断在物、电视讨论会上呼吁“给天皇和皇族以人权”。 妈妈这一次的特工行动,如果目标是天皇的话,那么就很有戏剧性了。 “我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猜测而已,”蓝念佳说,“也许不是的呢。” “但是,”白宥凌说,“也很可能正是如此吧?” “也许……”蓝念佳说。 “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白宥凌略微有些担心。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查一些天皇的资料,多关注天皇的状态和即将的行动,”蓝念佳继续说,“这样就说不定可以逮住妈妈。” “好,我知道了,”白宥凌点点头,“这的确不失为一条好的线索。” 正文 145、近亲婚恋的传统?!! 推理得出来的结果,是妈妈有可能这一次会以日本的天皇作为目标,完成特工任务,所以蓝念佳告诉白宥凌,说这一段时间,要多查查关于日本天皇的资料,并且多多关注日本天皇的动态。 “啊,原来日本天皇是没有姓氏的。”白宥凌在笔记本前面惊叹的。 “这个我早就知道,”蓝念佳说,“但是,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白宥凌给蓝念佳解释道,“在历史上,日本人的姓氏,是由社会等级高的人,赐给社会等级低的人的,由于天皇的社会等级最高,因此无人能够给天皇赐姓,因此天皇就没有了姓氏。 “同样,因为在战前,天皇是‘现人神’,当然也就不会拥有人间的户籍,战后天皇发表了‘人间宣言’,但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所以也没有人去踩这个雷区————到现在,天皇和皇族还是没户籍,名字和身份只是记载在归宫内厅保管的《皇统谱》中。” “没有户籍,那么也就没有护照了?”蓝念佳问道,“那么,日本皇族出国旅行的时候,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日本皇族出国旅行的时候,”白宥凌解释道,“都是由外务省颁发一次性使用的旅行证件。这一点,和英国等存在贵族的国家不同,从法律上说,日本是没有贵族的,但是,英国的贵族和平民仅仅存在一些权限上的区别,从法律上来说贵族也是国民的一员———— “而日本皇族,在法律上的这种暧昧地位甚至使人对皇族是不是国民,皇族有没有日本国籍都产生过怀疑,最后是在19*年东京高等法院的一份判决书里面才指出‘天皇是有日本国籍的自然人’,这样天皇和皇族的国籍才总算有了结论。” “这么说的话,”蓝念佳说,“我感觉日本的皇室和皇族,在日本社会之中,真的非常的边缘化呢。” “确实很边缘化,感觉是属于旧日时代的人物。”白宥凌说。 “真的是属于旧日时代的人物,”蓝念佳补充着说道,“比如现在的明仁天皇,根本报道上面说的,明仁天皇,他多年从事海洋生物研究,专攻鱼类学,曾发表二十多篇学术论文。他擅长日本古诗,已发表500多首,爱好音乐,喜欢打网球。” “生活得非常古雅。”白宥凌说。 “古雅是古雅,我却觉得有些单调。”蓝念佳说,“毕竟,根据日本宪法规定,天皇是日本国和日本国民整体的象征。也就是说,天皇的生活,是有着严格的限制的。” “我明白,”白宥凌点了点头说,“事实上,我觉得天皇根本不算是日本国民,因为如果是日本国民的话,根据日本宪法,就应能行使日本国民应有的基本人权,比如国民都有的‘言论自由’,‘职业选择的自由’,‘迁居的自由’,‘参加选举和被选举的自由’,‘婚姻的自由’等等————但是实际上,皇室成员根本就没有这些自由————这样才有了‘给天皇以人权’的说法。” “因为按照君主立宪的原则,天皇只是象征性的国家元首,”蓝念佳说,“因此天皇及其家族不能参与国内政治,不能对国内政治指手画脚,这算不上没有‘言论自由’,但是日本皇族所受的限制更为彻底,不仅在公开场合不能评论国内政治,而且根本就不能随便说话,所说的话都是被要求说的。“ “每一天,皇族都按照已经制定好的活动计划,按照规定的路线,去指定的地方参加预定的活动,或者会见预定的人物,说些按规定要说的话,”白宥凌补充道,“连说话的节奏也都得按照‘皇室的节奏’。” “无论国内国外的新闻记者们在如何骚扰,皇族们的脸上必须充满 ‘皇家的微笑’,不能皱一下眉头。”蓝念佳配合默契地接着说,“皇室成员经常要参加一些文化活动,比如参观画展等。此时皇室成员必须和每一位在场的作者们说同样语气和同样长短的话,不但对于有可能不合自己胃口的作品不能批评,即使自己很喜欢一个作品,也不能多赞美一句,因为这有‘可能被人利用’的可能。” 两人配合默契地继续说了下去。 “天皇和皇族的名义决不能为人所用。”白宥凌说,“实际上,就连皇族们的食谱也是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制定好了,而且对于食物是不是可口,皇族们也不能评价。” “简直就是坐牢。”蓝念佳咋舌,这样感慨道。 “对啊,”白宥凌点点头,“简直就是坐牢。完全就是坐牢。不过,在金钱方面应该比较放松吧?” “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蓝念佳摇摇头说道,“实际上,皇室是没有财产权的,根据日本宪法的规定,皇室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全归国家所有,皇室无权处分皇室财产,这就是皇室免交固定财产税的理论根据。” “那么,”白宥凌充满同情地继续问道,“连婚姻自由都被剥夺了?” “皇室成员当然也没有婚姻自由,”蓝念佳说,“根据《皇室典范》第十条,第十条明文规定————立后以及皇族男子的婚姻必须经过‘皇室会议’的讨论’,这个皇室会议是由众参两议院的议长、内阁总理大臣、最高法院长官和一名最高法院法官这几位立法、司法和行政领导人组成。 “皇族的婚姻实际上受政治干涉得很厉害,现皇太子德仁亲王和小和田雅子结婚的时候,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同意,就是因为小和田家是引起水俣公害病的‘日本窒素’公司的股东,人们怕这会影响皇室形象。” “真是难以想象。”白宥凌咋舌道。 “现在的美智子皇后的父亲,日清制粉的社长正田英三郎,当年就是因为女儿嫁进了皇家,不得不在45岁上从社长,也就是总经理的位子上退下来,当挂名的会长,也就是董事长,然后在54岁那年干脆退休回家。”蓝念佳说,“自从他的女儿嫁进皇室以后,正田英三郎就没有在公开场合下露过面,说过话。正田英三郎生怕的是,给女儿家招来麻烦。他在1999年以96岁高龄默默去世。” “感觉很凄惨耶。”白宥凌说。 “是啊,”蓝念佳点点头说道,“从理论上说,如果对这些限制措施不满意,可以选择‘脱离皇籍’去做一个普通人,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先例。” “那么,”白宥凌突发奇想,“如果是天皇选择‘脱离皇籍’去做一个普通人呢?” “很不好意思,”蓝念佳说,“如果对这些限制措施不满意,可以选择‘脱离皇籍’去做一个普通人,这一条规定,也只是对于‘天皇以外的皇室成员’,就是说,天皇本人,是没有职业选择的自由的,他不能辞职。” “原来如此。”白宥凌点点头。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背景,”蓝念佳说道,“所以在美国长大、曾经是高级外交官的皇太子妃小和田雅子在嫁入皇室后几乎精神崩溃,也正是由于她的遭遇,才使得有人高呼‘给天皇以人权’。” “我倒是想到韩国那个热播的电视剧《宫》了。”白宥凌说。 “就是《我的野蛮王妃》?”蓝念佳说,“那个现代架空题材的浪漫青春电视剧。” “确实集合了所有的浪漫与青春的元素,”白宥凌点点头,“王子和灰姑娘的另一种演绎。可是,世界上,现实中的皇室的婚姻,比如查尔斯和戴安娜王妃的婚姻,还有德仁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小和田雅子的婚姻,都显得让我们这些平凡人感觉非常失望。” “是啊,”蓝念佳说,“现实总是让人失望的。” “看来嫁入皇室,并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白宥凌说,“这里有说,照顾天皇及皇族日常起居的是宫内厅。宫内厅现在是内阁府下属的一个行政部门,但却是日本所有政府行政部门中最古老的一个,起码在公元680年前后就已经存在了。 “宫内厅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只管照顾天皇及皇族生活的后勤或服务部门,并不是像外人所想象的那样是天皇在领导着宫内厅,而是一千多年来,一直都是宫内厅在管理着天皇及其皇族,我感觉就像管家一样,对皇室和皇族施行管理和控制的机构。” “对,”蓝念佳赞同地说道,“这个宫内厅,大概就是管理皇室的机构吧。” “虽然天皇在战后放弃了‘现人神’的地位,宫内厅也从独立于内阁的“宫内省”变为内阁里的一个部门,”白宥凌继续说道,“但是天皇制和天皇,在日本人的心目中,是一个很微妙而敏感的话题,因此,谁都不愿去惹麻烦。 “政治家当然更是这样,除了皇室的婚丧嫁娶,这种依照法律必须由内阁开会决定的事情以外,内阁绝不会去主动过问皇室的私事,这就使得宫内厅还是一如既往地管理着皇室,类似于一个独立王国。” “天皇以及皇室和皇族,”蓝念佳同情地说道,“原来是处于被管理的地位的。” “而且,随着明仁天皇的逐渐步入高龄,为了让明仁天皇不被过多的国事所累,十年前,宫内厅制定了一个‘三十天定律’,想面见天皇的客人,必须提前三十天预约,以方便宫内厅安排天皇的日程。 “这个定律,在名义上,是为了不让天皇过度劳累,因为天皇在四年前,因为前列腺癌动过手术,可是实际上,去年全年‘天皇陛下’或者是‘天皇皇后两陛下’参加的所有公务活动,居然有668次,平均每天1.8次以上,这个数字是已故的裕仁天皇,在同年龄时参加的公务活动的2.3倍,这就可以看出,宫内省长官的说法是没有根据的。” “这么说的话,实际上,”蓝念佳推理道,“宫内厅掌握了天皇的行动?也就是说,宫内厅,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天皇?” “如果你的推理没错的话,”白宥凌说,“那么天皇未免太过可怜了。” “可是,天皇是日本的国家元首,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他也是代表着日本国,”蓝念佳又试图*自己的推理。“所以,天皇必须要参加国际活动,还有各种各样的公务活动,这是不可避免的。” “天皇不能介入政治,不能出于政治目的利用天皇,”白宥凌说,“只是对日本国内党派政治而言,这也是不言而喻的。就像*党的小泽一郎所指出的,天皇是在‘内阁的助言和承认下从事国事活动’,而所有的这些国事活动无一不是为了日本的国家利益,如果要完全远离政治的话,天皇就不能进行国事活动。 “实际上,‘三十天定律’并不是一项法律,但它到后来,居然成了不可违反的金科玉律,被在野的*作为攻击执政党的武器。 “实际上,在这场争论中,在政治上利用天皇的正是口口声声 ‘不能政治利用天皇’的*,因为天皇并不是在代表*党内阁接见外国要人,而是在代表日本国。” “别说了,”蓝念佳说,“我真的同情死天皇了。” “我也是,没想到天皇的生活,还有这样的内幕,”白宥凌也说,“和我想象的,实在太不一样了。” “那么,宥凌,你觉得,”蓝念佳说,“这跟我们的妈妈有什么关系呢?” “暂时不提妈*事情,”白宥凌说,“我刚刚看到一条新闻,说是‘日本不论天皇还是百姓,那些违背常伦的近亲婚恋’。” “什么?”蓝念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刚刚看到一条新闻,”白宥凌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语,说道,“那条新闻,说是‘日本不论天皇还是百姓,那些违背常伦的近亲婚恋’。” “你说‘违背常伦的近亲婚恋’?”蓝念佳鹦鹉学舌地反问。 “对啊,”白宥凌点了点头,“是‘违背常伦的近亲婚恋’,怎么啦?你听不懂吗?” “不、不、不,我听得懂,”蓝念佳马上这样说道,“那条新闻具体是怎么说的?” “具体啊,”白宥凌找到那一张网页,然后把那条新闻的内容念了出来,“说是,在日本,近亲结婚很难避免,上至天皇下至平民百姓,异母兄弟姐妹之间结婚甚至是非常频繁的事,甚至同母兄弟姐妹结婚的事也有发生。日本人的性、爱伙伴、性关系的对象范围很广,或者说结婚的对象范围很广。” “天呐,”蓝念佳惊叹道,“真的假的?” “我没必要骗你啊,”白宥凌笑了起来,“像我和哥哥这样的亲兄妹,在日本,也有很多相互恋爱结婚的。”白宥凌开着玩笑。 蓝念佳,却完全哑口无言,脸色顿时变得异常惨白。 “哥哥,你怎么了?”白宥凌注意到蓝念佳的紧握成拳头的手,正在不住地颤抖着,于是关切地这样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哥哥?” “我没事,我没事,”蓝念佳逃避着白宥凌的视线,然后说道,“我没关系。” “事实上,这样的现象,虽然看起来很原始,但是,事实上,这种可以称之为风俗的东西,在日本,是源远流长的。在日本的历史上,”白宥凌说道,“很长时间都是流行走访婚,一直到江户时代末期,甚至明治初期,也就是19世纪末。 “在访妻婚时代,男子夜晚能够到多远的地方去走访女子呢?倘若不是游猎,他们在定居的情况下,晚上游荡的范围方圆不过三十里左右,如此一来,近亲结婚就很难避免。 “所以,上至天皇,下至平民百姓,异母兄弟姐妹之间结婚,甚至是非常频繁的事,这些可见于历史的记载。甚至同母兄弟姐妹结婚的事也有发生。 “总之,他们的性、爱伙伴、性关系的对象范围很广,或者说结婚的对象范围很广,即使儿子去走访母亲所在的村庄或部落,除了母亲以外,与父亲的其他妻子,或同父异母的姐妹发生性关系都不会受到指责,因为还没有那样的道德约束他。 “当时的异母兄弟姐妹之间,之所以能够自然而然地结婚,或发生性关系,是因为他们并不住在同一家庭,相互之间的近亲意识很淡薄,甚至没有,亲属观念也没有,父亲往往是难以确定的,家庭制度尚未完善。 “比如《扶桑略记》一书记载:日本第17代天皇仁德的儿子第18代履中天皇,已经66岁的他在即位的第六年(405年)‘乙巳正月,以幡梭皇女立为皇后,是仁德天皇之女也’。仁德天皇有“王子男五人,女一人”。幸好仁德这唯一的皇女不是履中天皇的同母妹妹。不过,同母兄弟姐妹结婚在5、6世纪的日本仍然存在,甚至发生在最早接受大陆文明的日本皇室,发生在大和王朝的皇太子身上。 “《古事记》关于日本皇室血亲结婚的记载比比皆是,这部书如果要说它是历史典籍,也只能算是天皇家族的爱情史。从里面许多经过后人加工、修饰的情歌看,天皇家族喜欢以这种方式谈恋爱,至于一般的日本民众想必更是大胆、放纵了。” “真不可思议。”蓝念佳惊叹道,“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这就是日本的传统,”白宥凌说,“这就是日本的近亲婚恋的传统。” 蓝念佳,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正文 146、和谁谈论过爱情观 蓝念佳很清楚,日本是以接受中国唐朝时的文化为主。 也就是说,宋代的所谓的“三纲五常”、“道德伦理”,其实并没有被日本所吸收。日本的封建社会,虽然有着封建社会的一切特点,但是,在性这一方面,却并不封建,倒可以称之为“原始”。 日本的平安朝时期,当然也有如同东晋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里记载的那些风雅的事————比如说,传说中的贵族就埋伏在京都的某条风景优美的小溪两边,等待一艘小小小小的船载着巨美无比的酒顺流而下。 然后各自吟诗作对,并且在载着酒的船来到自己之前,才思泉涌并手疾眼快的写下做好的诗,就可以从船上挑杯酒喝,真的超级优雅,优雅无限。 但是,在日本这个社会里,既有着极度风雅的一面,也有着非常不健康,非常污秽的一面。那就是蓝念佳最近发现的,在日本,家庭成员内部的性 爱,即近 亲 相 奸 ,相对而言,是比较多的。 蓝念佳既然以前看到,日本著名的社会学家南博,在他的《家族内性 爱》一书中说————日本自古以来,母子兄妹的相 奸多有记载。 尽管在外来伦理观的影响下,母子相 奸被明确视为重罪。 “到了现代,母子间的连带感与日俱增,日本母亲,可以为了满足准备大*考儿子的性 欲而与之相 奸,这和美国多是父女相 奸的案例成为对比”。 “当日本母亲对丈夫的性 爱不满,或希望压抑来自其他女性、特别是妨碍儿子读书的女性之性 爱时,都会产生母子相 奸”。 “我有时候会想,”坐在旁边的白宥凌突发奇想,这样问道: “婚姻到底是什么?‘一夫一妻’制,是不是最好的一种婚姻形式呢?” 稍作停顿,白宥凌继续说道,“一方面,我们天性追求自由,这自由当中,当然包括*关系; “而另一方面,我们又渴望永久的爱,永久的家,所以,我想,婚姻就成了两者冲突的战场吧?” 蓝念佳给自己煮了一杯卡布奇诺,给妹妹煮了一杯拿铁,送到妹妹的手上。 然后,蓝念佳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卡布奇诺,然后慢慢地抿着,耐心地听白宥凌这样说完,然后点点头: “宥凌,有时候我也会像你这样思考,”蓝念佳说道,“我想,大概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有这样的思考吧?” “肯定的,”白宥凌点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蓝念佳笑着扬了扬咖啡杯,然后问: “宥凌,你是不是想要问,难道就没有一种家庭形式,能够让人们既拥有永久的爱,又不丧失在*关系上的自由?” 白宥凌喝了一口拿铁,然后皱着眉头,点点头: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停顿片刻,又说,“但是,你的咖啡也未免煮得太烂了。” 蓝念佳耸耸肩膀,望着白宥凌,说道: “暂时不提咖啡好吧?我本来就不太会弄拿铁,你的游佐学长倒是很会弄那个!!!” 白宥凌挑挑左边的眉毛,开玩笑说道: “你在吃醋?” 蓝念佳顿时“噗”地一声,把卡布奇诺从嘴里面喷出来。 “吃醋?”蓝念佳瞠目结舌地反问道。 “天呐,”白宥凌叫了起来,“天呐,哥哥,你把咖啡吐到键盘上去了!!!” “对不起!!” 白宥凌和蓝念佳都慌慌忙忙地去拿放在茶几上的纸巾盒,扯了好几张纸巾,急急忙忙地去擦拭键盘上的咖啡。 “哥哥,”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我的天呐,哥哥,你用不着反应那么夸张吧?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对不起!!” 蓝念佳手足无措,只能再一次道歉。“很抱歉,宥凌!!” “好了好了,”白宥凌用纸巾擦拭干净键盘上的咖啡,“这是小事啦。” “真的对不起。”蓝念佳继续道歉。 “别道歉了,别道歉了,”白宥凌摆摆手,“我都听烦了,别道歉了。” “宥凌…………”蓝念佳望着白宥凌的眼睛。 “等一下,”白宥凌把身体向前倾,“等一下,哥哥,你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蓝念佳疑惑地问。 “该不会真的,”白宥凌直直地盯着蓝念佳的眼睛,“该不会真的吃醋了吧?” 于是,这个结果就是,蓝念佳第二次把嘴里的卡布奇诺,“噗”地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哥哥!!!” 白宥凌瞪圆了眼睛,怒视着蓝念佳。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蓝念佳马上叫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白宥凌这样说着,白了蓝念佳一眼,然后继续拿那些纸巾,去擦拭键盘上的咖啡。 “我为我的键盘,还有你的卡布奇诺,”白宥凌说,“深深地表示默哀。” 说完,白宥凌还双手合十,放在前面,表示默默哀悼。 “好了,好了,”蓝念佳试图转移话题,“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好吧?” “言归正传?”白宥凌仰起头来,眯着眼睛望着蓝念佳。 “对,你刚刚不是想要说,”蓝念佳说,“一方面,我们天性追求自由,在这自由当中,当然包括*关系;而另一方面,我们又渴望永久的爱,永久的家,而婚姻,就成了两者冲突的战场…………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蓝念佳继续说, “宥凌,你刚刚不是想要问,难道就没有一种家庭形式,能够让人们既拥有永久的爱,又不丧失在*关系上的自由?” 白宥凌继续白了蓝念佳一眼:“我说,如果说你只是试图转移话题,那么,我要恭喜你,你转移话题成功了。” “谢谢,”蓝念佳干冷地说道,“你真是一个好人,你真SWEET。” 白宥凌嘴角*,懒得理睬蓝念佳。 “哥哥,那么请你,给我解决我的问题,”白宥凌又这样说,“嗯,一方面,我们天性追求自由,在这自由当中,当然包括* 关系;而另一方面,我们又渴望永久的爱,永久的家,而婚姻,就成了两者冲突的战场…………我要知道,难道就没有一种家庭形式,能够让人们既拥有永久的爱,又不丧失在* 关系上的自由?” 而蓝念佳,已经马上*了状态。 “那很简单啊,”蓝念佳就像是人类学家一样,超级专业地说道: “泸沽湖边的摩挲人,他们一直保持着传统的走婚制度,就可以的,可以解决你所说的那些问题————他们没有固定的丈夫或者妻子,没有婚姻和家庭,千百年来,摩挲人的社会依然运行得很好。” “你是说,”白宥凌瞪大了眼睛,这样问道,“————走婚?” “对,”蓝念佳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说走婚,走婚制度,可以解决你所说的问题。” “对不起,”白宥凌皱着眉头问,“哥哥,我能问一下,什么是走婚吗?” “走婚?”蓝念佳俨然的人类学家博士了,超级专业地说道, “所谓的走婚,就是一种以女系为主招夫同居的临时性婚姻。又称为是‘阿注婚’或‘阿夏婚’。‘阿注’或‘阿夏’的意思,是指同居的异性朋友。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婚俗,历史学,称之为,是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过渡时期产生的不稳定的对偶婚形式。 停顿片刻,蓝念佳继续说道, “其婚姻方式是以女系为主招婚,但男子并不过门,只是晚上到女家偶居,白天男女各在自己的母家生活劳动。历史上常常一个人同时可以结交几个阿注,甚至以多为荣。”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白宥凌终于明白过来,旋即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那么,走婚就可以随便变换性伴侣,甚至可以追求多个异性咯?” “没错,”蓝念佳问,“宥凌,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源氏物语》吗?” “也不能说很喜欢《源氏物语》吧?” 尽管嘴上这样说,但是到了最后,白宥凌还是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肯定了蓝念佳的说法。 “对,”蓝念佳也点点头, “《源氏物语》所描绘的平安时代,女人们并不要求和自己发生关系的男人付出什么,负什么样的责任,在《源氏物语》中,随处可见那种419的事例,例如,第八回《花宴》里就记载源氏与大臣女儿胧月夜的419。” 白宥凌在谷歌里搜索《源氏物语》的第八回,果然,在这一章回里面,白宥凌找到了相当详细的光华公子源氏的419行为———— 御宴至深夜始散。公卿等各自告退,藤壶皇后及皇太子亦各自回宫。四周肃静,月色转明,好一片清夜美景! 源氏公子醉兴方浓,觉得如此良宵,难于空过。 他想:“殿上值宿人都已睡了,当此无人注目之时,或有机缘会见藤壶皇后。” 便悄悄地走向藤壶院方面,窥探情状。但见可通消息的王命妇等的房门都已紧闭,只得独自叹息。然而犹不肯就此空归,便转向弘徽殿廊下信步行去,但见第三道门尚未关闭,弘徽殿女御散宴后即赴宫中值宿,此间留守人数不多。 源氏公子向门内窥看,里面的小门也还开着,而人声全无。 源氏公子想道: “世间女子为非犯过,都是由于门禁不严之故。” 他便跨进门去,向内窥探。众侍女似乎都已睡着了。 忽然听见廊下有一个非常*而美妙的声音,迥非寻常女声可比,正在吟唱古歌: “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这女子一面吟唱,一面向这边走来。源氏公子喜出望外,待她走近,便闯出门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那女子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叫道: “呀,吓死我啦!是谁呀?” 源氏公子答道:“你何必这样讨厌我呢?” 便吟诗道:“你我皆知深夜好,良缘恰似月团圆。” 便将她抱进房里,关上了门。 那女的因为事出意外,一时茫然若失,令人感到一种温柔甘美之趣。 她浑身颤抖,喊道: “这里有一个陌生人!” 源氏公子对她说: “我是大家都容许的。你喊人来,有什么用处呢?还是静悄悄的吧。” 女的听了这声音,料定他是源氏公子,心中略感安慰。她觉得此事尴尬,但又不愿做出冷酷无情的样子。源氏公子这一天饮酒过多,醉得比往常厉害,觉得空空放过,岂不可惜。女的年轻幼稚,温柔,也无力坚拒。 两人就此成其好事。源氏公子但觉这女子十分可爱。 只可惜天色渐明,心中不胜惆怅。那女的更是忧心忡忡,春心缭乱。 源氏公子便对她说:“我还要请教你的芳名。否则以后如何可通音信呢?想来你也不愿就此分手吧。” 女的便吟诗道:“妾如不幸归泉壤,料汝无缘扫墓来。” 她吟时姿态非常*。源氏公子答道:“这也说得有理。我不该问你,应该自去用心探索。不过,东寻西探芳名字,谣诼纷传似竹风。你若不怕损坏名誉,我又有何忌惮?我定当探询出来。难道你想从此瞒住我么?” 正在交谈,天色已明,众侍女纷纷起身,赴宫中迎接女御,廊上来往频繁。源氏公子无可奈何,只得和那女子交换了一把扇子,作为凭证,然后匆匆出门,回宫邸去。” 源氏公子的宫邸桐壶院内,侍女甚多,此时有数人已经睡醒。她们看见公子破晓归来,便扯手踢脚,交头接耳地互相告道:“好辛苦!*夜夜地东偷西摸!” 她们假装睡着。源氏公子走进内室,虽然躺下,但不能入睡。心中寻思:“这个人儿真可爱!大约是弘徽殿女御诸妹中之一人吧。此人还是*,想必是五女公子或六女公子了。帅皇子的夫人三女公子和头中将所不爱的夫人四女公子,听说都是美人。倘是这两个人,更加有味儿了。六女公子已经许给皇太子,如果是她,倒有些对人不起。她们姐妹众多,难于辨别,我真弄不清楚。看她的样子,不想就此绝交。那么为何不肯告诉我通信办法呢?” 他左思右想,一颗心儿被这女子牵住了。 ————这种明目张胆的419 白宥凌看到这里,大致上了解了所谓的走婚了。 “果然够神奇,”白宥凌咋舌道,“看来这是日本社会目前的性 开放,以及日本男性对于性 行为的无责任感的滥觞吧?” “大概就是如此。”蓝念佳接上话来,“古代日本的走访婚,这种方式,注定鼓励男女的性 开放,以及男性对于性 行为的无责任感,它很容易造成并让人接受419,在很多情况下双方甚至不知道和自己419的对象是谁,或者不愿意告诉对方自己是谁,只要及时行乐,追求现时的满足。 ” “及时行乐,追求现时的满足,”白宥凌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日本江户时期文化的最大特点,原来这是从平安时代就开始被人们普遍接受的人生观了。” “对,正是这样,”蓝念佳点点头,“今天的日本,仍然比较流行419,固然有其历史根源,更不可忽视的是,他们已经把贵族们的那种419,视为浪漫的爱情。” “说老实话,我喜欢《源氏物语》,”白宥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的感情,这样说道, “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源氏物语》里面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讨厌的,不健康的,病态的419,而是因为喜欢光华公子源氏的温柔体贴,还有那种幽玄的物哀情怀。” 所谓的“物哀”,在白宥凌看来,其实就是如同“幽玄”一样的日本风格的审美观。 但是,实际上,是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大家本居宣长(もとおりのりなが)提出的文学理念,也可以说是他的世界观。 这个概念简单地说,就是“真情流露”。 人心接触外部世界时,触景生情,感物生情,心为之所动,有所感触,这时候自然涌出的情感,或喜悦,或愤怒,或恐惧,或悲伤,或低徊婉转,或思恋憧憬。 有这样情感的人,便是懂得“物哀”的人。有点类似中国话里的“真性情”。懂得“物哀”的人,就类似中国话里的“性情中人”了。 白宥凌非常喜欢的日本电影导演————小津安二郎,在后期,就经常谈到“物哀”,说他一直要做的就是要表现“物哀”,其实他所说的“物哀”,也就是所谓的“古朴的人情”吧?白宥凌是这样理解的。 白宥凌记得以前看过叶渭渠和唐月梅这一对日本文学研究的大师级别的夫妇,写的那一本超级著名的研究日本审美文化、研究日本特有的美学观的小书《物哀与幽玄》。 在那本书的序章之中,序章的作者如是说: “因着对生活于其间的自然风土,特别是对缤纷的色彩的感受与感动,日本人萌生出独具特色的美意识;这美意识,以‘物哀’、‘空寂’、‘闲寂’、‘幽玄’等等范畴为中核,表现于文艺、社会、生活、*以及民族精神诸方面; “从这美意识出发,我们或可领会川端康成的纯真、东山魁夷的淡雅、三岛由纪夫的邪恶,领会这纯粹的日本之美。” 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川端康成“纯真”,看到这里,白宥凌忍不住想要抿嘴偷笑。 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三岛由纪夫“邪恶”,还有东山魁夷的“淡雅”。 可是仔细想想,这些词语,都是用的极其精准,极其精准的。 “哥哥,这本书真的很棒,”白宥凌说,“我推荐给你。” 白宥凌曾经要把《物哀和幽玄》借给蓝念佳看。 “不用了,我很了解‘物哀’和‘幽玄’。” 没想到蓝念佳会这样回答。 “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物哀’呢?” 白宥凌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比如说川端康成的小说吧,”蓝念佳竟然真的接受了挑战,“川端康成先生的审美情趣,更多地继承了日本传统艺术美的‘物哀’精神。 “而且,他经常强调,‘平安朝的‘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 “那么,”白宥凌问,“到底什么是‘物哀’呢?” “所谓的‘物哀’嘛,其实,是说,‘悲哀这个词,同美是相通的’。”蓝念佳继续说道, “可以说,‘物哀’在川端康成先生的审美意识中占有最重要的地位。 “他的小说,大多表现了悲哀与同情,朴素、深切而令人感动地,表露了对渺小人物的赞赏、亲爱、同情、怜悯和哀伤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又是通过咏叹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他以描写对象的悲哀感,与作家自我的同情哀感的统一,赋予他笔下众多善良的下层女性人物以悲剧的情调,而且把她们的悲哀同纯真、朴实联系在一起,表现了鲜明的柔和的女性美,创造了感人的美的艺术形象。” “原来你已经看过这本书了。” 白宥凌这样咋舌说道,“你这完全就是在背叶渭渠和唐月梅的文字!!!” “谢谢,”蓝念佳说,“这只能证明我的记忆力,和灵异妙探肖恩-斯本色一样好。” “你少来!!!” 白宥凌白了蓝念佳一眼。 “你要背关于‘物哀’的概念,也应该要背本居宣长在他所著的《源氏物语》注释书《源氏物语玉的小栉》中,对‘物哀’这个理念的诠释才对啊。” 白宥凌翻着白眼皮,这样说道。 “在那本什么《源氏物语玉的小栉》中,”蓝念佳问道,“有对于‘物哀’这个理念的详尽的阐述吗?” “有啊,”白宥凌点点头,“当然有啊。” “那么,你刚刚说的那个‘小栉’,是什么意思?”蓝念佳问。 “所谓的‘小栉’,在日文里面,是‘梳子’、‘梳理’的意思,”白宥凌解释道,“你的日文还真是超级无敌的烂啊。” “谢谢,”蓝念佳回答,“你真是个好人。” “总之,”白宥凌懒得理睬他,“在本居宣长在他所著的《源氏物语》注释书《源氏物语玉的小栉》中,有对于‘物哀’这个理念,就有着详尽的阐述。 “用现代的话说,‘物’就是认识感知的对象,‘哀’是认识感知的主体,感情的主体,也就是人。 “所谓的‘物の哀れ’,就是二者互相吻合一致的时候产生的和谐的美感。 “根据《广辞源》,是所谓的‘优美、细腻、沉静、直观’。”白宥凌说。 “你了解得真多。” 蓝念佳再一次对妹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才知道啊,”白宥凌说,“所谓的‘物哀’,就是情感主观接触外界事物时,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地产生的幽深玄静的情感。”白宥凌接着说,“其实,‘物哀’,在日本,本来是个感叹词,可以用在所有的情感上,如同汉语中的‘呜呼’、‘啊~’。到了平安时代,这个词不再表达激烈的情感,多用来指称和谐沉静的美感。” “你说了这么老半天,到底‘物哀’是什么啊?”蓝念佳问道。 “所以我让你去背要背本居宣长在他所著的《源氏物语》注释书《源氏物语玉的小栉》中,对‘物哀’这个理念的诠释嘛。”白宥凌说。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蓝念佳问。 “听好了,”白宥凌清了清嗓子,对蓝念佳说道,“本居宣长在《紫文要领》中是这样阐述‘物の哀れ’的———— “世上万事万物的千姿百态,我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身体力行地体验,把这万事万物都放到心中来品味,内心里把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 “进一步说,所谓辨清,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 “辨清了,依着它的情致感触到的东西,就是物之哀。 “比如说,看到樱花盛开赏心悦目,知道这樱花的赏心悦目,就是知道事物的情致。心中明了这樱花赏心悦目,不禁感到‘这花真是赏心悦目啊’,这感觉就是物之哀。 “然而不论看到多么赏心悦目的樱花,都不觉得赏心悦目,便是不懂事物的情致。这样的人,更无缘于‘好赏心悦目的花呀’的感触,这是不懂得物之哀。” “还真是通俗。”蓝念佳耸耸肩。 “当然会很通俗,不会很难懂,”白宥凌笑着说, “那么,哥哥,你懂了什么是‘物哀’了吗?” “不懂。” 蓝念佳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 “会被你气死!!!” 白宥凌狠狠地白了蓝念佳一眼。 “那么,哥哥,你可知道,山口百惠在演艺事业最辉煌的时刻急流勇退?” “知道。” “你可知道,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三岛由纪夫在文学创作顶峰之际自杀?” “知道。” “你可知道,武宫正树、大竹英雄……在棋赛中,宁愿全军覆没,也不愿放弃‘美的棋形’?” “知道。” “你可知道,塞班岛战败,七百多日本女生以跑步方式集体跳崖?” “知道。” “你可知道,很多日本老人情愿饿死也不领养老救济。对这些老人来说,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形同虚设。据1996年日本报纸报道,老人饿死家中的事例仅在东京就已发生一百多起。” “知道。” “你可知道,日本许多地方有‘伊豆的舞女’雕像,但真实的‘伊豆的舞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据说还活着————却终生不现身,因为她怕自己的老态损害了世人心目中美好的舞女形象。” “知道。” 随着这些极端的行为越来越具有刺激性,蓝念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而白宥凌在蓝念佳第四次回到说“知道”的时候,加上一句: “这就是‘物哀’。” “这就是‘物哀’?” 蓝念佳马上鹦鹉学舌地反问。 “因为‘物哀’已经从一种审美观,发展为一种人生观,或者说一种生死观,”白宥凌继续说道,“甚至可以说,物哀意识已经渗透到了日本人的感情世界,影响到了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变成了该民族心理基因的一部分,由此派生出种种或不可理喻或极其壮烈的行为。” “果然非常的壮烈,而且,不可理喻。”蓝念佳咂舌道。 “对,”白宥凌说,“在我的理解之中,‘物哀’其实,更加表现为一种生死观。其主体追求‘瞬间美’,不惜在美的瞬间,‘求得永恒的静寂’。 “川端康成既认为‘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也‘认为死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认为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 “叶渭渠更指出,在日本人的美意识中,存在着一种‘瞬间美’的理念,即赞美‘美之短暂’。古代日本人更以樱花自比,将那‘瞬间美’的观念转变为,视自杀为人生之极点的行为。 “他们的殉死,其意义也在于追求瞬间的生命的闪光,企图在死灭中求得永恒的静寂。因此,追求生命的一瞬闪光,是物哀的重要特质。” “真可怕。”蓝念佳说。 “爱情也是这样的。”白宥凌冷不防地说道。 “爱情也是这样的?”蓝念佳下意识地反问。 “对啊,”白宥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们只需要那种一瞬间的真正的美丽的爱情,而不应该追求所谓的天长地久。因为那一瞬间,完全就可以在瞬间达到永恒的静寂和完美。” 蓝念佳惊诧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视着白宥凌的眼睛,愣了一会儿,才说道: “没想到你的爱情观是这样的。” “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谈及我的爱情观呢。”白宥凌笑了起来, “哥哥,你是我第一个与之谈论我的爱情观的人呢。” 蓝念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可是,哥哥,你应该还是没听明白吧?我的‘物哀’爱情观,”白宥凌说, “因为,‘物哀’的感情,是一种超越理性的纯粹精神性的感情,”白宥凌说,“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物哀’,这种爱情观,我的爱情观,这是个体体验,可以意会,却难以言传。 “所谓的‘物哀’的爱情观,其实,是一种感觉式的美,它不是凭理智、理性来判断,而是靠直觉、靠心来感受,即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美。 “当用‘言传’时,物哀不等同于悲哀。而当以‘意会’时,它又确实表达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有时甚至是极深极痛的哀情。” 听白宥凌说到这里,蓝念佳眨了眨眼睛,问道: “那么,宥凌,你喜欢那种,那种,嗯,那种,悲哀的爱情?” 白宥凌歪着脖颈思索了片刻,然后耸耸肩,摊开手: “嗯,也许吧。” 正文 147、哀伤的贵族 “说实话,”白宥凌说,“我从小就是在日本的那种‘物哀’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 蓝念佳点点头,“所以追求那种悲剧的‘瞬间美’?” “你说错了,”白宥凌反驳道,“我可不止是追求那种‘瞬间美’。” “那么,还有什么呢?”白宥凌问道。 稍微停顿片刻,白宥凌继续说,“所谓的‘物哀’,当然绝对不仅仅是你所理解的那种‘瞬间美’,还包括很多很多。” “很多什么呢?”蓝念佳问道。 “事实上,”白宥凌说,“哥哥,你难道不知道,‘物哀’熏陶,已经使日本人的精神世界异化了?” “异化了?”蓝念佳不禁反问道。 “好吧,我先问你,哥哥,在世界上,”白宥凌问道,“在所有国家的国旗中,以纯白为底色的,是不是有日本的国旗?” 蓝念佳点点头,“是的,没错。” “对吧?”白宥凌说,“在世界上所有的国家的国旗之中,以纯白为底色的,恐怕只有日本的国旗,是绝无仅有的。” “所以呢?”蓝念佳问道。 “所以呢?”白宥凌说道,“日本人爱白色,是因为白色像雪,而雪代表纯洁,而且,雪容易消融,蕴含一种无常的哀感,与日本人的感伤性格非常契合。” “日本人感伤的性格?”蓝念佳鹦鹉学舌般地反问道,“一种无常的哀感?” “对啊,”白宥凌点点头, “你想想看,日本的戏剧歌舞伎,在表现悲哀场面的时候,与中国、欧洲的戏剧惯用悲痛欲绝的夸张动作来表现其悲哀之深沉与巨大,迥然相异,大多,都是采用静寂地忍受着悲伤的动作。” “没错,”蓝念佳点点头说,“那样,更加能让观众从更深层面,去感受那个场面所表现的悲哀的心绪”。 “对吧?”白宥凌说,“中国、欧洲的戏剧,总是习惯用悲痛欲绝的那些夸张的动作,来表现其悲哀的深沉与巨大,但是,日本的歌舞伎,总是选择采用那种安静的、静寂的方式,通过默默地忍受悲哀的动作,来表现那种悲哀的深沉。” “宥凌,”蓝念佳说道,“你看过最近的那部电影《山樱》吗?” “对,对,”白宥凌点点头,“就是那部电影所表现出来的氛围,就是处于极度悲伤之中,男女主人公都是以非常安宁的方式,慢慢地释放着自己的悲哀的能量。” “非常的美。”蓝念佳说。 “而这种美,就是所谓的‘物哀’。”白宥凌说。 “那么,”蓝念佳问,“还有呢?” “还有,比如说,”白宥凌继续解释道,“世界上所有国家的国歌,都是异常雄壮的,然而,日本的国歌,却带有哀调,连摇篮曲也很悲怜,闻之伤怀。 “我一直觉得,这样一种‘物哀’的美,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我也举双手赞成。”蓝念佳说道,“的确具有很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等一下,”白宥凌又说,“我去泡一杯茶来吃。” “好的,我要喝红茶。”蓝念佳说。 “我只会泡绿茶,你要喝红茶,自己去泡。”白宥凌没好气地说道。 很快,白宥凌就泡了一杯绿茶过来,而蓝念佳已经打电话给旅馆的“女将”,让她把红茶送到房间里来了。 所谓的“女将”(おかみ),在日本,该词的意思是开店的女老板,即,老板娘。 在日本有各种旅馆,来日本的游客,除了可以选择西式旅馆外,还能选择纯日式的家庭旅馆,这种旅馆又被称为“和风旅馆”,因为多了些家庭温馨,所以这种蕴涵日本传统文化和习俗的和风旅馆也被视为日本的“国宝”。 “女将”,则是“和风旅馆”中,对女主人的统称,相当于中国的“老板娘”。 但是和中国的老板娘不同的是,“女将”作为宾馆的女主人,具有了一种特殊的职业色彩。“女将”也在长年的传承和积淀中,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文化。 在日本这个无论生活中的什么小细节,都要冠之以“文化”的名称的国度,像茶文化,花文化,书法文化,艺 伎文化,等等等等,当然也就要称之为“女将文化”了。 而和风旅馆中的一大特色就是“女将文化”了。 白宥凌和蓝念佳现在所住的,就是京都非常著名的“和风旅馆”,也就是吉田山庄。 蓝念佳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和白宥凌来“和风旅馆”吉田山庄的时候,真是到处都是惊喜。 午后温暖的阳光,伴随着蓝念佳和白宥凌穿梭在京都的街头,车子在富有古意的京都街道穿梭着,司机先生在街角转了一个弯,缓下车速,抵达了寂静的吉田半山腰。 京都大学东侧,有地隐然而高,苍松翠柏,茂林修竹,绵亘数里的,便是吉田山了。 山色、松涛、晓莺,一切古典诗词里面吟咏的对象,都暗含其中;到了秋天,层林尽染,老红嫩黄,山气逼人;尤其是日夕最佳的时候,真是曼妙无比。 在那山道上,一层层,厚厚地,下满了枯黄的绛雪,覆盖了鸟兽的足迹。小路被杂草所淹没,唯有嶙峋的白石露出脊背。 完全无法分辨那些石阶,脚深脚浅,看来大家都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如果是冬天,绛雪灌满裤脚管,深处几可没膝。 而满山仍在下雪,坠叶纷纷扬扬。每一片落在地上的叶子,仍像活着一样新鲜,略无死亡的色彩,那是肃穆的静美。 而白宥凌和蓝念佳的出租车经过的时候,正是夕暮时分,天上飞过一道霞,钻出云层的太阳,色如金针。 那一瞬间,在松林间,所有的树都亮起闪闪的光,枫林美得颤抖起来。 秋山静寂得令人害怕。天空,偶尔“哇哇哇”一阵鸦鸣,有高鸟从白宥凌和蓝念佳的头顶飞过。 山顶上立着木牌,上面写着: “山上禁火,请勿吸烟!” “请把垃圾包起来带回去!” 这里的行人比在京都街头少得多,一栋栋的建筑物整齐地座落在幽静的土地上,顺著坡道往上爬,我们就这样抵达了吉田山庄。 白宥凌和蓝念佳,所下榻的吉田山庄,就在京都大学的旁边,是城市里的山林别墅。 据说,这里以前是日本天皇亲戚的别墅,建造于“昭和初年”,主人的名字叫东伏见。 白宥凌向来就很喜欢住“和风旅馆”,最好还是由“女将”经营的。 “住‘和风旅馆’,可以说是对日本家居生活之实践。” 白宥凌曾经这样对蓝念佳说道。 “而说是实践,其实往往便是享受。出房间,拉上纸门,穿拖鞋,走至甬道底端,进‘便所’,先脱拖鞋,再穿上便所专用之拖鞋。 “如果要洗澡,常要走到楼下,也在甬道尽头,也要先脱拖鞋,赤脚进去,在外间,把衣衫脱去,再进内间,用莲蓬头淋浴。 “有的旅馆稍考究的,除莲蓬头外,还有所谓的浴缸的设备,或只允许客人以瓢取水,淋洒在自己身上,也或允许客人坐进大型浴盆内泡澡的。当然这是比较古老的原始的一种了,现在的‘和风旅馆’,大部分都有西式的洗浴装备。” “当客人洗完了澡,穿上店里提供的浴衣和服,打开门,穿上拖鞋,又经过了甬道,再登楼………… “此时,可以听到木头因为岁月苍老而发出轧吱的声音,经过了小厅,回到自己房间,开纸门,再关纸门………… “经过了这些繁复的动作,终于在榻榻米上斟上一杯茶,慢慢盘起腿来,准备要喝。 “根据美学家们的说法————这种种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穿穿脱脱,便才有了生活的一点一滴丰润感受。” “说得真好,到底是美学家。” 蓝念佳感叹道。 而白宥凌对京都的各大“和风旅馆”,最喜欢的,还是位于京都大学旁边的“吉田山庄”。 事实上,从吉田山庄出来的人,就连日本出租司机,都会热情百倍————因为出入这里的,往往是日本的上流社会人士。 白宥凌曾经和养父白瑾瑜在在山庄里休息,隔壁,就能听见贵妇谈笑风生,很像日本电影中那些熟悉的镜头。 事实上,也的确比较贵,这里住一晚约为1.7万元人民币,注意,是人民币,而不是日元,比拉斯维加斯最高级的旅馆还要贵很多。 这种价钱,听上去确实等于烧钱。 不过,如果肯出这笔钱,肯痛快地玩一趟,再吃两顿正宗传统日本料理,优哉游哉地在庭院中看星星,吉田山庄肯定比“跑景点”更能享受到这些。 电话或者传真,都可以提前预订房间,小院是独立的,有庭院,环境清幽,室内日式风格装饰,从游客们*山庄开始,大概就已经不想走了。 实际上,山庄每天晚上只能住两三人,大卧房只有一间,司机可以住书房。 日本人的英语水平,白宥凌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在吉田山庄,这里服务员英语水平也许是全日本最好的,发音标准,会替客人想这想那,吃饭时会亲自去房间叫客人。 感觉就像是回家了一般。 有着家庭式的温馨。 一进门,走进大厅,便能看见很多年轻的和服美人垂手而立,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客人。 “欢迎光临,欢迎两位的到来。” 和服美人们齐刷刷地鞠躬。 “请两位客人换鞋。” 和服美人们送来两双白色的拖鞋。这是馆内限用的拖鞋。 白宥凌和蓝念佳走进大厅,换上馆内限用的拖鞋。 而为了方便顾客外出,旅馆还为客人准备好了外出专用拖鞋。 白宥凌和蓝念佳的鞋子则会被收走,并锁在一个小木箱内,这些都有专人负责。 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会被送到自己的房间,稍事片刻,“女将”会前来问候,并致欢迎词。 “哥哥,你知道吧?”白宥凌给蓝念佳介绍道: “前来致词的‘女将’,都必须身穿和服,从开门进屋到跪坐的姿势,都要严格按照规定去做。 “此外,致词除了要表示热烈欢迎之意,还要介绍旅馆的基本情况,包括公共浴室的开放时间等,事无巨细,总之,务必要让人感到体贴。” “原来如此。” 蓝念佳点点头表示明白。 白宥凌和蓝念佳正这样说话着,吉田山庄的“女将”中村京谷女士,在纸拉门外面喊了一声“打扰了”,然后轻轻拉开纸拉门。 然后,白宥凌和蓝念佳看到“女将”中村京谷女士双手整整齐齐地按在木板上,跪坐着,鞠躬鞠到额头碰到了木板上。 “欢迎光临,非常感谢两位的光顾。” “女将”中村京谷女士这样说道。 接下来,果然,除了致辞欢迎之外,除了要表示热烈欢迎之意,“女将”中村京谷女士还介绍了旅馆的基本情况。 包括公共浴室的开放时间等,事无巨细,总之,的确是让人感觉非常的体贴。 “果然被你说中了。” 听着“女将”中村京谷女士这样说,蓝念佳朝着白宥凌挤眉弄眼地说道。 “当然。” 白宥凌这样回答。 “您真漂亮,”蓝念佳毫不掩饰地感慨道,对着“女将”中村京谷女士说道,“您的和服也非常的美丽。” “而且很年轻。”白宥凌也笑着赞美道。 “是正宗的京都美人。”蓝念佳补充说道。 “正宗的‘大和抚子’。”白宥凌也这样说道。 事实上,的确中村京谷女士长得非常的漂亮,和服也十足的美丽,但是,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老气横秋。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气质吧? 有气质的女人,是怎么也不会显老的吧? 吉田山庄的“女将”中村京谷女士,她穿的是整齐的褐色和服,当然也梳着整齐的头发,脸上干干净净的妆,有像妈妈一样的亲切笑容。 “谢谢两位的美言。” 中村京谷女士微笑着,轻轻地鞠了个躬,就优雅转身,迅速地去为白宥凌和蓝念佳准备餐点去了。 白宥凌和蓝念佳在房间里四处打量着。 房内是传统的日式榻榻米,离地不到二十公分的玻璃窗,让人一走进去就想待在窗边欣赏外面精致的庭园造景。 而白宥凌马上又想起了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面写的那些话,说那种“矮矮的几,矮矮的窗,矮矮的葡萄藤,矮矮的房间”,透着一股人间的美。 胡兰成是真的迷恋日本的这种静默的美的吧? 白宥凌这样想道。 如果现在正是樱花的季节,那么樱花树应该就会在院子里抢尽了风头吧? 修剪整齐的矮树丛,搭配得恰到好处,空旷的房间、简单的摆设,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让人分心,静静的美丽,大概就是需要静静的欣赏的吧? “刚刚的那位‘女将’,实在很不错吧?”白宥凌问蓝念佳。 “是啊,”蓝念佳点点头,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现实生活中真正的‘女将’呢,我倒是看过很多的日本的‘女将’的电视剧。” 正如蓝念佳所说,在日本的电视节目中,不仅女将经常会出现在各种电视剧中,还有专门以女将生活为题材的电视连续剧。 这些电视剧大都揭示一个主题,那就是传统的“和风旅馆”,在受到现代的西式旅馆的挑战之后,已经变得举步艰难了,而身为主人公的“女将”就要通过努力,维持这种独特的“女将文化”,让和风旅馆经营下去。 倒也是不错的一种日剧系列,起码白宥凌就觉得很好看。 有青春元素,有励志元素,还有很多其他的元素,当然也有爱情、亲情、友情之类的。 没过多久,白宥凌和蓝念佳的房间,又被拜访了。 这一次,拜访他们的,是吉田山庄的“若女将”中村绘理,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却写着“若女将”。 在日语中,“若”字代表年轻之意,她的婆婆中村京谷,才是这家旅馆真正的女将。 而“若女将”中村绘理,她还在“修业”之中,而且是儿媳妇,所以只能当“若女将”。绘理说在“业务”方面,自己跟婆婆差得还很远,需要继续修炼。 她说嫁到这里之后,为了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女将,相继接受了待客礼仪、插花,茶道等训练。 “这么多的训练啊。”蓝念佳惊诧地问。 “事实上,在这种‘和风旅馆’中,每个房间都要摆放与室内氛围和谐的鲜花,这些都必须由‘女将’和‘若女将’亲自过问,从选择花的种类,到决定不同房间采取不同风格等。” “是啊,”“若女将”中村绘理微笑着说道,“而且,学习茶道,可以懂得接待客人的礼法,而这些都是不可缺少的教养,比如迎接客人时应该从哪侧*,关门的时候不能把*冲着客人等。 “很多细节都需要学习才能懂得。事实上,我作为‘若女将’,已经工作五六年了,但是,现在还要坚持学习插花、茶道等技艺。” “真厉害,”蓝念佳咋舌道,“果然称得上是‘女将文化’。” “很吸引人吧?”白宥凌笑了起来,“哥哥,你干脆以后娶一个‘女将’回来吧?” “别开玩笑!!”蓝念佳打断了白宥凌的话。 “事实上,”“若女将”中村绘理继续微笑着说道,“正式的‘女将’,还会参加一个叫做‘女将会’的定期培训。” “还要参加培训?”蓝念佳继续惊叹道。 “事实上,最著名的,是在热海的一个‘女将会’,”“若女将”中村绘理继续微笑着说道,“事实上,‘女将会’,这样的组织,在日本各地都有。‘女将会’除了定期举办集会,供各个和风旅馆的‘女将’之间交换‘情报’,探讨吸引客人的策略外,还定期聘请茶道、花道名师讲座,不断提高‘女将’们的文化素质。因为不知道客人会问到什么问题,学习和掌握旅馆的历史,包括周围旅游景点的典故等都是‘女将’所必需拥有的知识和教养。 “哇,真的好厉害。”蓝念佳惊叹不止。 “值得敬佩。”白宥凌也这样说道。 “给我们再介绍一下你们吉田山庄吧。”蓝念佳说。 “好的,”“若女将”中村绘理微笑着说道,“我们吉田山庄,曾经是日本天皇亲戚的别墅,营造于昭和初年,主人的名字叫东伏见。 “这个地方是一个山包,日本人称它为‘三十六座山峰’之一,事实上,山包本身并无景致,但它的衬景是东山的北端,绵延不绝,虽不高,却象一张绿色的屏风,半围吉田山。远隔杉木相望,自然有一番别致的情趣。” “原来如此。” 白宥凌和蓝念佳一齐点点头。 “是这样的,” “若女将”中村绘理继续说道,“本来,杉木是非常挺拨的,破地直起,具有一种威严而刚健的风格。但吉田山的杉木却表现出一种*。 “这是日本人通过精心的人工处理,使它改变了以往的性格。 “杉木原来分明是枝叶茂盛,成三角型往上窜,但这里的杉木却被剪掉下维的树叶,使杉木的顶端离群索居,清旷、孤寂,显得单薄。 “杉木的枝干分明是笔直的,但这里却偏偏将其折断,表现杉木的纽曲与抑制。据说,这是京都出名的两类杉木,一个叫‘北山杉’,另一个叫‘台杉’。 ” “我知道,”白宥凌说,“川端康成的《古都》里面,有一个‘北山杉’。” “许多人说,日本人是崇尚自然的,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定论。” “若女将”中村绘理继续说道,“但这种崇尚有时也经过了某种制造。 “用学界的话说,这种制造等于日本人的心像外化,或者是一种有形的转移。 “日本的杉木造型是从室町时代开始的,这也是茶道诞生,茶室与书院建筑盛行的时代,而杉木作为庭院的造景,完全是为了符合静寂、平和、孤远的茶道气氛。 “这种贵族的文化情趣从一开始就被奉为高雅,但同时也表现出了一种忧伤。” “这是日本人的造境吧?” 白宥凌冷不防地问。 “是啊,的确,” “若女将”中村绘理点点头,赞同地望了白宥凌一眼,“如果说,造景只是外界的、物质的话,那么造境指的就是心灵的、精神上的含意。 “造景是为了深化造境,由境出景,由景入境,原是物化的自然却具备了情感化的召唤,事实上,我觉得,我们日本人的理性只是一个外壳,而内心深处保持了相当大的情感因素,或者叫它感性。” “若女将”中村绘理的话,让白宥凌和蓝念佳一齐笑了起来。 明媚的阳光好像为古都铺下了麦穗式的金黄,耀眼夺目,而吉田山就象一粒葡萄干,显得很小很小。 正如白宥凌以前看到过的一篇文章,大概,吉田山庄本来是贵族的遗物,即便给人以忧伤的感觉,那也是贵族的气质。 但令人寻味的是,它之于今天的日本人仍然是内心追崇的情感。违背了天性的吉田山庄的杉木每天都无言而立,从不改变,似乎成为了一种象征。 “再给各位介绍一下吉田山庄的历史吧?” “若女将”中村绘理保持着可爱的微笑,继续说道。 事实上,吉田山庄于昭和七年(公元一九三二年)建立,是昭和天皇的义弟东伏见慈洽在这里所建的“东伏见官家别馆”,但住了十三年后就出家了,而在昭和二十三年(公元一九四八年)正式成为一家旅馆。 建筑物本身和装潢都完全被保留下来,所有的摆饰品也都是古董真迹,在成为旅馆后主要是以传统的京都怀石料理为主,住宿为辅。 吉田山庄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里的房子全是桧木建筑,这栋房子的建筑师西冈常一对传统的木作极有研究,曾参于法隆寺、*寺、药师寺的解体及重建,被尊为“最后宫大工”,并且被称为日本最后一位伟大的社寺工匠。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里的屋瓦是“里菊之纹”,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日本古代皇室的家徽,从当时到现在都不曾改变,已经成为历史遗迹。同时这朵菊花也是吉田山庄的图腾,不管是在吉田山庄的大门或是或是房间的纸门上都可以看到。 “果然历史悠久啊。”白宥凌感叹道。 “而且承载了这么多的建筑文化。”蓝念佳也感叹道。 实际上,山庄总共只有十一间房间,但是可以提供住宿的只有五间,每个房间皆维持初建原貌也都面向著庭园,也可以看到对面山头每年八月中旬,京都特有的“大文字五山送火祭”,因此每到了该时节,就会很多人特地来此观赏。 不过,“若女将”中村绘理也告诉白宥凌和蓝念佳: “其实在这里每个季节、每个角落,都有不同的美,这也是我喜欢京都的原因之一,不同的季节前往,就会有不同的感受。” “若女将”中村绘理笑着这样表达着她对京都的爱。 等“若女将”中村绘理告辞之后,白宥凌对蓝念佳说: “我也想当‘女将’了。” 蓝念佳耸耸肩,非常的无言了。 正文 148、懂装不懂,爱装不爱 和吉田山庄的“若女将”中村绘理聊完天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享受了一顿京都料理。 事实上,是怀石料理。 “待会儿我们去哪儿?”蓝念佳问道。 “去京都大学看看吧?”白宥凌回答说。 “京都大学?”蓝念佳反问道,“你觉得京都大学能找到妈*线索?” “并不一定非要找到关于妈*线索吧?”白宥凌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妈妈是去完成有关天皇的任务,我们总不至于现在每天都泡在京都御苑,或者回东京去,每天守候在东京的皇城那边吧?” 蓝念佳挑了挑左边的眉毛:“所以,你要去放松放松?” 白宥凌点点头, “再说了,我一直就想着去京都大学玩一玩,那可是我最想要读的大学!!” 白宥凌这样说着,眼睛里冒出闪闪发光的星光,一副憧憬之极的模样。 蓝念佳耸耸肩, “原来你想要读京都大学……” “哥哥,”白宥凌转过头来问道,“你想要读什么大学呢?” 蓝念佳歪着脖颈想了想, “我估计我会读庆应大学吧?那个大学的经济学真是让人憧憬啊!!!” “啊,原来你想要读庆应大学……” 白宥凌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语气里的失望的感情。 “怎么?”蓝念佳问,“难不成,你想和我读同一所大学?” 不知为什么,白宥凌感觉蓝念佳无论是语调,还是表情,都有一点点夸张。 “想和哥哥读同一所大学,不算是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吧?” 白宥凌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吧,好吧,”蓝念佳举起双手,表示妥协,然后耸耸肩,“那么,我们去京都大学吧?没准儿我也会爱上那个大学呢。” “你肯定会爱上那个大学的。” 白宥凌笑得太过灿烂,连牙齿都显得更加雪白了。 “那么我们就去京都大学吧。” 蓝念佳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 京都大学(Kyoto University),简称是京大,是继东京大学之后成立的日本第二所国立大学。 大致上,和中国的北京大学建立时间相当。 是在1*2年,23位国会议员在向国会提出的一个议案中提出,日本仅有一所东京国立大学,缺乏竞争,对办学和学生的培养都不利,建议在当时的西京————京都建一所大学,1*7年议案被通过,大学得以诞生,当时定名为京都帝国大学。 在日本,东京大学和京都大学是数一数二的学府。 东京大学多出官僚,很多日本官员都是东京大学出身。 而京都大学多出学者,至今出了5名左右诺贝尔奖获得者。 而且,京都大学一直以“自由学风”为荣,尊重学生的独立自主性。学生运动盛行。 京都大学校园里,最常见到的就是各种“打倒叉叉”,“反对叉叉叉”等等等等,一类的学生树立的牌子。 白宥凌和蓝念佳离开吉田山庄,很快就沿着山径小道,一路旖旎,到了京都大学。 校门正门外景色就非常的开阔美丽,所谓“开门见山”。 京都大学的正门,就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的“鸟居”,对着吉田山。 不知京都大学学子们可也有陶渊明式的“悠然见南山”的古典雅趣。 校门并未加以浮华的雕饰,而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京都大学”,下面就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罗马字,再下面的牌子上,写着白色的“哲学研究会”。 站在校门口,白宥凌和蓝念佳便看到了京都大学标志性建筑物————百年纪念钟楼。 果然岁月悠悠,人世沧桑。 白宥凌和蓝念佳站在校门口,内心感慨不已。 其实,说老实话,不少的人都觉得,京都大学,这个全日本排名第二的高等学府,校门却并不怎么“气派”,即使和中国的许多贵族中学比起来,似乎都有些“寒酸”。 “我也觉得,毕竟是日本排名第二的高等学府,为什么校门如此不够气派呢?” 蓝念佳很疑惑地问道。 “北京大学的校门够气派吧?” 白宥凌反问道。 “北京大学的校门?”蓝念佳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那个很气派。” “对啦,”白宥凌继续说,“事实上,京都大学建校于1*7年,几乎和中国的北京大学同时。” “所以呢?”蓝念佳反问。 停顿片刻,白宥凌继续说道: “然而,京都大学已经培养出了汤川秀树、朝永振一郎、福井谦一、利根川进等许多诺贝尔奖得主,中国的北京大学,相比之下就差得太远了。” “还真的是耶。”蓝念佳咋舌道。 没错,也就是这个“寒酸”的学校大门,却并不影响她成为在全世界排名最靠前的亚洲大学之一。 在日本京都,以前人们称京都大学是省去京都两个字的,只要说“大学”就指京大。 现在京都市里大学多了,不再听到用“大学”称京大的说法。 但有些地方还保留着这一历史的痕迹,比如京大附近的药店,都有“接受大学处方”的广告,这里的“大学”即指京大附属医院。 “好多自行车啊。” 蓝念佳感叹。 “和我们中国的高等学府一样吧?” 白宥凌说。 和中国很多高校类似,京都大学各建筑门口,或者专门的车棚里停满了自行车。 白宥凌和蓝念佳继续往前面走去。 在京都大学的主楼和楼前,栽种着繁茂的大树———— “这样‘寒酸’的主楼,也没有破坏她在来自全世界的留学生心目中的形象,亦无损于她在学术上的威望————” 白宥凌感慨道。 “估计日本人也深谙‘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的道理吧吧?” 蓝念佳说。 “什么?”白宥凌反问,“什么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晕呐,你连‘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都不知道?” 蓝念佳大呼小叫起来。 包子作为饭食,既有美味,又可充饥。关于包子的成语、谚语、歇后语也不老少。 其中“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是形容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也用来告诉那些爱出风头的人大可不必那般锋芒毕露。 按说,包子也算是大肚能容的典范了,可蓝念佳也经常可以碰到起锅时破皮露馅、汤汁流溢的包子。 “这多半是包馅时包子皮有了薄弱处,待面和馅被蒸熟后,包子能容的肚子里空间渐小,水蒸汽裹胁着汤汁却老想着找个出路,好去看看包子肚子外面的精彩,正好找到了皮薄处,便夺路而出,也顾不了出去以后是流入锅底与水为伍,还是污人满手油腻顺便烫他几个燎泡…………” “还真有趣。” 白宥凌听了蓝念佳的解释之后,“咯咯”地乱笑起来。 白宥凌和蓝念佳继续往京都大学走去。 “你到底喜欢京都大学哪里呢?” 蓝念佳一边走着,一边这样问白宥凌。 “我真的很喜欢京都大学,我将来一定要到京都大学来读书。” 白宥凌说道。 “那么为什么呢?”蓝念佳继续问。 “首先,”白宥凌伸出一根手指头,“是因为,京都大学在京都。” 蓝念佳先是略带惊讶,旋即笑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白宥凌肯定地点点头。 “那么,其次呢?” 蓝念佳想要刨根问底似的。 “京都大学是我一直神往的学府,”白宥凌一再强调着,“除了因为它是在京都之外,还因为———— “它不仅学科齐全,整体学术水准高,而且有举世瞩目的、没有一所学校可以比拟的汉学传统。” “汉学传统?” 蓝念佳鹦鹉学舌般地反问。 “对啊,汉学传统。”白宥凌点点头。 继续说道: “哥哥,你知道吧?狩野直喜、内藤湖南、桑原骘藏、铃木虎雄、青木正儿、吉川幸次郎、贝塚茂树、小川环树、入矢义高…… “这一串响亮的名字,不仅意味着令世界汉学瞩目的丰厚业绩,更意味着一个优秀的学术传统————标志着日本近代汉学成立的京都学派。 “迄今为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部近代日本汉学史,一半篇幅要留给京大!!以至于欧美学术界甚至流传这样的说法:研究汉学,可以不去中国,但不能不去京都大学。” “太夸张了吧?” 蓝念佳咋舌道。 “是有点夸张,但是,也能证明京都大学的汉学传统的确非常的厉害。” 白宥凌说。 “那倒是,”蓝念佳点点头,“不过,到底厉害在哪里呢?” “京都学派的传统,是以文献学研究和实证方法为基础,融文史哲于一炉。” 白宥凌说: “而在文学方面,又文学、语言学兼重,诗词曲文并举,创作和批评通擅。 “前几辈学者的文史兼长、博通古今自不必说,比如说文学部名誉教授清水茂先生而言,其知识面之宽和涉及学术领域之广,在日本,也是罕有俦比的。 “我上次看到一篇文章,说文学部名誉教授清水茂先生,他通晓数种文字,能作诗词古文,翻译过《韩愈诗集》,他的论著上及考订古文字声韵,下至评论夏衍《在上海的屋檐下》,研究面之广泛着实令人惊讶。 “中华书局的《清水茂汉学论文集》,收有两篇文字学论文《说青》、《说黄》,考究这两个字在中国古代所指称的实际颜色,读来饶有趣味。文章征引文献之广和涉及各种知识之丰富,让人不能不由衷地佩服。” “果然够厉害的。” 蓝念佳想了想,接着说: “那么,宥凌,其实,你是因为对京都大学的汉学感兴趣,才会喜欢京都大学的?” “这是我爱国的表现吧?” 白宥凌得意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老实说,京都大学的面积,充其量和中国国内的一个普通高中一样大。 蓝念佳甚至感觉京都大学比自己所念初中的那个中学还要小。 目测一下,如果是骑车的话,在学校里绕一圈,大概也就三五分钟吧? “真不知道京都大学是否还有所谓的东校区、西校区、南校区和北校区?” 蓝念佳开玩笑地说。 “我倒是想问,不知道京都大学的校董们,看到中国大学的那些豪华建筑,会不会嫉妒得眼眶泛红,还是,他们根本就心如止水,毫无面子的概念?” 白宥凌也这样开玩笑地感慨着。 “那么,除了京都大学的无可比拟的汉学传统之外,”蓝念佳问,“你还喜欢京都大学的什么呢?” “当然是京都大学的学生运动啦!!” 白宥凌激动地说。 与京都大学的优秀传统相联系的,就是京大的学生运动。 京大学生运动除了公认的推动环保的功绩之外,还在维护大学的学生自治方面树立了典范。每年11月的校园祭,是学生的狂欢节。 虽然时至今日,京都大学的校园祭,已经和学生运动毫不相干,但是,历史的记忆犹在,每逢其时,警察局都在校园外布警,以防闹出什么乱子。 不过如今的校园祭已没有什么精神内容,只有各国学生竞相摆摊,自己做风味小吃卖;另外有些学生把不用的东西拿出来交易。到处都有宣传牌,有的写着“狂者耻一时,不狂耻一生”的口号,但似乎也没什么狂的内容。 白宥凌曾经在报纸上读到,1997年文部省为强化对学校的控制,推行副总长制,由文部省任命一位副总长,又将学生部长定为事务官,引起全校师生的公愤。教师签名抗议,学生散发传单,又推选代表在法学部的大教室与井村总长公开对话。大学自治一向是日本高等教育的传统,而学生自治则是京大的传统,两者相结合,形成了京大独立、自由和*的宽松氛围。 “这句话倒是很棒————‘狂者耻一时,不狂耻一生’。” 蓝念佳感慨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要做一个狂人了?” 白宥凌说。 “也许吧,现在我还狂不起来,因为我可没什么狂的内容。” 蓝念佳笑着耸耸肩。 白宥凌和蓝念佳一边肩并肩走着,一边聊着,然后欣赏着旁边的那些极具大学特色的大字报。 当头的就是一张写着“我们决不在有问题的契约书上签字!!”的大字报。 下面的一张,则写着“反对停止雇用非常勤职员!!” 此外,白宥凌和蓝念佳还在报纸上读到过,在几个月前,几个被京大辞掉的职员,在京大有名的钟表台前搭起帐篷抗议。 帐篷前一直放着“鱼头”,在日语中辞掉员工也说“首切る”,就是切掉脑袋。 这个帐篷持续了几个月,白宥凌和蓝念佳没想到到了现在,竟然还有。 开始时只是简单的帐篷,后来就多了一些生活用品,电视等等.再后来,到现在这里成了一个咖啡厅,叫作“くびくびカフェ”里面生活用品齐全,摆放桌椅,熬着咖啡.有些支持者弹奏乐器等等. 果然非常的有趣。 白宥凌和蓝念佳走进这家“くびくびカフェ”,听着音乐,喝着卡布奇诺,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很棒。 “宥凌,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京大女生,都非常的朴素?” 蓝念佳问道。 “我也觉得,”白宥凌回答,“不少私立大学的女生,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是,京大的女生却显得相当朴素,甚至有一点点……” 白宥凌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土气?” 蓝念佳帮她说了出来。 “对啦,就有那么一点点。” 白宥凌点点头。 在那家“くびくびカフェ”咖啡厅,白宥凌和蓝念佳享用完音乐和咖啡,稍作休息之后,走出了咖啡厅。 白宥凌和蓝念佳两个人继续肩并肩地往京都大学走。 事实上,京都大学里也有一栋比较新的建筑,是一个玻璃外墙的建筑,但体积并不算大,更谈不上所谓的雄伟。 总之,在建筑物的这一方面,京都大学是朴素得过分了。 然而,京都大学里的树木却很繁茂。 让蓝念佳想到武汉大学珞珈山那葱葱郁郁的绿色波涛。 但是,京都大学的这些建筑,从外到内都显得过于“寒酸”了,而且三层小楼还分属于好几个学术部门。 “我们进去看看吧。” 蓝念佳说。 “好啊。” 白宥凌点点头。 白宥凌和蓝念佳就假装成大学生,走进了某一栋十分十分朴素的小楼。 在那栋小楼的第一层,一个学生正在拉大提琴。 而三楼则有一对男女在练习国标舞,排练厅的装修也极其朴素。 “那边是留学生宿舍吧?” 蓝念佳问。 “应该吧。” 白宥凌这样回答之后,和蓝念佳一起走了过去。 京都大学的留学生宿舍————名字叫做“吉田寮”。 这样的破宿舍,看起来与发达的资本主义称号多少有些不符。不过还好,只是少数人住在这里,更多的学生则是租住在条件好得多的民宅里。 白宥凌和蓝念佳走进了“吉田寮”。 “吉田寮”的留学生宿舍的走廊里,放置着各种生活用品,虽然很乱,但是并不吵闹,而是十分安静的。 和日本这个国家整体上一样,都是很安静的。 走廊的另一个方位,冰箱烤箱一个都不能少。生活起来,应该也算得上方便吧? 日本学生用中文和日文写的“禁止吸烟”的告示就帖在自各自的门上。 “看得差不多了吧?” 蓝念佳显然对京都大学依然好感欠缺。才没逛多久,就嚷嚷着要走了。 “差不多了。” 白宥凌也不勉强蓝念佳陪自己继续逛下去。 “晚上吃什么?” 在折回吉田山庄的时候,蓝念佳这样问白宥凌。 “吃怀石料理吧。” 白宥凌回答。 日本菜,按照日本人的习惯,是被称为“日本料理”。 “日本料理”的“理”,它的意思是盛东西的器皿。 按照字面的含义来讲,就是“把料配好”的意思。 日本菜,是当前世界上一个重要烹调流派,有它特有的烹调方式和格调,在不少国家和地区都有日餐菜馆和日菜烹调技术,其影响仅次于中餐和西餐。 白宥凌和蓝念佳回到吉田山庄,先各自去泡了个澡,然后穿着宽松的浴衣,聊着天,等着享用怀石料理。 “对不起,打扰了。” 就在这时,和式的门被悄悄地推开,“女将”中村京谷为白宥凌和蓝念佳端上了一盘盘有如艺术品的怀石料理,总共有十一样菜加上一道甜点。 这些丰盛的怀石料理,并没有所谓的主菜,每一道菜都代表著不同的意义,在不同的季节会使用当季的严选材料烹调,不仅食材新鲜,料理更是精心调制,配色也一点都不马虎。 白宥凌就是喜欢日本料理的这种季节感和全心全意的感觉。 日本料理即“和食”,起源于日本列岛,并逐渐发展成为独具日本特色的菜肴。 事实上,日本料理的主食,是以米饭、面条为主,副食则多为新鲜鱼虾等海产,非常具有岛国的特色,而且,常常配以日本酒。 在世界各大菜系之中,日本料理,以“清淡”著称,烹调时尽量保持材料本身的原味。 在日本料理的制作上,要求材料新鲜,切割讲究,摆放艺术化。 注重“色、香、味、器”四者的和谐统一。 尤其是不仅重视味觉,而且很重视视觉享受。 日本料理的要求是————“色自然、味鲜美、形多样、器精良”。 而且,材料和调理法重视季节感。 而白宥凌最喜欢的,就是日本料理的那种颜色的搭配,和餐具的选择。 味道和气味,倒是在其次了。 也的确有很多的人曾经说过,吃日本料理,刚刚端上桌的时候,感觉真的非常的————就俩字形容————惊艳,但是,品尝起来,却感觉不过尔尔,甚至因为饮食文化和风格等的问题,会感觉非常的难吃。 但是,如果加以细细品味,那么味道还是经得起考验的。 “这是怀石料理?” 蓝念佳问白宥凌。 “对啊,”白宥凌点了点头,“日本料理主要可以分为四大类,就是本膳料理、怀石料理和会席料理与烧烤。” “本膳料理?” 蓝念佳鹦鹉学舌般地反问。 “所谓的本膳料理,是属于红白喜事所用的议式料理,源自室町时代,也就是大约公元十四世纪,是日本理法制度下的产物。 “现在正式的‘本膳料理’已不多见,大约只出现在少数的正式场合,如婚丧喜庆、成年仪式及祭典宴会上,菜色由五菜二汤到七菜三汤不等。” “一般是三菜一汤、五菜二汤或者七菜三汤吧?” 蓝念佳问道。 “你倒是知道一些的。”白宥凌翻翻白眼。 “还有,本膳料理,烹调时也注重色、香、味的调和。亦会做成一定图形,以示吉利。 “用膳时也讲究规矩,例如————用左手拿着左边的碗,用右手把盖放左边。反之则用右手揭盖。先用双手捧起饭碗,放下右手,右手拿筷。每吃两口饭,就要放一下碗,然后双手捧起汤碗,喝两口再放下碗。之后一样方式,喫两口饭再夹一次菜。” “真是够讲究。” 蓝念佳咋舌道。 “总之,本膳料理,”白宥凌总结说道,“是以传统的文化、习惯为基础的料理体系。在十分正式的日本宴席上,将料理放在有脚的托盘上使用。” “放到有脚的托盘上食用?”蓝念佳点点头,“我明白了,柯南里面有过那种本膳料理。” “没错,一般是在一个很大的榻榻米的房间里,”白宥凌解释道,“一般会分成两排,相对而坐。” “食用之前,还会双手合十,”蓝念佳说着,还做出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来。 “没错,就是这样。”白宥凌点点头。 “那么怀石料理呢?”蓝念佳继续问。 “怀石料理,哥哥,你应该很清楚吧?”白宥凌说道,“在茶道会之前,给客人准备的精美菜肴,就是怀石料理。 “在中世日本,也就是日本的镰仓、室町时代,茶道形成了,由此,而产生了怀石料理,这是以十分严格的规则为基础而形成的。 “日本的料理的系统之中,最早最正统的烹调系统,就是“怀石料理”,距今已有四百五十多年的历史。 “根据日本古老的传说,‘怀石’一词是由禅僧的‘温石’而来。 “那时候,修行中的禅僧必须遵行的戒律是只食用早餐和午餐,下午不必吃饭。可是年轻的僧侣耐不住饥饿和寒冷,将加热的石头包于碎布中称为“温石”,揣到怀里,顶在胃部以耐饥寒。 “后来逐步发展为少吃一点东西,起到‘温石’御饥寒的的作用。” “是的,”蓝念佳点点头,“这个我听过。” 停顿片刻,蓝念佳继续问道: “那么,会席料理呢?” “所谓的会席料理,”白宥凌说道,“就是晚会上的丰盛宴席菜式。 “随着日本普通市民的社会活动的发展,产生了料理店,形成了会席料理。可能是由本膳料理和怀石料理为基础,简化而成的。其中也包括各种乡土料理。会席料理通常在专门做日本菜的饭馆里可以品尝到。 “日本料理是依不同的季节编的代表性的套餐菜谱,多名为“樱”、“松”、“竹”、“梅”等,档次最高。 “事实上,在江户时代的后半期,在生意场上赚到了不少钱的商人们,开始喜欢起了非传统式的豪华铺张酒席料理,这便是现在所谓的‘会席料理’。 出席‘会席料理’通常必须穿着有清洁感的礼服,‘怎样才能不脏,清洁地吃完’ 是基本的要求。 “席料理通常以套餐形式出现,有规定的菜品和上菜顺序:前菜————日式清汤————生鱼刺身—煮物————多采用鱼、蔬菜等材料,以‘煮’的形式做成的料理——— —烧物 ————用肉、鱼、蔬菜为材料,以‘烧烤’的形式做成的料理———— —天妇罗————以‘油炸’的形式做成的料理——— —蒸物————例如‘蒸蛋’等,以‘蒸’的形式做成的料理———— —酸菜(用蔬菜、海藻为原材料,用‘醋’腌制的料理———— —饭———— 米饭、白米饭、菜饭等,有时也有上泡饭———— —渍物————日本泡菜———— —水果类甜点————” “而且,每道菜的量都非常小,一口就能吃完一道菜的感觉?” 蓝念佳说。 “你知道?”白宥凌惊讶地问。 看着白宥凌瞪大了的眼睛,蓝念佳笑了起来。 “日本料理,讲究的是‘五味五色五法’原则。 “考虑到会席料理整体的平衡感,一般一个套餐里已包括了味觉上‘酸、甜、苦、辣、咸’的‘五味’;从颜色上包括了‘红、黄、蓝、白、黑’这‘五色’,颜色上的配合也必需考虑到当前的‘季节感’………… “料理的作法则包括了‘蒸、煮、烤、炸、捏’这五法,其中‘捏’讲究的是手指将料理捏制出的精致美感。料理师傅在设计会席料理的每样‘餐套’时,都必需遵循这‘五味五色五法’原则。” 蓝念佳继续说道。 “…………你、你什么都知道?” 白宥凌更加惊讶。 “而且,日本料理非常注重 ‘季节感’,也就是遵循四季的变化,选用当季食材。 “此外,已被世人所知的‘视觉艺术美感’也是日本料理的重要特色之一。料理师傅在设计会席料理时必需一边考虑当季的食材选择,一边也得考虑各种食材之间颜色的组合搭配。 “例如,在盛放着食物的小碟子里点缀着‘竹叶、枫叶、松叶、梅花、菊花’等形状的东西,就是调和季节感和美感的方法之一。” “你都知道?”白宥凌再一次问道。 “好像是都知道耶。” 蓝念佳耸耸肩,笑着说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问我?”白宥凌有些生气地说,“害得我浪费口水,说了这么多废话!!” “可是,我之所以‘懂装不懂’,是因为,我喜欢听你说话啊。” 蓝念佳一脸无辜地说道。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宥凌听了蓝念佳无意中的那句话之后,心猛地一颤,不知道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只是简简单单地这么回答了一句。 正文 149、重逢倒计时 白宥凌一直在想,不,或许应该说是,她一直在坚信着,自己一定能在京都和妈妈重逢。 妈妈没死。 不,或许应该说是,妈妈是诈死。 这是非常清楚的一件事情,清楚得就如同那年京都的东山花灯。 东山,白色的粉墙与优雅灯火中摇曳的树影,使得错落其间的庙宇,店家抹上一层朦胧迷离的色彩,散发出京都春之夜色的魅力所在。 白宥凌还记得那份美丽。 东山花灯路北起青莲院,经八阪神社到南部的清水寺,全长4.6公里的歩行小径,在活动期间将点起妩媚的地灯,以优雅梦幻的灯火与传统花艺,将小径妆点成天上人间。 花灯路期间,当地还举办了各种各样的节目,以展示传统艺术,而附近的寺庙和神社,以及文化遗址,也都共襄盛举,安排特别的参观活动和赏灯活动,让花灯路更加迷人。 如果可以,白宥凌真喜欢在那美丽的京都樱花夜,在美丽的花灯下和妈妈重逢。 虽然会怪责妈妈为什么要诈死,把她其实还活着的事情瞒着两个孩子,但是,妈妈依然活着,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早上好!!!” 穿着吉田山庄的浴衣的蓝念佳,拉开白宥凌房间的纸拉门,先说了一声“早上好”。 “啊,早上好,哥哥!!!” 白宥凌把手当梳子,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 “今天准备去哪儿?” 蓝念佳拿起旁边的梳子,走过来,帮白宥凌把长发梳理整齐。 刚巧有几名穿着西阵织和服的和风旅馆的女侍应生,把作为早餐的红豆饭和烫豆腐,端到房间里来。 “我们先吃早餐吧。” 白宥凌感觉自己的肚子有那么一点点的饿了。 白宥凌刚刚把身体移动到作为饭桌的黑色木桌旁边,拿起筷子,准备双手合十,蓝念佳突然说道: “那么,由我来决定今天去哪里,怎么样?” “那怎么行?”白宥凌翻了翻白眼,“我可是和妈妈有感应的。” “可我也是妈*孩子啊。” 蓝念佳非常不满地说道。 “先坐下来,吃完早餐再说。” 白宥凌招招手,让蓝念佳坐下来。 “那么,我们来相互问问题吧?” 蓝念佳坐到了作为饭桌的黑色木桌旁边,拿起筷子,又突发奇想地这样说道。 “问问题就问问题,你以为我怕了你?” 白宥凌相当有气势地丢下筷子,望着蓝念佳,“问什么问题?” “和昨天一样,问一些关于日本料理的问题呗。” 蓝念佳挑着右边眉毛,这样说道。 “那你肯定会输给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白宥凌相当自负地笑了起来,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烫豆腐,送进嘴里。 “你可别把话说得这么死,”蓝念佳耸耸肩,然后说道: “昨天和你争辩之后,我在我的房间里,用互联网,恶补我的日本料理知识,现在绝对不亚于你。” “那就比比看?” 白宥凌仍然气势不减。 “好,如果你没有答出我问的关于日本料理的问题,”蓝念佳望着白宥凌,极具挑战地说道,“那么,今天的行程,就由我来决定。” “一言为定!!”白宥凌说。 “一言为定!!”蓝念佳说。 两人击掌为誓,定下了盟约。 “好,那我先问了,”蓝念佳说,“一份会席料理套餐的单品‘数量’,是有一定讲究的。一般以什么的数量的形式出现?” “奇数。” 白宥凌马上对答如流。 “日本人又称之为什么呢?”蓝念佳继续问。 “一般是3品、5品、7品等,传统上日本人称之为‘阳数’。” 白宥凌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得相当流利。 “为什么用奇数呢?” 蓝念佳接着问。 “因为在日语中,数字的‘4’与‘死’的发音相同,‘9’与‘苦’的发音相同,所以在会席料理单品数量的考虑上,会对这两个数字敬而远之。” 白宥凌回答。 “果然厉害,”蓝念佳竖起大拇指,然后接着问,“日本料理,怎么样体现其料理的‘季节感’和‘美感’呢?” “日本料理非常注重 ‘季节感’,也就是遵循四季的变化,选用当季食材。 此外,已被世人所知的‘视觉艺术美感’也是日本料理的重要特色之一。 “料理师傅在设计会席料理时必需一边考虑当季的食材选择,一边也得考虑各种食材之间颜色的组合搭配。 例如,在盛放着食物的小碟子里点缀着‘竹叶、枫叶、松叶、梅花、菊花’等形状的东西,就是调和季节感和美感的方法之一。” 白宥凌语气悠然地回答道。 “好吧,算你厉害!!” 蓝念佳甘拜下风地说。 “那么,接下来是我问你了?” 白宥凌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别笑得那么恐怖,宥凌,你要手下留情,毕竟我到日本才这么几年,对京都也不是很熟悉…………” 蓝念佳开始求情。 “不管了,”白宥凌大手一挥,就问了起来: “哥哥,你知道吧?‘会席料理’,是最最吻合‘吃即艺术’这一名言的,代表日本的菜肴。从前菜到甜点构成,不论哪道菜,都不仅采用最最新鲜的食品材料,而且用最最精美的形式装盛,这便是‘会席料理’最大的特征。 “所谓的‘会席料理’,顾名思义,即令人与人通过饮酒而相会的菜肴。日语里相有发音相同的“怀石料理”,常常令人混淆,其实那是‘热心于茶道的人在茶会上所品尝的菜肴’。 “从古以来惯例的‘会席料理’,套菜的菜单是有一定的规则的。通常,从前菜开始,以日式清汤,生鱼片,烧烤类,煮类,炸类,蒸类,酸菜类菜肴的顺序逐一推出。 “在品尝了这些下酒的菜肴之后,白米饭加上豆板酱汤,腌咸菜等被称作‘食事’的饭菜后,最终是水果类的甜点,清新一下口味,然后宣告‘会席料理’的完毕。 “品种数量相当齐全,烹调手法多姿多彩。 “食品素材以水产类和蔬菜类等自古以来就倍受日本人所爱戴的食品为主,多数情况下,调配上严选的豆板酱进行调味,再加上梅肉的甜酸和柚子皮的清香作为点缀,花费种种工夫凝聚而成。 “那么,我的问题就出来了,我问你,通过品尝,食客们,与菜肴达成了什么的愉悦?” 啰嗦了一大段了之后,白宥凌相当自然地提出了问题。 “什么的愉悦?” 蓝念佳就如同鹦鹉学舌般,傻傻地反问。 “对啊,”白宥凌点点头,“我就是在问你,通过品尝,食客们,与菜肴达成了什么的愉悦?” “这个…………” 蓝念佳开始结结巴巴。 “不知道吧?” 白宥凌耸耸肩,笑了起来。 “等一下…………让我想想…………” 蓝念佳马上就像是《灵异妙探》的肖恩-斯本色一样,把手指头靠近太阳穴。 “怎么样?想出来了没有?” 白宥凌悠哉游哉的享受着烫豆腐,给了蓝念佳几分钟。 但是似乎没有效果。 “那么,答案到底是什么?” 蓝念佳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望着白宥凌。 “应该是‘一期一会’的愉悦。” 白宥凌相当容易地说出了答案。 “什么?‘一期一会’的愉悦?” 蓝念佳再一次鹦鹉学舌地反问。 “哥哥,你知道,去出席‘会席料理’,通常必须穿着有清洁感的礼服,讲究礼节,这是基本的要求。品尝‘会席料理’的筵席中自不必说,吃完之后还有将筷子收回纸袋之中,并将袋的先端三折的规则。这些都是重视这次筵席的表现。” “重视?” 蓝念佳反问。 “对,”白宥凌说,“所谓的‘一期一会’,就是重视的表现。” “那么,什么是‘一期一会’呢?” 蓝念佳继续问道。 “所谓的‘一期一会’,是日本的茶道用语。是利休集珠光(村田)流、绍鸥(武野)流之义理提出的重要茶之道,后经七哲、三千家和千宗室(里千家)、速水宗达等人传修,进一步发扬。后来,因为富于禅理,成为日本佛道、茶道的重要思想、概念。” 白宥凌解释说。 “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蓝念佳还是不怎么明白。 “所谓的‘一期一会’,字面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融会到茶道的仪式里,就是通过一系列的茶道活动,包括水、饭、谈、茶四大步,最后完成时使亭主和主客、从客静心清志,由内到外自然涌现出一种‘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之感,苍凉而略带寂寥。 “进而思考人生的离合、相聚的欢娱,使参与者的精神境界接受一次洗礼,达到更高的状态——冥想中的涅磐。这,是‘一期一会’的道理,也是茶中的道理。” 白宥凌继续解释道。 “你说‘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那么‘一期一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蓝念佳依然不太明白。 “好吧,我这样解释好了,”白宥凌说,“所谓的‘一期一会’,其中的‘一期’,表示人的一生;‘一会’则意味仅有一次的相会。 “百多年前大将井伊直弼诠解道,茶会也可为‘一期一会’之缘也。即便主客多次相会也罢。但也许再无相会之时,为此作为主人应尽心招待客人而不可有半点马虎。 “而作为客人,也要理会主人之心意,并应将主人的一片心意铭记于心中, “因此主客皆应以诚相待。此乃为‘一期一会’也。 “人生及其每个瞬间都不能重复。 “所以,所谓的‘一期一会’,是在提醒人们,要珍惜每个瞬间的机缘,并为人生中可能仅有的一次相会,付出全部的心力;若因漫不经心,轻忽了眼前所有,那会是比擦身而过更为深刻的遗憾。” “说得真好,”蓝念佳感叹道,“人生及其每个瞬间都不能重复。” “我倒是觉得后面的话说得比较好,”白宥凌说,“所谓的‘一期一会’,是在提醒人们,要珍惜每个瞬间的机缘,并为人生中可能仅有的一次相会,付出全部的心力;若因漫不经心,轻忽了眼前所有,那会是比擦身而过更为深刻的遗憾。” “…………若因漫不经心,轻忽了眼前所有,那会是比擦身而过更为深刻的遗憾。” 蓝念佳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其实就是‘劝君怜取眼前人’吧?” 白宥凌说道。 “我突然觉得那些深奥的禅宗,变得亲切可爱起来了。” 蓝念佳感慨道。 “那些所谓的深奥的禅宗,本来就是来源于生活的东西。” 白宥凌耸耸肩,把最后一块烫豆腐塞进嘴里。 “你吃完了?” 蓝念佳惊呼一声。 “我吃完了,”白宥凌回答,“而且我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里了。” “去哪儿?” 蓝念佳问。 “去八坂神社旁边的祗园风 情街!!!” 白宥凌说。 “为什么要去哪里?” 蓝念佳问道。 “因为我觉得妈妈这一次肯定又会假扮成艺 伎。” 白宥凌说。 “艺 伎?” 蓝念佳睁大了眼睛。 “之前那个年轻的摄影师,不是说过吗?”白宥凌说,“妈妈曾经是以一个艺 伎的模样出现的?” “那么,你就肯定她这一次,也化身为艺 伎?” 蓝念佳不相信地说。 “我肯定。” 白宥凌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蓝念佳眯起眼睛来。 “因为这是我的直觉。” 白宥凌直直地看着蓝念佳的眼睛,这样说道。 “知觉?” 蓝念佳仍然不解。 “女人的知觉。” 白宥凌说道。 蓝念佳登时傻了眼。 很快,过来进行日常问候的“女将”中村京谷女士,带着儿媳妇“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过来问候,在白宥凌和蓝念佳与“女将”中村京谷女士闲聊的时候,“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穿著相当华丽也相当高级的西阵织的和服,静静地坐在房间的一角。 干净俐落的齐尖短发,清秀的脸蛋,除了日语外还有一口发音标准的英语,白宥凌和蓝念佳这才知道“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原本是在纽约念书,现在则是准备要接管家里的旅馆,正跟随著婆婆学习著如何做个女将。 “我们今天准备去祗园风情街逛一逛。” 白宥凌把自己和蓝念佳今天的行程告诉了“女将”中村京谷女士。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给两位做导游。”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说道。 “真的可以吗?” 白宥凌高兴极了。 有这样一位穿着相当华丽也相当高级的西阵织的和服的京都古典美人做导游,这一趟“祗园风 情街”之旅,就真的只能用华丽丽来形容了。 “承蒙两位看得起。”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把手放到榻榻米上,弯腰鞠躬,额头凑近了手背。 “太感谢了,真的太感谢了!!” 白宥凌和蓝念佳也连忙一齐鞠躬。 “请不要这么客气。” “女将”中村京谷女士也鞠躬表示感谢。 一时间,房间里的四个人,都在向彼此鞠躬道谢,场面巨和谐无比。 如是这般,白宥凌和蓝念佳,就要麻烦吉田山庄的“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作为导游,带领他们去最具京都风情的“祗园风 情街。” 日本,和中国、印度等文明古国一样,是一个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积淀的国家,许多传统的街道,都被保留至今,也同时,留下了当地的风俗和文化。 这些传统的街道都有比较悠久的历史,当年的繁华一脉相承。 许多街道、建筑至今保留原先的格局、结构、形式、招牌和功能。 现代的变迁都体现在建筑的内部,都是局部的、维护整体风格的改变。 而白宥凌和蓝念佳在吉田山庄的“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的带领下,即将前往的,就是作为八阪神社的门前街道发展起来的祗园的祗园风 情街。 作为八阪神社的门前街道发展起来的祗园,是日本规格最高的繁华街,讲到京都,大部分人,就会联想到祗园,可以说是京都的代表性的地区。 在道路的两旁,是纵横方向能通风的,用细细的方材建成的格子窗。 在川端康成的小说《古都》里细致描绘、并且投入很多千重子的情感的格子窗。 橘黄色的细细的格子窗。 大街的格调,与舞妓的风采十分相称,街上排列着销售发簪、香和各种各样的和服的装饰物品等等,诸如此类京都特有的商店,而在日式建筑中,也有许多可品尝中式菜和意式菜等的餐馆,这也是祗园的另一个魅力。 既继承了传统,又不断接受新事物的祗园,受到了人们的喜爱。 所以白宥凌和蓝念佳在吉田山庄的“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的带领下,来到祗园的时候,祗园风 情街上面,已经游人熙熙攘攘,人们比肩继踵。 大家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古都的风 情,和美好如幻梦的艺 伎的风 情。 “那边就是祗园町南侧的著名的‘花见小路’。”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给白宥凌和蓝念佳带着路,走到了祗园町南侧的著名的“花见小路”。 如果没记错的话,白宥凌记得自己曾经跟踪姜雅真阿姨,跟踪到了这条“花见小路”。 “真是古老。” 蓝念佳感慨道。 “应该说是古典,因为真的很漂亮。” 白宥凌纠正哥哥蓝念佳的用词。 事实上,“花见小路”通街道是京都祗园街正中,南北走向的一条街道。 “花见小路”,是保持了历史风貌的著名街道。 “实际上,时至今日,仍然有十数位艺 伎教师,在这里进行传统茶道、花道、古琴、雅乐、狂言、舞妓的京舞、文乐等培训。”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这样给白宥凌和蓝念佳介绍道。 三个人肩并肩地漫步在“花见小路”上。 果然非常的古典。 保留了大部分的历史风貌。白宥凌觉得,特别是四条通南到建仁寺一带,古香古色、竹篱红墙的茶屋、高级餐馆料亭鳞次栉比,店头悬挂的标有“舞 伎”的小红灯笼,示意店内的歌舞陪客服务,令整条街充满了浓郁的花街柳巷情趣。 “如果是在黄昏时分,间或可见外出献艺的*的挑帘进出、小步急行的身影,更增添了一层古都风 情。”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这样的介绍,让白宥凌和蓝念佳更加憧憬不已。 “那一边,就是河原町。”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继续介绍道。 “河原町?” 白宥凌反问。 “我感觉这个名字有一点点耳熟。” 蓝念佳说道。 “那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说着,转移了前进的方向。 与祗园隔着鸭川相望的,就是河原町,这个河原町,是市内最大的繁华街,从恪守传统的老店,到走在时代最前列的商店,应有尽有。 河原町是拥有丰富多彩的各式商店的京都的主要街道。 街上百货店、时装店、电影院、大型书店等林立,充满活力,热闹非凡。 “果然种类齐全。” 白宥凌饶有兴趣地这边看看,那边逛逛。 “很棒。” 蓝念佳也兴趣浓厚。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则非常亲和地陪着蓝念佳和白宥凌到处乱逛。 “另外,这里还会有京都最著名的三大祭奠之一————祗园祭。”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继续介绍道: “在祗园,每年夏天,举办的祗园节也广为人知。京都的祗园祭是八坂神社的祭礼,起源于9世纪末,为了祈求驱逐瘟疫。 “一般在 7月16日夜晚,城镇的旧式家庭在屋檐下挂着神灯、青帘、铺上席子、装饰鲜花,竖起屏风,给节日增添光彩。 “用矛装饰的彩车上,灯火通明,演奏着祗园乐曲。 “17日绚丽多彩的矛彩车的巡回,使节日气氛达到*。祗园节是个热闹异常的节日,每年有100多万人前去观看。” “真想看一次祗园祭。” 蓝念佳马上表达了他的憧憬。 “下一次祗园祭,请务必再到京都来。”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则马上盛情邀请。 “没问题,”白宥凌点点头,“我觉得,你们日本人,真的很喜欢把生活中的小细节,都做得相当完美。”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马上笑了起来,尔后说道: “这大概与我们的‘物哀意识’分不开关系吧?” “什么?‘物哀意识’?” 白宥凌感起兴趣来。 “请让我解释一下,”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说道,“我们的‘物哀意识’,之所以诞生于我们日本,是与岛国特殊的地理环境有很大关系。” “这个我知道。” 蓝念佳说道: “日本列岛,自古以来经常为雾霭所笼罩,自然风光留给人们的是朦朦胧胧、变幻莫测的印象。 “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像日本一样,在狭窄地域集中了如此之多的美景——雪山、海滩、山涧、峡谷、温泉、瀑布,林木葱葱,繁花似锦,小桥流水,幽雅庭院………… “然而,与此同时,世界上也没有一个国家,像日本一样,自古以来被如此之多的自然灾害所频频袭击——火山、地震、雪灾、海啸、飓风、战乱…………” “也就是说,”白宥凌接了上来: “多少年来,日本人经常看到的是————美,稍纵即逝,顷刻化为乌有。 “一切都使他们相信,美好的事物是不稳定的。 “而佛教的传入,更强化了日本人的这种认识。佛教所揭示的人生的虚幻感,以及万物流转的‘无常观’,更加速了日本人本已获得的朦胧的‘物哀美’意识的完成。” “你们真让我惊讶。” 听到白宥凌和蓝念佳这样说,“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万分惊讶地说道, “没有想到,你们比我们很多日本人,更加懂得我们日本。” “你们日本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家。” 白宥凌笑着说。 “你们日本人也是很神奇的人群。” 蓝念佳不无讽刺地说。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却并没有听出蓝念佳言语中的讽刺意味,而是激动万分地说道: “难怪,京都大学的很多汉学家都表示说,世界上最能领会日本艺术美的民族,大概非汉民族莫属。” “那是因为,我们国家的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出了许多优秀作家,而这些作家,大多都曾经留学过日本。许多中国作家热爱日本文化是发自内心的。” 白宥凌说。 “真的?”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非常感动地说道。 “是的,我看过很多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那些大师级作家的书,”蓝念佳说,“他们热爱日本文化,醉心于日本文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太感谢了。”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眼睛闪闪发光了起来。 马上,又是一个四十五度的鞠躬。 “真的,我记得我最喜欢的研究日本的学者————叶渭渠先生,曾经说过,‘日本绘画很少追求繁复的结构和浓艳的色彩,多是结构简雅,追求中间色,注重线条的单纯性和色彩的淡泊性,以幽婉清丽的情趣为主,富于恬淡的韵味’。 “和‘日本音乐的旋律单调,却蕴含着无穷的妙味,让人心中回荡着余韵。 “和‘日本舞蹈的动作柔和缓慢,却在其中显露出一种内在的张力。…… “还有,‘日本的和歌、俳句形式越来越短小,却可以准确捕捉到眼前的景色以及瞬间的现象,由此联想到绚丽的变化和无限的境界,更具无穷的趣味和深邃的意境’。” 白宥凌说。 “这样的高度的赞美,恐怕就是日本本土的一些研究者,也不能给出的吧?” 蓝念佳说。 “实在太过奖了。”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再一次鞠躬。 到现在,她感动得也只剩下一再地鞠躬了。 “还有郁达夫,他曾就日本文艺美的特征,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日本文艺‘在清淡中出奇趣,简易里寓深义’。 “郁达夫还说它‘似空中的柳浪,池上的微波,不知其所始,也不知其所终,飘飘忽忽,袅袅婷婷。短短一句,你若细嚼反刍起来,会经年累月地使你如吃橄榄,越吃越有味’。” 蓝念佳说。 “还有戴季陶先生,他曾经说,日本的‘山水都是幽雅精致,好像刻意雕琢成功一样。这样明媚的风光,对于他们的国民当然成为一种美育’。 “他还指出————‘日本人审美的程度,在诸国民中算是高尚而普遍’。” 白宥凌说。 “其实还有周作人,他曾经说,‘日本国民天生有一种艺术的感受性。对于天物之美,别能领会,引起优美的感情。如用形色表现,便成种种美术及工业的作品,多极幽雅纤丽;如用言语表现,便成种种诗歌。就在平常装饰、一花一木,或食用食物、一名一字,也有一种风趣,这是极普通易见的事’。” 蓝念佳激动地说。 “说实话,我个人觉得,周作人是过于崇拜日本了。” 白宥凌说。 “我记得他曾经就东京留学生涯写了一段怀念文字…………” ……呜呼,我爱浮世绘,苦海十年为亲卖身的游女的绘姿使我泣。 凭倚竹窗茫然看着流水的艺伎的姿态使我喜。 卖宵夜面的纸灯寂寞地停留着的河边的夜景使我醉。 再夜啼月的杜鹃,阵雨中散落的秋天树叶,落花飘风的钟声,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无常无告无望的,使人无端嗟叹此世只是一梦的,这样的一切东西,于我都是可亲,于我都是可怀。 “写得真的很棒。” 蓝念佳说。 “还有周作人的哥哥周树人,也就是鲁迅先生。” 白宥凌说。 鲁迅先生虽然对于日本文学的涉猎不及周作人先生广泛,但对于日本语言与文字之美,其感情不亚于其弟。 白宥凌记得鲁迅先生在翻译《桃色的云》的序言中说: “由我看来,日本语实在比中国语优婉。而著者又能捉住它的美点和特长,所以使我很觉得失去了传达的能力。” 说实话,最有中国人脊梁和骨气的鲁迅先生,竟然也承认“日本语实在比中国语优婉”,还说“著者又能捉住它的美点和特长,所以使我很觉得失去了传达的能力。” 事实上,白宥凌和蓝念佳也觉得鲁迅先生说的很多。 日本语的那种优雅或者说幽玄的气氛,确实不是汉语能够企及的。 就这样闲聊着,而白宥凌和蓝念佳一点也没想到———— 他们俩即将,和妈妈见面。 就在不远处的祗园的某个地方………… 梦幻般的地方………… 正文 150、佳若现身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着,白宥凌和蓝念佳看到祗园街上的八坂神社宣传招贴,是关于《七五三诣》的。 “在日本,每年11月15日,人们带着三岁、五岁的男孩和三岁、七岁的女孩,穿上和服去参拜神社。”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介绍道。 “愿神灵保佑孩子健康和顺利成长。这一天,孩子们都要吃‘'赤豆饭’和‘千岁糖’。” “真的美好的祈愿。” 白宥凌和蓝念佳感叹道。 街边的店铺林立。日式点心、折扇、梳子、和服到处可见。 “那边就是‘千鸟居’了。”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突然指着道路的右边。 白宥凌和蓝念佳往“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是“千鸟居”。 《艺 伎回忆录》镜头里那个小女孩跑过的“千鸟居”。 日本人认为,鸟是人类灵魂的化身,其中有好的灵魂,也不乏肮脏的灵魂,不能让鸟接近神社,故而在各个神社的正门前200米左右处建“开”字型牌坊,名为鸟居。鸟在此居住,就不会飞入神社。 鸟居的形状就是“开”字型的。 而一千个鸟居放在一起,那画面绝对就是惊艳了。 白宥凌和蓝念佳顿时看傻了眼。 那种橘红色明媚阳光的投影,间隙的明亮光线。 千鸟居是看不到尽头的红,很有禅的意境。 美得无与伦比。 让人想要大哭一场。 这就是位于京都的伏见稻荷大社的“千鸟居”,应该是因为鸟居而闻名的神社中排名第一的。 由于有人许愿就敬献一座鸟居,使得门前有许多鸟居排列成一个长长的甬道,被称为“千本鸟居”。 伏见稻荷大社,是遍布日本全国3万余座稻荷神社的总社本宫。 建于8世纪的这座神社,在供奉稻荷、-神米、日本米酒和昌盛繁荣之神的9000个神社中是最重要的。商人来到神的面前祈求成功和财富。 它也是京都市内最古老的神社之一。 每到正月或每月1日赶集的日子,这里就热闹非凡,本殿与牌坊都是红色的,代表万物丰收秋天的色彩。 穿过“千本鸟居”,就是稻荷神山的入口,从这里可登上稻荷山顶,山道两旁布满了红色鸟居。 在巨大的红色鸟居之后,神社的侧面立有石狐狸————狐狸是稻荷在地球上的代表。 从这里,白宥凌和蓝念佳开始向上攀登。整个山坡都覆盖着数不清的红色鸟居,它们一个连一个形成了无尽头的隧道。 白宥凌和蓝念佳只感觉自己走在奇特的红色微光里,那微光在位于山岩上的小神社里时隐时现。 如同佛光。 “真的好美。” 白宥凌和蓝念佳,情不自禁地,异口同声地感慨道。 “那是……巫女吧?” 白宥凌先看到了鸟居的尽头处,有一个穿着白色和红色的巫女服装的女子的身影。 应该就是所谓的神社的巫女吧? 白宥凌以前看到过一篇报道,说,在日本,新年对神社来说,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仪式。 所谓每年第一拜大都去神社,求神降福,岁岁平安,这是日本人的传统习惯。 按照最近这几年的统计,到东京明治神宫第一拜的香客超过300万人,京都伏见稻荷神社250万人,可见这一风俗的健在。 日本古代就有巫女,可以接受神的凭依,传达神意志,其中的“卑弥呼”就是位高“邪马台国”统治者地位的巫女。 巫女始自原始社会中,传达神之旨意者,类似于主祭、先知般。 日本神话中三贵子中的长女天照御大神,是太阳女神。她的另名为“大日霎贵”,霎也可以写成巫女,即“大日巫女贵”,即她在现实中可能是仕奉太阳的巫女,也有说她是卑弥呼。依照日本神话的说法,她是日本神武天皇的祖先,所以日本的天皇就是太阳女神的后代。 而在现代的日本,“巫女”是日本宗教界的传统职业,直到今天,较具规模的神社及传统庆典中仍可见巫女白衣绯裤的身影;为人消灾解厄及事神的职务,使她们蒙上神秘的色彩。 在日本现代,巫女成为在神社中辅助神职的职务,失去了古代灵媒的身份。 然而,其清新、神圣、无垢、传统、古典之形象,则仍旧长存。 现在神社中的巫女到神社帮忙,其实,主要负责的是,神社参拜作法、打扫整理等工作。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巫女。” 蓝念佳感慨道。 “感觉就像是穿了COSPLAY的服装。” 白宥凌说道。 “好了,你们走进‘千鸟居’吧。”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说道。 “好的。” 白宥凌和蓝念佳走进了如同梦幻隧道般的“千鸟居”。 “不知为什么,走进这里,我就突然想到日本古代的那个最经典也最悲情的兄妹乱叉叉 伦的故事了。” 白宥凌冷不防地说。 “兄妹乱叉叉 伦的故事?” 蓝念佳呆呆地反问。 “对啊,” 白宥凌说。 “那是什么故事呢?” 蓝念佳马上问道。 “你知道,那个时候,日本还是‘走婚’制。” 白宥凌说。 “我知道。” 蓝念佳马上点点头。 “在日本第19代允恭天皇死后,按规定由皇太子木梨之轻皇子继承皇位,但他在即位之前就爱上了同母妹妹轻大郎女,并与她私 叉叉 通,在夜深人静之时‘走访’了他的妹妹,留下了许多浪漫而奔放的情歌。” 白宥凌轻描淡写地说着。 蓝念佳却心跳加快,手心开始冒出冷汗,背脊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的妹妹,这个轻大郎女,是日本历史上有名的美女,日本不少史书也称她为‘衣通王’,大概是因为她爱穿通体透明而性 感的衣服的原因吧。 “面对这样的性 感美人,也难怪她的哥哥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白宥凌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 “然后呢?” 蓝念佳却没办法像白宥凌那样轻松自在。 “木梨之轻皇子他既得到了江山,又得到了美人,当然难免遭到其他男人的嫉妒了,《古事记》说,朝廷百官和天下人民,都因此背弃了轻皇子,归附了他的兄弟穴穗皇子。太子的浪漫爱情让弟弟捡了个便宜,弟弟正好可以有借口兴师夺位。 ” 白宥凌说道。 “的确,朝廷百官和天下人民都无法臣服于一个与妹妹乱 叉叉 伦的皇帝吧?” 蓝念佳叹息着说。 “总之,轻太子被捕后,显然,就没有去走访他的妹妹、与她‘共 寝’的自由了,于是,他又作了这样一首歌,让人送给他的妹妹,大概又是什么热辣辣的情歌之类的。” 白宥凌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再然后呢?” 蓝念佳急忙忙地问道。 “再然后,他的弟弟穴穗皇子,大概发现了他们还在继续幽会,于是,把哥哥轻太子流放到伊豫汤地方,不让他与情妹通 信传 情。 “之后,轻大郎女不堪忍受对哥哥轻太子的恋情,终于偷偷追随轻太子去了伊豫国。” 白宥凌说。 “私奔了?” 蓝念佳马上问。 “如果私奔倒也好了,”白宥凌说,“最后两人自杀殉情了。” “天呐…………” 蓝念佳马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总之,日本历史上最经典、最浪漫的乱 叉叉 伦恋爱就这样结束了。由于他们两人失败的教训,几百年后,日本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阴谋家中大兄皇子,也就是第38代天智天皇,在和同母妹妹通 叉叉 奸时就非常谨慎,为了不引起公愤,他很长时间都以摄政的身份行政。” 白宥凌这样说着。 蓝念佳却跟在她的身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蓝念佳不知道白宥凌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念佳完全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尽管习俗如此,但随着历史的发展,近亲结婚、血缘之间的性 关系越来越被禁止,禁 忌也越来越严格,范围也越来越广。” 白宥凌继续自说自话: “相比之下,日本皇室在这方面进行得要比普通百姓慢一些。乱叉叉 伦禁 忌的产生是因为认识到同血统生育带来的病态,而不同血统生育通常相对比较健康。 “但是日本皇室和世界上其他少数皇室,比如古埃及一样,为了防止平民们亵渎了皇室的血统,而不惜乱 叉叉 伦。 “所以,日本皇室乱 伦禁 忌的底线,是同父同母兄妹的结婚,对他们之间的性 关系态度却很暧昧。 ” 白宥凌说到这里,因为发现蓝念佳始终一言不发,所以转过脸,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啦?” 白宥凌问。 蓝念佳仍然不做声,只是慢慢地抬起头来,然而,就在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冰冻了似的,无法动弹。 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 “哥哥?” 白宥凌疑惑地看了看蓝念佳,却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 “中村小姐?” 白宥凌慌慌忙忙地叫着“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的名字,然而,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偌大而漫长的橘红色的“千鸟居”的光影交织的隧道里,来回荡漾。 怎么回事? “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呢? 她怎么突然不见了? 白宥凌东张西望,环顾四周,寻找着“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 然而仍然不见“若女将”中村绘理小姐穿着西阵织的和服的窈窕身影。 到哪儿去了呢? “哥哥,中村小姐到哪儿去了?” 白宥凌正想要蓝念佳帮忙找一找的时候,这才发现蓝念佳已经双目圆瞪,就如同澳大利亚的考拉看到了北极熊一样。 “哥哥?” 白宥凌伸出手,在蓝念佳的眼前晃了晃。 可蓝念佳的眼珠子,对白宥凌的刺激,毫无反应。 “哥哥,你怎么了?” 白宥凌继续摇晃着手,终于发现不对劲之后,白宥凌顺着蓝念佳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 “啊…………” 白宥凌顿时惊呼失声。 开什么玩笑? 那个穿着白色和红色的巫女服装的,不就是————妈妈!!!! “妈妈?!!”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宥凌呼喊出声。 “宥凌,念佳…………” 不远处站在橘红色的光影之中的薛佳若,看起来就宛如天上的神祗。 在她的背后,是连绵不绝的红色的鸟居隧道。 美得不可思议。 那一瞬间,白宥凌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真的是妈妈呢? 然而,妈*笑容就近在咫尺,甚至感觉,伸出手就能触摸。 “妈妈……妈妈……妈妈……” 白宥凌连着叫了三声“妈妈”,然后扯开嗓子,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白宥凌一边继续叫着“妈妈”,一边朝着妈*方向跑去。 很多很多的橘红色的鸟居在往后倒去,快速地流逝着。 白宥凌还能听到风在耳畔起舞的声音。 绵远的,悠长的,橘红色的风,如同最最灿烂的东山的樱花,那美丽的幻梦。 在白宥凌的心中,那一瞬间,千万只千纸鹤,同时展翅,向着无边无际的春日晴空飞舞而去,那种翩跹起舞的姿态,是最闪闪发光的悲哀和苦痛。 那些明亮的哀伤,那些梦幻的祈愿。 都属于那个以死亡欺骗了整个世界的女人。 那一瞬间,在橘红色的“千鸟居”里奔跑着的白宥凌,感觉自己就像变成了《艺 伎回忆录》里的那个小小的女孩,内心深处,暗藏着淡定的愿望,所想要的,不过就是最最平静的幸福,和最最普通的人生。 白宥凌感觉的自己的心,也随着跑动的节奏而舞动了起来。 “宥凌……” 妈妈就站在橘红色的“千鸟居”的尽头,穿着那么漂亮的红色和白色的巫女服,就像是一场COSPLAY。 在经历了这么多寻找,这么多错过之后,终于,要和妈妈拥抱在一起。 谁说人生不是一场COSPLAY呢? 白宥凌感觉自己的眼泪,正在飞快地往下坠落。 而就在最后一颗眼泪坠落的时候,她猛地扎进了一个温暖的宽大的怀抱。 “妈妈…………” 妈*怀抱………… “妈妈……妈妈……” 很快也跑了过来的蓝念佳,也扑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 “念佳……宥凌……” 此时此刻,薛佳若除了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名字之外,也再也没有其他的言语,可以言说了。 “妈妈,”倒是白宥凌先反应过来。“中村小姐,是不是你派来的?” “中村小姐,是妈妈派来的?” 蓝念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所以她才带我们来到这个‘千鸟居’,然后和妈妈你见面!!!” 白宥凌说道。 薛佳若看着女儿白宥凌,马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正文 151、真正的治愈 佳若一直就很喜欢京都。 京都毋庸置疑,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被日本国民视为“日本之颜”,即日本的脸面,而在日本人意识的更深处,它被视为心灵的故乡。 千百年来,这座古都,以它沉静幽雅的风姿,还有素雅朴实的人情味,连系着日本文化的根,萦系着日本国民的眷恋。 在一个日本人面前,如果说自己居住在京都,那么很容易,就会赢得情不自禁的赞叹和神往的目光,那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和艳羡之情,而这往往能让佳若受到感动,并进而感慨:在中国,有哪座城市能让人如此神往,发自内心地眷恋呢?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深刻的文化皈依感,朝向心灵故乡的永恒眺望,和无尽的乡愁吧? 想到这里,佳若又忍不住想到上海,自己的故乡。 事实上,她真正的出生的地方,并不是上海。 上海的那个薛佳若,已经在十年前,因为一场车祸,意外死亡。 然后,她就成了薛佳若。 她要顶替薛佳若的身份,融入薛佳若的人生,目的就是,隐藏自己真正的特工身份。 所以,她才会在和蓝凌之结婚之前,先把自己的初 夜献给自己真正的男友。 所以,她才会忍耐蓝凌之的各种各样的虐待。 因为,她不能*自己。 薛佳若是软弱的,她要做的,就是比薛佳若更加软弱。 这样她才能成为真正的薛佳若。 而真正的她。 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父母是谁? 她过往的人生是怎么样的? 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就是薛佳若,而且,她一直就是薛佳若。 是的。 薛佳若已经死了。她现在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她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人。 除了她的特工任务,还有她的孩子之外,她与这个蔚蓝色星球的这个或许美好、或许荒谬的人类社会,已经没有任何的关联。 所以她喜欢京都。 她觉得这个城市,和她的心情一样,飘荡着一股淡淡的伤感。 若有若无的,散发着朦朦胧胧的香气的,伤感。 还有那种,嗯,自然。 那种属于旧时光的伤感,那些美丽而古老的寺庙和名所,在观赏之际,中途穿街走巷所不意经过的零星片断景致。 此等景致,不是佳若她小时候曾在唐宋诗词里面读过的,便是她孩提时代,在上学放学的田野阡陌走过的时候,那些诸多的绿草野花,小桥人家,店窗肆帘,短岗土墙。 这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那是她的工作和她的人生,从未给予过她的东西。 她要那份安宁,要那份安全感,要那份真诚的喜悦。 所以,如果有空闲,她总是会去岚山,去嵯峨野,去常寂光寺、天龙寺、大觉寺、二尊院,或者,化野念佛寺。 也可以只选几处闲逸的地方,散散步。或者自小督庵往吉兆附近的保津川边,走走看看,也可以选择去天龙寺北门的竹林,或者大泽池周边,或者落柿舍左近的菜畦人家,或者濑户川北面的乡舍田畴。 有时候,她会哭。 大概,京都对于她来说,到底还是异国吧? 在繁华的异国的夜里,佳若时常会有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在冬季,这种感觉又被纷至沓来的雪花加深了。 京都的雪可以在阳光下飘洒,可以时而如鹅毛,时而如细雨,时而又消失了。 她就那么被雪花吹拂着,她一直往东,漫步着,夜晚漫步着,从四条河原町一直走到祗园。看到夜晚的八坂神社,被灯笼点亮了,有一种奇异的美。 如此宁静的冬夜,偶尔有几个路人在神社祈祷,她则完全沉浸在一种安宁的悲伤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在思念着谁。 或许是蓝凌之? 或许是白瑾瑜? 或许是宋家明? 那三个男人,都已经随着薛佳若这个身份的死亡,而被三振出局了。如果不是因为白宥凌和蓝念佳,薛佳若认为自己不会再与蓝凌之和白瑾瑜牵扯上任何关系。 特工可以怀孕,可以生育,但是,不能够——成为一个母亲。 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生下白宥凌时,难产而死,是最好的一个时机。 这可以让两个孩子都没有品尝到丝毫的母亲的爱。 非常完美。 完美非常。 尽管也十足残酷。 但是,完美的东西,总是残酷的。薛佳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清楚这一点。 她也不光是在京都市内,她还会去宇治市,然后,只是在宇治川两岸慢慢散步。 北岸的静美人家,南岸的土堤树影,皆是几百年因缘际会沉淀下来的至佳胜景,世界之大,却并没有太多的这样美妙的又有山水又有人烟的所在。 正如好男人很多,但是,偌大的世界,却不见得有多少美丽的爱情。 然后再去奈良,在最无人时分,伫足于猿泽池畔,或者高高地站在通往五重塔的东北面的阶梯上,尔后,细细地体会一两百年前江户小说的典型场景。 穿过鸟居,再穿过江户三旅馆的木屋群落,往东南方向前行,到了浮见堂,再往志贺直哉旧居,只看那一路上,树林的景色,池塘的景色,民家的景色,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 每一个人都有放松自己的方法。 听音乐,看电影,泡澡,做瑜伽,唱歌,健身,很多很多的方法。 而在工作中需要承受很大压力的佳若,放松自己的办法,就是,散步。 而京都正是这样一个全球最适合亚洲人散步的地方。 京都,因为京都,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城市,是一个以传统为傲的城市。 城市最高的标志建筑,就是京都塔,一个二百米左右的小塔,夜晚的时候,佳若总是把它当作归途的路标。 它让她想起东京铁塔,想起东京铁塔下的亲吻。 还有形形色色的与白瑾瑜在东京的浪漫。 以及那个“秒速五厘米”的浪漫童话。 京都却和东京不同。 东京需要两个人,才能制造浪漫。 京都,却只需要一个人。 而此后的人生,佳若就只有一个人了。 她在京都散步,感受着一个人的浪漫,学会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 那些传统、木造的日式房屋,窄小的门面,拉开细格子的木门,看得到蓝色蜡染的布幔;然后,她穿过湿漉漉的石板路,走过一条条窄小幽深的小路,再脱鞋盘腿坐下,享受一顿精致的日式料理。 抑或,在夜晚的神社前,听僧侣们口中念念有词、默默祈祷;看优雅的妇人身着素雅而不失华丽的和服,走在曲折的二年坂上,去赴一场盛宴…… 在京都,神道教的信徒着实不少,佳若就常常在神社门口驻足,看着信徒们祈祷。 她静静地看着,看到人们先是祈祷,然后摇动大绳子,将屋顶的大锣敲响。 神社里有很多水池,不同的池子功能不同,避祸的、求长寿的,等等等等,想求什么,就喝什么水。 日本人和中国人的念头是相似的,总之,他们去神社都是去求福的。婚礼也在神社举办。可以说,在世的事情由神社*办,过世后就到寺庙的坟地里去住了。 看到日本人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在神社前祈祷。佳若总是能感觉内心一片宁静。 而京都,就是这样一个极为安静的城市。公车上几乎没有人说话,街上也非常安静,夜晚在小巷子里穿行,路过一个又一个小餐馆,或许里面热闹如春,不过走在街道上,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 久违的宁静。 就如同感受到夜晚飘着雪的京都,那份宁静和安详。 世间有很多极致的美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正如世间有很多的极致的爱情,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不过,佳若有时候,还是会感受一下京都的热闹。 每当想要派遣一下内心的寂寞的时候,佳若总是会选择去花见小路。 早晨的花见小路,阳光满地,四处宁静,在这里,白天只能看到做清洁的妇人和进货的伙计。花见小路全是传统的日式木屋,搭拉下来的竹帘子,为熟睡的人们遮住了刺眼的阳光。被水冲得湿漉漉的石板路,准备着迎接又一次夜的喧嚣。 夜晚才是这里的*。 普通的京都人晚上早早就休息了,要找乐子,还是得来这烟花之地,被脂粉和香气*。 事实上,如果太过匆匆,或者没有那种与京都的节奏相当的心情,那么,也许,不会对这座古都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吧? 因为,佳若觉得,京都目前的市容,还是和大部分的日本的市容相似。 白天,到处都是学生,还有摩托车。 晚上,则经常能听到狗吠声。 说实话,虽然非常的不雅,谈不上任何的古典之类的,但是,正在这些学生、摩托车,还有狗,几乎可以说是,构成了京都的最日常和最表面的市容。 当然,京都的美不是表现在这些市容上的,而是隐藏在那么多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中的,而是隐藏在鸟居里,隐藏在寺庙中,隐藏在神宫里,隐藏在石板路的色彩和湿润度之中,隐藏在樱花的颜色和坠落的速度里面,隐藏在御所中,隐藏在小巷深处的酒店伎家,隐藏在那些祗园的艺 伎的华丽的和服色彩之中,隐藏在俳句的季语里………… 京都的韵味和魅力,就出现在,当佳若徜徉在御所的参天古木中;在鸭川边看随风飘零的樱花;忽然传来的东山的钟声;不经意地踱入一条幽静的深巷;或在祗园的小桥流水边,偶见身着艳丽和服的舞伎迤逦而过的时候…… 而这种古都之美,才真正治愈了佳若的人生。 被蓝凌之狠狠伤害过的人生。 被欧阳海志狠狠伤害过的人生。 被命运狠狠伤害过的人生。 当佳若正心诚意地,体会到京都的美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选对了地方。 京都,才集中了日本文化的神韵、古雅的风情和传统的美感。 才是真正能够治愈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的地方。 京都的报纸,曾经征集用以形容京都风貌的两字标语。 佳若觉得最贴切的,莫过于“治愈”。 这是一个能治愈人心的古都。 这是一个“治愈系”,或者说是“疗伤系”的古都。 而京都,就是用她的美,用她的幽雅,来治愈人心。 毋庸置疑,京都是幽静的,也是雅致的。 京都人不像东京人那么时髦,潮爆,但穿着有品位,让人感觉非常的舒服。 京都的女孩子,大多是“大和抚子”的类型,传承着日本战国时期的第一美女“静御前”传统气质————气质温柔而文雅,衣着素净,很像这座城市的风格。 每当离开京都,然后回忆起京都,留在佳若的脑海里的,就只有两种色彩———棕褐色和翠绿色,前者是民居的木色,后者是植物的颜色。 佳若记得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作者是英国著名的园艺采集前辈威理森,他在20年代的回忆录中写道: “中国,实在是花园之母。中国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爱花天性,即便最寒陋的农舍,也因栽花而生辉,历代诗人更写了卷帙浩繁的咏花诗。” 然而,时至今日,佳若想,这一评语似乎应该给日本了。 日本才是一个花和树的国家。 关于京都的印象,都是掩映在一片绿色中的。 上世纪那位法国作家写的《菊子夫人》,似乎也有类似的印象感官。 在绿树笼罩的小道的旁边,是一户户人家的木门,即使是铝合金,也都会使用棕褐色的,然后,是灌木编织的篱落、屋后的果树,这些共同点缀出京都色彩的基调。 美得无法想象,只能看到,两层的沿街木屋,夹着石板的小道,一袭和服,半遮在油纸伞下款款而过,完全就是,梦中的场景。 真正如梦似幻的场景。 京都代表的,当然就是日本。 在挑染的彩发,和低臀滑板造型,成为上一代那些亚洲少年追求的哈日代名词之前,日本,与之相联系的,是山口百惠着和服举纸伞站在樱花树前的景象,后面便是玲珑的东寺五重塔。 公元794年,京都开始成为日本的首都,当时的名字叫平安京。之后在历史中多次成为日本首都, 京之都——“京都”就成了平安京的名字。 时至今日,尽管在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这个大都市都不设机场,要去那里,必须首先飞到大坂或者关西。然后乘坐大约一个半小时的火车。 当然,新干线一点也没有破坏这个城市的美感。 一路上,铁道两边深深浅浅地叠着黑瓦白墙的房子,古都风貌已然乍现,时光,似乎也轻轻地在这里定格了下来。 日本的铁路之美,佳若在川端康成的《雪国》里面,就体会到了。 事实上,佳若觉得,京都的幽雅气质,多半是得自盆地的沉静。 在四周山峦的环抱之中,京都枕着鸭川,悠闲地伸展开四肢,散发着迷人的慵倦气息,如同谷崎润一郎的小说《细雪》里的二姐幸子。 真正的关西风 情。 以前佳若曾经听老一辈的京都人说过,说京都人特别骄傲的地方,就是————世界上很少有他们这样的城市,站在城里任何一处,都能看到山,环抱着城市的山。 在不同季节,各种植物,用缤纷的颜色装点着绵延的峰峦,决不会给人单调的感觉。 所以说,真正的美,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的。 也是不是可以说,真正的爱情,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化呢? 佳若在有的时候,会挑选,在每月的25日,去北野的天满宫,逛古物跳蚤市场,大概需要花费掉一两小时,才能逛完。 然后到北野白梅町站,乘坐京福电铁这种小火车,慢慢吞吞的坐个四站,到了御室前。 这一趟火车之旅,绝对的赏心悦目。 御室前,这一站,正对着一座寺院,也就是仁和寺的山门,即使是非常常见的那种庶民街坊小景,却也是十足独绝天成的至妙奇观。 这节小火车,可以一直坐至岚山,车窗外,全是伸手可及的寻常百姓与店家。 这一路上,即使不去龙安寺,不去等持院,不去金阁寺,不去妙心寺,也绝对能遇见十分十分令人怡悦的京都。 佳若就会想到梁静茹的《会呼吸的痛》的MV,坐在奔驰的新干线上的梁静茹。 那种,嗯,一个人的浪漫。 还有,关于城市的治愈。 一座城市,有时候真的能够治愈一颗受伤的心,能够疗伤的城市,大概也不多吧? 而实际上呢,在京都,找路是非常方便的,尤其是在老城,也随处可以看见中国当年王朝都城的影子。 最初的平安京,东临鸭川,西有桂川,逶迤南流,在建造的时候,整个都城格局深受中国影响,分为东西两部分,西侧的右京访自长安,所以就叫“长安”,东侧的左京则模仿洛阳,所以就被称做是“洛阳”。 事实上右京的长安在开发时因为多有沼泽地,最后实际的市区只有左京的洛阳。 所以京都还被称为洛阳,在城内至今还留着洛中、洛东、洛西、洛南、洛北的称呼。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佳若常常会有一种穿越到了盛唐时期的感觉。 也许,正是这种绵长的乡愁,使得佳若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地被治愈吧? 除了在京都散步,佳若也经常会选择在京都骑车。 京都的城区,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大,骑车或者步行,应该是最惬意的事。 独自穿行于还不算是什么特别熟悉的街巷,然后绕开热闹的商业区,任意一处,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宁静,让佳若产生那种如同北海道一样的人口稀少的错觉。 而这,正是在东京和大阪、横滨之类的城市里,绝对体会不到的心情。 而随处出现的有趣的店铺招牌,可爱的房子,更让佳若感觉生活中闪闪发光的美好。 如果到东山一带,随便走着,就能看到一座座的寺庙,或者一个个神社,就出现在眼前,信步踱去,顿时,就感觉自己*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那种纯粹的,宗教气氛浓烈的感觉,仿佛一瞬间,人世间所有的喧嚣和嘈杂,都全然消失了,站在神社前面,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默默地祈祷,然后,摇一下铃。 那时节,佳若只会觉得,铃声更加增添了静寂的趣味。 这也是京都特有的风景,特有的趣味。 一步之遥,却能够顿生入世间与出世间的区别。 佳若曾经看过评论,说,这一点,似与欧洲的教堂有本质的相似,但两者的趣味却相去很远。 这种城市山林的境界,应该是东方人体会得更深些,它决没有宗教的禁 欲和非人性色彩,只有轻松悠闲的情调。 所以中国人在京都会更多地感受到日本文化的趣味,而西洋人则多惊奇于建筑和园林的形式美。 而在体会到日本文化、京都文化的趣味的时候,佳若就感受到了“治愈系”的、“疗伤系”的美。 那种美,让她战胜了内心的种种阴暗。 所谓的人生的悲哀和痛苦,都只是遮蔽住阳光和蓝天的乌云而已。 在乌云的背后,依然是美丽的蓝天吧? 还有,无比清爽的微风。 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坚强。佳若想。 一颗坚强的心,一座美丽的城市。 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那么,无论之前经历过什么,此后又会经历什么,都足以成就,成就一个完整的美好人生。 正文 152、短暂的相聚 身体出现异常,差不多是在经 期前后的那段时间。 从三年前,生下白宥凌和蓝念佳的那个时候开始,每当月 经来临的前后,佳若就感到身体的异常。 佳若的身体并不算高,不过就是一米六五的个头,体重也不过四十公斤左右,瘦瘦的。大概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娇弱的身体,才被选入了*局。 因为从小就很容易伤风感冒,所以佳若一直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很自信,但话说回来,这几年也没有得过什么病。 换季的时候偶尔会伤风感冒,但忍上两、三天,也就自然好了。低血压只有一百左右,多少有些贫血,有时会头晕,但这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佳若自我感觉,自己人是瘦小了些,但身体并不算太差。 也是因为已经去完成任务,参加各种各样的运动,所以身体的整体素质,还算是高的。 所以,佳若一直对自己的身体,谈不上过于自信,也谈不上自卑。 但是,最近的身体,越发的异常了。 首先的征兆是,这几个月,月 经周期拉长了。 以往,佳若的月 经十分有规律,差不多都是相隔二十八天,每次也就四天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五天。 来月 经的前两、三天,腰间往往会些微有点酸胀,有几个固定的牙齿,也会有些不舒服,但是,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自二十岁以后到今年满二十八岁,佳若从来都没有休过假。 现在却都有些不同了。 在这两、三个月里,每次的月 经,都得持续一周到十天时间,腰部也开始有些闷闷的痛感。 一开始,佳若还以为是身体疲劳的缘故,也就没有往心上放,向到了下个月,情况依然如此,甚至拖的更长,痛感也似乎更强烈了些。 这个月的这一次,居然持续了整整十天,佳若终于不得不休息了一天。 她有些担心,可毕竟是女人家的事,不好问别人。她怀疑是不是太累了,加上一些精神上的压力,和痛苦之类的。 于是,她就选择继续在京都好好地休养。 佳若这一次,在京都休养,却万万没想到,会碰到自己的孩子,白宥凌和蓝念佳。 佳若这一次,所住的旅馆,是在古城的最中心。 虽然是古城的正中心,但是小街,却安静得如同无人问津。 一百多年的数寄屋式建筑,以及穿着和服的老太太们家庭式的服务,使佳若在到达京都的第一天,就有种把行李和心情都卸下的温暖。 尽管刚刚到达京都的这一天,天空下着雨,但是,雨中的京都,却有着一种安静从容的温情,在路过的每间体量娇小的屋宅窗格间透露着。 然后,佳若就冒雨去散步。 在京都的许多商业街散步,都可以不带伞,一路都有防雨顶棚。 “锦小路”的通寺街,至高仓门之间, 400米长的锦市场,就是这样一条街。 虽然很窄,但是,两边的铺子,一家比一家干净诱人,各种香味扑面而来,有海鲜铺子现烤串烧的,有被称为“京果子”的各类精致小糕团,有传统的酱菜摆着让路过的客人们随意品尝的,也有寿司店,茶叶和茶具店…… 食物本身就有着治愈人心的力量吧? 在那个被叫做是“京都之厨房”的锦市场,同时挤满了买菜的当地人和很多被丰富的食品阵雷晕了的慕名游客。 事实上,锦市场最早发源,是在江户时代的前期。 和日本的很多城市一样,同样的,京都也存留了许多日本的老字号。比如一保堂茶铺,本田味缯,松屋常盘京果子,西阵织物,象彦漆器…… 古老的手工行业,在这个城市找到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时至今日,传统的手工和食品制造工艺,大部分都留驻了百年甚至千年的细节,显得一丝不苟。 从劳动工具到制作程序,丝毫没有在信息高速的驰骋中,变得“数字化”。 从劈得细丝般的一把竹刷,到一分一毫用手拗出的陶土筷架,哪怕只是一只团子,都会被隆重地制造而后包装,并印上小店名字,随附的还有一张手绘的店面地图。 感觉,就如同古老旧日时光一般温馨。 佳若这一次,就是带白宥凌和蓝念佳来逛锦市场。 被称为“京都厨房”的“锦市场”,地理位置,是位于京都市的中心,可以乘坐去四条街的公交车,或者是阪急电车的京都线,或者地铁的乌丸线,分别在乌丸站与四条站下车,再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达“大隐隐于市”的锦市场了。 经过老京都的圈点,佳若和白宥凌、蓝念佳,把主要活动范围,都圈在了最精华的洛东到洛中一带。 在前往“锦市场”的时候,佳若对白宥凌和蓝念佳介绍了“锦市场”的历史。 据说“锦市场”开始于约400年前,在江户时代,以“锦之店”为名,渐渐地,成为了生鲜食品批发的聚集地。 因为靠近“锦小路街”,所以得名“锦市场”。 锦市场“东西约400公尺”,有一百多家店铺,主要销售鲜鱼、生鲜食品,加工食品,京都料理的材料等,被称为“京都厨房”。 随着旅游业的渐渐发达,锦市场如今是当地居民购买食材的好地方,也成了外国游客来京都餐馆LIST上的很棒去处之一。 “我对京都这么了解,还没有去过呢。” 白宥凌感慨道。 “所以我带你们去‘锦市场’看看啊。” 佳若笑着说道。 “真是正宗的‘妈妈’!!” 蓝念佳不无讽刺地说道。 佳若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搭乘四条街的公交车,晃晃荡荡,到了四条站,下了车,然后步行了几分钟,就到了“锦市场”。 刚巧这一日,是日本的公众假期,佳若,还有白宥凌和蓝念佳到达的时候,“锦市场”里面,挤满了前来购物的当地人,中间也掺杂了很多看上去就知道是来凑热闹的游客。 白宥凌觉得那些“锦市场”的店主们,一定是非常有经验的,一定可以马上分辨出当地人与游客————即使大家都是外表差不多的亚洲人。 但是,就连京都人和东京人,关西人还是关东人,恐怕这些店主都能分辨出来吧。 特别像白宥凌和蓝念佳这两姐弟,那种脸上带着好奇与兴奋的表情、肩膀上挎着一个大相机的,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在额头上写着大大的“我是游客”四个字。 白宥凌和蓝念佳关注了一下,那些当地人,往往总是会走进店铺,会在货品前停下来,摸一摸、嗅一嗅,还会认真看价钱,一看就是真正来买东西的。 而是对于游客来说,游客们对于那些本地的、特别是生鲜的食品,是很难买得下手的。首先,是游客们对那些本地的、特别是生鲜的食品的味道、烹饪方法以及吃法都不太熟悉,其次,就是乘坐飞机等种种交通工具,恐怕也不是很方便携带那些生鲜的食品。 在锦市场,有很多卖腌咸菜的店铺,应该就是日本传统食物中的“渍物”。 所谓的“渍物”,其实应该就是泡菜之类的。 “你们这些小孩,”佳若笑了起来,“所谓的‘渍物’,怎么会是单纯的泡菜呢?” “在日本料理里,所谓的‘渍物’,其实就是咸菜。 “日本人每餐必备咸菜,高级宴会也不例外,以黄萝卜咸菜和酱瓜最受欢迎。 “而所谓的‘渍物’,其实就是你们所熟悉的泡菜、酱菜之类,用醋、盐、或是其他的调味料将材料浸渍数小时,使其调味能入味,渍物除了可以作为下酒菜亦可以当作套餐定食中的开胃菜。常见的有味噌小黄瓜、味噌白葡萄等等。” “妈妈,你对日本料理还真是了解。” 白宥凌和蓝念佳咋舌道。 “你们尝尝这个。” 佳若给白宥凌和蓝念佳弄了点“渍物”来尝了尝。 这是把新鲜的蔬菜,像大白萝卜之类的时令蔬菜,再用酱油、盐糖腌上一段时间,做出来的。 白宥凌和蓝念佳品尝了一点。 “味道很棒。” 白宥凌感叹道。 “是很棒。” 蓝念佳也说。 “妈妈,你也尝一点。” 白宥凌和蓝念佳一起给佳若弄了一点。 佳若笑眯眯地吃了下去。 “真的很棒,应该是很好的‘米饭杀手’。” 佳若笑着说。然后,再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往“锦市场”的深处走去。 白宥凌和蓝念佳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看。 锦市场的屋顶是彩色玻璃的,有点“锦”的味道。 “感觉很好。” 蓝念佳说。 “就像是中世纪欧洲教堂里的彩绘玻璃。” 白宥凌也感慨地说道。 “很漂亮吧?”佳若也抬起头,说道,“很有点梦幻的味道。” “应该是宗教的味道。” 白宥凌纠正说。 话音未落,白宥凌和蓝念佳,还有佳若,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 佳若,白宥凌和蓝念佳,路过了一个卖生蚝的店铺,说是可以当场挑了在店里烧烤了吃。 “我们去吃烤生蚝吧。” 佳若这样提议。 老实说,白宥凌和蓝念佳到目前,还没有吃过烤生蚝。 “味道怎么样?” 白宥凌和蓝念佳问佳若。 烤生蚝是沿海地区的特色小吃,是用新鲜生蚝通过炭烤而成。 “当然是味道鲜美,香气诱人,深受大众喜欢啦。” 佳若调皮地眨眨眼,这样说道。 “那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白宥凌问。 “烤生蚝的做法非常简单,只需要将蒜蓉、姜末、酱等佐料,放入刚刚撬开的生蚝内,再直接放到火上烤熟即可,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蚝肉的新鲜还增加了蚝的野味感觉 。 “生蚝本身独有的鲜味和肉质感觉让不少人上瘾,蒜蓉又能有效地去除蚝本身的腥味和臊味。如果你想刺激,还可根据个人的口味,加点辣椒,那又是另一番好滋味了。” 佳若很详尽地给白宥凌和蓝念佳介绍了。 “原来如此。” 白宥凌和蓝念佳点点头说。 “妈妈,你真的很擅长做料理啊。” 白宥凌笑着感慨道。 “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妈妈!!!” 蓝念佳也笑着说道。 “别奉承或者讽刺我了。” 佳若也笑了起来。 “绝对不是讽刺,”白宥凌马上说,“宁愿是粉刺,都不是讽刺。” 说完,三个人又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这样,三人吃完一顿丰盛的烤生蚝料理大餐之后,就来到旁边的一个点心铺,那个点心铺,卖的都是日本的红豆、绿豆糕之类的传统甜品。 照样是甜得化不开,浓地不行,必须要喝浓浓的绿茶加以中和。 然后三个人又逛了几个貌似是卖什么花生、豆类、海带之类日本日常烹饪食材的。那里已经挤得人满为患了。 “有松茸耶。” 蓝念佳先叫了起来。 “真的是松茸耶,”白宥凌也叫了起来。 有一家卖松茸的店铺,大概这个季节是吃松茸的好季节吧?不过,松茸的价格都很贵。经常是五颗新鲜的松茸,标价50,000日元,相当于人民币差不多4,000元!!! “好贵!!” 白宥凌正在咋舌,蓝念佳已经掏出信用卡,刷卡买了几盒松茸。 “有白瑾瑜这个爸爸,我们从来不用愁钱的事情。” 白宥凌对佳若说。 “是啊,”佳若点点头,“我知道,白瑾瑜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我也这么觉得。” 白宥凌望着佳若。 她想,妈妈真的很幸福,能够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的全部的爱。 白宥凌继续望着佳若。 她感觉佳若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淡淡的,惆怅。 如水的惆怅。 属于旧时光的惆怅。 “你们看,北海道的红萝卜耶!!” 蓝念佳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刚刚那个松茸真的有点贵,不过,这个还好,105日元,折合*民币,也就八块钱左右吧。” 白宥凌这样说道。 蓝念佳就想要给这些可怕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食物拍照,但是,佳若却说,在“锦市场”,大部分的店铺,都不欢迎游客拍照。 蓝念佳每次看到新鲜的东西,总是忍不住端起相机就拍,但在锦市场,10家店中至少有8家都会被人喊“请不要拍照!” “有点不爽耶。” 蓝念佳撅起嘴来。 “可能涉及到知识产权的保护之类的吧。” 白宥凌开玩笑说道。 “京都人,是非常的执拗的。” 佳若说道。 “执拗?” 白宥凌和蓝念佳反问道。 “我对京都人的执拗,在‘不许拍照’这件事上小有体会。”佳若说,“之前也有耳闻,说是在一些小小的、很好吃的、开了很长时间的小料理店或甜品店,也有固执的老板给外地人脸色看,摆明了一副‘不稀罕赚你的钱’的态度。” “不会吧?” 白宥凌和蓝念佳都表示惊讶和愤怒。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跟钱过不去’,”佳若继续说,“在一家老字号的甜品店门口,我曾经看到店家用一块敞开的空间,表演制作甜品的过程,门口还站着几个热情的大婶招呼客人试吃甜品,从这些已经感觉到他们的‘商业化’。” 佳若这样对白宥凌和蓝念佳说着,然后带他们俩去了旁边的一家老字号的甜品店。 要进去店里面,才可以吃得到他们刚做出来的糯米团。 刚做出来的糯米团,做的特别有韧劲,一口咬下去,竟然还咬不断。 旁边小碟子装着小萝卜干儿,吃一口甜的就一口咸的,让甜味更加突出。 “味道很好!!” 白宥凌和蓝念佳都相当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那就多吃一点。” 佳若在旁边笑得非常开怀。 然后,佳若再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在“锦市场”转得很过瘾。 从锦市场出来,三个人拐到了四条街的大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转,见到有趣的店铺,就进去溜达一圈。 四条街两遍的店铺,大都是京都的百年老店,以销售妇女用品——和服、和服配饰、手袋等以及点心为主,销售的物品大都是手用料讲究上乘、手工制作的,所以价格也相当不菲。 但绝对物超所值。 佳若在这里,给白宥凌买了一套黄色的和服。 “真的很漂亮。谢谢妈妈。” 白宥凌的眼眶都开始泛红了。 “给女孩子穿和服,就是一种‘*仪式’了。” 佳若说道。 离开四条街的主干道,佳若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拐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小巷汇集了京都最高级的料理店与酒吧。 “挂着红灯笼的店铺,表明店内可以为有需要的客人提供艺伎服务。” 佳若介绍说。 “这条街原来是京都最豪华顶级的消费地方,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上等人,才有资格进去消费。 “如今随着艺伎文化在日本的没落、旅游业的慢慢兴起,这条街也不再像往日那么孤芳排外了,现在慢慢成了‘比其他地方贵’的吃饭的地方,大多数店铺,对普通的消费者也敞开了大门。 “但是,据说不少非常本地的京都人,很不喜欢这样的转变,他们认为真正的传统正在被扼杀,真正的日本文化也正在流失,当一切变成了‘商业’和‘金钱’说了算的时候,京都的内涵与韵味也就消失了。” 佳若这样说道。 “妈妈,你可真是一个有耐心的妈妈。” 蓝念佳开玩笑似的说。 然而,不知为何,听到蓝念佳说这句话,白宥凌却很有想要大哭一场的*。 又是“*仪式”,又是耐心,还有那么多美味的料理。 和妈妈相聚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是在日后,每当回忆起来,都会成为非常美好的回忆吧? 一想到这里,白宥凌就忍不住唏嘘不已了。 正文 153、永久的孤独 “有时候,我觉得京都真像是个迷宫。” 白宥凌对蓝念佳还有佳若这样说道。 “迷宫?” 蓝念佳和佳若反问。 “而且还是能够寻到宝贝的迷宫。” 白宥凌说道。 “怎么说?” 蓝念佳和佳若继续问道: “看吧,我们从锦市场出来,一拐弯就到了商店街,由寺町京极商店街和新京极商店街为主线,整个一带都是时髦淘宝的去处。然后,随便走进一家门面不大的店,角落里可能有楼梯带我们去二楼,而二楼的衣架丛中,也可能有一扇小门,突然地通往一个开阔的长满植物的咖啡厅,在那里喝完一杯热煎茶之后,还不能原路折返,仔细看看,又会发觉咖啡厅角落里还藏着另一道楼梯,顺梯而下,就是另一侧的小店,而其中一间玻璃门后竟然又藏着一道楼梯,再次下楼,啊,天哪,一整间设计品百货店赫然呈现!!!” “你说得可真活灵活现!!!” 蓝念佳笑了起来。 “乐趣与收获,就在这每一重低调的惊喜中隐藏,而前提正是,必须要————慢慢逛。就如同人生一样。” 佳若总结道。 “妈妈,你是说‘慢生活’吗?” 白宥凌问道。 “妈妈,你这是在教我们怎样生活吧?” 蓝念佳则继续开玩笑。 “好了,我们继续逛吧。” 佳若这样说着,然后和蓝念佳还有白宥凌继续慢慢地逛完这条街。 作为街道的延续地,佳若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往京都御所的方向那边去。这 后来的一段路商店不如之前的集中,却尤其有精品,也有不少画廊和古美术品商店。接近京都御所和二条城一带,越来越远离都市的嘈杂,参天古树中总有硕大的乌鸦栖息着。 “真有点柯南的《迷宫的十字路口》的感觉。” 白宥凌感慨道。白宥凌记得在《迷宫的十字路口》里面,总是会给很多镜头,给那些参天的古树,然后,画面之中,还会有乌鸦的叫声。 感觉非常的古老。 而京都的乌鸦确实非常的多。到底是古都。 而在到京都之前,蓝念佳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乌鸦。这一次算是一次看个够了。 佳若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走在高墙外,突然觉得人似乎比鸟还少。 自平安朝时代(8世纪-12世纪)开始,作为日本的首都,延续了千年之久的皇室与幕府的*的明争暗斗以及有关的历史轶话,使这一带弥散着浓郁厚重的气息。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鸭川那边吃晚餐吧。” 佳若这样说道。 夕暮的霞光,在鱼鳞状的浮云后面,慢慢地黯淡了下来。 就在这个傍晚时分,白宥凌和蓝念佳跟着佳若来到了洛中与洛东间的鸭川。 白宥凌最喜欢的,就是京都的鸭川。 平安时代曾经反复出现过洪水,从平安时代的末期开始,这个河滩成为处刑的地方。 大约在公元十七世纪,石川五右卫门、石田三成等人,就是在这里被处刑的。到了近代,这里却变成了戏剧的中心,也出现了出云阿国。 阿国,是歌舞伎的创始人,出云大社的侍女出身。宽文年间,这里出现了歌舞伎的剧场。 这里也是义经、弁庆的传说流传的历史遗迹,男扮女装的源义经在这里击败并收服了拦阻旅客、为收集千把名刀而战的恶僧武蔵坊弁庆。 据说这也是现在纳凉地板的起源。 鸽子及各种鸟类盘旋河上,鸭川旁,一直都是对京都人最重要的一条休闲大道,看书,遛狗,慢跑,野餐………… 人们近可看水面上的飞禽,身边的樱花,远可看清水寺方向的群山。 两岸杨柳依依,河水清浅。 整条鸭川河上据说有上千座桥,样式统一,无论是什么时候过来,白宥凌总是能够看到岸边情侣成群,因此这里也有着情侣河之称。 用古朴的大块岩石铺砌成的河岸,浅浅的流水,水上的飞鸟。 暮秋岸边的血红枫叶和早春时节的浅色樱花————这些都使得鸭川河,成为京都市内最美丽的一条河流,是京都大学本部到国际留学生交流会馆的必经之路。 而白宥凌记得很清楚,柯南的剧场版《迷宫的十字路口》,以京都为背景 的,凶手在先斗町的一家餐馆里杀了人,将凶器扔进鸭川,让河水将它带走。 所以,每次白宥凌靠近鸭川河,都会盯着河水看上半天。 这一次,佳若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来到夕暮时分的鸭川河畔,依然是美丽的鸭川河畔,依然是最让白宥凌触碰到古老的京都心跳的地带。 曲曲弯弯的石板窄巷,百年的民居老房,每户门上垂挂的蓝布门帘…… 看到熟悉亲切的场景,白宥凌忍不住感觉心情一阵平静。 就这样,和妈妈,还有哥哥,一起沿着鸭川河畔散步,真希望能够一直这样散步下去。 因为时近夜晚,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所以,靠街边的店铺的门口,都亮了灯笼,街面的精巧的房屋,则都成了居酒屋。 一路逶迤地走着,白宥凌、蓝念佳和佳若经常能够碰见几个和服女子匆忙闪过,木屐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微带寂寥的声响。 又是血色夕暮。白宥凌想到古龙笔下的血色的夕阳,那种深深的寂寥感,那种必须要借酒消愁的凄苦。 “那些纳凉床,到了夏天,一定非常的火爆吧?” 白宥凌指着那些纳凉床,问佳若。 鸭川是贯穿古京都的第一大河,河道两旁酒肆林立,尤其是夏天,更有搭在户外,鸭川之上的纳凉床,成为京都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当然,这个纳凉床,可是京都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佳若说道。 “事实上,夜晚的鸭川,才最为活跃吧?” 蓝念佳说。 “就像美少女变身一样,”佳若说道,“从华灯初上,就开始变身。白昼的含蓄古朴,从夜幕降临那一刻拉开界限,灯火啊,河水啊,水中的倒影,小二的吆喝声,客人的笑声,三味弦的节奏等等,把鸭川变成了一个无比迷幻,充满幻觉的不真实的世界。” “夏天的鸭川才最美吧?” 白宥凌说道。 “我看过京都夏日的小说,”蓝念佳说,“说是,仿佛只有那一刻,才能从京都特有的闷热,粘稠的气氛中,隐约辨认出那种带有平安时代,盛世般的感觉。 “一千多年前的夜晚,摇曳的灯影,艺 伎的眼波,微醺的气氛,俳句,月影流水声,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夕。” “念佳,”佳若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很多愁善感呢。” 白宥凌笑了起来。 佳若继续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往前走去,灯火映照在鸭川河上,流淌着万古的风情。 “对了,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宥凌’啊?” 白宥凌望着鸭川河面上倒影的亮光,问着佳若。 佳若在轻轻的夜风之中,微微地笑了起来。白宥凌转过脸来,望着妈*侧脸。妈妈正凝望着流淌着光影的鸭川河畔,就像是在凝视着远处的幻影一般。 “因为你爸爸,总是以为我还没有原谅他。” 妈*声音,听起来就像古筝发出的声音。 “那么,妈妈,你有没有原谅他呢?” 蓝念佳眨了眨眼睛,这样问道。 这一次,佳若没有一丝的犹豫。她深茶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当然,我当然,已经原谅他了。” 因为快到晚餐时间了,佳若就带着白宥凌和蓝念佳到附近的纳凉床上去。 “我们去那里吃饭吧。” 京都的鸭川河畔的许多餐馆,架起了临河露台,也就是纳凉床,铺上草席供客人们一边吃饭,一边吹晚风。这就叫做“鸭川纳凉床”。 “水无月”,是日本阴历六月之异称。即盛夏七八月,暑烈,灼热,滴水也无之炎昼,人人等雨。太阳久久不肯下山,阳光折射水蒸气和尘埃,把天空染红,称之为“夕烧”。 人们喜欢穿夏服,单衣,又称“罗”,像洗澡后的浴衣,踢一双木屐,摇小圆扇,在木荫、高台、水边、桥畔、公园、空地纳凉。 还有,全国的县市,大都在夏天的河川举行“花火大会”,在日本的夏日,几乎每隔几天便有一回祭典或花火绽放。 而京都有一节目,就是“夏之风物诗”————在河川畔露天迎风吃晚饭。 “鸭川纳凉床”,最初一听,还以为乘凉小休,原来是川床风情之会席。京都鸭川,是八神社前流淌一条最长最宽,极具代表性的河。架在鸭川上有四条大桥,这里有歌舞伎的历史舞台“南座”,和百年风华的艺 伎渊源。 自八神社西走,四条大桥的右面,是狭长、繁华、鼎鼎大名的先斗町。 白天至黄昏,鸭川还没装扮好,只是普通的一条河。 可是华灯初上,一脸厚厚雪白朱红的盛装艺 伎,便会应酒宴豪客的召唤出勤。身上是上百万日元的和服,珠环翠绕,高木屐细碎地踩过铺排有致的青石板小路,掀帘走入茶屋,开始她们的色笑和尊荣。 “妈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的。” 白宥凌说道,把视线投向了远处的光影流转的鸭川河畔。 那是因为白宥凌感觉,在这一生之中,大概只能和妈妈相聚这么一次吧? 唯一的一次。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能下雨呢? 如果现在下那么一点雨,那么就和自己的心情非常的契合了。 那种淡淡的,惆怅,那种如水的,春愁。 人生也不过如此,寻找,相聚,然后在瞬间被感动,到了最后,又分开,各自孤独。 孤独到老。 这就是人生吗? 相聚的时间是短暂的,而孤独却是永久的? 每一个人,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到了最后,都是孤独一个人。 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这样想着,白宥凌把视线转移到那些光影浮动之中。 她不由地黯然地,感到淡淡的悲哀慢慢地渗透进胸口之中。 正文 154、白佳重逢:16年的分离 白宥凌经常听人感慨,说京都真的是一个非常小的城市。 此话当然是不假。 京都的面积,实在不怎么大,而且结构简单朴素得要命,马路都是横平竖直的,很多人说其实京都就是袖珍版的西安。 因为这样的结构构造,所以,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太容易迷路。 除了《名侦探柯南》的剧场版《迷宫的十字路口》里的那首歌咏京都街巷名称的动人儿歌之外,京都人还有许多方法记住地名,因为京都的地名,实在非常的好记。 东西向的马路叫“条”,南北向的马路叫“通”。 比如三条、四条都是很有名的逛街的好去处,差不多就类似于北京的王府井和西单,还有上海的南京路和外滩之类的。 白宥凌第一次来京都的时候,是住在市中心偏东北一点点。 直至今日,白宥凌还记得,那是一个叫做Palace Side的欧式旅店,对面就是京都御所,环境实在够好。 旅店内的布置也十足的精致,前台的服务也很周到,英语也说得很好,就只是电梯显得有些狭窄,让他想起了去年和养父白瑾瑜去比利时布鲁塞尔的Hotel。 是纯粹的欧式旅店,完全为了那些欧洲人设计的。 让那些欧洲人们,有一种如同在家里的温馨的感觉吧? 每一层的电梯门的颜色都不同,旅店整体的色调很和谐。 第一次来京都,养父白瑾瑜并没有选择去“和风旅馆”,而是选择了一个欧式旅馆,大概是为了让白宥凌慢慢地感受京都的魅力吧? 白宥凌知道自己的养父是世界上最最体贴的男人。 现在,白宥凌和蓝念佳,跟着佳若,在鸭川河畔的“纳凉床”上享用完晚餐之后,就跟着佳若,一起在鸭川河畔,令人沉醉的晚风之中,慢慢地散着步。 “妈妈,我的养父,白瑾瑜,是不是很爱很爱你啊?” 白宥凌和佳若并肩走着,吹着幽幽的晚风,冷不防地这样问道。 佳若很明显被白宥凌的话,弄得微微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佳若才答上话来: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白宥凌把视线转向了光影流转的鸭川河畔,微微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知道,养父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依然还是把你放在他内心的深处。” 白宥凌就像凝望着幻景似的,望着远处荡漾的带着脂粉香气的光芒,尔后继续说道: “养父之所以总是带我来京都,也是因为他知道,妈妈你最喜欢京都了。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京都,和养父走在一起,在京都不知名的小街巷里散步,阳光晒在身上,感觉非常的惬意,没有拥挤的感觉,而且彻底的宁静。 “我记得养父带我在京都大学参加了一些讲座,有讲京都和京大历史的,有插花课,还有人与自然的讲座,内容都很充实。 “然后,我们还去了好几个地方:清水寺、金阁寺、醍醐寺、三得利工厂、琵琶湖生态实验场,还有岚山。 “在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了京都,爱上京都的美,在京都,一切都那么有条理,美得那样安静,让人感觉如梦似幻。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不太懂得养父的感情,当养父感情流露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察觉,但是,虽然年纪很小,但是,我依然还是记住了一件事情, “我记得,当养父带着我,在这个鸭川河畔散步的时候,我们散了一会儿步,感觉有些累了,就稍作休息, “那时的夕阳,仿佛就是,就是古龙笔下的那种凄怆悲凉的血红色,斜斜地铺洒在鸭川河的清流之上。 “养父看着看着,在那血红色的夕阳上面,有白色的飞鸟,紧贴着河面,扑扇着雪白的翅膀,匆匆飞过, “我看得正起劲,兴致**地转过头,想要指给养父看,结果,我发现,在夕阳笼罩下的凄艳的光影之中,养父正在默默地垂泪…………” 白宥凌慢慢地,说着这么多话,追忆了那一段悲伤的往事。 走在她旁边的蓝念佳和佳若,则一直默默地聆听着,就像聆听小野丽莎的一曲巴萨诺瓦。 “妈妈,我想,养父是真正在爱着你的吧?” 白宥凌接着说,“因为我觉得,只有真正的爱情,才能带来如此深切的悲哀。” “深切的悲哀?” 蓝念佳不解似的,微微地侧了侧脑袋,然后这样鹦鹉学舌地反问道。 “类似于‘物哀’之类的吧,”白宥凌苦笑着说道。 “宥凌,”佳若开口了,“你还研究过最具有日本特色的审美意识——‘物哀’?” 白宥凌点点头,“因为我觉得那个,是最罗曼蒂克的一种审美意识,它几乎成为了我的爱情观。” “爱情观?”佳若微微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那么,宥凌,你说说看。” “我说不好,”白宥凌笑着说,“但是,我可以引用一下本居宣长在《源氏物语玉的小栉》中的非常正统的说法————” “那么,是什么呢?”佳若和蓝念佳一齐问道。 “嗯,”白宥凌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什么叫做懂得‘物哀’呢?‘物哀’「あはれ」这个词,本来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遇到什么的时候,心有所感,而发出的叹息声,用现在话讲,就是「啊~」、「哦~」之类。比如赏月观花,赏心悦目之余,不禁发出‘啊~(ああ),真漂亮的花呀’、‘哦~(はれ),好一轮明月’这样的感叹。二者加在一起,就是「あはれ」。汉文中的「呜呼」读做「ああ」也是这个道理。 “感于物,似乎多指好的事情,其实却不是这样的。”白宥凌继续说道。 “辞书上说,‘感,动也’,就是心动。不管好事坏事,心中有所触动,不禁发出「啊~~(あはれ)」的感叹,都是有所感。所以说,「感」字正好对应了「あはれ」这个词。汉文中有「感鬼神」之说,在《古今和歌集?真名序》中就有这句话。《假名序》中,也有「使鬼神也为之心动(鬼神をもあはれと思はせ)」这样的文章。所以我们知道,「あはれ」就是心感于外物的意思。以上是对「あはれ」这个词的原意和转意的考察。” “行了行了,你就直接解释什么是‘物哀’得了!!!” 蓝念佳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白宥凌的话。 “那正是我马上就要做的。” 白宥凌没好气地白了蓝念佳一眼。然后再把视线转移到了佳若那里: “妈妈,其实,所谓的‘物哀’呢,是不论是什么事情,不论遇到了什么触动人心的事情,知道为什么感动,并且实有所感,便是「懂得物之哀」。 “否则,遇到该感动的事物而,心无所动,没有感触,叫做「不懂得物之哀」,是没有情趣的人。 “悟性好的人,遇到令人感触的事情,便会情动于中而不得不发。 “于此相反,如果在这个时候,会若无所感触,那么此人一定生性愚钝,欠缺感物生情的情趣。 “总之,‘物哀’是日本古已有之的美学思潮,不仅深深浸透于日本文学,而且支配着日本人精神生活的诸多层面,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么《古语拾遗》,那本书从古代原初歌谣来考察,认为“啊”(あ)和“哟”(はれ)这两个感叹词组组合而成的。 “它说,这种感叹,最初是通过对人和自然其后发展到对人生世相即对现实的接触——认识——感动的过程而产生的。由于“あはれ”这个感叹词与日语汉字“哀れ”字同音,就以“哀れ”标出。 “所以,我觉得,‘哀’有着感叹的意味,但是,因为日语是暧昧的语言,‘物哀’包含的含蓄内容更有同情、哀伤、悲叹、赞颂、爱怜、怜惜等诸多因素,需放入具体语境中细加揣摩品味。 “总之,在日文里面,‘哀’将悲芳凄与同情的感情浑然为一体。而真正将单纯感叹的‘哀’发展到具体充实的‘物哀’的,则是《源氏物语》的著者————紫氏部。 “根据日本学者上树菊子,大川芳枝的统计,《源氏物语》中出现‘哀’多达1044次,出现‘物哀’13次。 “这样就将主客观合一了。‘物’是客观存在,‘哀’是主观情感,两者‘物心合一’其中‘物’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自然风物,更可以为社会世象,人情百态,总之,是以现实之物触内心之‘哀’,大大丰富了‘哀’的情感范围。 “总之,所谓的‘物哀’,并不是我们望文生义而得到的‘悲哀’之感, “严格意义上来说,‘悲哀’只是其中一种情绪而已。我以前看过叶渭渠先生的著作,在他的那一本《日本文学思潮史》里,就提出,久松潜一博士将‘物哀’特质分为五大类,,也就是‘一感动,二调和,三优美,四情趣,五哀感。而其最突出的是哀感。’ “我个人觉得,‘物哀’更加注重的,应该是情趣和优美。 “但是,如果到了男女恋情这一方面,就更加注重‘哀感’了吧?因为我觉得,爱情都有着非常悲哀的一面。没有深刻的悲哀的爱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都是蕴藏着深切的悲哀的。” 白宥凌正说得起劲,没注意前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沿着鸭川河畔,向他们靠近。 “怎么,宥凌又在向你兜售她的‘物哀’爱情观?” 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耳畔炸起。 白宥凌和蓝念佳都吃惊不已地,猛然抬起头。 接下来的那一幕,差点让白宥凌的心脏从口腔里跳出来。 “爸爸?!!” “白叔叔?!!” 因为养父白瑾瑜身穿的刚好是白色的运动衫和白色的运动裤,所以,一身洁白的他,站在月光下,毋庸置疑,很自然地,就让白宥凌和蓝念佳想到了阴阳师安倍晴明。 那画面,就像————月夜,窄廊,随意披着白色狩衣的阴阳师闲适地倚靠着廊柱,青瓷的酒碟被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端起,碟中的透明酒液荡起层层涟漪,击碎了饱满的圆月。仿佛刚刚将那晶莹的液体一饮而尽,阴阳师原本已如淡淡涂抹胭脂的唇更显红润。 美得不可方物。 白宥凌知道养父喜欢散步。特别是在黄昏的时候,他喜欢在京都的四条通一带散步。 四条通是一条商业街,在那条街上,百货店、餐厅鳞次栉比。 从东端到鸟丸通之间的商家店面,经过改造,显得十分新奇时尚。 与此相对,四条通北侧一带的锦小路却依旧保留往昔的面貌。在“锦市场”里头,蔬菜铺,水果店,鲜鱼店,接二连三,挤得满满,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所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京都厨房”。 来那里购物的客人早中晩不尽相同,早上是高级日式料理店的大师傅,中午是家庭主妇,晩上则是下班的职业女性和公司职员等。 白宥凌很清楚养父的散步线路。 穿过锦小路,一直通到锦天满宫。前面的南北向道路是新京极。 或许在这里,养父会需要买买一些_土产,这里就能满意而归。附近,除了土产店之外,还有时尚大厦,很受年轻人的欢迎的时尚大厦之类的,完全另一个东京。 然后,养父会穿过三条通,沿着高濑川走,来到木屋町。 高濑川的开凿者角仓了以的石碑,守望着静静川流。现在的高濑川,河中水质与过去一段时期相比,大有改善,甚至还可以看到萤火虫踪影。 白宥凌知道,高濑川的夜里,霓虹闪烁,其热闹的氛围,与祗园堪称“双壁”。 再然后,养父会从高濑川,经过路东的先斗町,此时此刻的先斗町,由于车子无法通行,总是显得十分安静,很适合散步。 在先斗町,还可以一边看着红格子窗和犬矢来,一边静静地体验着夜游京都的情趣。 最后,养父再从先斗町,散步到鸭川河畔。 白宥凌相当清楚,每当养父到京都来,黄昏夕暮的时候,总是会沿着这条线路,在京都的大街小巷漫步。 这是非常漫长的散步,而白宥凌很肯定,在养父一个人走这么长时间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追忆往昔的似水流年,然后思念曾经的如花美眷。 当然,就是她的妈妈薛佳若了。 所以说,白宥凌对于在鸭川河畔碰上养父,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 但是,她还是惊讶了。让她感到吃惊的是,养父竟然对于妈*再度出现,没有表示丝毫的震惊。 看着养父那复杂的带着不知道能否称之为微笑的某种复杂表情的那种复杂神情,白宥凌猜想,虽然她不知道养父此时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她可以肯定,养父一定是,一早就知道,妈*诈死的,实际上,妈妈根本就没有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宥凌朝着白瑾瑜吼了起来,“你知道妈妈没死?!!你知道妈妈没死?!!” 蓝念佳的反应,比白宥凌稍微理智一些,但是,也处于马上就要失控的歇斯底里的状态,蓝念佳一边扶着白宥凌的胳膊,给予妹妹以身体支持和情感宽慰,一边和妹妹一起质问着白瑾瑜: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叔叔?!!你知道妈妈没死,你却,你却不告诉我们?!!” 白瑾瑜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抱住情绪已经失控的白宥凌,但是,白宥凌却哭喊着,猛地后退了一步: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一切欺骗我们很好玩吗?!!让我和哥哥觉得我们是失去双亲的孤儿,这很好玩吗?!!…………” “宥凌!!!”佳若严厉的声音,打断了白宥凌的话语。 “宥凌,”白瑾瑜温柔地望着白宥凌,声音轻柔地说着,“对不起,宥凌,对不起,我欺骗了你,而你是最不应该被欺骗的,你是最有权利知道你的亲生母亲其实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不起,宥凌,真的对不起。”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白宥凌和身体倚靠在哥哥蓝念佳的身上,然后竭尽全力地质问着白瑾瑜。 “宥凌,”站在一旁、一直保持着冷静的佳若开口了,“是我让瑾瑜保密的,”佳若说道,“你知道,我的工作需要保密,而且,我现在还在执行任务之中。” “可是,你宁愿和白瑾瑜叔叔见面,也不肯和你的亲生儿女见面!!!” 蓝念佳冷不防地朝着佳若大吼了起来。 “念佳,”佳若依然保持着冷静,“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和瑾瑜见面。这还是时隔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和瑾瑜见面。就如同这次是我和你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怎么可能?!!” 白宥凌不相信地眨着眼睛,望了望白瑾瑜,又望了望薛佳若。 “宥凌,你妈妈没有骗你。在十六年前,我和你妈妈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白瑾瑜异常温柔地说道。 白宥凌则继续瞪大了眼睛,再一次,望了望白瑾瑜,又望了望薛佳若。 “那么,那么……这就说得通了。” 过了好半晌,白宥凌突然垂下头,眼睛含着泪水,苦涩地摇头笑了起来。 “什么?什么说得通了?”一直在旁边搀扶着她的蓝念佳问道。 “我一直不明白,只是夕阳下的鸭川河而已,为什么竟然能让养父你掉眼泪,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白宥凌苦笑着说,“原来,原来养父你,你是和妈妈约好了,在这里见面,而在见面的日子还没有到来之前,你千百次地来到这个地点,思念着妈妈,以至于泪流满面……” “宥凌……”白瑾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试图打断白宥凌的话。 “真美,”白宥凌感叹道,“真美,终于再度相见,时隔这么多年,你终于和你心爱的女人见面了……呵呵……真像是杨过和小龙女的故事呢……” “原来白瑾瑜叔叔,你一直知道妈妈并没有死,而且还在默默忍受着不能相见的痛苦……”蓝念佳说, “或许,你比我们忍受的痛苦更加多。我们以为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算是‘短痛’,但是,白瑾瑜叔叔,你是在忍受漫长的思念的折磨,你应该算是‘长痛’吧?十六年的思念的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正文 155、我依然深爱着你 十六年了,终于和约好的一样,白瑾瑜在祗园的鸭川河畔,见到了佳若。 她也许变化了很多,也许根本没变,但是,她依然还是她,还是他爱的那个她。 能够和她在京都最华美如梦幻的祗园旁边,朦胧月色下徐徐流淌的鸭川河畔重逢,白瑾瑜认为自己是幸福的,而这是自己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作为八坂神社的门前街道发展起来的祗园,实际上,是日本规格最高的繁华街,讲到京都就会联想到祗园,可以说是代表性的地区。 在祗园的道路的两旁,是纵横方向能通风的用细细的方材建成的格子窗,大街的格调与艺 伎的风采十分相称,街上排列着销售发簪、香和日式服装装饰物品等京都特有的商店。 白瑾瑜还记得自己和佳若,第一次到京都来时。 清晨时分,他和她一起在京都清水寺的“清水坂”散步。 京都清晨的天空,永远是那么澄蓝,那么明净,那是那种不带一丝杂质的,透亮晶莹的颜色,稍微看一下,就让人感觉心醉。 那颜色美得仿佛能被人吸进肺腑之中。 微风轻拂下,这个古老繁复的城市,总是散发着一种专属历史的沉重气息。城中木质结构的房屋巍然直立,每一条斑驳的门廊,都像是在诉说一个历经百年的神秘传说。 真是非常适合发生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的地方。 可是,白瑾瑜知道,自己和佳若的爱情故事,注定就是聚少离多。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份,就如同《仙剑奇侠传四》里面,韩菱纱和柳梦璃的身份,注定了她们不可能和云天河相恋相守,虽然爱情发生过,但是,也不过是雁过留痕。 然而,只剩下爱的影子,爱的痕迹,对于白瑾瑜来说,也是很好很好的。 那时候,好几个白天,白瑾瑜和佳若从古门前通到新门前通和绳手通一带,流连于棋盘格式的巷间。这是古董和美术品集中的区域,每一间小门推开都可能藏着一屋宝贝。 穿过四条通继续走,就走到了著名的花见小路。总是走到天色正欲暗去,华灯稀朗,仿佛告白着又一个多情之夜的上演。 白瑾瑜和佳若,还一同去了很多京都的名胜古迹。那些名列世界文化遗产的地方,比如说,清水寺,金阁寺,二条城,龙安寺,京都御苑,等等等等。 京都的建筑和园林之美,都蕴含着浓郁的日本特色,而它们真正吸引人的,是其中传达出的精神趣味和生活气息。 那些精巧而又散发着朴野趣味的庭园,民俗色彩浓郁的手工艺品铺子,作坊式的食品店,传统民居风格的旅馆,四处飘扬着的语调质朴的京都话,都共同营造了古都风情。 白瑾瑜和佳若一起爱上了这个古都,就如同他们深爱着彼此。 那时候,除了散步,白瑾瑜还会和佳若一起骑自行车在京都到处逛逛。 想着可以像京大的学生一样,在人行道上骑车,无论是当时还是大学生的白瑾瑜,还是已经告别大学校园一段时间的佳若,都很是兴奋。 虽然已经晚上六点了,但是,白瑾瑜和佳若,还是租了两辆自行车,整装待发。 真是C'est la vie,这才是生活!!! 白瑾瑜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和佳若,沿着鸭川河畔,一路往南,感觉自己过着京都人的生活,虽然不是哈日一族,但是不知为什么,白瑾瑜感觉很high~~ 大概是因为只要是和佳若在一起,白瑾瑜的心情都会很high~~,好像得了诺贝尔奖似的,无比的兴奋,无比的愉悦。 鸭川河,南北贯通京都,感觉上,有点像Richmond的Jamesriver,白瑾瑜还记得,自己和佳若在靠近三条的地方,把自行车停下,然后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于是,白瑾瑜和佳若把自行车停了下来之后,随便在附近吃了拉面,然后逛了一些小店。 接着,就去了祗园,此时虽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但是,白瑾瑜记得,那里仍然丝毫没有休息的迹象,而是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于是,白瑾瑜和佳若,在一条很像是江南古镇里可以见到的那样的小巷子里闲荡着,感觉就像是云南的丽江,和湘西的凤凰。 两边都是酒吧和小店。直到晚上十二点,白瑾瑜和佳若才经由另外一条路,回到了旅店。那又是另外的一番风景。 和佳若共游京都的回忆,这十六年来,总是会在白瑾瑜的脑海里回荡、重演。这就是白瑾瑜思念佳若的方式。 然而,今天晚上,仿佛时光倒流,白瑾瑜和佳若再一次站在了鸭川河畔,就如同在白瑾瑜的脑海里演绎过千百遍的那样。 那一瞬间,白瑾瑜恍如隔世。 “我们的爱情,是被一个千年古都见证着的。” 白瑾瑜曾经这样对佳若说过。 这个千年古都,越是古老,越是绝美。 京都人特别骄傲的地方,就是世界上很少有他们这样的城市,站在城里任何一处,都能看到山,环抱着城市的山。在不同季节,各种植物用缤纷的颜色装点着绵延的峰峦,决不会给人单调的感觉。 “在忙碌中蓦然一瞥,竟发现植物颜色倏忽已变,于是意识到时光的流逝。”佳若曾经这样说,“所以我觉得,京都是一个洋溢着美和悲哀的城市。” 这一点,和爱情是相通的。 爱情就是一个洋溢着美和悲哀的事物吧? 特别是那种真正深沉的爱情,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情。 京都四周的山峦,有盂兰盆节点火的大文字山,能够看到大文字山是很多旅馆的一项重要附加值,不仅广告中会特意说明,而且房租也必定高出不少。就像是能看到富士山的旅馆的房间,总是特别的贵一样。 为了满足这一观赏要求,京都不容许盖高层建筑,所有建筑物都是低低的,没有摩天大厦。京都大学文学部的七层新楼,也许就是京都第三高建筑了。 白瑾瑜和佳若曾经登上京都大学文学部的七层新楼的顶层,顿时,整个古都的风景尽收眼底,甚至连远处平安神宫的鸟居也清晰可见。 当然,在夕暮时分,最好的俯瞰京都的地点,是清水寺的清水舞台,那个曾经在川端康成的《古都》里,水木真一和千重子一起俯瞰过暮色中的古都的地方。 白瑾瑜有时候会想,自己和佳若,大概就会像水木真一和千重子那样,最终————擦肩而过吧。 他知道,他不是属于她的世界的人。 而且,她的身份,也不容许她有稳定的感情。 可是,如果她只能通过和陌生人419来满足自己的*本能的话,他愿意随叫随到,成为她每一晚的419对象。 白宥凌和蓝念佳先去旁边的甜品店吃点东西,白瑾瑜得以单独和佳若呆在一起。 “佳若,我突然觉得,你就像是我的金阁寺。” 白瑾瑜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而这无疑是十六年之后,佳若听到的最美的情话。 那一瞬间,白瑾瑜和佳若的眼前,都浮现出京都的标志性建筑,世界文化遗产金阁寺。 金光闪闪的金阁寺,在蔚蓝的天空背景之下,显得异常的炫目耀眼。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金阁寺都是十分美丽的,金箔在阳光下格外闪亮,平静的水池正好将它的倒影完好地反射出来。 水池中的松树作为陪衬,将这副图画勾勒得更为丰满。金阁寺其实不大,主要就是这个金光闪闪的寺,与它相伴的有红红的鲤鱼和艳丽的鸳鸯。 “瑾瑜,你还是很擅长说甜言蜜语,十六年了,你一点也没有变啊。” 佳若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的,佳若,我一点也没有变。” 白瑾瑜轻轻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心里却在默默地说“我依然深爱着你,佳若。” 从不远的灯火通明的木制建筑里,传来了幽玄而优美的三弦琴的琴声,配合着艺 伎们的*浅唱,自是一番曼妙神奇,如同穿越时空的那种极致享受。 京都祗园,鸭川河畔,轻轻的晚风之中,仿佛还带着浅浅的脂粉清香。 白瑾瑜突然很想,整个世界,在这一时刻停歇下来。 如果按照白宥凌那孩子的“物哀”的爱情观,那么,爱情能够在一瞬间,就能达到永远。 真的能在一瞬之间,达到永远? “佳若,”仿佛被白宥凌的“物哀”的爱情观所鼓励,白瑾瑜猛地抬起头来,深深地望进佳若的眼睛,眼神哀戚而明朗,慢慢地说道,“佳若,我曾经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 佳若抬起眸子,对上了白瑾瑜的眼睛。 她用手轻轻地拂了拂额头上的发丝,问道:“什么话?” “我说,我们的爱情,是被一个千年古都见证着的。”白瑾瑜说。 “所以呢?”佳若微微歪了歪脖颈,问白瑾瑜。 “我想说,我们的爱情,是被一个千年古都见证着的,所以,我们的爱情,一定可以持续一千年。”白瑾瑜就像是背《圣经》似的,一字一句,极其严肃地说道。 其实,他想说的,不过就是那么一句———— “十六年了,我依然深爱着你。” 但是,白瑾瑜想,也许这句话根本就不需要那么直白地说出来。 因为,他的眼神,他热切注视着她的那个眼神,早就把他心底的秘密,全部告诉了她。 而且,白瑾瑜早就有觉悟,无论是什么言语,恐怕都不能真正传达出自己的感情。 爱情才是真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吧? 正文 156、纵使相思,也不复酸腐的痴 “瑾瑜,我想让你知道……” 佳若轻轻地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虽然年华不再,但是佳若的脸庞,在白瑾瑜看来,依然如同少女一般可爱。那可爱的脸庞和灿烂的笑容十分相称,令人沉醉。 “让我知道什么呢?” 白瑾瑜温柔地问道,望着佳若的眼神,满是宠溺。 “我试着自己独自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佳若这样说道,“这十六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我应该要更加扎实地接触这个世界,我不应该拜托别人成为我与这个世界的桥梁,而是应该要自己去面对自己的人生。” 白瑾瑜默默地听着佳若的话,微微地笑着,并没有反驳。 他觉得自己和佳若的身份不同,应该是不会明白佳若的心情的,还有她的感情和她的选择的。而且,他是那样爱她,以至于认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是对的。 而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永远矢志不渝地爱着她。 在那十六年的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他自始至终,都属于这个并不在他身边的女人,而这对于他来说,其实就是所谓的幸福。一种恬静、安逸的幸福。 不像是青年时代那种宛如暴风雨的情绪,而是一种单纯的安静的幸福,或者可以说是“小幸福”。 他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铿锵伟岸的大男人,他的心甚至都不属于他自己。 这种就连自己的心都不属于自己的感觉,有时候,会让他感觉因为太过安逸,而感到恐慌。或许是因为,这一份爱情实在太过沉重,他甚至有些无力承载。 在背负这份过分沉重的爱情的时候,白瑾瑜渐渐感觉自己的心灵变得干涸,就像是一片逐渐融化的雪原。 每当白瑾瑜感觉这种恐慌的心情的时候,他都想要触碰佳若,想要拥抱她,然后把脸贴到她乌黑的秀发上。 在这一生之中,他失去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现在他所拥有的,也就只有这一份永不干涸的对佳若的爱,仅此而已。 这一份爱,是白瑾瑜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在这场残酷的命运中,手里捧着的唯一的冰晶。他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不能让它受到任何伤害,然后把它珍藏在她最珍贵的地方。 “我好害怕……” 佳若冷不防开口道。 白瑾瑜向前迈出一步,佳若就顺势迎上来,把头靠在白瑾瑜的胸前。稍微犹豫了一下,白瑾瑜就用手轻轻地*了一下佳若的头发。 “不要害怕……” 他只是这样说,而并未问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而她只是默默无语,过了半晌,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白瑾瑜。 “瑾瑜,虽然我们才刚刚重逢,但是,我想跟你道别……”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虚幻,而且好像隔着很多的东西,有点朦朦胧胧,让人听不真切。但是,白瑾瑜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问那一句“为什么”的时候,佳若却突然说: “因为我会跟你撒娇,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你做。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你都会帮我做得好好的……” 这样唐突的话题,让白瑾瑜迅速坠入了一种异常难以控制的慌乱的情绪之中。 “对不起……” 到了最后,白瑾瑜只能吐出这么三个字。 “不,不,”佳若拼命地摇头否定,“不要道歉,不是这样的,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白瑾瑜愣愣地望着佳若,那身后的头发也跟着在半空中摇曳。 “这十六年来,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我离不开你。”佳若突然掩面,啜泣起来,“也因此,我想要试着,在自己的规划下,自己一个人生活看看。” 此时此刻,尽管白瑾瑜仍然大脑一片混乱,纠结不清,但是,也好歹终于明白了她即将离开自己的事实。 十六年后的重逢,却要匆匆地离开吗? “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我觉得,你总是在呵护着我,守护着我。” 佳若把脑中纠结的思绪一点一滴地*,一边饮泣,一边述说着: “被你如此细心地呵护,固然让我感觉很愉快,但是相对的,我跟这个世界的接触的部分,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而已了。 “你知道,我虽然身份特殊,但是实际上,我的心理还是很脆弱,像是没用的孩子一样。 “你很坚强,什么都勇于尝试,跌倒了还能够爬起来,但是,我却很懦弱,除了完成组织给的任务之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擅长。 “我觉得这样是不行的。瑾瑜,我想要走出你的臂弯,想要走出这座城堡,然后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接受各种各样的挑战。” “可是……”白瑾瑜终于开始反驳起来,“可是我觉得,就算你说的事情真的都对,但是,我们也不需要分开吧?只要我们两个人一起仔细地思考……” “不行,”佳若继续拼命地摇着头,“我觉得这种做法一定是不行的……” 佳若任凭自己将脑海中的千万种思绪一点点地抽出来,展现在白瑾瑜的面前,所以白瑾瑜只是默默地聆听着。 “我觉得,我必须要开始寻找我自己,”佳若说,“你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太危险的存在。我必须要在没有你的地方,不依赖你,然后选择自己应该走的道路,自己一个人生活…… “现在,大概是时候了,因为宥凌和念佳也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如果现在还不走,我想,我大概就会一辈子都赖在你的身边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份爱,实在太过沉重了吧?我感觉无力承载……” 在佳若这样对白瑾瑜倾诉的时候,白瑾瑜始终保持着沉默。曾几何时,他也曾为了取回他所失去的自己而下定决心。 此时此刻,白瑾瑜实在无法反驳,因为佳若的心情和选择,他完全能够理解。 “我知道了。” 白瑾瑜简短地答道,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尽管他极力控制住了它没有剧烈地颤抖。他能够明白,他能够理解,他当然就慈悲,他当然就宽容。 “这十六年的分离,却让我下定决心,和你分开……” 佳若的笑容,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一般。 “和你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总是在我的脑海之中浮现,我感觉那时候的我,真的幸福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一点也不想从这场梦中醒来。” 白瑾瑜轻轻地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佳若的脸颊。佳若就笑得异常灿烂了。 “瑾瑜,我不会告诉你我要去哪里。”佳若这样说道。 “为什么?”白瑾瑜的声音很平静。 “为了让我不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向你撒娇,要是我听到你的声音,或者再和你碰面,我的决心一定就会崩溃的。”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白瑾瑜微微笑了起来。 佳若眨着眼睛,带着少女似的一点点的不安和紧张,还有一点点的笑靥,开口说道: “重生咯!!!” 白瑾瑜点点头。 佳若却又突然想起来似的,凑过来,说道: “瑾瑜,我不希望你认为我不爱你,我一直都很爱很爱你,从今以后,要是我遇到什么挫折,我第一个想到的,绝对就是你,我会想到你也在这个蔚蓝的星球上生活着,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获得继续努力的动力……”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明天就移居火星了。” 白瑾瑜开着玩笑。 “那么,应该暂时都在这个大宇宙之中吧?”佳若笑着说,“瑾瑜,你也要想我啊,我想你一定会碰到想要放弃的时候,不过,我希望你偶尔会想起我,想起我,也和你一样,在这个大宇宙的某个角落,一个人靠着自己的力量,努力活下去。” 真的可以这样吗? 从今以后,只要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就能够想起此刻依旧生活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的佳若吗?如果注定要分离的话…… 不管怎么说,从今以后,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吧? 当然,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又不是只有自己。 白瑾瑜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流淌下来了。 如果真的能够让所有的寂寞和悲伤都随风而逝,那么,自己就能朝着一条透明的轨道前进,默默走完人生未来的道路了吧。 “只有一种景色是完美的——那就是我们头顶上的天空,而地上的所有景色都不过是粗制滥造的复制品。” 佳若轻轻地这样说着。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么这句话应该是出自福斯特的《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而白瑾瑜仍然记得那本书里的一段话—— 那就做他的妻子吧!他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即使你飞到希腊去,永远不再见到他,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但他在你的思想中继续活动着,直到你死去。 爱情是剪不断斩不绝的。你会希望能把它剪断斩绝。你可以使它起变化,忽视它,把它搞乱,但是你永远也不可能把它从心中挖掉。 经验告诉人们,诗人们说得对————爱情是永恒的。 因为这份爱, 纵使是相思,也不再是酸腐的痴。 正文 157、情敌出现 从京都回到东京之后,白宥凌和蓝念佳又回到了普通平凡的高中生。 刚刚开始上课没多久,蓝念佳就被广播社的人们,半强行地拉入了广播社。 “好的,接下来,是上回大受好评的丘比特的恋爱咨询时间!!!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当丘比特的料儿,不过,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们这个节目的名字应该很容易被大家记住吧?” 广播社的王牌樱井亚纪子的夹杂着轻笑的开朗声音,在午休时间的校园内回响。 白宥凌一边吃着便当,一边慢慢地皱起眉头来。 就如同有些中学以棒球社闻名一样,白宥凌所在的学校,是以樱井亚纪子参加的广播社最具知名度。这个社团甚至受欢迎到连入社都要举办甄选会,并且,一直以来,都是以少数精锐制而自豪,之所以能够将人气延烧至今,大概大部分,都要归功于负责校内播报的主持人樱井亚纪子吧? “不管是没有勇气向喜欢的人告别的人,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大方告白的人,都请让我亚纪子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虽然我能帮的并不多,不过,我一定会加油努力的!!” 樱井亚纪子可爱的声音继续在教室里回荡,很多樱井亚纪子发烧友,已经在教室里发出如同热浪一般的起哄声。 白宥凌听着大家狂热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樱井亚纪子的可怕的脸庞,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加上活泼开朗的灿烂笑脸,果真是非常可爱的漫画里的少女,难怪支持者遍及校内外,甚至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樱井亚纪子狂热风。 每天的上学时间、放学时间,以及午休时间,樱井亚纪子都仿佛是广播电台一般,不断地企划着各种各样的新颖节目,为全校的同学播放节目。 “那么,接下来,我要给大家介绍我们广播社的新晋社员————来自高中二年级的蓝念佳同学!!!” 听到广播声里面传出这样的消息,白宥凌微微有些吃惊,旋即记起今天早上,大概第二节课的时候,蓝念佳是有被广播社的人叫出教室,好像是有什么大事似的,说了很久,大概等到第三节课上课的时候,蓝念佳才回来。 因为已经上课了,所以蓝念佳只是望了望白宥凌这边,并没有走过来告诉她,那些广播社的人来找他是干什么。 原来是找他去广播社啊……可是,蓝念佳那小子的嗓子也不见得好听啊…… “……嗯,好的……那个……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的蓝念佳……” 很快,就在白宥凌满腹狐疑的时候,蓝念佳的声音从广播声音之中传了过来。白宥凌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嘲弄似的笑了起来。 “我们特意从高二挖到了蓝念佳,接下来的日子,就由蓝念佳同学,和我一起,主持这个‘丘比特’恋爱咨询时间节目。” 听到这里,白宥凌已经有点想吐了。搞什么东东啊?叫蓝念佳主持这么恶俗的节目? “那么,紧接着,我给大家介绍今天勇气可嘉的挑战者吧!!”樱井亚纪子的声音继续从广播声之中传过来,“他就是从入学起,一直单相思到现在,暗恋了二年级的一个女生整整一年,同样是二年级的田村同学!!!首先请你好好地表达你对女方的爱意!!!” 果然,东京的女高中生,很多恶俗的东西……好脑残……真的好脑残…… 白宥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打开了旁边的东野圭吾的《嫌疑犯X的献身》,决定对樱井亚纪子听而不闻。 百年一遇的数学天才石神,每天唯一的乐趣,便是去固定的便当店买午餐,只为看一眼在便当店做事的邻居靖子。 靖子与女儿相依为命,失手杀了前来纠缠的前夫。 石神提出由他料理善后。 石神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局,令警方始终只能在外围敲敲打打,根本无法与案子沾边。 石神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法?而这就是把白宥凌深深吸引的地方。 从《放学后》那本小说之后,白宥凌一直就很喜欢日本近来最炙手可热的侦探小说家东野圭吾,特别是那本《白夜行》和《圣女的救济》,当真非常的精彩。 东野圭吾的小说,很快就把白宥凌吸引了进去,渐渐地,就听不到那恶俗的爱神“丘比特”之类的节目了。 “宥凌*~” 刚才只能透过扩音器才能听到的声音,现在从教师入口处呼唤着白宥凌,正在看着关键情节的白宥凌,知道这是蓝念佳在叫他,可他懒得理睬她,继续看着那本《嫌疑犯X的献身》,直到蓝念佳再叫了一声“宥凌”的时候,白宥凌才不耐烦地伸出手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舞了一下。 “宥凌……你好歹也抬一下头吧……” 被蓝念佳嗔怪着,白宥凌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望向教室门口那边。刚刚结束新的广播工作的蓝念佳,果然正在笑容满面地朝着白宥凌挥舞着手臂。 “我好饿哦……宥凌……” 蓝念佳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在班上同学们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感情的视线的注视下,径直走到白宥凌的座位旁边。 刚巧白宥凌前排的那个男生出去了,蓝念佳就倒着坐到了白宥凌前排的男生的座位上,笑嘻嘻地面对着白宥凌。 “可别想打我的便当的主意!!!”白宥凌慌忙护住了自己的便当盒子。 “没有啦,不会的……”蓝念佳笑了起来,“宥凌,刚才报名恋爱咨询的田村同学,说他放学之后,要立刻试着约对方呢……” 望着蓝念佳那有点傻傻的笑脸,白宥凌嘴角*,冷冷地吐出一句“没兴趣。” “啊?怎么会没兴趣呢?听说那个女生也喜欢田村同学,所以我认为绝对会成功……就算不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过看着他们进展得越来越顺利,我也觉得很高兴……这个节目还是很有意义的……” 蓝念佳还是那么激情澎湃的说着。 “蓝念佳,”白宥凌忍无可忍地把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关上了,“虽然我能理解你刚刚*那个很难进的广播社,心情很激动,但是我认为,你可以不停地自说自话,但是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看《嫌疑犯X的献身》……” “宥凌……”蓝念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战战兢兢地看向白宥凌,“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生气就生气,你管得着吗?!!”白宥凌粗暴地吼叫一句。 然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气,也未免生得太过夸张。 正文 158、双双坠入爱河 白宥凌已经发怒了,蓝念佳就干脆躲起来。他惹不起她,但还是躲得起的。 他一边把他最喜欢的面包店的牛奶面包厮成一小片一小片,一边慢慢地像是品味什么美食似的把它们都解决掉。 白宥凌却有些百无聊赖,把手上的便当解决掉之后,白宥凌翻开了那本《嫌疑犯X的献身》,继续看着,而与此同时,旁边有同学问蓝念佳一些问题。 “那个……蓝同学……你刚刚说,对方也喜欢田村同学的这件事情,是你听本人说的吗?”那个同学这样问道。 蓝念佳则非常友善地回答了那个同学的问题。 “不是,刚好对方是樱井亚纪子同学的朋友,而且听说她曾经找樱井同学商量过田村同学的事情。”蓝念佳这样回答说。 “原来如此。”那个同学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对,所以说,情报就是从那里来的。”蓝念佳这样说完,就非常友善地笑了。 “谢谢,”那个同学继续问,“那么,那个恋爱咨询的节目,还会继续做吗?” 开始喝起无菌砖红茶的蓝念佳马上说了一句“当然”,然后,单手托着腮帮子,回答刚刚的那个同学:“前途应该是很积极的,只要有人想要报名参加的话,就会持续地举办下去的……因为我感觉,男生和女生之间,彼此还是有一些疏离感,所以,既然广播站能够帮上这个忙,我和樱井亚纪子一定会很乐意帮忙的。” 啧啧啧,这才进广播社多久啊,就一个劲地说什么“樱井亚纪子”,说得好像跟那女的多熟似的,其实认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会儿吧? 白宥凌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咋舌起来,越发鄙视蓝念佳同学。 然而,蓝念佳同学本人,在说那些肉麻的话的时候,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持续地述说着。 真是……太讨厌了……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感觉很讨厌。白宥凌这样想道。 正心里郁闷的时候,蓝念佳似乎和那个同学的话题已经结束了,然后,蓝念佳又死皮赖脸地转到白宥凌这边来,讨厌的声音很快就在白宥凌的耳畔响起来了: “对了,宥凌……刚好说到这个话题,我想问你,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搞什么?!!” 老实说,突然被哥哥蓝念佳这样问,白宥凌还真的有些始料未及。 “因为……我感觉宥凌你好像有的样子……” 白宥凌听到这句话,更加瞪大了眼睛,更加被吓了一大跳,眼睛眨个不停,死死地盯住蓝念佳那种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带着几分嘲弄的表情,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挑了挑眉毛。 “搞什么?!!”白宥凌开口了,“你没事做就去跟别人开玩笑去,没看到我在看东野圭吾啊?我给你三秒钟,你给我从眼前消失!!!” “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蓝念佳直起了身子,无可奈何似的耸了耸肩膀。 “那就快点消失,不要说废话!!!”白宥凌狠狠瞪了蓝念佳一眼。 蓝念佳直直地望着白宥凌,过了一会儿,突然眯起眼睛,再度弯*子,说道: “宥凌,我是你哥哥,问这个问题,你不用害羞的。” “害羞?!!!”白宥凌强迫自己冷笑,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勉强,但是,好歹发出了干冷冷的不屑的笑声,“你别开玩笑了,我会害羞,我为什么要害羞?!!” 脸颊好烫。到底怎么回事?脸颊竟然这么烫,白宥凌感觉莫名的心慌了起来。看来自己此时此刻,一定是满脸通红。 天呐,被蓝念佳问这么一个问题,竟然就心慌意乱,脸颊绯红,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啦? 然而,蓝念佳竟然毫无怜悯之心,居然还笑得出来,就那么俯*子,笑着追问: “真的吗?” 自己当然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自己可是马上就要备战大学入学考试的高二学生耶!!!这种关键时候,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喜欢上某个人?倒是蓝念佳,非常的可疑啊…… 白宥凌这样一想,突然就觉得好笑,不由地半眯起了眼睛,望着蓝念佳。 “哥哥……”白宥凌用很有阴谋味道的声音说道,“我说哥哥,我看,应该是你情窦初开,坠入情网了吧?” “啊……”蓝念佳马上发出了类似于惨叫之类的声音,“你、你、你胡说什么?!!” “别做出一副这种表情,搞得好像我刚刚用手指着你,说‘凶手就是你’似的,”白宥凌开着玩笑,说着,“放轻松啦,放轻松啦……” 白宥凌用如此嘲弄的口吻说道。 “你别胡说了什么,什么凶手不凶手的,你侦探小说看得太多了吧?”蓝念佳急忙辩解道,而白宥凌注意到,哥哥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了。 哈哈,没想到哥哥蓝念佳脸红起来,这么正太!!!白宥凌心里偷着乐。 “我是侦探小说看多了,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心里有某个人!!!对吧?!你在悄悄地喜欢着某个人呐……我知道……我可是看过《千谎百计》的,很清楚你在撒谎……” 白宥凌穷追不舍,这样报复着蓝念佳。 “什么撒谎?”蓝念佳当然就更加着急了,“我没有撒谎!!!” “都跟你说别害羞了。”白宥凌得意洋洋地眨巴着眼睛,“快别害羞了啦!” “我哪有害羞?!!”蓝念佳着急地跺着脚。 “可是,哥哥,你的脸好红啊。”白宥凌“哈哈”笑了起来。 “白、宥、凌!!!!”蓝念佳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好像白宥凌跟他有什么国仇家恨,血海深仇似的,敢情她抄了他的家?还是,灭了他的国?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某个声音。 “蓝念佳同学,白宥凌同学,你们兄妹俩感情融洽固然很好,但是,也需要注意一下,上课铃声,是不是已经响了啊。” 正当蓝念佳准备进一步地否定的时候,耳畔传来了年长的班主任老师不疾不徐的提醒。 于是,蓝念佳只好忿忿不平地瞪了白宥凌一眼,然后折回到他自己的课桌前去。 白宥凌则很遗憾似的耸耸肩,然后偷着笑,在座位上坐端正了,把手中的《嫌疑犯X的献身》收了起来,再拿出要上课的教科书来,准备好上课了。 这个学校还是非常的自由*的,基本上,想学校里面,老师都不太干涉学生们的行动,除了崇尚“自由与信赖”的校风之外,还有对于高升学率的自信心吧? “……对了,白宥凌同学,你知道之前的小考,谁倒退了三十个名次?” 那个班主任老师冷不防地又问白宥凌。 “老师,”白宥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为什么可以问我呢?” “你说呢?”老师反问道。 “等一下,是我在问你,老师,”白宥凌说,“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呢?” “应该说‘您为什么要针对我’吧?白宥凌同学,说话要礼貌一点。” “好的,”白宥凌深吸一口气,“那么,老师,您为什么要针对我呢?” “因为你的成绩确实退步了很多。”老师说。 “那么你也不需要……” 白宥凌话音未落,老师接着,冷不防地说道: “白宥凌同学,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正文 159、贤良淑德 “老师,您这又是在针对我。”白宥凌吸了吸鼻子,这样说道。 “那么,白宥凌同学,”班主任老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那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眼睛珠子,透过眼镜镜片,直直地望着白宥凌,那眼神是说不出来的诡异,“你到底在急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切身之痛呢?” “啊?!!”白宥凌终于无言以对,而全部也开始发出一阵窃笑————在东京的高中,老师们不像是其他学校那么喜欢干涉学生,大概是认为先放任学生为所欲为,之后再观察他们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的吧?毕竟大部分的学生都还算是守规矩的。 于是,此时此刻,班主任老师用那布满皱纹的脸庞,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当然就是这个不良老师的幸灾乐祸的证据。 班主任老师先是用那种表情看了看白宥凌,然后紧接着环视全班。 “那么,我现在把上次小考的试卷发给大家,像白宥凌同学一样有着切身之痛的同学,最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反省一下,好了,叫到名字的同学,来前面拿试卷。” 听到老师这么说,教室里立刻就掀起了一阵骚动。这是任何一个学校的学生都会有的反应,而在大家吵吵闹闹的同时,试卷已经陆续地发了下来。 “……蓝念佳……” 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蓝念佳马上从座位后面站了起来,当老师把试卷递给蓝念佳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悄悄地对蓝念佳笑着轻声说了一句“你很用功哦……” 事实上,蓝念佳只不过是在考试前的那个晚上,熬了一个通宵,看教科书,做复习题,而据他所知,那个晚上白宥凌还和朋友到外头去狂欢,闹腾到很晚才回来。 所以,在白宥凌拿到*返回座位之后,立刻转过身来,用十足哀愁的视线看着蓝念佳,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简-奥斯汀最后一部作品《劝导》的女主角安妮。 “……哥哥……” 在经过蓝念佳的座位时,白宥凌用一种可怜兮兮的声音呼唤着蓝念佳。蓝念佳抬起眼睛来,望着白宥凌那惨淡的苍白面孔。看来真的考得很糟糕,都作出这种悲惨的表情来了…… 可是蓝念佳实在也是爱莫能助。于是,望着蓝念佳缩缩肩膀透露出来的无可奈何的表情,白宥凌的脸色越发的惨白。 “哥哥……怎么办?” 下课铃声刚刚响起来,白宥凌就马上冲到蓝念佳的身边来,继续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 “真的……有那么糟糕吗?”蓝念佳皱起眉头来,苦恼地说道。 “这不是糟糕不糟糕的问题……”白宥凌烦躁地扭曲着五官,声音十足的慌乱,“让爸爸看到我这个分数,一定会担心我在学校里干了什么坏事的……” “咕*(╯﹏╰)b……”蓝念佳没想到白宥凌是在担心这个。 “那个……”白宥凌又说,“哥哥,那你考得怎么样呢?”白宥凌这样说着,就伸手过来,要来拿蓝念佳的试卷。 “……等一下!!!”蓝念佳慌慌张张地,想要把试卷收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蓝念佳一直觉得自己并非是那种笨手笨脚的人,但是,跟运动神经超级无敌优秀的白宥凌相比,蓝念佳简直就是一个欠缺运动细胞的人了。 “啊——!!!” 就在蓝念佳大叫的瞬间,蓝念佳的试卷已经落到了白宥凌的手中。蓝念佳顿时僵住。 “啊啊啊啊啊啊————!!!!!!” 白宥凌的视线在停留在那张蓝念佳的试卷上的同时,她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蓝念佳战战兢兢地看向白宥凌。白宥凌正将她那又圆又大的如同黑葡萄一般的瞳眸,瞪得更大,并且凝视着蓝念佳的试卷,那眼神专注到似乎要把试卷穿一个洞出来。 被白宥凌那种黑洞洞的枪口般的眼神一看,蓝念佳更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宥、宥凌……?!!” 蓝念佳战战兢兢的声音仿佛暗号一样,白宥凌听到之后,立刻十分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呜呜…………哥哥…………你和我之间,隔了一道相差六十五分的高墙…………” “天呐,”蓝念佳忍不住叫了起来,“宥凌……你……你……你只靠了三十五分……” “……三十四……” 白宥凌哀叹了一声,“你有一道题写错了,老师没看出来,所以你应该是九十九分……” 蓝念佳哑口无言地点点头。 “哥哥……你头脑真好……”白宥凌重重地感叹了一句。“我明明是你的妹妹……为什么差距这么大……难道是《棒球英豪》里那对兄弟的兄妹版?!!!” 白宥凌一个人在那里悲悲戚戚的自言自语,蓝念佳则谦虚地安慰了一句“没有那回事”。 “你就别谦虚啦,哥哥……”白宥凌的声音里透着真诚的敬佩,毫无一丝嫉妒的意思。紧接着,白宥凌露出了略有点腼腆的笑容,一边把试卷递给蓝念佳,一边继续说道: “哥哥……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你可以借我笔记抄抄吗?” “当然可以啦。”蓝念佳笑了起来,“如果需要补习,也可以找我。” 白宥凌却笑着白了蓝念佳一眼:“就知道赚外快!!!!” “被你看出来了?”蓝念佳笑着说,“那我算你便宜点,毕竟你是我妹妹嘛……” “算了啦,”白宥凌瘪瘪嘴,“你这一套,就留给樱井亚纪子吧……我没闲工夫跟你胡扯。” 白宥凌这样说着,就摆摆手,然后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白宥凌刚刚打开书本,准备预习一下下节课的内容,蓝念佳却走了过来,在白宥凌的座位旁边站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过来,开始*白宥凌的头发。 “宥凌,你的头发好柔软……摸起来好舒服……” 蓝念佳一边笑着,一边出其不意地*着白宥凌的头发。 白宥凌知道自己的发质比较像是轻柔的猫毛,所以触感应该会比较舒服,但是,哥哥蓝念佳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突然这么神经质地来*自己的头发? 白宥凌这样想着,一把推开他的手,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哥哥,你脑残啊?” “你才脑残呢……”蓝念佳生气地嘟起嘴,“我是怕你郁闷沮丧……” “少同情我!!!”白宥凌冷冷地甩出去这么一句。 “我这不是同情你,”蓝念佳挑了挑右边的眉毛,“我这是在安慰你……” “咬文嚼字是最无能的行为。”白宥凌继续干冷冷地说道。 “我没有咬文嚼字啊。”蓝念佳无可奈何地说道。 “你看看,”白宥凌说,“你这句话,又是咬文嚼字……” 蓝念佳知道白宥凌是典型的“得理不饶人”的类型,所以还是决定“惹不起,躲得起”,慌忙举白旗休战,但也不忘在逃离之前说一句: “对了,宥凌,樱井亚纪子,她要我带她向你问候一声。” 白宥凌这才抬起眼来:“谁?樱井亚纪子?……我知道了,她还真是‘贤良淑德’,还没有怎么样呢,就先要来处理姑嫂关系了……” 白宥凌小声的嘀咕着。 正文 160、蓝佳大结局(上) 佳若日记———— 轮渡码头的右侧是电瓶观光车的停靠站,斜坡路的左手边,路旁有一片草坪。被重修得面目全非的原英国领事馆,现今已经成为鼓浪屿管委会的办公场所。 细长窗格和红砖房子的日本领事馆,一旁的木瓜树上结满了木瓜,无人捡拾的木瓜落了满地。不远处的天主教堂,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这座天主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尖拱、尖窗,其立面装饰、门楣窗棂、镂空女墙亦为尖形,连围墙也是尖尖的。那些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尖窗,让佳若觉得宗教很美很浪漫,同时,也充溢着忧伤残酷的格调。 几位本地的老太太用英语轻轻地交谈着,声音显得十分遥远。 我撑着黑色的伞,站在教堂薄薄的大门外,抿紧*,默默地望向教堂。教堂里那安置于正前方的灵枢旁,静悄悄地立着一个插着白色蔷薇的花瓶。不知是花朵不够多还是花瓶太大,看起来稀稀疏疏的。 “喂!” 突然闯入耳中的清晰的声音,让我一瞬间怀疑是否为幻听。 雨后的木棉花开败了,凄艳地映照着天主教堂的白墙彩窗。不知何处传来夹杂在海涛声之中的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雨已经停了。” 近在咫尺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提醒我收伞。 从昨夜就开始下个不停的雨,今早犹未停歇。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雨天的葬礼。 那年我十六岁,独自一人离开厦门来鼓浪屿参加蓝晋之老师的葬礼。 大概是因为太过悲伤,一直撑着伞的我,根本没有留意到,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了。 把伞收好之后,我低着头走进教堂。 又瘦又高的神父已经开始有点半闭着眼地念着圣经。在礼拜堂内低声放着的音乐是《马太受难曲》。一听到这支曲子,我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怎么忍也没办法忍住。 那是蓝晋之老师生前最喜欢的一支曲子。 在特别放大了的遗照中,蓝晋之老师微微眯着眼睛,神情明朗地笑着。好像对着强烈的日光而眯起的眼睛,还有那略略歪着的脖子,这熟悉温暖的面容,给我注入了一股异常亲切澄明的感情,仿佛可以化解生离死别的悲伤一般。 蓝晋之老师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是在前年的秋天。是肺癌。 从高中时代开始,就没有停止吸烟的他,一直就为肺部疼痛及呼吸困难所苦,但没有就医检查,只是胡乱吃镇痛药了事。 等到实在熬不下去到医院去时,已经是十一月的下旬。癌细胞扩散到内脏,却已经是回天乏术。 老师为了清楚了解自己的病情,硬逼着医师说出自己最多不过还有四、五个月的寿命以后,就马上立下遗嘱,留给老伴,还有儿子和女儿,把自己身后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搬出了一直住的山庄别墅。再从银行提取一部分的存款,交给院方作为医疗及住院费,将自己的身后事打点妥当。也是他自己决定在鼓浪屿的天主教堂举办自己的葬礼。 这样的爽朗,还真是符合蓝晋之老师的风格。 蓝晋之老师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有着魏晋时期的风度。 我一直都很希望魏晋时代,魏晋时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也是一个思想活跃的时代。新兴门阀士夫阶层社会生存处境极为险恶,同时其人格思想行为又极为自信风流萧散、不滞于物、不拘礼节。士人们多独立特行,又颇喜雅集。 正是在这个时代,士夫们创造了影响后世的文人书法标杆,奉献了令人模范景仰的书圣。“竹林七贤”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在生活上不拘礼法,常聚于林中喝酒纵歌,清静无为,洒脱倜傥,他们代表的“魏晋风度”得到后来许多知识分子的赞赏。 我一直觉得,蓝晋之老师,就有着所谓的魏晋风度,有着一种真正的名士风范,所谓是“真名士自风 流”,由正始才俊何晏、王弼到竹林名士嵇康、阮籍,中朝隽秀王衍、乐广至江左领袖王导、谢安,莫不是清峻通脱,表现出的那一派“烟云水气”而又“风流自赏”的气度,几追仙姿,而这些我都能从蓝晋之老师那里找到。 他是全上海最富有、最有权势的老干部,却平易近人,洒脱爽朗,善良通达,因为喜好钢琴,为求趣味,他在上海招收了好几个学子,而我就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和蓝晋之老师有将近十年的师生情谊。六岁那年的一个夏日,大清早我就被妈妈从床上拖了起来,怕我自己无法洗漱干净,妈妈还特意帮我刷牙洗脸,然后换上了漂亮的新裙子。 拉着妈*手小心翼翼地走进那个光线明朗的大客厅的时候,蓝晋之老师正坐在一架黑色钢琴旁边,他用那支很轻快很甜蜜的《糖果仙子》欢迎了他的新徒弟。 我并不是特别喜欢音乐的孩子,但是我非常非常地喜欢蓝晋之老师。 从小失去父亲的我,在我这位钢琴老师那里,获得了一份满满的父爱的填补。 当时的年幼的我,经常和蓝晋之老师在一起,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黏着他。他所租住的专门用来钢琴教学的公寓,离我家并不远,穿过一条小巷,再过一条马路就到了。不管是不是上课时间,我都无所顾忌地跑到他公寓里去。 他总是很热情地欢迎我,给我倒果汁、牛奶、可乐,在茶几上一字排开,让我随便喝。如果有空,他会教我一些我可以帮忙的事情;如果他很忙,我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工作,等他忙完。 事实上,蓝晋之老师是个大人,而我还是小孩子,所以只要能够帮他工作,我就觉得很高兴,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无所谓。 离开他的公寓时,他担心我一个人过马路不安全,总是会送我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他给我讲很多很多美丽的故事。 白雪公主的故事,灰姑娘的故事,拇指姑娘、睡美人、小红帽,这些童话故事,我都是从蓝晋之老师那里听到的。除了讲故事,他还会不厌其烦地帮我解决我的十万个为什么,绝对不会因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而随便敷衍我。 后来上了小学,我还是每天都像八爪鱼一样黏着蓝晋之老师。 那个年纪的我,人生经验非常贫乏,当然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事可做。学校生活一点也不好玩,老师只会要求我们守秩序、强迫我们读书,所以每天的生活都很无聊。我又没有朋友,妈妈拼命工作维持生计,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家,在家的时候通常也都像扑克牌一般板着一张脸,爸爸更在我懂事以前就离开我们了,所以我的整个生活都受到蓝晋之老师的影响。 虽然对这样的情形,我有时也会感到不安,但是,如果真的要在每天的生活中,找出一点有意义的事,那么那件事必定和蓝晋之老师有关。 小时候的我,总感觉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无法真正地融入,自从认识了蓝晋之老师,我就感觉这个世界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不那么遥远朦胧。 和蓝晋之老师呆在一起能够享受到无穷无尽的快乐,而那些快乐就成了那个时候的我所理解的生活的理由。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个时候,蓝晋之老师是我生活下去的原因所在。而蓝晋之老师也非常地喜欢我,像爱护他的亲生女儿一样爱护我。 他代替妈妈,参加过无数次的家长会;班主任老师的家访,他也愿意扮演我的爸爸;有一次半夜里,我高烧烧到四十度,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根本招不到出租车,不知所措的妈妈试着给蓝晋之老师打电话,急匆匆赶到的老师二话不说地背起我,因为交通拥堵,竟然冒着雨,一路跑到了七八站远的医院。 无微不至的爱护,使得在我身上,丝毫找不到因为父爱缺失而带来的必然的性格阴翳。虽然没有生活在健全的家庭,但是我一直身心健康地活着,其中最大的功臣,当之无愧的,就是蓝晋之老师。 念中学之后,我生活的重心仍然停留在蓝晋之老师那里。渐渐有了些朋友的我,会经常把朋友叫到蓝晋之老师家去。我完全把蓝晋之老师的家当作了自己的家,所以很自然地就邀请朋友去那里玩。 朋友们也很喜欢蓝晋之老师。蓝晋之老师有着强健的体魄,高大的身材,令人迷惑的漂亮的眼睛,还有身上散发的类似古龙水的清香,这么一个成熟、睿智又亲切温柔的男性,大家当然都很喜欢他。所以到了后来,有些朋友不和我打招呼,直接跑到蓝晋之老师公寓去玩。 “佳若!” 有一次做课间*的时候,身后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子叫我。 下一个动作就是向后做腰部运动,我一边做着课间*,一边回应着。 “你见过蓝晋之老师的儿子吧?” 蓝晋之老师的儿子?我顿时一头雾水。我从来没有想过蓝晋之老师会有儿子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一直以为蓝晋之老师是单身贵族。后来才知道他曾经结过婚,但是又和妻子分开了,他年幼的儿子和女儿被判给了母亲。 我从来没有见过蓝晋之老师的儿子,蓝晋之老师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到过他有儿子。 “我上次去蓝晋之老师家的时候,碰上他的儿子了!” 腰部运动已经做完了,我把身体扭转过来,接下来是腿部运动,身后的女孩子继续说着,语气十分的激动。 “佳若你没有去真是太可惜了,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电影明星呢!” 她的这句话,我却没怎么听进耳朵里去。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男孩子会不会很寂寞很无聊呢?因为他的爸爸被我抢走了啊! 充满罪恶感的我,放学后立马去了蓝晋之老师公寓,询问老师儿子的事情。 “他很小就离开我了,所以我也不太了解他……” 非常无奈的口气。大概老师和他前妻的矛盾十分的尖锐吧? “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突然想掉眼泪了,我觉得我占用了本应该由老师的儿子享有的宽广而温暖的父爱。 老师把他纤细的手从雪白的钢琴键上放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这个三十九岁就英年早逝的钢琴家,笑容可掬地对我说了以下的话: “因为老师很喜欢很喜欢佳若,真的,如果佳若的年纪不是这么小的话,老师会向你求婚的。” 说着这样的话的蓝晋之老师,在次年的秋天,就被诊断为肺癌晚期。 回想追忆到这一刻,老师对我说那些温馨的话时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和眼前老师遗照上的笑容重叠在一起,然后像香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一般闪烁起来。 并不是特别热闹的葬礼。我曾见过的蓝晋之老师的年迈的双亲,妹妹、妹夫,还有他们的比我年纪稍大的儿子。其余的人我就不认识了,到处是陌生的面孔,大概是音乐协会、钢琴家协会的一些负责人吧? 在蓝晋之老师从公共病房转到单人病房之后,他就不肯我去探望他了。 “我不想让佳若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很丑的,佳若你晚上会做噩梦的!” 电话里老师说的这句话让我捧着话筒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抽那么多烟?!!” 我大吼着,愤怒地挂了电话。我恨不得冲到烟草公司,把那害人的地方一把火烧掉。事实上我差点那么做了,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找不到烟草公司在哪里。 到献花的时候了。蓝晋之老师的双亲和妹妹、妹夫站了起来,每人手上一支白色蔷薇,迈向奠坛。老师的双亲年龄应该在六十出头吧,但那位母亲的模样苍老得看起来像是九十岁的老太婆,老师妹妹的脸色也非常枯黄。这两位女性一定是照顾临终的老师,才*劳成这样的吧? 又一阵钻心的疼痛沿着背脊窜了上来。忍不住压住自己心脏的我,悔恨得几乎吐出鲜血来。我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不孝。待我胜过亲生女儿的老师,重病之时,却没有得到我丝毫的照顾,就这么撒手人寰,虽然那是老师自主意志的选择,但是让我良心何安? 双亲和妹妹、妹夫在献完花后,往灵枢里瞻仰遗容。衰老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身子似乎是要崩溃似地往下滑。妹妹夫妇抱着她,像是一个坏了的玩偶一样瘫在那儿。 其他的参列者站了起来,我也慢慢站起身。教堂外有三三两两的车辆来来往往,不知何时又下起来的大雨的滴答声,很快就压过了室内放着的《马太受难曲》的旋律。 我恍恍惚惚地撑开伞,走出了教堂。又是在我悲伤到神思混乱的时候,有清越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来。 “请等一下!” 站在教堂檐下叫住我的少年,正是不久前提醒我收伞的那个人。 我意识到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我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所以没有带伞……” 原来是要共伞。 “你用吧。” 我抬起脸来,把伞递过去。 秋雨像打着残荷一样击打着我的肩膀。这个时候,这样的自虐让我心里好歹舒坦一些了。我把伞硬塞到那个少年手中,然后转身就走。 “喂!你等等!” 啪啪啪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你打伞吧,我想淋淋雨!” 我头也不回地在雨中迈着大步走着。 “可是会感冒的!” 他追上了我,在我头上撑起了一片无雨的晴空。 曾几何时,放学后因为没带伞而独自一个人走在雨下的时候,蓝晋之老师会突然撑一把伞在我头顶,让我吃惊地抬起头,然后笑着感受到自己是如何的幸福。回忆里完美的感动再次*在我胸前,眼泪再次簌簌地掉落下来。 和我共伞的少年却没有说话安慰哭泣的我,两个人默默地走下斜坡。安静的福建路旁,是建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的黄荣远堂和海天堂构,过了那些立陶宛式的大圆柱、半圆形的大露台、传统的石库门、双蹲狮,便是清水红砖、圆拱方柱的怡园。 怡园的原主人林鹤年,是晚清福建八大诗人之一,曾在台湾任职,甲午中日战争台湾割让之后,他奉旨回乡,定居鼓浪屿,度过了一个郁郁葱葱充满诗情画意的晚年。老师带我来鼓浪屿旅游的时候,我们就住在这座美丽的园子里。 老师带我去过很多很多旅游景点,东北的长白山、西南的西双版纳、西北的天山,可以说中国的大江南北,都玩到了。在这众多的山水风景之中,老师最喜欢的,就是鼓浪屿了。黄昏时分上的岛,那时大队的游人正逐渐从鼓浪屿离去,和他们交肩而过的感觉像是坠入了桃源仙境。在怡园卸下行囊重新出门的时候,小岛已经安静下来,唯有夕阳似火熊熊燃烧。 “要吃点东西么?” 在龙头路的小吃店,少年自作主张地坐了下来。 刚刚那么痛痛快快地哭过之后,心里感觉好受了很多,感觉着少年投过来的友善关切的目光,我发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要定时定量吃饭哦!” 老师总是这样叮嘱我。老师敦敦教诲的声音犹在耳畔。 我拿起筷子,吃了一碗沙茶面,又喝了一碗鸭肉粥。等我意识到我居然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面前大吃大喝的时候,我已经用粮食填补了内心巨大的空洞。 不知为何,这个神奇的少年让我产生不了戒备心。自然而然就弥漫起来的亲切的感情始终占据上风。我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看到我放开肚子狼吞虎咽的模样,他眯起眼睛笑起来,纤细的脖子微微地倾斜着。 我有片刻的惊愕,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他的这个微笑表情,和老师的一模一样。难道是我的幻觉么? 沿着港仔后路、中华路、晃岩路,拐过长长的雨巷,就到达了鹿礁路。 骤然那长长的堤岸闯入了眼睑,海光灿烂,突然放开的视野冲击着心脏。 我和共伞的少年同时停住了脚步。 海边的空气异常的新鲜,成群的鸽子美丽得像是仙鹤。 我们寻了一片礁石坐下来的时候,时停时下的雨又歇住了脚步。渔舟片片的海面上,时常会有海鸥飞过。 “谢谢你。”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佳若。” 身边少年的话让我不解地转过头去。少年的神情是严肃的。 “这是爸爸让我转达给你的话。” 我一下子从礁石上站了起来。我浑身发抖,怔怔地看着他。 应该想到的,他就是老师的儿子。 “你是……老师的儿子?”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少年露出柔和的笑容: “我叫蓝凌之。” “我也有话要你转达。”我冷不防地说,这句话,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或许是海风很大的缘故吧,我的声音颤抖得过分厉害,我怀疑少年是否能听得清楚。 然而我看到少年坚定地点头的模样。 没办法转达了吧?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办法转达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绝望的情绪在全身蔓延,我猛地转身面朝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老师,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啊,我愿意和你结婚!你,你为什么不等我长大呢?” 海浪为什么不再猛烈一些呢?海风为什么不再呼啸一些呢? 密雨又开始倾倒下来,岛上飘来虚幻的钢琴声,仿佛是为我心中的哀愁伴奏一般。 “老师,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我朝着大海呐喊,整个身体弓了起来,痛苦的呐喊回荡在天地之间。 这时候,老师的儿子默默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正文 161、蓝佳大结局(下) 佳若日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每当回首往事,感慨光阴似箭,我都会想到《千字文》里的这些通篇用韵、朗朗上口的话。 告别蓝晋之老师之后,又过去了三年,我高中毕业,升入大学。这三年之中,我不曾去过鼓浪屿,也不曾再见过老师的儿子。然而我的生活却在不断地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故。 黎明的晨曦射入窗棂,刚刚睁开眼睛,我便起了床。在我的字典里,是找不到“赖床”这个词的。我很忙,我要辛勤工作,还要照顾病榻上的妈妈。 妈妈前段时间不幸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赔偿的款额,付清了医院的住院费用和手术费用,再置办了一些疗养物品之后,所剩无几的余额也于今年年初,彻底地花光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想着辍学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不能让雅真知道。 夏日的鸟鸣声听起来非常的清澈,仿佛在清洗我的耳朵。我拉开房间的窗帘,推开了窗扉,空气新鲜得好像下过雨一样,楼下不远处的公园里,草色清亮亮的。 “妈妈,今天天气真好啊!” 我转过头去对着床上躺着的妈妈说。妈妈把手伸出毛毯,贴近耳畔放在枕头上,朝着我微微地笑了。 从衣柜里选了几件颜色明朗的衣衫,给妈妈换上,然后服侍她刷牙洗脸,就像她为小时候的我这样做一般。梳妆洗漱齐整之后,我推着轮椅,让妈妈在窗边静静地吹吹风、晒晒太阳。 去厨房做早餐之前,先从门外的报箱里拿出了今天的晨报。妈妈喜欢在早餐前看报纸,有时候还会一边吃早餐一边看。 早餐一般情况下是汤面,我尽量会在面里加个鸡蛋,但是有时候实在找不出钱来买哪怕是一个鸡蛋。今天早上汤面里有一个鸡蛋,一边煎着蛋,我一边高兴地哼起小曲儿来。真的好久没有往面里加鸡蛋了。 放下报纸、拿起筷子的妈妈,在汤面碗里翻弄了一下,找出我埋藏得颇深的煎蛋,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蛋夹到我碗里。 “我刚刚已经在厨房里吃了一个啦!” 我急急忙忙地把碗里的煎蛋夹回到妈*面里去。 然而妈妈却端起碗、离开餐桌,不让我把煎蛋放进去。 煎蛋炸得金黄金黄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知道妈妈很饿,一定很想吃。因为昨晚上我们吃的那顿饭,根本没有什么油水,只吃了包菜和南瓜。昨晚上家里没有油了,我又一时找不出钱来去买油。今天早上煮面和煎蛋的油,是我硬着头皮向邻居家借来的。 “妈妈,快把碗放回来,我快夹不住了!” 我夹着那片厚厚的煎蛋,手腕开始发酸。我在一家西式汉堡炸鸡店打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店门口发传单,发得久了,肩膀和手腕都异常地疼痛。总共打了两份工的我,在便利店收银的时候,拿着钱的手常常是颤抖着的。 然而妈妈丝毫没有把碗放回来的意思。我只好把煎蛋放回自己的碗里。与此同时,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 我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视线落到了餐桌边的水电煤气催款单上,同时我想到后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了。妈妈慢慢地把碗放了回来,低着头的样子,大概也在哭泣吧?我和妈妈经常会像这样默默地相对而泣。今天本来是非常美好的一天,天气那么的晴朗,又有煎蛋可以吃。但是,为什么痛苦和悲伤的阴翳总是挥之不去呢?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必须做些什么。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已经十九岁的我,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知所措。 洗了碗筷之后,我给妈妈做了简单的午餐,然后换了衣服去汉堡炸鸡店上班。 这个礼拜给我安排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半的早班。用抹布擦干净玻璃门、用拖把拖干净瓷砖地面之后,我就抱着一大叠传单,在已经燃烧起来的烈日下开始一天的工作。中午有半个小时的午饭时间,但是也是在一点半之后。将近两点的时候,我在附近的摊点上吃了一碗凉皮。 好歹填饱了肚子,回店里打卡的时候,我发现几个班上的同学正坐在店里,一边喝可乐,一边商量着什么。 “嗨!” 在这家汉堡炸鸡店经常会碰到同班同学。每次遇上这样的状况,我都会满面笑容地向他们打招呼。 “啊,佳若,你在这里打工?” 大家也笑着回应我。 寒暄之后我从储物间抱出一大叠传单,准备推开玻璃门去外面发传单的时候,班上的一个男生叫住了我。 “薛佳若!” 我回过头去,他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他笑着向我挥动他手上的棒球帽。我记得刚刚这个深蓝色的帽子是戴在他头上的。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能感觉到他眼神、表情和动作之中包含着的友善和亲切。 “外面太阳很毒,戴上这顶帽子吧!” 他见我愣在那里,就从座位那边走了过来,把看起来很清凉的棒球帽轻轻戴在我的头发上。 “谢谢!” 我感激地低下头去。然而我不太确定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因为兼了两份职,所以很少去班上上课的我,对班里的这些大学同学,很多都感觉全然陌生,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而,我时常会像现在这样深深地感动于来自这些陌生人的同窗之情。人情的美好,始终让我感觉到我应该勇敢地活下去。 戴上帽子之后感觉眼睛也好、脸部肌肤也好,都舒服了很多。在门口发了大约十分钟的传单,店里的同学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卷头发的女生手里端了一杯美年达葡萄味的碳酸饮料,递给我。 “没拿吸管啊,笨蛋!” 发现这个没营养的谬误之后,旁边的男生敲她的头。 “对了,”那个被敲脑袋的女生突然想到了似的说,“那个公园不是就在薛佳若家的附近吗?” “对哦对哦,好像就在薛佳若家那边!” 马上就有人认可了。 “今天晚上我们会到你家附近的那个公园去举办一个小型的音乐会,你一定要来玩哦!” 看来他们到汉堡炸鸡店商量的事情,就是今晚上举办音乐会的事儿。 “对不起,我晚上要打工。” 晚上在便利店收银的工作时间,直到凌晨两点。 “这样啊。” 大家都是一脸惋惜的表情。 “真的很可惜啊,这次我们还请到了上海市最炙手可热的超级大帅哥呢!” 卷头发女生微微吐了吐舌头。 “也没什么可惜的啦,那位帅哥大人早就名草有主啦!” 我还在为我那么干脆地拒绝他们的邀请而感到无限的愧疚,然而他们颇为谅解似的把话题转移到那个所谓上海市最炙手可热的超级大帅哥大人的身上去了。 下午五点一刻赶到家里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里切菜。坐在轮椅上、行动很不方便的妈妈,切起菜来非常地吃力。看着妈妈拼命提起身子贴近砧板的样子,我心痛地大叫了一声“妈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妈妈吓了一跳,手上的菜刀忍不住一抖,我便看见她枯黄的手指上瞬间溢出泊泊的鲜血。我大叫着冲上去,夺过妈*手指,含在嘴里。那菜刀用了多年,早就锈迹斑斑。我把妈妈伤口上的血吸干净了,找出创可贴贴好,然后把妈*轮椅推出了厨房。 “对不起。” 妈妈低着头小声地抱歉。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都已经十九岁了,却还无法养活自己和妈妈。每次这样想,我都会感到自己多么的无能,同时感到对妈*深挚歉意。 在便利店上班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手忙脚乱地弄好晚饭,就已经五点四十了。 “对了妈妈,今晚上底下公园里有个小型音乐会,你去解解闷吧!” 虽然一直匆匆忙忙,神经紧绷,但我还是没有忘记告诉妈妈公园音乐会的事情。不远处的公园里开音乐会,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啊! 尽管称之为公园,却并非人们常常理解的那种占地面积很大的烈士公园之类的,而是一个类似街心花园一般的小公园。草坪、树木、花卉,还有一些很温馨的白色小雕像,另外就是静谧的石子路了。 这个时节,正值从厦门引进的凤凰花盛开。我一直觉得凤凰花是世界上最最浓烈的花,而凤凰花期,就是厦门最最热烈的季节。蓝天下那么红艳的花儿,片片坠落在如茵的深绿草坪上,四周静寂无声,美妙得恍若梦境。 夜晚的凤凰花,更是《仲夏夜之梦》必不可少的意境。 这个晚上,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我骑着脚踏车,停在公园外的竹篱旁往里面窥视,想象着已经结束了的音乐会的胜景。 虽然是小型的音乐会,但是一定有管弦丝竹,也有钢琴小提琴等室内乐器吧?今夜的凤凰花,仿佛更加红艳了。 用钥匙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里,却听见妈妈轻轻唤我的声音。 “妈妈,还没睡啊!” 我打开水龙头洗手。 “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吧?” 我洗完澡之后,穿着睡衣钻进了妈*毛毯。妈*身体温暖极了。 “妈妈你睡不着吗?” 妈妈睡不着的时候就会邀请我和她一起睡。今晚上妈妈看上去有点兴奋。我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了妈*脖子,妈妈则轻轻抱着我的腰。我知道妈妈是为了今天晚上的音乐会而兴奋。我洗耳恭听。 “妈妈今天碰到了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知道我是一个人去看音乐会,他就把我送回了家,到家之后,又陪我聊了好久的天。” “真好啊妈妈!” 我为妈妈感到高兴。妈妈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兴奋了。我打心底感激那个善良的人。寂寞是比战争还可怕的东西。这一点,小时候的我就已经深深体会过了。所以人世间最温暖的东西,就是不离不弃的陪伴。 “那个孩子还说以后会经常来看我。” “真的吗?”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又要湿润了。我想起莫泊桑的那句话:生活永远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 *** 房东太太把一张洁白的纸巾递到我面前。 我知道她的生活也非常困难。她的女儿患有间歇性的精神疾病。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她的丈夫很早之前就和她离婚了。将近六十岁的她已经没办法找到什么赚钱的工作了,所以支撑起她和她女儿惨淡生活的资金来源,就只有我和妈妈租赁的这套小公寓的租金了。 本来靠着我打两份工的工资,是可以定时缴纳房租费用的,但是这两个月妈妈身体不怎么舒服,去医院住了两周,把我的工资全部花光了,所以无法交出房租来。还没把拖欠两个月房租的这些原因解释清楚,我的眼泪就哗啦啦地直往下落。 最近我总是很容易就掉下眼泪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但与此同时,我又感觉自己内心世界慢慢地变得坚强。 孔子论知行的时候,曾说过人有三知,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我想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就是因困而起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应该是非常幸福宽慰的吧? 有时候夜半时分打工回家,疲惫的身躯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青黑色的天花板,我会突然感到一阵甘甜。大概充满艰难险阻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吧? 和人生中说不尽的苦难挫折作斗争、掐住命运的喉咙,才是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之所在吧?我想起普鲁斯特的话————那段困难的时光,是我最珍惜的美好时光,正是它们,塑造出了现在的我。 那天晚上,我向便利店的同事借了点钱。硬着头皮说出来之前,我心里忐忑不安,觉得他大概不会借我的,没想到他答应得非常爽快。 “谁没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一瞬间觉得他就像古代侠义小说里扶危济困的大侠。 “谢谢,我一发工资就还你!” 我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钱,充满感激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曾说他已经三十岁了,但我觉得他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才显得有那么成熟,而在平时,举手投足之间,怎么看他都应该二十五岁上下。有一次我偷偷看他的履历表,才知道他今年才满二十岁。我不知道他在那所大学读书,只知道他和我同级,念的专业是测绘。 “测绘?” 第一次听这个专业名字的时候,我像鹦鹉一般地反问。 “测量与绘图。” 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谢谢,真的谢谢。” 我再次表示我真挚的感激之情。 “不用,真的不用。” 他笑着拍了拍我脑袋。他比我足足高了一个头,所以拍我的脑袋非常的自然。不管男性女性,都有很多熟人喜欢拍我的脑袋,大概是因为我的脑袋圆圆的,让人忍不住去拍吧? “叔田!” 看着他的背影,我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他回过头看我。他大概没觉得什么不对劲,我却感觉自己的脸都烧红了。 便利店的同事们都叫他叔田,而他的全名是沈叔田。在便利店打工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开玩笑地叫他叔叔。我则一直叫他全名。刚刚他爽快亲切地把钱借给我,我居然学着大家,开始叫他叔田,对这一点,我感觉非常的吃惊。因为是刚开始叫,所以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啦?” 他见我叫了他,却又把头低了下去,于是这样问。 “我想说……” 我有点犹豫,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想说什么?” 他轻轻笑了起来。这时几个客人选购好了商品,我连忙站回到收银台。 接待完客人,抬起头来,才发现他正站在收银台边看着我。 “那个,我想说我很喜欢你的名字。”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了说出来的勇气。 “因为很像叔叔?” “不是,”我摇摇头,“你读过《诗经》吗?” 轮到他摇头。 “《诗经》的《郑风》里有一篇《叔于田》,第一句就是‘叔于田,巷无居人’。” “不懂。” “叔,差不多就是‘三哥’的意思,因为古人是以伯、仲、叔、季排行的。” “那‘田’是什么意思?” “打猎。” “打猎?那这位三哥倒是很威武啊!” “这首诗后面还有三句——美且仁,美且好,美且武。” “都是赞美这位三哥的?” “所以‘巷无居人’嘛。” “莫非是三哥去打猎,巷子里就没人了?” “不是巷子里就没人了,而是里巷中人虽多,与三哥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所以简直可以说巷无居人了。” “真有意思。” 他摸了摸后脑勺有点腼腆地笑了。从休息室走出来的其他同事走过来问什么东西真有意思,他却不好意思说。这个时候,我感觉他甚至比我还小,是个小孩儿。 这个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将近晚上十点的样子,店里走进来一个纤细的美人。 确实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打扮得也非常时髦,应该是个大学生。披肩的长发拉得很直,靠近前额的部分挑染成了酒红色,身上是亚麻色的连衣裙,白色的细高跟凉拖鞋“哒哒哒”敲打地面的声音听起来很美好。 我觉得她露在外面的小腿肚非常好看,像是达芙妮鞋店里模特的小腿肚,线条丰润而干净,看上去很舒服。 然而这位客人并没有到店里去选购商品,而是进门之后直直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原本是坐在收银台后面的,看到她直接朝我走过来,便连忙站起身来,还没站稳身子,“啪”的一声,耳朵开始轰鸣,左脸颊火辣辣地燃烧起来。 我被那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扇得站立不稳,扑倒在收银台后面的冰冷地板上。 “喂,你干什么?” 叔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因为我耳鸣太严重了,我一下子怀疑我会不会因此丧失听力。 “我警告你!” 这话是冲着我说的,看来这位不速之客根本没有理睬叔田的意思。 但是,这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到底要警告我什么呢? “你要是敢再勾引我男朋友,我绝不会饶过你!” 没有力气答话,也没有力气反抗的我,只能用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呼吸。 等那“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远去之后,叔田把我扶了起来。几位站在收银台前等着付款的客人看热闹似地看着我,指指点点也好,议论纷纷也好,我都没力气去揣测,去害臊,去遮羞了。 叔田把全身瘫软的我背到休息室的简易木板床上去。 “她太过分了!” 我的好叔田,当然是帮我说话。大概他以为我确实勾引了别人的男朋友,只不过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侮辱。 “我没有勾引任何人。” 我虚弱地辩驳了一句。我哪有时间勾引男人?若是有那个闲情逸致,我早就发狠赚钱,偿付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了。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一下!” 叔田还有工作在身,也抽不出空来陪我。 我在床上躺了大约十分钟,就下床来继续工作了。我想一定是那个女孩搞错人了。无论我怎么苦思冥想,我都找不到我曾和某个男生关系亲密的事情来。连友情都没有的我,根本没时间建立什么爱情。 第二天早上我把从叔田那里借来的钱给房东太太送去。 “是借的吧?” 面对房东太太一针见血的询问,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是向那个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的男孩子借的吧?” 房东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舒展出羡慕的笑容。 长得像电影明星?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难道房东太太认识叔田? “他是你男朋友吧?” 原来她搞错了。我笑着摇摇头。 “我没有男朋友。” 我哪有时间交男朋友? “不用急着澄清,反正迟早会成为你的男朋友的。” 我搞不清楚房东太太因何如此坚定。我倒也想有男朋友,在我累得要死的时候能帮我照顾照顾妈妈。突然,我想到妈妈提到的那个“善良的孩子”。在小型音乐会之后,他似乎经常会到我家来。他来的日子里,妈妈总是笑呵呵的。 当然我是不可能碰上他的,因为我早上八点就离开了家,下午五点回去一趟,然后继续上班上到凌晨两点。妈妈说他经常会在中午午饭时间过来,带来买好的菜,做饭做菜,然后和妈妈共进午餐;午餐之后,宁静的午后时光,他就推着妈*轮椅,到公寓下面的公园里去,在树荫下吹吹清爽的风。 “他八成是爱上妈妈了!” 我有点认真地对妈妈说。妈妈就用手上的报纸打我的脑袋。 “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同情我罢了。”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好人吗?然而事实如此,我又不能不相信。 夜晚繁星闪烁的时候,我经常会双手合十向着星空祈祷。我想把我最诚挚的谢意和祝福献给这个帮我照顾妈妈、排遣妈*寂寞、给妈*生命带来阳光和风的好心人。 然而我却抽不出时间去当面感激他。偶尔中午回家,他却没来。 因此总是错过,不曾见面。 小型音乐会的举办是在初夏,整整一个暑假,不曾面见的这个好心人花了很多时间代替我陪伴妈妈。每日里排得满满的工作,让时间如白驹过隙,飞快地从指尖流逝了。 某一个夜晚,我骑着脚踏车路过那个凤凰花开得很绚烂的公园,透过竹篱和榕树的树干往里面望去,清朗的月光之下,我看到满地落英缤纷,才突然意识到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风慢慢地大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蝉鸣听起来显得越来越细小,秋意渐渐的浓郁了。 大三开学的第一天,我去学校里办了退学手续。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雅真的。 “佳若!” 那个曾借我深蓝色棒球帽的男生从教室里追了出来。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好像已经把帽子还给他了。 “今晚上我们又会去你家附近的那个公园举办音乐会,是告别暑假的一场音乐会,你一定要来啊!” 他追我追得有些气喘吁吁,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不管怎么样,今晚上你必须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我去参加音乐会。 “为什么?” 我想知道原因。 “我们想把这场音乐会同时举办成饯别会,大家都很舍不得你。”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辍学的确是万不得以的决定,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继续读书了。听到大家舍不得我的话,我突然感觉辍学是一件非常温暖的事情。 “对了,我听说蓝凌之经常去看望你妈妈。” “什么?” 我没听清楚那句话之中夹杂的那个名字。 “你不知道吗?上次音乐会之后,蓝凌之好像经常去陪伴你妈妈。”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教学楼顿时变得吵闹了。 “你说他叫什么?” 我走近几步,想听清楚那个好心人的名字。我这才意识到妈妈还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妈妈总是说“那孩子”、“那孩子”,说得像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一个男生叫住了正要回答我的男生。好像是关于补考的问题,两个人交谈了几句。 “你刚刚问我什么?” 再度把头转过来,却不记得我的问题了。 “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我有点着急。 “名字?你说蓝凌之吗?” “蓝凌之?” “对,蓝凌之。” 原来是他。不会吧?这世界真的这么小?还是说,这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而已? 在知道他就是蓝晋之老师的儿子之后,当天晚上,妈妈就说,那个孩子,要去美国念书了,那天晚上刚好来向她道别。 所以,在我十九岁的那一年,虽然蓝凌之就生活在我的身边,但是,我终于还是不曾见过他。 而此时此刻,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男人此后会成为我的丈夫,并且那样残忍地凌虐过我,然后,又那样悔恨地向我赎罪。 最后,在所有的悲伤都燃烧成灰烬之后,终于,我像是错过了他的父亲蓝晋之老师一样,终于还是错过了他。 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在回忆起来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正是我,把蓝凌之变成那样自我中心的粗暴凌虐的孩子。 我抢走了他的父爱,他试图抢走我的母爱,却终究未能报仇雪恨。不完整的童年,甚至说寂寞、痛苦的缺失了父爱的童年,造成了他性格的残缺,以至于成年后的畸形。 我才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我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人。而这份纠结,就只有我和蓝凌之才心知肚明吧? 我和蓝凌之,根本就不算有一个能够交代得过去的结局。 不过,在此后的岁月里,每当我回忆起蓝凌之,我总是会想起席慕容的那首诗。诗的名字,叫做《传言》————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为我 我如何能 不爱你风霜的面容 , 若世间的悲苦, 你都已 为我尝尽, 我如何能 不爱你憔悴的心 , 他们说, 你已老去 坚硬如岩, 并且极为冷酷 却没人知道, 我仍是你 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带泪, 并且不可碰触 , 到了现在,再追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蓝凌之,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了。或许我会慢慢地忘记他吧,因为我的人生还如此漫长。 不,到底还是不能忘吧?因为我的身体里,还藏着他那颗肾………… 那个器官,那个属于他的器官,会像是胸口的刺青,伴随我的呼吸,直到我停止心跳吧。 不,也许,那个器官的寿命,比我还要长一些呢。 在我的心跳停止之后,它也许还鲜活地存在着呢………… 蓝凌之,我突然觉得,你真的很聪明…………这辈子,我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The end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百度搜索:最爱小说网】